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11章 爱与梦的尽头
爱与梦的尽头
“小艾,你说我们给上次那个泰山打个电话怎么样?你看他毕竟是在这里工作,人际圈子肯定比你我都广,问问他看能不能给小羽找到个合适的工作?”骆乐一边在镜子前描着眉毛一边对我说。
我心里暗笑,你小样想见人家就直说,还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嘴上说:“行啊,你看着办吧。”
骆乐拿起电话拨了名片上的那个号码。“喂?哎……是我,那个……嗯……嗯……好,好,谢谢啊!……那明天见!拜拜……!”
“怎么从来没见你跟我讲电话时这么温柔啊?”我打趣道。
骆乐一脸红晕半天还没缓过来,冲我努努嘴,说:“去你的,少打叉!给你说正经的,他说了明天带去见个面,如果合适的话,他的诊所里正好缺个人手。”还没等我接话又说:“呵呵,走吧,咱俩出去给小羽挑几套合适的衣服。顺便陪我去租辆跑车来开开。”
“租车?你发神经啊?租车干嘛?”
“我也好久没开车过瘾了嘛!而且,明天见了面我们还可以顺便一起出去玩玩啊,到时正好你和小羽坐后头,我们俩坐前面,游山玩水多浪漫!”
“才不要!跑车的后排座位那么窄,我才不要坐!”
“哎呀!你就牺牲一下嘛。跑车才浪漫啊,你总不能让我弄辆北京吉普去约会吧!”
“重色轻友的家伙!”
第二天,我们坐着新租来的奔驰SLC顶级跑车,无比风光地奔驰在公路上。转眼就到了约定的地点——STARBUCKS,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我们就先找了位置坐下,点东西喝。骆乐要了杯“拿铁”,我点了“Esppresso”,怕小羽喝不惯,帮他点了“星冰乐”那种类似饮料的东西。
我一直认为星巴克的咖啡口味是最棒的,以前也喝过什么真锅、老树、上岛、茗典等等,简直提不成,根本没法比。任何一样东西还是做专业了最好,什么都做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做不好。都说最能鉴定咖啡口味是否纯正的就是“Esppresso”了,所以我只有在这里才会点。如果不得不坐在了别的咖啡馆里,一定是点像“莫卡”、“焦糖玛其朵”之类的,用浓厚的奶油完全遮挡住咖啡本来面目,也就无所谓口味好坏了。
泰山终于来,不过出乎我们意料、尤其是骆乐意料的是:他带来了个女人。泰山走到我们跟前微微一笑,介绍说:“这位是我女朋友,叫小芳。”,说着把人推到了前面。我们一看,都愣住了。那女人虽说换了身装扮看起来素雅了不少,但,小样!以为穿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吗?!那个小芳分明就昨天才被我俩整过的那个女人。
她显然也认出了我俩,怔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什么也没说。我感觉到了骆乐的不快,用手从桌子下面轻轻拉了拉她,笑着说:“那就不客套了,谈正事吧。这个就是昨天电话上提到的小羽,人很聪明又老实。你可以让他先从打杂的干起,在慢慢教他一些东西,你看意向如何?”
“哦,是这样。我本身是没什么问题,恰恰相反我很缺少这么一个伙计,就看小兄弟乐不乐意。因为我的诊所呢,是开在半山的一个高档社区里的,离市里有些距离,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去觉得离家太远。其实如果他愿意,我是可以提供食宿的。”
“那太好了!小羽家不在这边,需要的正是一个这样的工作,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什么时候去你那边看看?”
“好啊,没问题,这样吧,你把你们的地址留给我。我今晚会留在市里陪女朋友,明天正好可以带你们一起上去。”
“嗯,好的。”我把住的宾馆地址写了下来递给了泰山。泰山收好字条,终于也察觉出了什么,说:“今天怎么没见这位小姐讲话,哎!那位美女,我记得你不是挺能说的么?”泰山冲骆乐打趣道。
骆乐冷着脸,一动不动,说:“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哦,她刚进航空公司,做空姐。”泰山笑着答道,亲昵搂了搂旁边那个叫小芳的女人。
骆乐终于忍不住了,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小芳的鼻子叫道:“听听!小芳!多纯情的名字啊!我呸!你也配?!”
泰山一下脸色变了,一把抓住骆乐的胳膊,说:“你发什么疯?”
骆乐冷笑一下,打掉了他的手,继续指着小芳的鼻子骂道:“空姐?哼哼……!是小姐吧!”
泰山显然也火了,站了起来,狠狠的拧住骆乐的胳膊,说:“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我们之间有些小误会,但你不可以这样诋毁我的女朋友。如果你再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骆乐听完这话愣了一下,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目光变的幽怨起来,盯着泰山一字一顿的说:“误会?是呀!我们一开始就是个误会!是我傻……”忽然大笑起来:“可是你比我更傻!哈!你以为我会为了你无缘无故诋毁你的女朋友?你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她多纯洁啊!你以为她的空姐是怎么当上的?不就是两腿叉开让人家爽一下嘛!你才是十足的大SB,戴个绿帽子还到处显摆,得意的很是吧?”
