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抉择
回顾一生，方焱发现自己一路走来挺辉煌灿烂的。
五年前出道，在糟老头子那个大神棍带领下成长为顶级催眠师，站在了权贵顶峰，得到崇高的地位、取之不尽的钱财。
虽然后来被老头子安排一个莫名其妙的保镖工作，但就如小说狗血的剧情一般，遇到了爱到死心塌地的千金大小姐。
让人绝望的只是这段光辉的岁月太短暂，短暂到最后他还没走向真正的巅峰便狠狠地跌落下来，命丧黄泉。
说到底，人生这一条路在选择一个方向后，没有对与错，只会带来懊悔和遗憾。
分岔路上你往左走向阳光大道收获颇丰，却也失去了些右边羊肠小路的点点滴滴。
糟老头子在五年前给了他一个选择，虽然在他确认后进行了劝阻，劝他留下习武。但在方焱拒绝，依旧给他催眠师这条路做了铺垫，保证他接到第一单、第二单的生意，推出名声，同时在关键时刻保护他呵护他。
随后那个奇葩的保镖任务虽然危险，可也让他遇到了人生挚爱，只不过遇到东方若，方焱成为了把小女孩看得哭哭啼啼的悲情男主。
不得不说，落的这个结局，完全是方焱自己的问题。
糟老头作为一个长辈，实在没有嘴上叨叨那么糟糕。
那如果时间再次拨回五年前抉择的那个晚上，方焱会如何选择？
依旧蔑视天下直接出道成为催眠师？还是隐忍跟在糟老头子的身边习武？
浑身上下都是疼痛感，思绪杂乱的不像话，过往的画面如同幻灯片在脑海中疯狂的交融在一起，随后变成一点光芒璀璨的亮光，就像是核弹在脑袋中爆炸，砰的一声，将过去五年的一切炸成灰烬。
“赫！”
方焱猛地睁开眼睛，俊秀坚硬的脸庞上满是汗水，大口喘息着，疯狂地呼吸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空气，他怕此刻自己不像饕餮般贪婪，待会就再也感受不到活着的气息。
在这悲凉中，神智开始缓缓地苏醒。
就像从一个旗鼓相当的催眠师设计的幻境中醒过来，方焱怔怔地望着自己双手，接着捏了捏大腿，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真实世界。
自己明明已经死在杀手刀下了吗？东方若在哪儿？她怎样了？这四周..
方焱打量着四面泥墙，双眼适应了高楼大厦的现代气息在望着眼前的土坯房，更显得一切不真实，但随着眼神落在墙面上那副熟悉的水墨画，方焱的瞳孔猛地一缩。
“糟老头子的字！”
那面土墙外拉着厚厚的塑料布，下面挂着古灰色木框，那副边角泛黄的宣纸大字就镶在其中，外面是一层薄薄的布满灰层的玻璃，在光线作用下，显得后面宣纸上的四个大字更加古朴。
“醒了？我说你小子做什么不好？一定要玩我这把老骨头的心肝宝贝，难道你这臭小子想要气死我啊。”
耳边响起熟悉却又久违的神神叨叨声音，一个干瘦如材的小老头推开半掩的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日沉西山，金灿灿的夕阳随着木门扫向了远处群山的尾巴，落在方焱的眼中，显得如此不切实际。
逝水年华，时间的流逝永远是难以阻挡的自然规律。或许进行时光研究的顶尖人才会对这个概念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猜想，去揣测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平行空间，穿越现实与梦境，只存在幻想中。
生活在底层的人永远不会去考虑这个层面上的问题，顶多几个了无所思的中二病患者会惊鸿一瞥地去猜忌穿越、重生这类戏码。这是他们的悲哀或者说是幸运。
但对于方焱这个催眠师来说，眼前这又是什么？
糟老头子有一套玄乎的理论，掩藏在冰山世界下，不为人知的一面一旦露出它的面容，会是震古烁今？估摸着应该会被抓到研究所去剖析。
“第一维度空间指的是人类所在的物质界，人们的思想行为主宰下构建的世界。”
“第二维度空间才是我们的世界，总体来说它就是由无数个思维世界组成的，基本人类也能接触到第二维度空间，但那也仅仅只是接触罢了。那就是梦境。”
“当然，还有理论上的第三维度空间，据说那个地步在几百年前我们一位祖师爷达到过，老祖宗日暮西山，为了满足一个濒死小女娃看雪的愿望，一念化雪。让那炎日的六月飘雪满城。这就是第二维度空间拓展出来的场景，老祖宗那时候本义只是想催眠小女娃，让她见着雪。”
而我们催眠师之所以能够做到催眠他人，能做到这一切的基础便是，时间保证了世间生物钟的进行，让所有人的思维如机械齿轮般前进。
无论是太阳从东方升起亦或是潮起潮落，这个铁定的规律无论在超脱常人的方焱、糟老头的面前还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都不会改变。
所以方焱才会怔怔地笔直着身子，那双深邃明亮的双眸却是缓缓地眯了起来，随时准备揭穿眼前这个骗局！
他不相信重生这类戏码。
自己或许奇迹的活了下来，但眼前这个近乎天衣无缝的套，他会用最暴力地手段，撕裂开让敌人后悔惊徨的口子。因为，对方正抓着他心底最深处的伤口，狠狠地用沾着盐水的刮刀一刀刀折磨着他。
糟老头子当年的死，永远是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如果有人想要用糟老头子来打击自己，方焱绝对不会放过他！
糟老头子气急败坏地摸着自己手中的白玉石，指着方焱痛骂着：“小兔崽子早跟你说了这东西只有我两腿一蹬躺在太平间了才能交给你，你咋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呢？”
