正文 -- 第十四章 夜火
“小心！”
这忽然响起的喊声意味着一种危险，这危险就在面前。水花，从水底激起的水花模糊了我的视野，在隐约中白色的光影，那是——
光辉交错，能量的交汇并不能阻止那怪物，我清楚，我越来越肯定，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涌现这样一幕幕的景象，这些被枝裂的影像记录了以往一个个丛林受害者他们留下的惨痛回忆，只有一个办法，像杰克一样——
“队长让开！”同样一个声音，这次我真正看清这个声音的主人——
眼前腾起的气雾弥漫开来，一个身影冲到我的眼前，他是张立，他挡在了我的面前，他要——
炙热的雾气中射出白色的影子，这道影子无声无息地撞入张立的身体，张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弟弟！”张杰冲出队列，扑向自己的弟弟。
张立摸了摸自己胸口，缓缓抬起头，“哥哥，我不是一个无用鬼吧？”
“不！你不是！李临风快救弟弟！快救我弟弟！”张杰歇斯底里地晃动着我的身体，疯了一般。
“救他……”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张立，我清楚地知道当这怪物钻入身体那就完全没有了办法，“张立，你为什么这样做？”
张立嘴角微微抖动着，他在忍受剧烈的疼痛，他最后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铁环。
“不！不要！弟弟！”
“别——别过来！”张立嘴角溢一丝鲜血，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迅速繁殖分裂的怪物在他体内蠕动，他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别过来——哥哥，我受不了了，我很勇敢是吧？”
“不！”
撕心裂肺的呼喊在轰鸣声中显得是那么的无力，腾起的火球在点落的雨点中剧烈地跳动，挣扎着。
“畜牲！畜牲！怪物！怪物！”火焰枪继续加热着沸腾的水面，炙热的火焰汇入跳动地火球，雾气弥漫，水越来越热，站在滚烫的水中我不知所措，看着马尔蒙和大伙了一阵阵的宣泄着火焰，我不由低声重复着杰克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啊：“我们不能为着这个荒唐的训练一个个丧命，一个个的丧命——”
“李临风！我把弟弟交给你！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张杰咆哮着冲我吼着。
我木楞的注视着燃烧不息的火球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我脑海里只有杰克的声音：“荒唐的一个个丧命……”
“李临风！你还我弟弟！”张杰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一拳撞在我的脸上——
疼——隔着头盔的撞击依然那么强烈，我身体晃了晃坐到水里。
“张杰！你疯了！为什么打队长！”
“不用你们管！李临风！你给我记着！我一定会为我弟弟报仇！”
“报仇？”我抬起头，看着转身离开的张杰，滚烫的水包裹着我的身体，虽然穿着防护服，但着滚烫的温度已经开始伤害我的身体，我默然地抬起手，在我手心中冒着热气的水就和鲜血一样，灼得人是那么难受。
“队长快起来！快！”
“李临风你没事吧？”
“学员临风你怎样了？”
“临风你……”
看着冲到我面前的三个教官，我脑袋里一片空白，面对这首先来到我面前的赵凌虹我囔囔道：“又去了一个，我们还要死多少？”
我没有留意赵凌虹的反应，我瞄了一眼林菱雪那复杂的表情，我茫然地检起了我的武器。
远处再次传来那催命一般的狼嚎，我们似乎都快忘记这些形影不离的狼群。危险，这里到处都是危险，我们为什么来这里？虽然充满了疑问，但是路还是要走下去，今天刚刚第三天。
在沼泽中行军，这能吞噬一切的沼泽一点点消融着我们的精神，消蚀着我们的肉体，不知不觉到了第七天，我们还在前进，我依然不知道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损失了七个人，就在昨晚，狼群终于再次发动了攻击，在这次攻击中我们队伍中最强的牧师失去了踪影，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张杰。现在我们只剩下十四个人，看着飞行器将两名重伤员送走之后，我默然的注视着灰蒙蒙的天，这几天一直在下雨，雨一直没有听过，在被潮湿糜烂的沼泽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沉闷，令人难以呼吸。
