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章 妖女侠少
这是罗靖第一次带着全新的眼光来到这个古代城镇,只见整个善化城房舍井然有致,街道是以青石板铺成,两边店铺甚多,街道上也满是行人,衣着十分好看,一大一小两个青衣小书童走在大街上,倒没有引来旁人的注目。
两人才走出不到半条街,只见四五匹健马从街道对面狂驰而来,马蹄磕打在石板上,发出急骤的蹄声。无论什么时代,总有横行霸道的人,罗靖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条街道本是城中的主道,十分热闹,实在不是策马急驰表演骑术的好地点,三大小姐一拉罗靖,在街边停了下来,朝前望去,只见一骑从长街另一头驰来,转眼已自驰近,就在这不到数百尺的距离中,已经有六七次险险碰倒行人,两人都目力绝佳,一望之下,只见一匹雄骏白马奔到,鞍峦鲜明,马上是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身穿绿色锦袍,衣饰华丽,而身后跟着四名豪仆,在后面狂跑飞追,不过那名公子对满街惊叫走避之人视若无睹,仍然纵马狂奔。只听抨澎一声,一副担子飞撞墙壁,两头的箩筐一翻开,累累满载的全是鹅蛋鸭蛋。当然现在情况大不堪说,看来能保存十来个就很不错了,蛋黄蛋清飞得遍地都是,蛋主是个乡下老汉,须发泰半已白,两只眼睛望住箩筐,楞楞瞪视,口中直一阵哆嗦,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更不用说别喝骂索偿了。
马上那公子驰出三丈,才又回折了回来,来鞭一扬,向乡下老汉指了指,低头间,只见身下袍角上已经沾上了一点黄星,面色陡然大变,将鞭子一扬,当头向乡下老汉劈头盖脸地抽去,而那老人张着昏黄的老眼,直盯盯地望着他,也不知道躲闪。
“可恶!”三大小姐勃然大怒,秀腿一扫,将滚落在脚边的几个鸡蛋闪电般地踢了出去。绿袍公子手中鞭子正要抽下,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接着面上一痛,一团黏液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找死!”绿袍公子怒骂道,扭头一看,只见街边站着一个矮小的小厮,正飞身而起,当头一脚踢了过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一个倒载,翻落在马下,马背上则稳稳当当站着一个小书童。
“你们反了不成? 居然敢打我家公子,你不打听打听,我们老爷是谁!”远远落在后面的一个豪仆放声高骂道,只是相距百尺,他唯一能用的就只有吓唬这一招了。
书童打扮的三大小姐哪里将这些言语放在心上,就是天塌下来,自然也有爷爷挡着,去年暴打了前来提亲的兵部尚书的侄儿,也才是关上了一天的禁闭,至于城里有头有脸的,哪一个又敢招惹她,见着面都远远躲开还来不及,眼下这个横行霸道的公子哥,来历不用说都猜出了几分,除了钱家刚来的那不成器的过继子,没有哪一个敢在这城里横行霸道。
“你们老爷不就是那个一毛不拔的钱老爷吗?本姑……我好害怕!有本事就把他也叫来看看!”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露出了马脚,刚跑到马前几个豪仆一下全睁大眼睛,望了这名女扮男装的书童,面色一下绿了起来,几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无赖,罗家三大小姐就是化成了灰,也认得出来,其中三人都没有少挨这名姑奶奶的打,个个垂头丧气,低声下气道:“原来是三大小姐,你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们一马,我们也是迫不得以,被钱少爷强拉出来的,而且他是新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你也就放他一马吧,好让我们给钱老爷有个交代!”
绿袍公子这时候狼狈万分地爬了起来,恶狠狠地喝道:“你们干什么?还不给我将他碎尸万段!”话一说完,三大小姐从马被上轻轻跃下,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冷冷道:“没有本事就不要学人家当街跑马,你们几个等下将他送到同心堂去,就说是我打的,叫张掌柜给他抓上十副跌打药,让他回去好生养伤,下次我再看到,就叫你们钱老爷给他准备一副棺材吧。” 四个帮凶连忙扶起满脸鲜血,昏头转向的少爷,牵着马,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这时候旁边的人才敢围了上来,不认识三大小姐的自然不知道他是谁,至于认识这野丫头的,见她这副装扮,哪里又敢开口,纷纷装出一付不认识的模样,强行止住脸上的笑容,想笑又不敢笑,忍耐得十分辛苦。
三大小姐取出一块碎银,硬塞在了那乡下老汉的手里,转身拉起罗靖,扬长而去。不过这次走的地方不是原来预定要去的城隍庙,而是前面最近的一家挂着“罗”字招牌酒楼,罗黛青从四周望来的眼神中,早知道乔装打扮的妙计落空,这副模样,哪里还敢继续走下去,先躲起来再说!