“轰！”
方焱霍地愣在原地，虽然在糟老头看来这毛躁的小家伙从刚才醒来就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但方焱的脑海那扇记忆的大门随着“两腿一蹬躺在太平间”这句话被狠狠地踹开，浮现起自己五年前的这一刻。
随后那对惊疑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糟老头子手中的白玉石，手心不知不觉已经被汗水浸湿。
“如果这是敌人的一个圈套，没有道理重复一遍当年的话语！”
“如果真的回到了五年前，那接下来——”
“哎哟，我的老腰！”
糟老头子向他走过来，随后浮夸地做出了一个双腿下滑仰倒下去的姿势，脑袋向后仰着，身子骨撑成大鸟展翅的模样。
昨日刚下了场暴雨，土坯泥房上的破洞不停漏水，导致了屋内一角泥水滑溜。糟老头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滑倒了。
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揉着自己的屁股，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让方焱露出了久违松懈的笑容。
“一切都过去了。”
他望着自己明显比之前瘦弱几分的身躯，完全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颠覆常知的重生。
地上那摊泥水，无论多么浑浊，总有干涸的时候。世界上的真理究竟是什么?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就如不可思议的重生，对他而言只需要笑看云卷云舒，坦荡荡地活着便可。
但五年前，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糟老头子诡异地离去、自己深陷绝境。如今回到当年抉择的时刻，绝对不会再让上一世的悲剧再发生!
见到方焱沉默的样子，糟老头罕见地叹了口气，顺着五年前的轨迹开口说:“我也知道这些年对你的要求过多，既然你已经不想再待在这种小地方，老头子我也拉不住你。”
“你有作为催眠师独一无二的天赋，但心境上始终差上一些。不过这东西谁说的准呢?说不定你出去外面的世界走走，就能弥补这致命的缺陷。只是在这，我想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已经想好出道成为催眠师吗?”
方焱盯着糟老头，见他将白玉石宝贝地放进口袋里掏出一把茴香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摇了摇头。
“我忽然觉得，跟在你身边让您老多养我几年挺好的。”
“臭小子给我滚!明天开始交房租费。”
“我靠，你这破房子还要房租?没见到都漏水到床上了.”
“这是你的床和我有什么关系。”
“.。。”
山野间泉水叮咚响，五月山上夜间的气温略低，黄色灯光下的荒郊野岭显得几分荒凉。后山下的冰冷水潭内，方焱将头颅深深地埋进其中，刺骨冰凉却让人显得精神。
这一幕本不该发生在五年前。那时候的他因为玩弄那枚白玉石而跌入山崖，糟老头误以为他急着想要拿白玉石闯荡外面的世界，给出那道选择题，做出选择后，得知老头子同意放自己出去，方焱早已经兴奋地收拾行李去了，怎么会在这儿平复内心。
“呼。”
方焱甩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他望着水潭上那轮平静的明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如潮水般的念力汹涌而出，像浪花般拍打着周围的石头。
“念力没有任何萎缩的痕迹，也就是说如今的我已经拥有五年后的实力。但我既然选择跟在老头子身边学习功夫，那便将这念力封印！”
方焱自己很清楚自己重生一世的优势在哪，对他来说，无需要五年时间来淬炼的念力并非是自己今世纵横的资本。既然选择了另一条路，那在武艺大成之前，将念力封印是对学习功夫最有效的帮助。
裸着上半身站立在水潭中，方焱脑海中幻灯片一般的催眠记忆循环着，利用念力，他曾经进入了形形色色人的意识、梦境中，改变他们的思维。
而在催眠过程中，他自然也读取了那些人的记忆。无论是金融大亨卑劣的发家过往、风云无限娱乐大佬的肮脏交易或者是普通人的欲望奢望。
这些是他五年来所做一切最直接的见证。
在从后往前地将所有催眠对象以及自己记忆读取完毕后，方焱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平淡无奇的眼珠子有着他17岁该有少年的稚嫩，少了那红尘历练下堆积的杂质。
几平米的水面逐渐趋于平静，而方焱也完成了他的封印。
“保留着当年勉强介入他人梦境的念力，这样也不会让糟老头感到惊异。”
嘴角浅笑，方焱披着一件睡袍站在水潭边上伸展着身子，明天就是回到新义高中的日子，虽然不知道老头子这个安排有何用意，但既然自己决定留在他身边精进武艺，那就照着他安排做便可。
方焱并不知道，在自己来到水潭后，那间土墙房屋内，糟老头子靠着床边，双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手上牢牢捏着的白玉石闪烁着亮光，如萤火虫般规律，最后在糟老头眉毛舒开下，变成了那块看似普通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