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身在何方
这时天才刚亮不久,启明星依然高悬在天空,一轮残月仍留在天际,整个庭院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
“夫人,小少爷醒过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向西厢房跑去,口中还直嚷道,跑过花坛时一不小心,还将一盆海棠给绊了下来。
“我去禀报夫人,秀儿,你快去告诉老爷!”一位站在屋檐下侍侯的锦衣仆妇连忙转身走进了厢房中,那个长得眉清目秀叫秀儿的小丫鬟则连忙转过身去,丁丁冬冬地向前庭跑去,转眼就消失在庭院中。
转眼间,一位容貌秀美的中年妇人从厢房中赶了出来,云鬓未梳,身上只披着一件罗衣,面色却是十分欣喜,三步并成两步,向对面的东厢房匆忙走去。
一进屋中,只见自家爱儿正半坐在床沿上,满面迷茫,双目呆呆地望着屋梁,浑然没有了往日的灵动,而一位年纪略长的绿衣秀婢坐在床边锦蹲上,将手中的参汤,一勺一勺地往他口中喂去,床上的那个白衣小童如同木偶一样,等汤勺到了嘴边,自然就张口吞了下去。
“月儿,你终于醒来了!”几步抢上前去,将爱子紧紧抱在怀里,绿衣秀婢连忙站起身来,让在一旁。
“月儿?这是哪里?难道是在做梦?”床上的那个八九岁的俊秀小童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明明下水救人,已经将掉下冰湖中的两个小孩托到了冰面上,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这古装女子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做梦?一定是在做梦!李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怪事,连忙将撑在床边上的双手背在身后,用力狠狠一掐,还真痛!这!!!这!!!!究竟是什么回事情?
难道,难道我已经挂了?转世投胎了?不过就算要投胎,也应该是在现代,怎么折转回古代了?李诚连忙回忆他昏迷前的事情,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了无数的画面,如同电影快镜般飞速在他记忆中闪现,这里面既有高楼参天的现在都市,也有绿砖碧瓦的古代园林,紧接着脑中一阵巨痛,就人世不醒!
“难道我真穿越了!!”这是李诚再一次昏迷过去时所想到的问题。
在昏迷中,他脑海中闪现出了数十幅图像,起首是三个人形的坐像,俱都跌坐朝前。头一个两手直向膝头,双目垂帘内视,首微下垂。第二个仰首向天,左手抚在腹前,右手背在身后,口中有一团云雾喷出,第三个端目平视,双手十指捏成一个法诀,交叠平放在腹下,态甚安闲.而后面四十来个姿势鱼跃龙潜,空手作势,腾踊蹲滚,式式皆全。这是什么东西?就在他脑中刚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他顿时知道了这就是他从小修习的家传心法,好象叫什么什么心法。笨蛋!字都不认识,这叫大衍心法,另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心里说道。
瞬间脑中的画面突然一变,一个白衣小童闭目跌坐在一块突立飞出的巨大山岩上,左侧是一条大瀑布,如万马奔腾般,从前方绝壁倒挂下去,只见惊涛骇浪,汹涌直下,银波滚滚,激荡起伏,中间遇着崖石凸凹之处,扑打在上,如同卷起千重积雪,转眼又化为漫天水雾,飘洒直下,幻起一片银光,再映着山谷回音,澎湃呼号,洪烈如雷,滔滔不绝,声势骇人异常。
只见白衣小童突然站起身来,小手一翻,现出一柄尺许长的利剑,剑诀一引,展开身法,舞动起来,开始姿势缓慢,一招一式,清晰可见,样式正与方才所见的图像一般无二,转眼式子转急,连人带剑,化为一个巨大的银色圆球,把身形裹在当中,已经看不出丝毫人影,陡然只闻一声轻啸,银色光球冲天而起,一片灿丽冷寒的剑气便笼罩全身,化为一道眩目万分的银龙,犹如流星赶月一般,朝对面直泻而去,一闪就掠过十余米的长空,眼见就要向对岸落下,突然银光乍收,光华顿敛,耀眼夺目的光球眨眼消失在空中,那个小童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笔直向水潭中落去。转眼一条高大修长的身影从远方掠来,两三个起落,就来到潭中,足尖微点水面,俯身捞起小童,化为一道青影,消失在山谷之中。
张大导演又在拍风景?武侠片拍成风景,也是需要很高功力的,不是人人都能玩地起的,只是,只是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难道我看过这电影?脑海中乱成一团糨糊的李诚只觉得头越来越痛,轰然一声就炸了开来,人也跟着昏迷过去。