“你在想什么？”这是林凌雪的声音，昨晚的战斗让她也染上了一缕鲜血，这个能在群狼中跳舞的女子，昨晚最终也受了伤，最终也让狼血溅到她的身体。
我低下头，我是不敢看她身上的狼血？应该不是，我全身都是血，“没什么——”
“你这几天不怎么说话，我担心……”
“没什么——”我的确不太想说话，我也无法说话，我的言谈直接关系到大家情绪，自从杰克牺牲后，第四组所有人类队员都已经把我当作他们的队长，当然除了那个张杰。
张杰怨恨我没有保护好他弟弟，那是不是我的错？我自己不想辩解，我也没有资格去辩解，张立是为了我牺牲的，我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没有资格去辩解，不过我不太明白，那个曾经那个善解人意，关心别人的张杰怎么变得越来越偏激，这是怎么回事。天已经亮了，失踪的牧师和张杰还没有回来，难道他们真得不能再回来了吗？
“我们准备出发了。”
我抬头质问道：“不等他们了？”
林凌雪微微一愣，因为我从没有和她这样说过话，她看着我半晌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他们还能回来？”
“不等等怎么知道？”我的回答不容置疑，或者我也不希望她否决我的想法。
“好吧。”林凌雪幽幽地应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看着这个女子犹如无根浮萍一般的身形，我不由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没关系——”林凌雪回眸留下淡淡的笑容，转身走回林中。
“嗯。”
林凌雪还没有走远，一个毫无生气的哼声在我耳边响起，居然是那个林德。
我奇怪的看着这个表情僵硬的家伙，这家伙刚才在偷听？
正当我对林德的举动充满疑惑的时候，这个家伙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这就是爱情。”
“爱情！？你说些什么？”我看了看林凌雪的背景低声否认着。
林德毫无表情地看着我，“说谎——果然是爱情。”
什么和什么？这个毫无感情的外星人居然高谈爱情！莫名其妙，我刚想辩驳，林德又说了一句：“你的人都注视你，你要振作。”
说完他拍了拍我肩膀转身离去。
爱情？我看着林德的背影，看着林凌雪的背影，我低声默念着：“爱情？”
漫天飞舞着霪霪细雨，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环境让人窒息憋闷，找不到一丝烂漫的感觉。
“我们今天在这停留一天，大家搭建一下湿地床怎样？”在营地中，林凌雪用她柔和的声音号召道。
“教官，这几天雨都没停过，这里的材料都是湿的，这湿地床恐怕搭不好吧。”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这里的材料都是湿的，但是别忘了我们有些什么样的装备。”比斯晃动着脑袋跳了出来，只要有他显示的机会他总不会放过。
“对呀！对呀！我们装备里有不好东西可以利用，这几天雨一直没有停过，我们也不能生火，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大家看好吧？”
丛林野营湿地床，这个名词说简单点就是一个悬空地面的草棚，在林凌雪的号召下大家分工干了起来。
跳动的火苗烘烤着潮湿的木棍，宽阔的树叶遮挡着细细的雨滴，一个个金字塔一般的湿地床出现在沼泽空地上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几年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怎么前几天你都没睡好？”
“那当然，躺在潮湿的露天，晚上还有提防着沼泽狼的偷袭，能睡好吗？今晚点了营火，那些狼应该不会靠近了吧？”
听着营地里低声的窃语，听着簌簌的雨声，这似乎也是一种乐趣。除了湿地床，我们还搭了九处架子，架子下跳动的火苗在放出光热的同时，也在烘烤接下来要放到火堆里的柴木，这灰蒙蒙世界里的这点点火光，似乎就是星光，照亮着人们飘零的心。
他们还没有回来。看着逐渐暗下来的丛林，我不觉叹了一口气，昨晚的攻击是沼泽狼蓄势发动的一场总攻，但这样的攻击似乎不符合正常狼群的习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在这呀，怎么不去休息。”
