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一章 嵩山偶遇
金光起在空中，罗靖见师叔手上葫芦邪气甚重，隐约间可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奇异叫声，听上却凄凉无比。杨瑾见他望来，解释道：“此乃那两个妖道害人摄来的魂魄，准备收集到一百零八个，祭炼成恶鬼，继续为害人间，这个葫芦，就是装生魂的法器，邪气甚重，等我寻一安静地方，用佛法替他们超度，才能转世为人。这里距离嵩山甚近，不如就去你师父和朱道兄昔年修道的旧居，替他们行法，解出妖法。”说完就带着罗靖，朝东南方向飞去。
嵩山地域广大，群峰罗列，势甚雄秀，罗靖知道恩师白谷逸与师伯朱梅，名为嵩山二老，就是因为在少室修炼多年，名震天下，名号也是由此而来。后来才分别移居衡山，青城两山，朱梅师伯更将开创青城一派。
心头正在寻思，只见金光转眼就朝一座雄伟浑厚的山峰飞去，山顶苍松出云，擎天而舞，两棵老松之下，有一四五尺方圆磐石，旁设石墩，石上画有棋盘，知是昔年恩师对弈之所。前面现出一面几十丈高的陡峭山壁，一条深涧横在其间，古洞云封，一片整壁，连洞门也找不到。
杨瑾对此地十分熟悉，足下金光也不停下，径直朝山壁疾泻而去，只是就在要撞上时，伸手一指，壁上金霞一闪，现出一道门户，罗靖一望，里面现出一间几十丈方圆，由钟乳结成的洞室，光色昏暗，隐约可见其中一些陈设用具，整齐排放在角落，心头正在限期这里光线太暗，就见杨瑾伸指朝室顶一弹，一线金光飞出，顶壁中的数十个钟乳小洞中，吊下数十团晶莹的宝光，照得满洞通明，上下四外的钟乳晶壁顿焕流霞，异彩横飞，最奇的是光却柔和，并不耀眼，也不知是何法宝，光亮一起，室中卧榻用具陈设皆现了出来，均是晶玉所制，与九华山锁云洞颇有几分相似地方。
杨瑾径直走到玉榻上坐了下来，道：“子时将近，靖儿修道不久，万不可荒废了日常功课，这里洞室甚多，你自去寻一石室，安心用功吧！等下我用佛法超度这群生魂，要六个时辰方才完工，如果你功课做完，不妨在洞外等候，此山颇多灵迹胜境，你可自去游玩。”
罗靖告退，到外间寻了一个小室，打坐用功，等运用玄功，将真气转透三关，连坐完了两个来复，觉得身心异常舒泰，知道功行与离家时相比，大有长进，也欣喜异常，这才知道芝仙所喷灵气，乃是循序渐进，固本培元，让人按部就班地一步步长进上去，而不是拔苗助长，一步到位。怪不得无数散仙修士，对它念念不舍。自家能够短短百日，就能修成身剑合一，不，身刀合一之术，芝仙实在居功甚伟。突然想起恩师与东海三仙传授的有无形剑诀，这才重新坐了下去，调纯体内五行真气，依法修为。
有无形剑诀，乃是峨眉嫡传心法，以体内五脏五行真气为基，吸取日月精英，化成纯阳之火，纯阴之气，再运用本身真元，两间灵气，合而为一，化为先天一气，再发于体外。此法有两种修炼法门，一是将有形仙剑化无形剑气，二是将无形真气凝炼成有形有质的先天剑气，而前者需要靠自身功力，凝炼出一柄仙剑，先难后易，花费时日较少，而后者只需要修炼本身真气，先易后难，用时久远。无论采用哪一种修炼法门，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合二为一。
罗靖本有古仙人所留涵光仙刀，自然不需要从头来过，花时间再炼出一柄仙剑，一则新炼宝剑，要是功力不够，不仅容易被邪污，而且一遇到强敌，更容易被敌所毁。所以峨眉从多位师长，皆是采用后一种修炼法门，惟独苦行师伯一脉，是采用前面一种修炼法门，靠自家功力，增加无形仙剑威力，功力越深，威力也就越大。
罗靖按照师门传授，调理本身真气，运转全身，开始时进展倒还顺利，可是先天真气一运行至丹田，就凝结不动，无法按口诀中所授的那样运走奇经八脉，而五脏五气，却源源不断地向气海汇聚，渐渐凝聚成一点，罗靖这才想起师姐齐灵云指点心法要诀时，曾经说过：“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五行之气，在人体内相生相克，运转不息，但因人体乃后天凡躯，故五气隐而不显，有而不实，需要多年苦功才能凝炼成形。”
想到这里，罗靖突然明白过来，自家虽然空有玄门无上真诀，但只是掌握了打开自身宝库的一把金钥匙，而要将宝库完全使用，则需要长年累月的修集才能办到，道理就如同修建房屋一般，图纸画好，并不代表房屋就建成了，还需要一砖一瓦，一石一木地搭建。就是本门祖师长眉真人，修炼前古真仙广成子所传的《九天元经》，也是历时千年，才超越三位开山祖师，青出于蓝，成为几千年来的道家第一人。
