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二章 雷霆缉凶
温恒静静地躺在卧榻之上,如同睡过去一样。脸色略显灰败,唇角隐隐悬挂着一丝黑色的血痕,裸露在锦背外边的大手骨节突兀,柔软无力,在大红锦被的衬托下,倍显一股妖异的苍白。
几乎不用仔细查验,杨四已知温恒的死因是中了剧毒,而且还是那种发作猛烈、几无药救的封喉剧毒。
房内乱哄哄地挤满了人群,仆役、丫鬟和负责保护温恒的守卫们胆战心惊地站在卧房门口,一个个灰头土脸如丧考妣。他们倒不是为了温恒的死而伤心,而是担心温师仲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迁怒于他们头上,死罪或者可免,但一番皮肉之苦是肯定逃不脱了。
杨四暗地里摇了摇头。真他都是些蠢材,连保护死亡第一现场的基本常识都没有!其实只要在刚发现温恒死亡的第一时间便立刻封锁这间房间,严禁闲人靠近,然后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分别拘禁起来,一个个盘查。这样一来,必然可以找到一点凶手的蛛丝马迹,对破案大有裨益。可是,这帮蠢材都干了些什么?房间里人如潮涌,屋内物品弄得凌乱不堪,温恒明显是被人抬到床上并盖上了被子……就算是有什么线索,也被这帮蠢材搅乱了。在这种情况下去寻找凶手,简直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当然,无论是自己还是温师仲的心中都十分明白,不管凶手是谁,都只是幕后主谋手中的杀人工具,而这个幕后主谋有九成九是温玄,之所以要抓凶手,为的也是要一个证据,以证明温恒之死是授意于温玄。毕竟,没有人希望杀死温恒的主谋真的是温玄。
温婉儿趴伏在床前嘤嘤哭泣,泪眼婆娑之下,往日那娇艳无比的容颜憔悴了许多。
温师仲木无表情地走至榻前,大手温柔地抚上温婉儿秀美的长发,眼神却紧紧盯着榻上的温恒,看得极其专注。从身后望去,他的背影挺拔如山,身躯甚至没有一丝的颤动。
实在是太过冷静了,冷静地让人害怕。
杨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心内对温师仲有了重新的评价。他从来没有低估过温师仲,可温师仲现在的表现才让人感到了他真正的可怕之处。
从人性的角度去看这种冷静,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冷酷无情的表现,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种冷静却是成大事者必须具备的一个条件。唯有超脱感情的羁绊,才能客观地看待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一切,才能以一个局外人的心态正确地处理每一件事情。
温师仲啊温师仲,你能这么快从丧子之痛的阴影中走出来,还真是让我感到十分的意外啊!
适才在书房中的温师仲是那么地哀伤和悲痛,而此刻的温师仲却是如此的冷静,这截然不同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使杨四颇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爹爹……大哥他……他……他死了……”
温婉儿手指着床上温恒的尸体,转身哭倒在温师仲的怀中。温家最近实在是发生太多的事了,先是出现“杀人蝙蝠”事件,死了许多丫鬟和护卫,连温恒也被吓得精神失常;紧接着就是挂名未婚夫荀途惊死于温家迎宾楼,死因不明;再接着是一直默默喜欢着的鹰刀无故在街头被人掳走,生死不知;而现在又是温恒莫名其妙地被人毒毙在卧室之内,连凶手的影子也摸不着……这一连串的事接踵而来,教温婉儿这朵一直在温师仲呵护下长大的温室小花如何消受?
“婉儿不哭,爹爹在这里……”温师仲轻轻地抚慰着女儿,心中涌起一股爱怜之情。一个儿子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而另一个儿子却是最大的凶嫌,也许到最后唯一能延续自己血脉的,或许就是这个从来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女儿了。
过了许久,温师仲等温婉儿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才轻轻地对她说道:“婉儿,爹爹要在这里处理一点事情,你先回房……”说着,他转身对温婉儿的两个随身丫头喝道:“你们扶小姐回房去,小心伺候着,若小姐有什么意外,我就揭了你们的皮!”
