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五章 胡马青衣
还有五天便是除夕,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也将来临。在这新老交替的时候,襄阳城最不景气的行业无疑是客栈业。因为年关将近,外出的客商、旅人思乡情浓,俱都收拾好行囊回归故里,与家人团聚了。
无论这一年有多么的艰辛,只要能回到久别的家中,看到父母、妻儿温暖的笑脸,那么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但即便是这样的日子里,还是有些人仍然要漂泊在异地的。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家,或者是他们有家却归不得,又或者是有比与家人团聚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城北东升客栈。
门口的梧桐树已是光秃秃的了,片片凋零的落叶在风中飞舞。
陈掌柜站在柜台中望着门外,心情有些郁闷。店里的客人已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几个都是一直拖欠房钱的穷酸鬼,照这样的情形下去,只怕今年年关有些难过啊。
想起这几日家中婆娘的絮絮叨叨,陈掌柜的脸更是如苦瓜一般难看。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却见一支马队由长街的一端疾驰而来,在店门口嘎然而止。
莫非是有生意上门了?
陈掌柜精神一振,连忙走出柜台向门外迎去。还没走出门口,门外已窜进一条大汉来。
“掌柜的,有上好的房间没有?”那大汉开口便问。
陈掌柜瞄了一眼那大汉,却见他身形魁梧,浓眉大眼,颌下微有短须,单薄的衣裳外仅裹着一件兽皮。天气虽冷,可那大汉却没有半丝寒意,微微敞开的衣襟下的赤裸胸膛上竟似还有热气冒出。
陈掌柜啧啧称奇,口中却已忙不迭地回答道:“有有有!请问客官要几间房?”
正说话间,门外又走进了六个人来。各人装束大同小异,身上均裹着一件兽皮,而居中一位年三十岁许的汉子,器宇轩昂,龙骧虎步,自具一股逼人的气势,他的皮肤黝黑,两眼如电,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几乎将整张脸都盖住了。陈掌柜阅历丰富,一看便知此人是这些汉子的头领。
那六人连看也不看陈掌柜一眼,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当先进来的那位大汉道:“我们要四间房。”同时,他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塞到陈掌柜手中,又道,“这些是房钱。你先叫人去门外把我们的马匹料理好,再给我们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那汉子说完之后,便朝同伴走去,一同坐下。
陈掌柜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足有三四十两之多,不由眉开眼笑,高声道:“各位客官请稍候片刻,酒菜一会儿便上来。”
陈掌柜招来一个伙计吩咐下去之后,亲自沏了一壶好茶端到那桌上去,并嘘寒问暖了一番。
“掌柜的,听说你们襄阳城的温家这几天在操办喜事?”就在陈掌柜准备离去的时候,那头领突然问道。
他的嗓音醇厚温和,一听便让人心生好感。
陈掌柜忙笑着问道:“客官哪里来?也知道我们襄阳城有个温家?”
那头领微微一笑,道:“我们是从关外来的客商,手里有一些上好的皮货想卖到温家。”
陈掌柜惊讶道:“原来客官从关外来。眼看着快过年了,怎的你们还要在外头奔波?”
那头领笑道:“世道艰难,为了养家糊口,辛苦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掌柜的,温家当真在操办喜事吗?”
陈掌柜笑道:“是啊!温家的大小姐要出阁了。不过听说新姑爷是入赘到温家的。”
那头领又问道:“那位新姑爷的人品如何?”