罗靖一想通这个道理，立刻安下心来，不再急于求成，静心凝炼体内最基础的五行真气，不知不觉中，只觉洞外天光大亮，这才站起身来，朝外间走去，经过主洞时，见杨瑾师叔正在闭目入定，手挽莲花法印，指间飞出一道祥光，裹在朱红葫芦上，神仪内莹，宝相外宣，气度体态庄严已极，另具一种清华高贵的威仪，与妙一夫人飘逸如仙，乘风欲去的仙家妙姿又另有一番气象，心头间似有所得，但一时间有说不上来，却不知他这里已经初窥佛道两家上乘心法之别，为他日后名列峨眉十七高弟，与英云金石比肩，奠定了基础。
罗靖知道师叔正在用佛法度化那些生魂，不敢打扰，径自起身，走出洞外，见漫天飞雪，鹅毛般的大雪飘然落下，天地银装素裹，一片通明，这才知道原来是下起了大雪，怪不得天色如此明亮。放眼四下望去，当地山势灵秀，再吃积雪一铺，到处琼堆瑶砌，玉树银花，照眼生辉，观之不尽，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欣喜，忽闻一股幽香随着雪风吹来，沁人鼻端，纵身往寻，足间落在积雪之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心头也有几分得意起来，踏雪无痕本是绝顶轻身功夫，只有祖父这样的高人异士才能做到，想不到他这半年间就有如此成就，也足以自傲，而且又多出了一世的见识，只是不知道，要是那个老古董一样的大哥看到他有如此成就时，面上神色会变成什么模样？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可以保证一定好看极了。自家帮了他一个大忙，看来马上就要多了一位大嫂了。
刚转过崖角，猛瞥见崖腰上突出一根虬枝，上缀红梅三五，正在凌寒吐艳，自竞芳华，忙赶过去一看。原来崖上有一斜坡，近壁一株丈许高的梅树正向前斜伸出来，铁干盘虬，迎风飞舞，上面约有百十朵梅花。因为树大，看去稀落落的，有的枝上尚还挂着几片残叶。积雪难支，似坠不坠，叶旁花萼两三，嫣红欲吐。
罗靖正在流连观赏，不舍离去，突然听到山崖边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上来，“二姐，这冰天雪地的，有什么景色好观赏的？不如回去了吧。”
“大懒虫，刚才叫你不要跟我们一起来，你又不愿意，现在才走到一半马上就到山顶了，你却打起退堂鼓来，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你不去，我和大嫂去，用不着你跟在后面！”另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骂道。
话音一落，山崖边转出三人来，当头是两个少女，年均十八九岁，容貌十分清秀，后面跟着一位灰衣少年。说话的一个，略带鲁音，尤生得长身玉立，光艳照人，穿着一身淡雅妆饰，肩头斜插一柄宝剑。
三人一见山崖上已经站着一位小道童，不由得一楞，各打量了他几眼，也不在意，继续朝前走来，才走几步，就看见眼前那条宽越七八丈的深涧挡住了去路，不由得齐齐停了下来。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那肩插长剑的少女扬声高呼道：“小师父，请问怎么过去，哪里到你那边来？”
罗靖心头不好说是飞过来的，随口敷衍道：“你们走错路了，那边是过不来的！要从山角这边转过来才行！”说时看了这边地形一眼，方见四面陡峭壁立，哪里有路上得来，就算几人轻身功夫高妙，要想攀上来，也是费力。
那少女望了望足前的深涧，估量一下，凭他的轻身功夫，是绝难过去的，眼中不由得露出失望神色，打量了对面两眼，突然望见盛开的红梅，想了一想，开口道：“那小师父能不能帮我们采几枝梅花过来？”
罗靖叹了口气，道：“好吧！”走上前去，摘下几根花枝，拿到深涧前，用连珠箭手法，甩了过去，几根梅枝笔直朝三人胸前飞去。三人齐齐叫道：“好功夫！”
“承蒙夸奖，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罗靖摆出一副高人风范，抱拳道，只是眉清唇红，年纪太小，倒有几分像马戏团中的小丑。
“小道人法号如何，师承何处，可否相告？在下杨豫，乃齐鲁三英杨达之后。”背剑女子见他装模作样，满脸古怪，强忍着心头笑意，将手中梅枝递给身边女子，行礼问道。
“齐鲁三英？！”天啊，世界怎么如此狭小！他将来的两个同门师姐李英琼和周青云，，不就是齐鲁三英之后吗？等等，记得书中所说，齐鲁三英中的周琅改名周淳，慈云寺之役也是因他而起，而且他还拜在了恩师白谷逸门下，仔细算了一算时间，这事情马上就要发生，照这样算来，眼前这几人，论辈分，正该叫他一声师叔，要不要告诉这几个师侄他们两位伯父的下落呢？
“小道法名，不说也罢，不过几位施主既然是齐鲁三英之后，小道就透露天机……”罗靖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正要往下说下去。