目送温婉儿走了之后,温师仲缓缓在床前坐下,从衣袖中抽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小心翼翼地将温恒唇边的那丝黑色血痕拭去,最后端详了温恒平静的脸庞一眼,才用锦被将温恒的头脸蒙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柔,仿佛怕将温恒惊醒了一样。
“今天在这惜月楼当值的丫鬟、仆役和守卫都在这里吗?”背对着众人,温师仲淡淡地问道。他语气中根本听不出有什么激动,似乎死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仅仅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流浪狗。
“在……都……都在。”
人群一阵骚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大着胆子回答道。
“好!很好!”温师仲转过身,冷冷地扫视了房里的所有人一遍,突然高声喊道:“长青,命令你的人守住所有出口,凡没有我的口令,任何人胆敢跨出房门一步者,杀无赦!”
“谨遵家主号令!”门外,一把宏亮的嗓音悠悠传来。这把嗓音真气充沛中气十足,一听便知是绝顶高手。
一短三长的笛声响起。
百余位全副甲胄的武装战士突然从黑暗中浮现,“刷、刷、刷”,整齐划一地脚步声响彻整个惜月楼,分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逼近,迅速地控制了惜月楼的每一个出口。刀出鞘、弓上弦,虚指惜月楼严阵以待,行动之间竟没有半点喧哗。
杨四大震。从书房到这惜月楼,他一直紧紧跟随着温师仲,也一直很留意温师仲的举动,从来也没有看见温师仲曾经召集过府中的任何武装力量,可如今他不过高声一呼,便有一支战队冒了出来包围了整个惜月楼,行动之迅速、号令之严整都堪称精锐之师。再联想起上次“杀人蝙蝠”事件时温府漏洞百出的防护网和檀溪之战时温师仲出动的百余游兵散勇……
温师仲!你妈老乌龟,现在舍得出动你的秘密王牌战队了?你还真他沉得住气啊!
杨四在肚里恶狠狠地问候温师仲上一代的所有亲戚。
楼内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温师仲居然会弄出如此大的阵仗,情知接下来的命运必定不妙之至,不由一个个吓得面青唇白。
“今天,我温师仲死了一个儿子……我知道,凶手也许就在你们中间,因为恒儿这段时间抱恙在身,从来没有踏出这幢楼房一步,唯一能接触到他的人只有你们!但我也知道,即便你们中间有人是杀我儿子的凶手,可幕后的指使人却是另有其人。无论是你们中的哪一位杀了我儿子,我都不想追究,但你要告诉我一个名字,指使你杀我儿子的那个人的名字……”温师仲如鹰一般紧紧盯着众人,缓缓说道。
当然没有人会那么傻,自己一头撞上来找死。是以,过了许久,整个房间里的人都默不做声,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温师仲嘿嘿笑了起来,颌下白须无风自动,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你们也许不会知道,一个老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失去儿子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你们应该知道在这种时候,实在不能惹这个老人生气的,一点都不能。因为在这种时候,这个老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将会非常疯狂,疯狂到你们无法想象!”
杨四暗觉不妙,却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只能默默地看下去。
却见温师仲离开卧榻,慢慢地走到众人身前,一个个地打量众人,眼中激射出来的寒芒足以令每一个人的心紧缩成一团,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发颤。这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严重地问题:“也许,之前想得实在太过乐观了,以为捱一顿打就可以过关,如今看来,能不能保命还是一个问题。”
温师仲走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面前站定。那小丫头稚气未脱,看起来便像是一个孩童一般,哪里能承受温师仲如此深具压迫性的目光?不由惊恐着一步步向后退去,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却连一点哭声也不敢发出。
“你……是不是杀我儿子的凶手?”温师仲微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太过可笑,这满屋子的人每一个都像是凶手,唯独这个小丫头不像,可偏偏温师仲问得极其认真,至少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认真。
“不……不是我……”那小丫头吓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哦……不是你吗?我明白了。”温师仲点了点头,笑容越加灿烂起来,灿烂得简直有点诡异:“既然不是你,那我就可以放心杀你了。”
话音未落,温师仲已经出手,右手如电一般闪出,只听“喀嚓”一声轻微的细响过后,那小丫头已被温师仲硬生生扭断了脖子,如破麻袋一般委顿于地。她到死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是凶手,温师仲反而杀了自己呢?
