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 第十八章 全城戒备

自上次一别，有一个多月，方杰都没收到警局来的任何消息，但是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忙，这都得益于报纸对屠宰场事件的高曝光。

一个多月的空余时间，方杰接了几个案子，有来自警方的委托，也有私人的，都是不怎么需要动脑，但报酬很高，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从哪里得到的联系方式。最让方杰费脑筋的一个委托是隔壁的王奶奶以泄露方杰的住址为要挟，让方杰寻回她丢失的“小白”¬¬¬—— 一只雌性的金吉拉。方杰根据猫失踪前的举止推断应该是思春禁不住诱惑才出去寻伴去了，最后费了很大劲才找回来。

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也让方杰明白了一个事情：陆猴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如果说狄英的优势在于谨慎细致，那么陆猴儿就完全相反，胆大而且身手矫健，翻墙入室如履平地，此人若不是为警方所用，必然会被他人引诱而成一个通天大盗。所以在和陆猴儿一起的时候，方杰总不忘开导他，教会他是非曲直和人生道义。

侦探这个行业待遇相差极大，成名的只是极少数，剩下的绝大多数都在温饱线上挣扎，干着抓小三，找宠物这样的体力活。方杰更是成名中的佼佼者，丰厚收入更是不在话下。为了对狄英和陆猴儿负责，他将接案子得到收入的一半平均放入以二人身份证开户的两个账号中，以防自己哪天出现意外，二人的生活也能有保障。这个事情方杰没有告诉二人，只是将写好的遗书放在自己的一个亲信律师处，遗书的内容除了方杰也没有人知道。方杰心里明白，做这一行的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保障，本领再高也挡不住他人暗招，所以提早做好身后准备是这行人的惯例。

陆猴儿和狄英年纪相仿，两人共同话题也多，这让方杰放心不少，要说自己的年纪和他们也差不了几岁，但是总觉得有代沟，或许是想的事情太多太沉重，早已和光明无邪的世界脱了勾。每每及此，方杰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有共同语言的人，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定。

虽然没有警方的联系，但是这段时间方杰还是很关注报纸上的新闻，从这些纷乱的信息中，方杰清理出比较重要的三点：

1. 姬月已经被定为凶手。警方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虽然嫌疑人畏罪自杀，但是凭现有的线索可以认定嫌疑人就是凶手无疑，但是未透露凶手名字；

2. 失踪的其余四位公子已经被寻回。警方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四人身体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并且不记得失踪期间的任何事情。根据警方的描述，嫌疑人畏罪自杀后警方就增派更多警力对罗先市郊区各大废弃场所进行密集的搜索，最后终于在行动的第五天在一处废弃的居民楼内将四人解救，并逮捕嫌疑人邢某，邢某自称是受凶手指使，并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3. 一个月内共有十多名市高层更替，其中包括市警局局长，虽然报纸上写的是委以其它重任，但是据说这些更替是由于大量举报资料的出现，举报资料的详细程度，都到了可以直接定罪的级别。

前两点已经在方杰的意料之中，但是第三点却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频繁的更替，这些却看起来和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也许只是高层之间的争斗而已，但是在这个敏感阶段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应该被列为可疑的事件，虽然目前不知道为什么。

毫无疑问，姬月死后，整个案子似乎一下子朝着异常顺利的方向进展，但是方杰脑中的不安感却与日俱增。

这种不安终于在某天下午的一通电话中转为现实。

方杰清楚地记得那天是离开警局的第五十天，下午在帮委托人洗清嫌疑。

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来了，看起来像是电话亭打来的。

方杰的心咯噔一下，难道有变？

电话那头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只是现在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 一种极强的焦虑感透过话筒也让方杰有些莫名的紧张，这种紧张并不只来源于声音，更重要的是来源于说话的人 —— 在方杰的印象中，聂强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方杰，不要说话，听我说，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情，完全超乎我的能力，今晚九点，到雨花台找我，不要被人跟踪。”