金色的阳光从窗台洒了进来,照在他一张粉雕玉琢的玉脸上,李诚又一次醒了过来,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拥有了另外一个完全熟悉而又陌生记忆,现在的他,名叫罗靖,字逸尘,其父罗隐君,母亲陈氏,家中还有二位兄长和一个姐姐,他是最小的一个,排行老四。年代为明朝永乐年间,家住湖南善化,是当地的世家大族。最令他兴奋的是,这个叫罗靖的小家伙武功很厉害,完全能够秒杀穿越前的他——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在小家伙的眼里,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算废柴!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直冒冷汗,古代人和现代人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废柴?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他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那位身穿古装的美丽妇人用洁白的丝巾,轻轻拭去他额头的冷汗,口中柔声道:“月儿别怕,娘在这里。”
谁是月儿?月儿是谁?怎么这名字这么熟悉?他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明白过来,月儿就是罗靖的乳名,母亲从小都是这么叫他的。
“娘!”罗靖自然而然地扑在了那妇人的怀里,这时的他,已经分不清楚他究竟是来自未来的大学生,还是从小就生长在古代的世家少儿。
“月儿没事吧?”屋中传来一个低沉的老人声音,罗靖的母亲陈文秀连忙站起身来,恭声应道:“爹爹,他没事了。”
“让我看看!”一位身穿银色锦袍的白发老人走了过来,径直在床边的绣蹲上坐下,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搭在罗靖的手腕上。
“爷爷!”罗靖望了一眼这位气度凝重,面容古雅朴实的老人一眼,就连忙低下眼睛,不敢再望,不过转眼又抬起头来,看了这位老人几眼,目光又转到老人身后跟着的一名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跟着叫了声:“爹爹。”
在罗靖的记忆中,老人就是家里最古板,一向不见外人的祖父罗新,他的武学,也是由爷爷亲自传授,而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则是亲身父亲罗隐君。奶奶的,原来古代人长得这么好看,比猪辫子强一万倍,幸好没有跑到那个奴才味十足的年代,真是谢天谢地!
罗靖心头正在寻思,突然之间,只觉得手腕上有两道滚烫的热气,顺肘而上,转眼向身上钻去。“啊!”罗靖一下叫出身来,一下猛一缩手,但只觉手腕间被一道钢箍锁住,哪里又动得了分毫。
热流从肩头顺胸口滚滚而下,在小腹停了一停,随后穿脊尾,从后背脊柱笔直而上。天啊!这难道是小说中被吹得牛上天了的内家真气!罗靖刹那间醒悟过来,硬咬着牙关,让这股火热的烙铁从身体内穿行而过,额头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地滴了下来,不过却没有叫出声来。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罗靖才觉得身上的热流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舒畅异常。
罗新松开手掌,开口说道:“月儿闭塞的经脉已经被我打通,服了我这固元丹,休息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只是他前几日求进过快,反而欲速而不达,走岔了真气,要彻底好转,还需要一段时日,这期间,你就不用随我去山中了。”最后一句,却是对罗靖说的,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颗绿豆大小的丹药,塞到孙儿的口里,反手虚引,两米外檀木桌上放着的一个参碗,若如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扯般,平平飞了过来,落入他往宽大的左手掌握中,向罗靖口中灌了过去。
罗靖嘴巴张得老大,天啊,这……这根本不符合科学规律!李诚同学接受的近二十年的物理科学和生物科学,轰然倒塌。
罗新喂完孙儿丹药,站起身来,旁边一名小婢连忙过去接过他身中的瓷碗,退在旁边,罗新对身边的一对儿女道:“月儿还需要调养一两个月,才能彻底复原,子琴,城东的周老先生刚岳麓书院回来已经快三个月了,你明日亲去拜访,听听他的口气如何,要是他愿意,就将他请到家里来。文秀,你去告诉那野丫头,再将先生气走,那我饶不了她!”