不过是短短的一息之间,一个鲜活而无辜的生命便在眼前消失,这冷血的一幕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房里有很多人忍不住就这么呕吐出来,吐得翻江倒海涕泪纵横。
“你……你疯了?她只是一个孩子!”杨四惊叫一声,冲上前来欲要阻止温师仲,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疯,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温师仲冷冷一扫杨四,慢慢说道。
“太残忍了!你用这种方法来找凶手,实在是太残忍了!”在猜到温师仲将要干什么之后,杨四一脸的愤怒和不忍。
温师仲呵呵一笑,笑声中殊无半点欢快之意,道:“我说过,一个失去儿子的老人所做的事一定会很疯狂,可是没有人相信,甚至连你也不相信。那么,我现在就做给你们看看。”
杨四叹息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你很冷静,原来你已经疯了。”
温师仲冷冷笑道:“先生莫非是在这里假慈悲吗?先生出身于天魔宫这天下第一黑道巨宗,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现在来表现你的悲天悯人之心,不是太可笑了吗?”
杨四面色一沉,道:“我天魔宫虽是天下第一黑道巨宗,被你们白道中人冠以『魔教』之名,可这种残杀幼童、妇孺之事却也是不屑于去做的。”
温师仲讥笑道:“简直是笑话!昔日天魔宫荼毒江南武林,动辄毁家灭族鸡犬不留,难道说那些人家都没有妇孺儿童吗?”
杨四森然道:“江湖传言往往夸夸其谈以讹传讹,更有许多用心险恶之人为了毁我天魔宫清誉,故意散布流言。我不敢说我天魔宫的所有人都没有残杀过妇孺和孩童,正所谓树大有枯枝,无论哪门哪派都会有极少数的败类存在,更何况我黑道中人?可是,我天魔宫第一条戒律便是禁奸淫、禁杀妇孺和孩童,若有违者,轻则断双足,种则杀无赦。”
温师仲默然半晌,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手段。如今我温家的形势岌岌可危,动辄便会有灭族之祸。你和我都明白,时间对我们来说已很紧迫了,只有用最快的速度稳定住我们温家内部的局势,我们才有可能抵御蒙彩衣咄咄逼人的攻势。不是我想发疯,是这个形势逼着我去发疯啊……先生不用再说了,我决心已下。你如果看不下去的话,请暂且回避。”
攘外必先安内。温师仲所说的都是实情,在现在这种形势下,唯有用雷霆万钧之势快刀斩乱麻,尽快剔除家族内部的毒瘤,恢复家族各系统的正常运作,以一个健康的肌体去迎击强大的敌人,才有可能在这场生死大战中幸存下来。
可是,非要采用如此激烈残忍的手段吗?这种做,未免对眼前这些无辜的人太不公平了……
杨四长叹一声,背转过身脸朝向门外。他实在是不想再看下去了,因为温师仲将要采取的是一个非常简单、有效却极其血腥的方式来寻找凶手,他自认自己的心肠还远远没有坚硬到可以坐看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被单方面屠宰时还可以不动声色的地步。
温师仲舔了舔唇角,继续走到另一个人面前。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温家做仆役的工作已经数十年。无可否认,在温家做仆役或者杂工每月的薪俸十分优厚,这个老人的子女甚至靠他多年来的积蓄在城西开了一爿小小的面馆,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正因如此,这位老人每一天都是怀着一种感激的心情在温家勤勤恳恳地工作,从来也不曾偷懒过。
“是不是你杀了我儿子?”同样的问题在温师仲的嘴中提起。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个问题有多么可笑了,非但不可笑,简直是一道要人命的催命符。
尽管是寒冷的深冬季节,汗水还从老人白发苍苍的额际流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家中最小的孙子,那个仍抱在襁褓中蜷缩在母亲怀里的粉红色小肉球……
“老爷,我……我没有……”老人沙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答道,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温师仲的右手已闪电一般掐住了他的脖子,死亡的阴影迅即将他吞没。
“是不是你杀了我儿子?”在老人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坠落地面之前,温师仲已转移到下一个人面前。
就这样,温师仲问一句话杀一个人,瞬息之间又连杀四人。终于,有一个年轻的护卫承受不了如此凶残的场面,大喊一声向门外跑去,然而他的右脚刚刚跨过门槛,门外便飞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箭矢,将他整个人硬生生钉死在门板上。