陈掌柜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温家那等大户人家,我们平日里根本巴结不上,哪里会知道那位新姑爷的人品怎样?不过……”说到这里,陈掌柜欲言又止。
那头领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塞到陈掌柜手中。
“这怎么好意思?”陈掌柜嘴里虽然这么说,可银子早已毫不客气地放入袋中。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嘴巴自然也就松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温家的新姑爷原来不过是一个拉皮条的龟公,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温家大小姐看上了……”
那头领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大名鼎鼎的鹰刀何时成了龟公了?真是笑死我了……掌柜的,你不用再说了,你走吧。”
陈掌柜待要分辩几句,却早被人推开了。那人膂力极强,轻轻一推,陈掌柜一个趔趄,几乎当场摔了一跤。陈掌柜情知有异,不敢再多费口舌,吞了吞口水径自去了。
“少场主,方才那几两银子真是可惜了,什么也没能打听出来。”
待陈掌柜走远之后,一人笑着对那头领道。
那头领微笑着道:“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们已经知道鹰刀的为人颇为低调,不是那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否则的话,以他的名头又怎么可能被误会成是一个拉皮条的?呵呵……”
众人不由跟着嘻笑起来。接着又说了几句闲话,过不多时,店伙计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上来了。
这七人喝起酒来并不用酒杯,而是换成大碗,一碗酒斟满一仰头便灌了下去,直如喝水一般,眨眼间,桌旁已堆了十几个空酒坛。如此海量,只看得陈掌柜又惊又喜,惊的是怕这伙人喝醉了闹事,喜的却是酒品如人品,这帮人喝酒如此爽快,付帐的时候必定不会小气,自己无论加多少“花头”在酒钱里,他们恐怕也不会计较。
“这酒喝到嘴里软绵绵的毫无劲道,跟我们马场里的烧刀子比起来可差得太远了!”那头领仰头喝了一碗酒,伸手从桌上夹了一筷牛肉放入嘴中大嚼一气,叹道。
他手下的几人当即附和道:“正是,这酒喝到嘴里简直能淡出鸟来。只可惜这趟出门时带的烧刀子太少,还没走到太原,便已经喝光了。”
唯有看起来年级最小的一人笑嘻嘻地看着他人不说话。
那头领眼神在那人脸上一扫,笑道:“老七,你这鬼灵精肯定还藏着一些酒没有拿出来跟我们大家共享……”
那“老七”笑道:“临行前,场主特意交代我要看着少场主,不许你喝酒误事,所以我才藏了一些,倒也不是故意隐瞒。”
那头领笑道:“难怪我总觉得酒不够喝,原来是你在弄鬼!老七,如今我们已经到地头了,你还担心什么?快去把酒拿来罢!”
那“老七”答应一声,道:“酒放在店门外的马上,我这就去拿。”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老七”从座位上一个倒翻下来,向门外窜去。
他去势颇急,刚跃出门口,眼前却突然悄无声息地晃出一道人影。他心中一惊,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便觉一股大力向自己的胸口袭来。来人存心偷袭,时机掌握地恰到好处,正是他身形下落,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最脆弱的时候,此时根本无法躲避,只得强行运气抵挡。
一招接实,耳中只听“咔嚓”一声,胸口一痛,口中狂喷一口鲜血,连叫也来不及叫一声,便被来人击晕过去,如一条死鱼一般摔落在地上。
“什么人敢伤我家老七?”那头领瞧见异变突起,不由怒喝一声,脚尖在凳上一点,向门口飞跃过来。他的身法极快,在“老七”甫一落地的时刻便已将人接在怀中,同时右手一探,自腰间抽出一柄圆弧形精铁短刀向来敌横斩而出。
刀锋卷起一道绿光,澎湃的真气自刀尖狂涌而出,有若实质一般袭向对方腰间。如若被这道刀光斩实,与刀刃直接切中也并无差别。
“咦?碧落刀?你们是关东落日马场的人?”
来人惊叫一声,腰身一折,如鬼魅一般忽东忽西地连闪三步,方才将那头领含怒而发的一刀躲过。尽管如此,来人却似乎对他颇为忌惮,丝毫不敢松懈,将身法施展至极至,在房中飞奔,其速度之快,竟使房内众人只能看见一团青影绕着他们盘旋飞舞,连对方的脸庞也无法分辨。
落日马场开创于百多年前。首创马场的胡汉生早年不过是齐鲁临淄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一心想的是求取功名报效朝廷,然而天不遂人愿,他连考三次,次次名落孙山榜上无名,灰心失意之下投笔从戎,由朋友介绍在锦州城镇远将军麾下做了一个小小参军。
锦州既是边防要塞,又是入关的咽喉要道,关外人若想进关内做生意,非要在锦州交足了关税方能通行,因此尽管锦州一地常有战事,可仍然有无数的皇亲贵胄削尖了脑袋要在此地任职,毕竟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只要在关税上稍稍加一点点“帽子”,银子便会如流水一般涌入袋中,想往外推都推不掉。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嫌钱多的人实在没有几个。官老爷们在其位谋其利,心情好时便在关税上加几个“帽子”,心情不好时也在关税上加几个“帽子”,“帽子”越加越高,往往会出现“一两银子的货要交三两银子的税”这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情况。如此重重盘剥之下,依靠往关内贩卖皮货、药材等货物养家糊口的关外人不堪重荷,只有采取走私的手段来逃避关税。
走私是触犯朝廷律法的重罪,最重要它侵犯了自身的利益,对此,官军们自然个个奋勇争先大力打击。
而关外之地种族繁多,族与族之间、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每每持械争战,再加上生存环境本就恶劣异常,故而关外人天性桀骜不逊、崇武轻文,脉膊中流动着的都是野性的血液。对于这类人,你如何可能用武力来征服?
