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一章 意外之变（三）
酒席刚完，就见一个健仆从楼上走了上来，对赵玉鸾恭声道；“少夫人，老太公请夫人到水云庄一会。”
陈文秀望了赵玉鸾一眼，笑道：“走，我们去看看，这里人烟繁杂，娘倒有点不习惯了，换个清净的地方也好。”
说完牵着罗靖，就当头朝楼下走去，赵玉鸾则与罗黛青紧跟在后面。
罗靖见母亲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心头也是好笑，知道母亲生怕他一不留神，又开溜不在了。
几人一下楼，就有两架华丽的马车迎了上来，载着他们朝城中驶去，不多久，就到了一处精致的庄园，等下人引他们进去，一个丫鬟从中堂迎了出来，道：“几位老爷刚才有一急事刚刚离去，走时走几位夫人在此地等候，他们不时就要回转。”
等引他们来到花厅坐下，那丫鬟就告辞而去，罗靖见院内都种植得有花卉，有些是莳在以砖块砌成的花坛内，有些则是盆栽。都修剪打扫得十分美观，颇足悦目怡神。
罗靖心头虽然感到无聊，但也不好开口，只得拿眼睛朝花卉上望去，见院落中的花草虽然不比凝碧崖内的仙种，但也是人间极品，而且他这年内与金蝉等人在一起，其中易鼎出身玄龟殿，尤喜花木，再加上石生见识也多，所以无形中到知道了不少花木习性。罗黛青见他只望着花坛，笑骂道：“小弟又要坐不住，是不是正在想借口开溜不成？”
罗靖立刻见母亲眼光望了过来，慌忙道：“难道我看花也有错？谁想开溜了，要是想走，早就不来了。”
罗黛青噗嗤笑了出来，道：“你会看什么花卉，明显是作样子吧了。”
罗靖笑道：“不知道谁在做样子？！”
赵玉鸾凑了过来，笑着道：“不如我给你们做个仲裁，我出题目，你们做答，谁说错了，谁就罚水一杯如何。”
陈文秀此时心头倒露出欣慰的神色，知道这个媳妇乖巧，故意弄出些名堂出来给幼子分心，不然就凭他原来的脾气，早就溜得不知去向了，在旁边笑而不语。
赵玉鸾随手指着院落中一处问道：“现在我出题目了，你们两个可曾发现那一盆芍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么？”
罗靖转眼打量，问道：“是那一盆呢？”
赵玉鸾道：“就是这个黑色花盆的。”
罗黛青看了两眼，也不开口，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罗靖心头泛难，那盆芍药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名字，更不用说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正准备摊手认输，突然眼角瞟见大嫂赵玉鸾的目光是在花盆上，而不是在花卉上，心头一动，笑道：”姐姐为大，当时姐姐先说。”
罗黛青鼻中冷哼一声，道：“明明不知道，还不承认，这是盆‘墨紫楼’，花开时节是紫色，与这院落中的其他三盆颜色不同。”
罗靖笑道：”反正也没有开花，你想说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这盆芍药的奇特之处在于那花盆，而不在于花卉本身。”
说完装模做样地走了过去，将花盆端了起来，拿在手中，笑着道：“你们看，这个花盆虽然黑黝黝的，看上不甚雅观，但其实大巧若拙，形制古雅，应该是几百年前的古物。”
其实他心头早知道答案，原因无他，他月前在玄龟殿中早见过这个模样的瓷器，而且他与石生，皆被二易为此大大取笑了一番，所以记忆深刻。
罗黛青笑道：“羞也不羞，这是问花，又不是讨论花盆。”
赵玉鸾倒是不动声色，道：“那说来听听，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靖笑道：“据鄙人判断，这个花盆乃是宋代定窑所出，而且是北定之窑所出。这种色黑漆的，称为黑定。在当时不甚为世珍重。但由于传世极稀，所以现在身价万倍，应视为珍品了。”
罗黛青哈哈笑道：”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明明是易家那书呆子的口气，还‘鄙人’！下次装样子的时候，把这几个字去掉。”
罗靖一下醒悟过来，暗骂自己笨蛋。
“玉儿，他们两个说得对还是不对？”陈文秀在旁边笑问道。
赵玉鸾听了之后，也不嫌弃污秽，走了过去，将芍药移植在花坛中，将花盆清洗干净，拿在手中，仔细审视。
隔了半响，她将手中之盆摩挲再三，说道：“断断不错，这是北宋时河南定州所烧之物。你们瞧，这个花盆盆边镀了铜，便是可靠的证据。因为定窑惯例是碗碟等覆而烧成，所以缘边无釉，便镀铜以保护之。我家中有两个同样的花瓶，被我爹爹视为巩壁，从不视人，所以我才看出有几分相似，现在小弟也是如此说法，孩儿才确定无疑。”
罗靖扭头望了三姐一眼，笑道：“姐姐只认出花来，而且还无从考证，我可认出的稀罕之物，当然是我赢了，姐姐快去喝水！”
罗黛青也不着恼，笑道：“谁说无从考证，你们看这是什么？”说完伸手朝花园中一拂，随见那株芍药枝头摇动，繁蕊如珠，含苞欲吐，呈现出一片姹紫，转眼鲜花怒放，尽吐芳华。
罗黛青拍了罗靖肩头一下，笑道：“证据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靖目光一转，道：“姐姐只认出一种，不算本事，要是能够认出所有的品种，才是本事！“
罗黛青不慌不忙的道：“芍药品种繁多，据花镜载录多达八十八种。花瓣或单或复，颜色不一。较为著名的也可以随便列出一二十种，你要是想听，我可全告诉你，就怕你不厌烦。”
陈文秀见爱女才学道不到两年，就有如此本事，心头越发为她高兴，连忙打岔道：“青儿，月儿，不要闹了，不如让青儿在五种花色中，各举四品，让我们见识见识。”
罗黛青这时候见母亲心喜，倒是存心卖弄，笑道：“白色花者有‘晓妆新’，‘银含棱’，‘莲香白’，‘玉逍遥’。紫色花者有‘聚香丝’，‘墨紫楼’，‘宝妆成’，‘宿妆殷’。”
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发现赵玉鸾大有激赏之意，而罗靖则是目瞪口呆，精神一振，又道：“粉红色花者有‘醉西施’，‘怨青红’，‘素妆残’，‘效殷红’。深红色花者有‘冠群芳’，‘尽天工’，‘赛秀芳’，‘醉娇红’。黄色花者有‘御黄袍’，‘黄都胜’，‘金带围’，‘御爱黄’，上述二十品种，俱珍贵可观，嫂嫂应该是此中行家，不知道我说对了没有？”
赵玉鸾笑道：“我真想不到妹妹竟是大行家，看来我还得拜你做师父了。”
陈文秀见女儿得意的模样，问道：“丫头是从哪里学来的，你不是一向不过问这些事情吗？”
罗靖念头一转，明白过来，笑道：“姐姐不要光顾着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也是从申师姐那里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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