温师仲看也不看那死去的护卫,继续机械地问话、杀人。一切都是如此简单,此时众人的生命在他的眼中便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沙,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够了!真的够了……你不要再杀无辜的人了……大少爷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当温师仲又眼也不眨地杀了六个人时,真正的凶手终于站了出来。
很明显,即便这个凶手此时不站出来,温师仲无情的屠刀总有砍到他头上的时候,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又何必连累其他无辜的人呢?尤其这些人都是与自己共同生活了许久的同伴,其中还有一些甚至是自己的亲密好友。
人群中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年三十许的仆役。只见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直可笑,每跨出一步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咯咯……”那人看也不看温师仲一眼,只是低着脑袋喃喃自语着。他眼神游离,盯着满地的尸体,突然“咯咯”笑了几声,随后又“呜呜”大哭起来,无论是哭还是笑,嗓音都如夜枭一般刺耳难听。
温师仲的眼中闪过一道深刻地仇恨,脸颊缮的肌肉一阵扭曲,沉声喝道:“很好,你终于肯站出来了。如果你早一点站出来,这里的人就会少死几个……”
那人的身躯一阵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地上的尸体连连磕头:“小莲……老余……老齐……是我孟老三该死,是我害了你们啊……是我害了你们啊……呜呜……”
孟老三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每一下都如重锤撞击一般,发出沉闷的巨响。顷刻间,他的额头已是血肉模糊,鲜血从额际流淌下来和泪水混淆在一起,染红了他整个脸庞,看起来有如厉鬼。
“究竟是谁指使你杀我儿子的?你要说实话,否则的话我将这满屋子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一个都不剩。”温师仲冷冷道。
那人抬起头惊恐道:“不要,不要再杀了。我说……我都说出来。
要我杀大少爷的是……是……是二少爷!我说的是实话,是二少爷指使我这么做的!那天,我赌钱输了很多,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还钱,我从府里偷拿了几张字画,准备拿出去卖钱,却恰好被二少爷撞见。他要挟我说要送我去官府坐牢,于是我就求他放了我。他便拿出一包药给我,要我将这包药下在大少爷的茶水里。我当然不敢,可是二少爷说这包药不过是让大少爷神志迷糊的药,没什么大害。他还拿出一百两银票给我,要我去还赌债。我一时糊涂,便答应了他……我真的不知道这包药是有毒的,如果知道,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这么做……老爷,我说的都是真话,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要杀就杀我吧,跟他们没有关系……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得知事实真相时,温师仲还是觉得心如锥刺疼痛难忍。
杨四怜悯地看了温师仲一眼,却发现他陡然间似乎苍老了许多,深锁的眉际之下,脸白如纸木无表情,谁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长青……让他们都出去。每个死了的人,都到帐房支取三百两银子给他们的亲属……”过了许久,温师仲才有气无力地下令道。
“长青接令!”门外那把宏亮的嗓音再度响起。
两长一短的笛声响过。只见那包围着惜月楼的百余位武装战士箭撤弦、刀入鞘,一语不发地遵从号令,分从四个方向撤出惜月楼,悄悄隐没于黑暗之中。
楼内众人见此,纷纷争先恐后地向房门外跑去,唯恐温师仲突然改变主意。一阵嘈杂过后,整个房间除了一地的尸体之外,仅剩温师仲、杨四和孟老三三人。
刹那间,惜月楼陷入一片沉寂。淡淡的月光洒将下来,照得房内三人的脸庞都是惨白惨白的,三人一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谁也没有移动半分。
“这世上的很多事,总是这么让人无奈啊!家主,毒瘤不除,终无宁日,也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杨四沙哑着嗓子轻轻说道。
一边是父子亲情,另一边却是家族大业,孰重孰轻,端看温师仲自己如何选择了。
温师仲抬起头望向杨四,眼中突然流出泪来,伤心道:“到今日我方才明白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只给了他们挥霍不尽的钱财,却没有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今天,我死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两个啊!”