尤其当时关外女真族人丁兴旺牛马过万,族内战士共有一千八百余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实力雄厚无人胆敢小觑,可说是关外第一大族。而其族长呼伦克林,天生武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是当时关外第一高手。
胡汉生的发迹路是由他第一次看到呼伦克林时开始。那时,官民之间的关系已恶劣到极点,关外各部族对官府的欺压与盘剥也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于是,呼伦克林依靠自己在关外的威望,联合了十九个最大的部落组成一个同盟,起兵直逼锦州城,以“宁战死、勿低头”为口号,公然造反。这便是史上著名的“锦州事件”。
关外各部族凭的是一腔热血与官府抗争,但终究由于起事过于仓促,准备不足,且在战略上又有失误之处,只知一味地恃勇攻城,而不知诱敌出城,利用关外宽阔的野地进行纵深野战,最终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以失败而告终。
胡汉生第一次见到呼伦克林是在锦州城的大狱。作为审讯官,胡汉生在这间戒备森严的大狱中共见了呼伦克林七次。他每见一次呼伦克林,好感便加深一点,到第七次时,他已完全由开始的同情变为最后的敬佩,一种深深地敬佩!呼伦克林天生便是个英雄,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超凡的个人魅力足以令胡汉生这个有点痴气的书生折服,并甘为所用。
在呼伦克林的策划和胡汉生拼尽全力的协助下,女真族动用三百余名勇士潜入锦州城,成功地将呼伦克林劫狱出逃。胡汉生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在关内已无其立足之地,便也一同随着呼伦克林逃至关外。
大难不死的呼伦克林并未气馁,重新纠结部众东山再起,再度与官府对抗。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听从胡汉生这个书生的计策,不再愚笨地去攻城,而是采取骚扰、游击战术,专门袭击出城执行缉私任务的小支官军,一击即中随即远扬。如果有大队官军出城围剿,他则将其诱至偏远的山野林地,凭借地形熟悉的优势,将官军逐个击破。
长此下来,官府方面渐感难支,而呼伦克林这一方则声势愈大,大有独霸关外之势。就在此时,胡汉生又献计呼伦克林,希望呼伦克林主动与锦州城的镇远将军府议和。呼伦克林武功日盛,正是雄心壮志之时,对胡汉生的想法不由大为不解,胡汉生却指出他这么做完全是为呼伦克林打算。因为以呼伦克林的实力,攻下锦州城或许有这个可能,但若说要与整个朝廷对抗,甚至最后裂土封疆自立建国,那还差得太远太远。既然如此,与其这般对抗下去与朝廷彻底决裂,不如趁还有挽回余地的时候主动投诚,以换取实际上的最大利益。
呼伦克林很信任胡汉生,在权衡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决定采用胡汉生的建议与镇远将军府议和。议和的具体事宜由胡汉生一手操作,将军府很快便做出了回应。因为辖地之内有无法弹压的乱党,这种事如果上达天听,朝廷必然震怒,一旦怪罪下来,不但自己的前途全无,只怕连性命也无法保全,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将军府也同样希望事态能向平缓的方向发展。
通过胡汉生的大力争取,双方达成了停战协议。最重要的是,胡汉生不仅替呼伦克林争到了锦州城的关税厘定协商权,甚至还替他争到了一道朝廷的敕封--“关外侯”,以及位于白山黑水间方圆约百里的一块封地。
关税厘定协商权和“关外侯”的爵位都只是眼前的好处,唯有那一块百里封地才是真正长远的利益。因为有了这一块私人封地,女真族便有了发展壮大的基石和机会。