轻柔的声音飘到我的耳边，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我还不累，我在这站第一岗。”
“你呀……”身形随着声音飘到我的身边，林凌雪额头的湿发凝成数根，贴着白皙脸蛋的乌发似乎还淌着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与这湿润的头发相互衬应着，这个柔美的女子全身散发着轻柔的水气，“脸色都发白了，还那么嘴硬。”
我转过头盔，用眼镜的反光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吧，你头发怎么那么湿？”
“我刚才洗了一个头。”林凌雪微微一笑，用手指捋动自己的乌丝，玉白洁润的手指在黑色的长发中轻轻的穿梭，一滴滴被挤压出的水滴映辉着跳动的火光落到地面，“好久没洗头了，所以……”
我毫无表情的打趣道：“你的头发还用洗吗？”
“嗯？”林凌雪仰目，含羞一笑，“你可真会说话呀！”
“这是事实，不是我会说话，你真得很美。呵咳。”
“是吗？”听到赞扬，林凌雪的表现却有些让我意外，但脸上没有露出甜蜜的微笑，白皙的脸庞上却挂起了一种说不清的忧郁。她缓缓地低下头，双手轻轻捋动长发，双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眼前的火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和妹妹先守第一班……”
“姐姐！姐姐！这头发这么湿怎么办呀！”说曹操曹操就到，赵凌虹一团火一般的飞了过来，当他冲我我们的面前，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你……也在这？”
赵凌虹的眼睛在我和林凌雪身上来回晃荡，似乎在说着什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胡说什么？你这个臭妮子！来快进来！外面下着雨呢！”林凌雪一伸手将赵凌虹拉近这个小亭。
这本来就不大，这是一个为了在雨地里点上火堆而搭建的小亭，站着一个人也许还够，塞上三个人就显得拥挤了。我挪了挪身体，将目光放在丛林的深处，“他们还没回来。”
“天黑了，他们看到了火堆应该更容易找回来的。”赵凌虹大声地宣告着，犹如大预言家的论调丝毫不容置疑。
“呵，呵。”真是一个时大时小的孩子呀。看着赵凌虹那一幅认真的表情，我不由暗自乐了起来。
林凌雪微微笑了笑，她没有表态，这片丛林似乎给她太多的伤痛，她一脸犹豫的注视着灰色雨雾没有说话。
赵凌虹似乎觉得没趣，她的目光在我和林凌雪身上来回的晃荡，那张洋溢着天真的笑脸很快荫蔽下来，换上一种说不清的苦涩和惆怅，赵凌虹挤出一丝笑容宣称着，“相信我吧，她们一定会回来的！”
“好，好！我们的赵大教官怎么会说错呢？我们相信你！是吧凌雪。”我随口回应着，然而我这随意的一句话似乎变成了一个炸弹，两个女子不约而同的同时看着我。
“凌雪……”赵凌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和林凌雪。
林凌雪紧张的看着我，又想和赵凌虹做点解释。
“我，我说错了，你们别紧张，别这样看着我。我……”话一时间无从说起，既然到了这种程度，索性——“其实我是喜……”
“别！别！”林凌雪伸手堵住了我的嘴，一脸惊恐的看着赵凌虹。
“啊！我有点困了。想去睡了。”赵凌虹脸上表情奇怪地变换着，她用力伸了伸手臂凑到我身边似乎要和我说些什么。
“嗯？”我不自觉地凑了过去，这个一会儿成熟一会儿天真的教官有时还真摸不清她心里想什么，她想干什么。
“啊！你干什么咬我！”原本以为赵凌虹要和我说什么话，想不到她张启毒呀朝着我的肩膀就是一口，隔着防护衣的保护她居然还能咬到我的肉，真疼呀！我却不能挣脱，“啊！很疼得！你干什么？”
“啊！舒服多了！”赵凌虹好半天才松口，拍了拍手，一脸畅快，“累了！累了！睡觉去了！”说话她一转身，蹦蹦跳跳的消失在雨幕之中。
“还厉害的牙齿！”摸着火辣辣的伤口，我不由感慨道，或者是故意撒娇道。
“妹妹是一新很细的人呀。”林凌雪没有理会我的撒娇，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林凌雪的反应让我有点失望，飘着细雨的丛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那是——
“他们回来了！”林凌雪首先轻呼起来。
是他们，牧师和张杰回来了，天边与还在下，这两个人影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