说完后电话就挂了，只剩下空洞的嘟嘟声。

回想起刚才聂强的那段话，值得玩味的地方太多。

为什么用公用电话？只可能是电话被监听了。

为什么聂强会那么紧张？完全超乎我的能力又是什么意思？对于聂强这样从事几十年刑侦工作的人来说，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应该是家常便饭，这种紧张只可能人在完全无助的情况下才发生的。

不要被人跟踪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

方杰看了一下时间，七点！

时间还算充裕。

和狄英陆猴儿简单交代了一下大致情况，方杰打上一辆车就走了。

在内环绕了一圈后，方杰就断定自己被盯上了。交换过三个车流，穿过两个小巷，一直紧跟的那辆丰田车就消失了，确认过没有嵌套跟踪后，方杰才轻松地坐好休息。慢慢回想起来，刚才在丰田车里的那个人总觉得有些眼熟，根本就是冯如带到警局的十几名亲信之一，当时在办公室门口照过面。

也就是说派来跟踪自己是冯局长下的命令，那原因看来只有和聂强见过面才知道？

到了雨花台，方杰努力地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搜寻着聂强的身影，心里有些埋怨道，通知我到这里来却没告诉我怎么分辨。

正寻思着，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方杰扭头一瞥，正是聂强，时隔一个多月，看起来老了不少，胡子看起来硬得都可以扎破纸了。

看到方杰，聂强仿佛见到久违的战友，眼神中多了一种异样的光芒。

两人心领神会地躲到一处阴影中，聂强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况一边说：“这几天你看报纸了吧。”

方杰点了点头。

“我长话短说，在你离开警局的第二天，‘撒网行动’就在郊外找到了失踪的四人，同时落网的还有两个看守，这两人在随后的审问中承认有罪并供出姬月是主谋以换取宽大，所有的事情都非常顺利。但是我觉得以他们的身份应该没机会见到幕后的人才对，所以我对这个审讯的结果提出了质疑并且希望由我重新审问。但是第二天两人就被收押，并禁止探视，也就是说从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这个事情确实可疑，你现在怀疑警局有内鬼？”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自从那天提出重新审问后，我就发现有人在跟踪我，监听我的电话，警局似乎也在排斥我，不让我接手重要的刑事案件。一切仿佛一夜之间都变了，对错都颠倒过来，我无法确定谁是站在我这边的，也无法知道谁可以信任，所以我就找了你。”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四个人失踪已有半年，但却在姬月死后的第三天就找到，也就是刚好在整个案子定调之后，这期间市里的高官也频繁调动，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但是其中的巧合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

“那些高官调动倒没注意，这几天我神经高度紧绷，半夜睡觉都得睁只眼，说真的，现在看到你我才觉得好困……”

话没说完，方杰就打断，轻声说了声别说话，然后指着几百米开外缓缓开来的几辆吉普车，说：“那些车开的那么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不清牌照，我怎么感觉像是警局的车！糟了，我们还是被盯上了！”

“怎么会呢？我是确定没被人跟上才来的。如果他们跟着我，为什么早不下手抓我。”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我猜他们在你身上装了GPS卫星定位，然后假装跟丢你，实际上想的却是等我们碰头后再一锅端了。”

“方杰，你先走吧，反正我也走不掉了，我留下来拖住他们！记住，警局现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不过你试着去联系苏心语，这个小女孩我信得过，我之所以这段时间没去找她也是怕有人对她不利，这张纸上是苏心语的一台临时手机，应该没被监听。另外，这个案子能不能水落石出就靠你了，老兄我可能要在里面呆一段时间了。不过没事，你也别担心，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我最多虚以委蛇一下就好了。”

说完后聂强苦笑了下，递过那张纸条。

方杰很明白这是现实的无奈之举，时间紧迫，只得接过纸，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一下聂强的手臂，说：“你多保重！案子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虽然对方权势不小，但是方杰一直相信自己的智慧，对方权势再大，也总有能够克制的，而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蓝图。

方杰一扭头，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一会，听到远处车辆加速离去的引擎声 —— 聂强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