骆乐一番话说完,在座的都鸦雀无声了,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我是在担心那个小芳会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对骆乐不利的事来,所以眼睛都不敢眨一直死死盯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转身就要走,被泰山一把拉住跌回了座位上。
“不要走!还没解释清楚这样走掉算什么?”
“解释?你要我解释什么?你的女朋友让人羞辱了,你还让她解释!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小芳紧紧地咬住嘴唇,吐出这几句话来。“好!你想听解释是吧?那我全承认了行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是,我是跟人上了床,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想么?你以为你开个破诊所能干什么?连你自己都养不活!你那爱心值几个钱?我要是不换个高薪点的职业,你以为你还能拿什么奉献你的爱心?我为了什么?我又图什么了?”说着就哭着跑了出去。
泰山愣了一愣,没多久也跟着跑了出去。
下午回到房间,我劝骆乐:“其实,那个小芳也挺可怜的。现实就是这样,没几个人像你这样生来不用为生计发愁的,都是生活给糟改的。算了,你也别想那个人,人家两个的事情以后都别管了。”骆乐看了看我眼圈有点红,没说话又把头低下了。
其实骆乐是个很孤单的孩子,尽管她总是摆出一副很强势的样子,但我知道,她一直很孤单。记得我第一次去她家时就跟个花痴似的不停地赞叹好大好美,最后落脚在餐厅的一张豪华无比的水晶餐桌上。对于我的惊艳骆乐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多好。”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从那时知道了她很孤独,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是在用那种张扬到不可思议的言行,来填补心里的空洞吧。因为我知道,孤独的感觉是很难受的,它会住在你的身体里在每个夜晚一点一点啃噬着你的心。
一直到吃完晚饭骆乐都没说话,倒是泰山来了个电话,说:“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按原先说好的那样,明天一起上他那儿看看。”语气很平稳,我想大概他们那边问题已经解决了吧。
我挂了电话去问骆乐:“明天早上泰山过来,领咱们一起去半山看看他那儿工作环境,如果可以就安排小羽过去。你看你还去不去?你要不想去的话,我和小羽去就够了。”
“我要去!”骆乐低头想了一会儿,大声地说。
第二天早上,泰山开了他的白色富康在前面带路,旁边坐着他的女朋友小芳。我和小羽在骆乐开的奔驰跑车上,一不小心就蹿到了富康的前面。穿过一段高速后我们上了盘山路惟一的环道,骆乐无所顾忌的把车超了过去,唰的开成了条红色的流线,彻底的验证了奔驰无与伦比的速度与质量。
其实上车前我就在心里盘衡了好久,比较到底是选择小芳那张黑着的包公脸,还是骆乐的生死时速,最后想想还是坐到了奔驰的后面。不过这会儿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那女包公顶多也就剜我几眼,我还真不信她能剜掉我块肉去?我心说骆乐你可得给我竖块匾啊,我这是多么奋不顾身啊简直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天空微微下起了小雨,泰山拨了我的手机喊着:“小艾,你让她别开那么快,下雨了路滑!”
我转头对骆乐说:“唉!他叫你别开那么快!下雨了路滑!”骆乐没说话,又往上挂了一档,奔驰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咆哮着飞奔在山路上。我无奈的对着电话说:“没办法,大小姐发脾气呢!”那边的声音焦急起来:“叫她别乱来,这段路她没开过不熟,有些路段年久失修旁边的路障全都坏了。叫她减速!快点!”
我被他这一吼也清醒过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连忙对骆乐大叫让她减速。骆乐显然也有所顾忌了,把速度降了一点,这时前面又出现了一处弯道,正如泰山所说路障全都没有了,边上光秃秃的下面就是山崖。“让她减速、急转弯!不行,来不及了,太冒险了。让她踩刹车!快!”泰山在电话里大声地吼着。我也有些慌了,死死拉住骆乐的袖子让她赶快刹车。骆乐脸色忽然变得灰白,喃喃地说:“刹车失灵了!”我惊呆了,对着电话又哭又喊:“刹车失灵了!怎么办?完了完了!”