立下如此大功,胡汉生可说是整个女真族的大恩人,胡汉生在关外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几乎可与呼伦克林并肩。一年之后,呼伦克林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胡汉生为妻,并帮助他在关东创立了落日马场。有女真族在后撑腰,落日马场在关外自然稳如磐石,再加上胡汉生虽是一介文弱书生,可其人长袖善舞、权变通达,不出几年,落日马场的生意便蒸蒸日上,成为北方最大的马场之一,连朝廷也不时向其选购战马。
又过了几年,胡家有儿初长成,身外外公的呼伦克林倍加爱惜,将女真族的镇族神功“碧落真力”倾囊相授,以作防身之用。如此几代辗转下来,胡氏后代又将“碧落真力”多番改良,尤其在胡氏第四代上出了个武学天才胡可可,她虽是一介女流,然习武成痴,在四十岁时突有所悟,将原本全是刚猛一路的“碧落真力”辅以阴柔,“碧落真力”竟然威力剧增,一时间胡可可凭借手中的一柄弯刀和改良后的“碧落真力”几乎打遍江北无敌手。自此以后,胡家的“碧落真力”终于登上武学的殿堂,落日马场也由此一跃成为江北武林的世家阀门,以至最终在十年之前与“京师赵家”、“齐鲁荀家”、“纵意山城”、“澜涛雅轩”、“关中温家”、“淮阴南宫”以及掌控着南北漕运的“秀水人家”并列为江北八阀。
这七人有如此强横的背景,也难怪来人如此忌惮。
那头领见来人身法奇快,且一招之下便道破自己的来历,心知有异,忙收招抱了“老七”向后一退,手中碧落刀护在胸前,凝劲不发。而他手下的几个兄弟也奔至他的身旁围成一圈防护,并从他怀中接过“老七”救治。
来人见他们一时之间并无意动手,便渐渐收住身形,在距他们约一丈开外停住。
这时,众人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却见对方青衣长发,黛眉粉面,唇红齿白,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朦胧如烟,竟是一位绝美的妇人。
那头领暂不理会美妇人,反身问了身后手下一句:“老七怎么样?”
“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他胸前断了两根肋骨,暂时不能活动,需要多休养些日子。”他的一个手下答道。
那头领点了点头,放下心事。
他转向那妇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无故偷袭我兄弟?”
那美妇人咯咯一笑,白皙的手指一捋颊间长发,娇笑道:“真是没想到堂堂的落日马场的人也会干那不要脸的事,奴家也算是见识到什么才是关外豪杰了!”
那头领浓眉一皱,摸不着头脑,道:“什么不要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那美妇人脸色突地变冷,不悦道:“既然做了,又何必不认?人人都道关东落日马场的少场主‘快刀’胡风是条敢做敢当、顶天立地的汉子,堪称关外第一条好汉,今日一见,却真真叫人失望的紧。”
既然那妇人已指名道姓,说明她极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再隐瞒似乎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当下那头领哈哈一笑,道:“在下确是胡风,只是你的话我实在听不明白。我连见也不曾见过你,哪里就能得罪你了?再说,你甫一见面便出手伤了我兄弟,我尚且还没有向你问罪,你倒来反咬我一口?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我早就动手了。”
那美妇人哼了一声,道:“我虽是个女人,只怕你也未必惹得起。好了,废话少说,快把东西还来。”
“东西?什么东西?”胡风奇道。
那美妇人秀眉一蹙,嗔道:“你还在装蒜吗?前几日你们在淮南做下什么事来?”
