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 第四十五章真假灵界姑苏墓(六)
一声清脆的哭叫声蓦地响起,接着一连串尾随,嘹亮了清幽的山谷,震飞了几只栖息的飞禽,厚重的云层挡住了黎明的第一缕晨光。
“啊,夫人!怎么还没人过来啊——”
“呜呜,夫人夫人,您振作点啊!老爷还在等您呢!”两道悲戚的声音同时叫起,伴着孩子的哭声,回声在林间激荡旋绕。
“剪勺——三——秋——”这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发丝凌乱至极,汗渍肆流,失血的一张脸像张白纸,相反的她的身下殷红的鲜血大片大片的晕染了大地,她蠕动着嘴唇,非常吃力地想要说什么。
“夫人,您想要说什么?说给三秋听啊,夫人——”身形略壮的女子哭花了一张脸,她抽噎地凑近女人的嘴边倾听,“——走——孩子——走——”
“剪勺,我照顾夫人,你快找人来救夫人!”三秋扶着虚弱至极却还在喃喃‘走、孩子’的女人,急切地朝抱着孩子的女子叫道。
“好——夫人——呜呜,三秋,我去了——”剪勺放下还在抽泣的婴孩,踉踉跄跄地跑开,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三秋在地上不停地鼓励女人,看她快要撑不住的吃力,心里抽疼,却没法带她受过,这个让她心疼的女子,也让她心仪的女子:“不能睡啊,再等等好不好,快了,我们要能出去了——你听得到吗,不许睡,你不是要见那个男人吗!求你,再撑一会儿吧——”何其残忍,眼睁睁看你挣扎,却不能送你一程!
“啊——”一只染血的手掌抓住三秋的衣角,将她下了一小跳,随即她又兴奋地唤着:“你好点了吗?”
夫人摇摇头,一双眼睛黯然无神,只是嘴唇张了张:“——三秋——秋——孩子——托——照——顾——”话刚交代了一半,女人的手掌已然坠落,微曲着,苍白着——
“哇哇哇——”孩子突然大声啼哭,像是知道从此自己就是没娘没爹的孤儿一样,撕心竭力地哭着。
此时晨光逸散,却照不进这一块被葱葱树叶遮挡的地方。浑身歃血的女子眼神游离,在触及到婴孩的时候,视线被灼烧了,瞳孔紧紧缩起,吐出两个字:“孽障!”
一阵风吹过,血露在一颗草叶上摇晃着坠落——最初的平静,似乎不一样了。
姑苏府中一番激烈的打斗确实热闹不少。
“住口,住口,我是,我是!”寒修处像发疯了,一向平静的男子竟然疯狂地向近百的老人砍去。周围的人想拦,奈何修处滑溜着身子侧着冲上前。是你的错,都是你这个死老头的错,为什么要刺激我,看吧,发疯了吧,哈哈——卿儿,你还是那么笨,好笨啊,呵呵——寒府总还是需要我的,需要我的!
“锵!” 姑苏符一拍桌子,一道银光竟直直撞在飞雪银狼剑,生生格开戟刺的方向。可是战争并未就此消停,一道银光或许只是姑苏老爷子的护身符,可是这闪出来的一片银光估计就是寒舒二人的催命符了。
寒修处伶俐地躲闪应急,他几下翻到舒长陵旁边,正巧一道袭向他的暗器被舒长陵打落:“你他妈保重自己懂不懂啊!”
寒修处想发火,却没心力,站在舒长陵身后狠狠盯着上座的老头:“都别拐弯抹角了,寒卿在哪儿?我要带她回去!”
“你有什么资格?就凭你这个的假冒兄长身份,呵呵——”姑苏符裂开嘴,胡子一翘一翘的,嘲讽得厉害。
“老家伙,你——”舒长陵拦住暴怒的男子,姑苏符将手一抬,那些还在虎视眈眈的进攻者都恭敬后退了。“老爷子再过不久就是您老人家就是高寿了,实在可喜可贺,晚辈提前携了一份贺礼来,聊表心意,还望老先生笑纳!”说完,舒长陵先对寒修处微笑了一下,然后手伸进衣袖中,解下一锦袋,交给侍从呈上去,从头至尾他的嘴角一直悬着笑。
姑苏符解开来后,脸色变都没变,也对着舒长陵笑。这个狡猾的狐狸!舒长陵与姑苏符的气场较上了。
“老爷子觉得还称心么?”