突然只听洪钟也似的一声 “阿弥陀佛”，三人后面转出一个身披火红袈裟、相貌极其凶恶的大和尚，左手持着一柄铁禅杖，背着一个大盆般的铁钵，对三人道：“女檀越如此爱梅，可惜所见不广。这有限数株寻常梅花，有什希罕？贫僧山下禅院，有万株寒梅，其大如碗，四时香雪，花开不断，乃人间奇景，不如到我那里一饱眼福便了。”
“大和尚说得如此奇妙，不如让小道也一同前往，领略其中美景，不知大师意下如何？”罗靖在对岸开口笑道。
大和尚转头望了他几眼，突然面色一变，厉声喝道：“此山那两个老鬼，是你何人？”
“好象正是家师，大师莫非也认识家师不成？”罗靖装出一付害怕的样子，脚步慢慢向后退去。
他不退还好，一退那大和尚禅杖一顿，整个身子突然化为一片红云，当头向他扑了过来。罗靖心头倒奇怪起来，这大和尚如何认识恩师？难道是被恩师或朱师伯骗了酒喝不成？
一边想，瘦小的身体从雪地平平滑出几丈，轻轻躲在一边。
“既然是那老鬼门下，今日容你不得！”大和尚禅杖一舞，化为一道乌龙，当胸捣来，罗靖足间一点，身子笔直跃起，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扑向山崖一棵梅树，左手一探，折了一枝梅花下来，迎着禅杖一点，复冲天而起，飞起七八丈高下。
“大和尚，打不着！”罗靖在空中如同一根羽毛般地，若沉若浮，开口笑道。对崖三人一见，心中担忧才停了下来。
“哼！”大和尚反手朝背上一摸，铁钵离手旋飞，向高空急转飞去，发出刺耳的啸叫声。
罗靖双足一踏，正战在铁钵边上，整个身体螺旋般旋转起来，身形面貌立刻模糊起来，眨眼化成了一条青影。
“还是打不着！”罗靖口中低笑道。
大和尚手掌一翻，立刻涨大一倍有余，掌心血红一片，朝空中一按，一片淡淡的掌印脱手而出，向空中青影击去。
“哎吆！”大和尚只见空中青影一个倒栽，掉了下来，举杖撩去，青影一闪，就失去了踪影，忙转身一望，也不在身后，连忙张手朝脑门拍去。
“大和尚小心，东西掉下来了！”一团黑影从天落下，直朝顶门打去，大和尚忙举杖挡去，只听一声闷响，铁钵弹飞了去，手中禅杖也微微顿了一顿。
眼前红光一闪，暗香扑来，双眼紧接着一痛，眼泪立刻冒了出来。狂喝一声，拦杖横扫。
“靖儿，给他一点教训就是了，不可伤了他的性命。”罗靖正要挥枝扫去，耳边只听一丝细如蚊蚁的声音道，知道是师叔传音，当下让过禅杖，一脚踏在大和尚的脑门上。大和尚只觉头顶传来一股如山的劲道，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连忙强提一口真气，吐气开声，两腿一分，扎下一个马步，才挡住了这力道。
“大和尚，还要打下去？”只听头顶那臭小子笑问道。
大和尚虽然脾气暴躁，但也知道是对手手下留情，闻言也不多说，停手站定，张着刺痛的双眼，拾起落在一边的铁钵，合什施了一礼，就朝山崖边跳了下去，每降下十来丈，就探出禅杖向山石上一点，缓下势头，转眼就消失在悬崖下的云雾中。
罗靖望了对崖三位呆如木鸡的新晋崇拜者一眼，笑道：“三位施主，后会有期！”说完就展开身法，化为一道青影，向山崖后投去，丝毫不管后面望崖兴叹，高声呼唤的几人，反正这几人自然有人垂青，说不定将来还是同门。按书中的记载，李英琼之父李宁重归佛门后，曾令爱女引渡其中两人上山，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仙人开了口，难道还会失言不成？
转过山崖，只见杨瑾正站在崖边，道：“你今日做的甚好，不自持剑法神通，随意伤人性命，这和尚看武功路数，应为山下少林门下，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与你师父结下仇怨，闻说近年寺中出了几个蛮横和尚，清规败坏得厉害，想必他就是其中的一个吧，这些人虽有小错，应无大恶，不然你师父和你朱师伯首先就饶他们不过，略施薄惩也就算了。崖边那几人，年青两个，喜气上透华盖，不日就有遇合，自有他们的去处，你不需多管。”
罗靖扬起头来，笑问道：“师叔也帮我看看，是否也是喜气上透华盖。”杨瑾伸指一弹，指风到处，正中眉心，只觉一痛，连忙大叫出来。
杨瑾强忍着笑意，道：“你现在眉心有此红印，也算是喜气上透华盖，要不要喜气更旺盛一点？”
罗靖揉这额头，哭着脸道：“弟子不明白才请教，师叔也用不着教训人，万一弟子受此重击，变得痴呆，师叔也少了一个说话的，岂不划算！”
“再要耍贫嘴，师叔让你喜气上冲云霄！”杨瑾悠悠道。罗靖一听，立刻用两手捂住嘴巴，不敢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