淮南吗?呵呵……原来是那件事发作了。
胡风微微一笑,心中也已有些猜到眼前这位嚣张跋扈的美妇人的来历了。
原来,胡风此次秘密来襄阳,本是奉了家中老父亲的命前来观察江南江北目前紧张的局势,好以此决定家族日后的走向。岂知一行人走到了淮南,突然收到两则消息,其一,温师仲两个儿子一死一失踪;其二温家要招鹰刀为婿。胡风当即判断出鹰刀此人对温家的影响力极为关键,决意借给鹰刀贺喜的机会,接触鹰刀。
江湖风传鹰刀其人品性无良,卑鄙下流,常常依靠裙带关系向上爬,他给人的印象就是靠胯下之物来行走江湖的,或者用猥亵一点话来形容便是所谓的“一棍走天涯”了。对此,胡风当然将信将疑,但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鹰刀能博得这样一个恶名,至少说明了他在男女关系上是不太检点的。所以,既然是贺喜送礼,总要投其所好才是,鹰刀喜欢搞男女关系,那么喜欢的东西也要在男女之事上打主意才不会错。
这种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弄得到的。胡风四处托关系、走人情,总算打听到江西九江府会有一批上贡的药材、茶叶要经过淮南运往京师。尤其其中有一味出自江南九芝堂的名唤“御凤丸”的奇药,其性能壮阳补气,普通人服食可以益寿延年、夜御十女而不倒,而武学之士服食,则能加速炼精化气、炼气化虚的过程,对功力的增长大有裨益。由于此药的炼制极为费时费力,且此药的药引世所难寻,要有很大的机缘才能得到,九芝堂费十年之力也不过共炼制了八丸出来,此药之难得由此可见一斑。因为明年岁初是当今皇上登基的十年庆典,九江知府对九芝堂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才将这八丸“御凤丸”弄了出来贡上。
胡风行事素来胆大包天百无禁忌,当即决定劫了这八丸“御凤丸”当作送给鹰刀的贺礼。掳劫贡品的罪名实在不小,但在胡风的眼中却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当然,作出这种毫不理智的决定也和他喜欢没事找事的作风有关。
掳劫贡品的行动最初进行得极为顺利,蒙面、下毒、顺手牵羊,简单之至,真正的麻烦是从“御凤丸”到手以后才开始的。原来,这次负责运送贡品的是“秀水人家”。
和襄阳温家一样,“秀水人家”做的也是水路运输的生意。不过襄阳温家做的是东西向长江水运,“秀水人家”做的却是南北向大运河的漕运。因此,虽说大家同为江北八阀,但各走各的航线,各做各的生意,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利益冲突,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胡风是事后才发觉货是“秀水人家”承运的,可不能劫也劫了,梁子已经结下,事后再来后悔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为了能赶上鹰刀的婚期,胡风也没有在淮南多作逗留,拿着那八丸“御凤丸”便一路急奔向襄阳而来。等到“秀水人家”有所反应,早已找不到胡风等人的身影。
“秀水人家”也算是有本事的了,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居然也能衔着胡风等人的尾巴追到襄阳,唯一预料不到的是动手劫货的人居然会是落日马场的少场主胡风。
“不错,东西是我拿的。不过我前两天喉咙有些痛,随手便将那几颗药吃了。你想要?那我吐出来给你吧?”胡风嬉皮笑脸道。
那美妇人脸色大变,怒道:“胡风!我警告你!你抢的是给当今皇上的贡品,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真的不肯将东西交还给我,只怕你们落日马场担当不起这个罪名。”
胡风哈哈一笑道:“我真的好怕怕啊!不过我吃都吃了,有什么办法?就算我真的吐出来给你,只怕也粘不回去了吧。”
“这么说,你是不肯将东西还给我了?”那美妇人冷笑道。
胡风连忙故作认真道:“不是啊,我想还给你的,只是我实在是还不出来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美妇人一跺脚,有心要和胡风拼斗,却自忖实力不足。她想了想,终于一咬银牙,狠狠地向胡风道:“好!算你狠!不过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算完,但愿你还有命回到关外……”
说毕,她再也不去理会胡风,腰身一扭,已飞退出门而去了。
“少场主,看起来似乎是大事件啊!我看……不如将东西还给她算了,毕竟这里不是我们的地头,一切还是低调点好。”胡风的一个手下走过来担心地对他说道。
胡风看着那美妇人消失的背影,嘴角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笑容,口中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有身份的人,要么不玩,要玩就玩大点。皇上的贡品?除了我老爹,我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什么狗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