两姐弟一进酒楼,掌柜早站在门口迎了上来,满脸的笑容,罗黛青横了他一眼,径直往后院走去,片刻后,一个小丫鬟匆忙从后院走了出来,向罗府方向小跑而去。
罗靖无事可做,只得跑到楼上靠窗坐下,掌柜亲自送上茶水点心,才告退下去,罗靖只见这个酒楼搭理得十分整洁,样式格局倒与影视中一样,整个楼上只有两三个食客,不过就在靠墙边,有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碗碟,只剩一些残羹剩汤,不过唯一奇怪的是,上面只放有一双筷子,有一个身材瘦小,头发苍白的老头一只手搭在酒罐上,一只手伏在桌面,正埋头大睡,好似吃酒醉的神气。
罗靖望了两眼,也就不以为意,扭头望向街面上,这时只见青石路上走来两男一女,年纪看上去都是二十左右,左首一袭淡青长衫,随风飘拂,配上秀美仪容,越发显得儒雅风流,而右边一人龙行虎步,长眉入鬓,俊美非凡,当中是一白衣女子,肌肤胜雪,貌美若仙,一张瓜子脸左顾右盼,巧笑嫣然,丝毫不以街上投来的目光为意。三人走到楼下,女子刚一抬头,就与罗靖打了一个照面,罗靖只见她一双秀目,突然亮了起来,目光中千幻万化,泛起无数色彩,刹那间就有眩晕欲睡的感觉,突然间,小腹一热,一道热气从胸口直冲而上,紧接着双目眉心间一痛,神智顿然又恢复了清醒。那白衣女子面色也好似一楞,展颜一笑,一时间,不可方物,宛如百花齐放,整个街道上春意融融,无数人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半天才回过神来。
罗靖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姹女勾魂”之类的迷魂法术吗?幸好,幸好这个小家伙有家传的神功,要不然换成原来那身体,恐怕魂都被勾掉了,早就摇头晃尾,匍匐爬过去讨好了。连忙缩过头来,不敢再往下看。
难道这世界真有魔门之类的玩意?要不然也去找找什么长生诀学学!不过,不过自家好象也不差,家传的心法好象也很有来头,只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掌柜,有什么野味没有,再给我来上几道,另外再来一坛酒!”酒楼上趴在桌子上昏睡的老头突然抬起头来,张口大声唤道。
罗靖望了过去,就在两人目光交触的瞬间,只见这个两眼昏黄的老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就在刹那之间,目光突然变得清澈透明,深不可测,仿佛从这里可以看到日月星辰,天地万物,人间百态,而且又充满了飘然出尘,挥洒万物的情怀心态,罗靖两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像如此模样,就连玄奥莫测的祖父,都没有这样的眼神。
不过就在目光一闪间,老人又恢复了那副浑浊黯淡的模样,转眼又趴了下去。
难道这位老人是传说中的绝世高人不成?罗靖只觉得胸口蓬蓬地跳过不停,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三位客官,楼上请!”随着楼梯口几声轻微的脚步,街上所见那三人鱼贯而上,当头正是那看似仙女下凡的妖女,而且脚步声也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三人一上来,白衣妖女又对他微微一笑,自然坐到了他对面桌上,而旁边那两人也只瞟了他一眼,目光冷淡得没有一丝表情,就宛如看待死鱼一般。
这辈子的罗靖自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但上辈子的书呆子却知道后面将来发生的事情,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将自家抓去,至于是当宠物还是徒弟,那就不一定了。唯一的优势就是眼下是朗朗乾坤,三人不会笨到当众下手,至于到了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时刻,什么迷香,摄魂大法就将全数出笼,可就不是他这个一个小孩所能抵御的了。
是不是原来小说看多了?
眼下不溜,更待何时?罗靖站起身来,正要溜下楼去,只见楼梯边又走上一个布衣少年,长眉入鬓,目若朗星,鼻如垂玉,唇似列丹,耳似凝珠,猿背蜂腰,英姿飒爽,那白衣女子目光一下被这少年吸引,目不转睛地望了过去,要是眼神能够吃人的话,这个布衣少年早就被囫囵吞了下去。狐狸精旁边的两名男子,面色却沉了下来,变得十分难看。
罗靖心中大乐,知道自家危险暂时过去,倒想看看古代的狐狸精,究竟是如何当街勾搭良家男子的?当下也不走了,反坐了下去。
布衣少年瞟都没有瞟旁边天仙化人的狐狸精一眼,径直走到墙边那老人身前,低头说了两句,只见老人头也不抬,闷着头,口齿不清地道:“徒弟,回去时候,顺道将山角下的那窝狐狸给烧了,免得又去偷吃我孙儿家的东西,我老人家今天心情好,还想再喝两壶,暂时就不回去了,酒钱就你先替我给付了,免得人家见我呆在这里三天了,一个铜板也没给,嘴里虽不说,但心里还以为我是吃白食的。”
布衣少年一听,也不多说,转身叫道:“小二,结帐。”站在楼梯口的一个跑堂几步赶了过来,笑道:“这位公子,一共二两一钱银子,老人家要不要点点,以免我们多收?”