车子眼看就要冲出了弯道,白色的富康忽然从背后冲了上来,紧紧擦着我们的车身撞过来,从侧面硬是将我们的车挤回了路面。我们的车“砰”的一声巨响撞到了靠山的那一面,整个车身剧烈地震动一下,充气气囊弹了出来紧紧的包裹住我整个头和胸膛。当我扭头去看那辆白车时,它正悬在靠山崖的那一面大半个车身都在外面晃悠,忽然就径直坠了下去。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骆乐和小羽都在床边看着我,见我醒了告诉我“医生说只是轻微有点震荡加上受惊吓的缘故暂时的眩晕,现在醒了就没事了”。我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果然又生龙活虎的了。
忽然我想起来了,问道:“泰山呢?他怎么样了?我亲眼看着他的车跌了下去,他有没有事?”刚一说完骆乐就哭了起来,话也讲得不很清楚了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大意,“他还在急救室里,已经进去大半天了。可能……可能……”
我愣了一下,甩开门就跑了出去,连问带找地摸到了急救室门口,果然门上的红灯还亮着。
“他被从车子里拖出来送进救护车的时候,满身都是血完全看不清脸了。我看见他整个身子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了似的,被人一点一点移到担架上,他的一条胳膊从担架一边掉下来,就那么吊在那儿晃悠好像关节全断了……”骆乐跟在我后面说着,不停地抹眼泪,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像是被抽掉了浑身胫骨似的完全崩塌了。
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抬眼看见缠着纱布的小芳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目光呆呆的盯着地面。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我心里老纠结的。便上前拍了拍她肩膀,说:“别太伤心了。你都没事,他也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小芳抬起头看了看我,目光还是呆呆的,嘴里喃喃地说:“他在知道车快掉下去的时候,解开了安全带用整个身体挡在了我前面。……是我害了他呀!”
听了她的话我们三个都愣了愣,骆乐张口就骂:“丫的怎么这么傻B!谁他都想救!他以为他谁啊?救世主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我怎么会认识他这种人?我干嘛要认识这种大傻B?”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越哭越厉害。我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继续扯着嗓子吼着:“我才不哭呢?我为什么要哭?都是他自作自受!干我什么事?……”
等她哭够了,我们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待手术结果。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伙表情都木木的,没有人想说话没有人去吃饭更没有人要走。门上的灯总归是灭了,我们四个人全都凑了上去,医生出来看了看我们,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小芳扑了上去失声痛哭起来,旁边的护士把她架开了,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像疯了一样只顾喃喃地念着:“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我看了有些不忍心,过去想扶她起来,说:“你别这样了。这是意外,你也不想的。他爱你所以在那一刻选择用生命保护了你,你也要爱惜你自己才不会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啊。”
她愣愣地瞅了瞅我,忽然大叫起来:“是我害死他的!……那不是意外,是我放掉了你们车子刹车油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都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他的!……”一边说一边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把头不停地往墙上磕,雪白的墙上落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我忽然间觉得无法思考,愣愣地站在那儿跟个雕塑一般傻逼,我觉得今天一整天都像场港台肥皂剧般真是傻逼透了!
过了一会儿,骆乐过来拉走了我,说:“算了,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们走吧!”我很惊异于骆乐的镇定,我以为以她的性格非得去跟那女人拼个你死我活。而她没有,她只是在回到房间以后打碎了里面所有的玻璃,使她的手被割出纵横交错的血口,而她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不会疼痛、表情麻木。我这才明白在她的冷静背后,是哀莫大于心死!
那之后我们都变得很沉默,有时我甚至觉得笑一下就充满了愧疚感。我常常在想这件事情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如果说我们没有那样气焰嚣张挑衅在先,小芳就不会想要谋害我们。话说回来,即使她想害我们,如果当时车子没有超速没有在山路的弯道上,至多也就是碰在墙上树上而已。我想小芳最初也就是这么想的,她想报复我们一下但不至于想致我们于死地。这是个意外,可我们谁都脱不了干系!可以说我们都是凶手都是共犯都是肇事者!
骆乐不再和我争论电影里的对白,不再打游戏抢我的人,甚至不太吃饭也不太睡觉。惟一做的事情就是发呆和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烟,她的表情总是木木的,我能看出她有时很想对着我抱歉地笑笑,但笑容总在还没绽放的时候便已凝结在脸上,露出一种艰难而又异常苦痛的表情。
之后没多久骆乐就带着小羽一起回去西安了,她执意不参加泰山的葬礼,我觉得也好省得心里难受。送她到机场的时候,她抱住我,头靠在我肩上哭了。她说:“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有人疼就别那么拗,别像我似的……把什么都搞丢了!”我抱住她,心里特别难过。我一直觉得骆乐是个特坚强的女孩,是那种刀子夹到脖子上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人,我想这几天她恐怕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吧!
泰山的葬礼是汪洋陪我一起去的,我看着墓碑上泰山明朗的笑容觉得生命真是脆弱啊!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汪洋一直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在我身旁,直到下山的路上他才说了句:“别再到处惹事了,啊!你每次惹了事都得周围多少人替你背。以前还有我,现在你一个人,我心里……不踏实!”
要放以前这话我早跳起来了,可那天我大概是累了吧,最近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在我身边,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所以当我听汪洋说这话时就觉得特伤感,我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就变成一个人了呢?我想那个我曾以为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汪洋什么时候就撇下我,到了一个我看不见也摸不到了的地方呢?
再之后没多久,骆乐出国了。她说她有点累了,去国外留学顺便散散心。她没说散完心后还回不回来,我也没问。有些事情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望着被风刮起的树叶,忽然觉得人在这个世界是这么渺小,就像那些漫天飞舞的树叶,被风扬起、落下,扬起、落下,不知会被带向何方。什么人定胜天,都是他屁话!我们都是上帝的一个玩物罢了,随便他高兴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压根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