“爷爷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帐算在我头上,明显就是偏心!张老夫子可是小弟气走的,不关我的事情!”屋外响起一个银铃一般的声音,紧接着一位清秀绝尘的绿衣少女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半尺高的青瓷花瓶,上面插着几根花枝,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偏心?爷爷要是偏心,早就同意赵家的亲事了,哪里还容许你一天胡闹。都快十四的丫头了,一天还长不大,天天带着月儿惹事,你自己说说,已经气走了几位先生了?”罗新眉头一皱,脸色故意沉了下去,瞪了眼前这位宝贝孙女罗黛青一眼,全家上上下下,只有这个丫头最是蛮横,最难管教,而且根本就不将这个爷爷的话放在心上。
罗黛青将手中的花瓶放到了窗前的书案上,走到母亲身边,道:“娘,爷爷又要让我嫁人,青儿不嫁,愿意侍侯爷爷和娘一辈子。”
“你这丫头,要是天天惹你爷爷生气,爷爷当然要将你许配给人家;要是听话,爷爷又哪里舍得将你嫁出去?”陈文秀拉着女儿的手说道,作母亲的当然希望女儿找个好人家,不过心中也有一丝奇怪,公爹无论遇到什么人来提亲,都婉言谢绝,而且对这孙女百般将就,好象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终身大事一样,就是对这个当母亲的,也只说了一句,她将来自然有她的去处,无须挂心,此外什么话都不说,而且现在女儿也不大,她也就不再多问,就算女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愁饿着她。
“小弟,好点没有?”罗黛青探过头来,对罗靖问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他身上骨碌碌地瞟过不停。
“应该快好了。”罗靖答道。
“什么叫应该快好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娘,小弟是不是这次练功走火入魔,变糊涂了?”罗黛青转头对陈文秀问道。
“你才变糊涂了!”罗靖反口回道。
罗新见两个孙儿又开始斗嘴,面露苦笑,转身就往外走,罗隐君夫妇连忙一同送了出去,罗黛青却过来坐在了床边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的纸包,取出几样零食,递在罗靖手中,道:“这是给你的。”罗靖刚一接在手中,旁边一位锦衣仆妇面色一皱,低声道:“三小姐,小少爷在病中,不能吃这些东西。”
罗黛青望了一眼外面的院落,一把抢过纸包,气冲冲地道:“不吃就不吃,小弟,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买。”
罗靖正要回答,眼角却沉重起来,转眼就倒了下去,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中就过了半个月,罗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一切,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身份记忆,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只是有时候望着家里的古玩珠宝时,难免会想到,要是把这些东西拿到二十一世纪,那一定是富可敌国。
而且他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祖父那身玄奥无比的武学修为,钢刀在他手中,能够变成烙铁一样通红,滚烫的茶水,转眼就能化为寒冰,十来丈高的楼阁,一跃而上,凡是武侠小说中描绘出来的东西,他老人家都能够轻松地办到。原有的物理规律,统统变了个模样。奶奶地,有这样的东西不学是傻瓜!无论任何时代任何地方,拥有强大的武力绝对不吃亏。趁现在还小,当然是先练成一身功夫再说,罗靖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不能暴工厂,造火枪,一统天下,当个少侠也是不错,至少,至少这张脸蛋比原来强了无数倍,想必定是妖女侠女通杀。只是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慈行静斋?
这日罗靖正在院子里练剑,只见三姐直接冲了进来,道:“小弟,城里来了一个杂耍班,听说可好看了,走,我们去看看。”
说完一手抢过他手中的短剑,拖着他就往外走,罗靖这才发现三姐换上了一男装,身穿一身青色布衣,漆黑的秀发也挽成了一个长髻,再用一个玉环束住,手中还拿着一柄雕花檀香折扇,看上去倒有几分男子模样,只是模样太过清秀。
天!女扮男装果然是有出处的,不是小说家闭门造车写出来的。只是自家三姐这个模样,怎么看都是破绽百出,别人一眼就能望穿她是个西贝货,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这样子不怕别人看出来吗?”
“只要你不说,外人怎么会看出来?”罗黛青三小姐今日心头高兴,甚为自家的奇思妙想感到得意,至于效果如何,向来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姐!”罗靖正要再说,只见前面转出两个丫头,一见三小姐如此模样,不由得连忙用手捂住嘴巴,想笑又不敢笑。
“秀儿,青荷,你们说我像不像个书生?”三大小姐虽然被叫成是野丫头,也只是说她喜欢舞刀弄枪,不讲礼数,而且又不缠脚,其实对待下人一向很好,更没有什么架子,府里的丫鬟都十分亲近她。
两个丫头对望了一眼,一个摇摇头,而另外一个点点头。摇头的自然是年纪略大的青荷,而点头的则是她的屋里的小丫头秀儿。三大小姐一下底气全无,最老实的青荷认为自家不像,那一定是差劲透了,至于秀儿,就是说天上太阳是方的,她也只会跟着点头。
“姐,你去带顶帽子,打扮成书童的模样,就不会有人注意你了。”罗靖强忍着笑意,出主意道。
片刻之后,两个小书童从罗府的后门悄悄流出了家门,至于准备通风报信的青荷则被狗头军师看破,被三大小姐关在柴房里,至于秀儿,秀儿自然也成了帮凶,站在门口当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