他顿了顿,显然决心已下,唤道:“长青,你进来……”
门外闪出一个身材欣长的年轻人。却见他身穿一袭银灰色的紧身武士服,一蓬乱发随意地用一条青带子扎在脑后,双目开合间精光四闪,浑身洋溢着一种剽悍之气,一看便知是个极为精明的人物。
温师仲道:“现在,你去给我办三件事。第一件,全面启动『隐龙计划』,所有隶属于『隐龙』的部门都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并接管整个水运系统的运作;第二件,你亲自带人去温锥那里,把他手中的一百二十人拆散混编入我们的『隐龙』,若他敢反抗,立杀无赦;第三,你立即派人去将温玄软禁起来,若他敢反抗……立杀无赦!”
那名唤长青的年轻人舔了舔唇角,往床上温玄的尸体瞥了一眼,犹豫道:“如果二公子反抗,真……真的要杀了他吗?”
温师仲闷哼一声,怒道:“是不是要我重复一遍?”
长青吓了一跳,忙躬身道:“长青不敢,长青接令!”
说毕缓缓向门外退去,消失不见。
温师仲回过头来,见杨四望着长青消失不见的方向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由尴尬道:“先生莫要怪我一直藏私,这『隐龙』是我多年的心血所在,我一直将他们雪藏为的就是可以应付如今这种岌岌可危的形势……具体的情形,我等会儿再和你细说。”
杨四微微一笑道:“家主不用对我解释,我明白的。其实我早就在怀疑了,如果家主没有一定的实力,又如何可以稳稳控制长江水运系统数十年?”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杨四早已在肚里骂了温师仲无数遍了。
温师仲勉强一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永远不用出动『隐龙』,只可惜……唉,此话休提,现在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四问道:“什么地方?”
温师仲的眼中突然露出一种傲然之色,道:“城东码头,温柔乡。”
城东码头素来是花船聚集之地,而“温柔乡”则一听便知是男人家的寻花问柳之处。杨四不由大奇,温家今夜必将是一个极其混乱的局势,他温师仲不在这里主持大局,反而要带自己去什么“温柔乡”
,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杨四苦笑道:“这种时候还去那种地方是不是太那个了?”
温师仲微微一笑道:“也许此时正该是去那里的时候。”
说着,领先便朝门外走去。杨四见此,不禁摇了摇头,不再坚持,紧跟了上去。
“老爷……你……你不杀我吗?”身后突然传来孟老三的喊声。
温师仲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望了孟老三一眼,道:“我说过,只要你供出谁是幕后主使,我就不会追究。怎么,你以为我温师仲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孟老三一怔,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难道你不想杀了我替你儿子报仇吗?”
温师仲摇了摇头,道:“你不过是一个杀人的工具,我为什么要杀你报仇?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不会找你报仇,却有许多人会来找你报仇,因为这地上的所有人都是因你而死,你说他们的家人会放过你吗?”
孟老三看着满眼的尸体,心中一阵害怕,软倒在地。
温师仲哈哈长笑一声,笑声中满是悲愤和伤心,不再理会孟老三,拂袖而去。
杨四略一迟疑,还是跟着温师仲去了。当他走出门外的时候,耳中突然听见房内传来一道细不可辨的声响,听起来似乎是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
孟老三自戕了。
杨四暗暗叹了一口气。今夜,真是一个残忍而血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