布衣少年拿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道:“不用了,这里是五两银子,你等下再做一桌酒席上来,要是有多余的,算是你们的赏钱。”店小二连忙接在手中,连忙收拾桌上的碗碟,快步跑了下去,就是这老人再吃三天,也最多二两银子,一下多得几钱赏银,倒抵得上一月工钱。
“这位公子如此豪爽,不如过来小坐片刻,交个朋友如何?”白衣女子娇颜如花,故意挡在楼梯口,不让少年下去。
哈哈,好戏上场了,罗靖心中越发兴奋。狐狸精大战英雄侠少,不是所有武侠故事中必备的情节吗?
“在下一介寒生,岂敢高攀!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说完一个跨步,就从白衣少女身边硬生生地滑了过去,就在间不盈尺的狭窄口道边一穿而过,白衣女子扬手抓去,却连衣角都没有碰上。
不识抬举!白衣女子鼻中冷哼一声,面色陡然转寒,素手微扬,向云鬓上理去。
“师妹不可。”淡青长衫的少年连忙抢了过来,附耳说了一句,白衣女子面色才转和,转头望了那老头一眼,就往下走去,坐在桌边的的那位雄姿英发的男子也丢了一块碎银到桌上,一同离去。
怎么没有打起来?酒楼不是所有小说电影中打架的主要战场吗?罗靖大失所望,不过对旁边那个老头越发好奇起来,那个布衣少年武学修为已经到了羚羊挂角,不露痕迹的地步,这当师父的,当然更厉害,这半月天天缠的祖父请教武功上的问题,自然大有长进,也能分辨出别人武功高到哪个地步。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是魔门中人?魔女?!!!!
罗靖一想到这两个字,心头就开始发热,遐想连篇。
这时店里上来了几个跑堂,熟练地收去老头桌上剩下的残羹剩菜,又将桌子抹得干净,这才从楼下送上酒菜,眨眼就摆满了一桌,老头依然趴在桌上,也不加理会,几个小二好象对他这举动见怪不怪,只是将菜肴摆好,就退了下去。罗家所有的店铺生意,都从来不欺客,在三湘七泽,江南一带,口碑极佳,所以这老头在这里连吃上几天,也没有人赶他走。
罗靖心头一动,走过去将他的酒斟满,道:“老丈,酒菜已经摆好,请慢用。”
老头抬起头来,瞪他一眼道:“你这小娃,难道想吃我的空子不成?”罗靖笑道:“那不如这顿算我做东,请老丈如何?”
“呸!你这小书童,也是低三下四伺候人的料,口气却不小,你凭什么请我?”老头抬起头来,鼓着眼睛盯着他。
罗靖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放在桌上,道:“这十两纹银总该够了吧?”
“够了,当然够了!”老头连忙伸出枯瘦漆黑的手掌,向元宝抓了过去,笑道:“既然是小兄弟请客,那当然不能这么寒酸,小二,再将你店里的招牌菜上几个来,什么爆獐金银蹄子,糜肚假江瑶来上两个。”
说话间,伸手就将元宝放在了怀中,站在楼上的跑堂面色微微一变,这老酒鬼讹诈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少东家年幼不懂事,也不能让他骗了,连忙转身下楼,对掌柜说了两句,掌柜面色也一楞,转眼笑道:“那几样菜,吩咐下去,照做就是,我去叫三小姐。对了,春梅回来没有?”
“刚回来不久。”跑堂答道。
“那你进去告诉我夫人一声,我就不进去了。”掌柜转眼就恢复了平静,拿起柜台上的帐本,重新写了起来。
楼上那老头见跑堂下去,面上突然笑了一声,道:“你这小娃,有人见不得你吃亏,要去搬救兵去了,看来银两还是还你,免得等下挨打!”说完又将手伸进怀里,只是迟迟不见拿出。
“老丈无须担心,既然是我请客,哪里还管外人言语?”罗靖端起酒壶,又替他将杯子满上。
“嘻嘻,其他人可以不管,只是……”老头掉头向楼梯口望了一眼,就停口不说。
“在下罗靖,还没有请教老丈尊姓大名?”罗靖装出一副大人模样,开口问道。
“我老人家的名字早忘记了,只是平日喜欢穿白的,却可惜穿上身一天就黑了,你就叫我老白好了。我有个徒弟,名字中也有一个雯字,小时候也精灵古怪,就和你一个模样,只是被一个长着长眉毛的老道诱骗,跑去当人家徒孙,虽然说平日还是和我在一起,但长大后,倒换了个人,古板无趣不说,而且一天就喜欢下那臭棋,也不寻思去考个秀才,博取功名,好养活我老人家,谁知他还一天到晚管着我,叫我不要骗人东西,叫他拿银两,他十天半月也只拿得出几两碎银,连我酒钱都不够。你这小娃,银两倒是不缺,而且见识也比这世道上的人都多,不如这样,我老人家今日心情好,就收你当徒弟如何?”老头笑咪咪地道,眼神与黄鼠狼见到了老母鸡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