“甚好,贤侄有心了,老夫自会有谢,请在寒舍歇上些时日。”姑苏符笑着道,自始至终保持了良好的风度。果然宝刀未老!
“那就感激不尽,叨扰了!”舒长陵行完礼,立即被寒修处扯外头来了。“我说,你到底葫芦里面买什么药啊?那个锦袋子里又是什么?”
“呵呵,老家伙不就是想找个替死鬼去给他捞利益,只要告诉他我们也可以就行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有心要把我们也送进那什么地方了?恩?利益?什么利益?”寒修处睁着棕色的宝石,疑惑地看向对方。
他费尽心思想要借助卿儿的特殊力量得到某种利益,那利益代表什么,寒卿怎么就能帮他得到?
寒卿是不一样的,从小就被告诫着。每次属于后院东面的深苑庭是自己不能踏入的,德佑说那里住着妹妹,那是一个不能出去的人不能靠近的人。可是有几次看到有个穿着翡翠色小衫的女孩子飞奔在后院假山中,只是很快就不见踪影。他曾经跟踪过,调查过,然后惊异的发现,寒府的下人竟都不知道府中还有个小女孩,于是他偷偷摸进那东苑。东苑里很宽敞,景色还算不错,几乎跟外廷一样,有连绵的假石山,高耸的云木,暗黑的屋瓦,鲜艳的琉璃窗,一切一切,有着相似又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个孩子是特别的,当时就是这么一个想法,而事后证明,寒卿,自己的妹妹确实是特别的,因为她生日时露面了,娘说过她是不被允许在外边走动的,可是寒卿七岁,自己十岁那年寒逍爹爹自作主张,带她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礼物给了她最灵性的古玉,那是自己也曾索要过的东西,却没要到。于是那晚我闹着脾气,将妹妹引到偏僻处,恨恨地骂着她,“你是个灾星,还不快躲到东苑藏着去,出来祸害别人啊,你个心肠歹毒的家伙就知道抢我喜欢的东西!看见你就晦气,成天一副呆样,哦,不对,最会装了!假惺惺!作怪的坏蛋!装装装——”她在听到‘装’这个词时,眼神闪着什么,很可怕,是煞气吧,那个祸害!后来他又去抢她的古玉,没想到呆呆的女孩子一下子发起狂来,最后我竟然被她狂咬了一口,血肉模糊的,真疼!现在那里痕迹消失了,可是每回想到还是忍不住冒寒气,那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好想去告状,可是——他没这么坏,当然只是不想事情被捅出来。记得那时候我甩开她,看她死死护着那古玉时,心里更气,就为了那么一块玩意儿,就敢伤他,好好好,那么看吧,我要她在寒府永无地位。
后来当寒卿在寒府也快被众人熟识的时候,又有一个流言传到我耳朵。听说寒卿出生那会儿,天降怪相,煞星降临了,黑云笼遮光遮在寒府上空一月未散,那时战争正在白热化阶段,满地哀灵咆哮,鬼坟伫立,也有人说寒卿正是鬼胎之子,战争的牺牲品。我当时听后很害怕,好久没去找寒卿的麻烦,如果真是煞星,自己不一定都得过她,果然与常人不一样,至少我周围的人都是这样说她的。
“刚刚送他的便是姑苏府里的秘密了,呵呵,那是一颗护心珠,曾经就是姑苏用来放置密室的,后来我老爹得了一颗给了我。”舒长陵挑了唇,俊俏的脸上挂着得意。
“那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差点害我——”
“说来也真是的,不是就不是吗,激动什么啊,还有,他说不是就不是吗,凭什么!修处你就是一闷骚包,总是把难受憋在心里,说出来我给你分担啊,别总是一惊一乍的,比以前还恐怖。”舒长陵垂下嘴角,有些颓丧:“你不也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那就该推心置腹的。”
“——”寒修处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想来该是没什么话说了,习惯了!
“哎,算了,过来这边,我想给你画幅画。”舒长陵放弃逼迫了,他站到桌子旁招来侍从,吩咐下去。
一宿无话,相安至明,鸟儿叫得欢实,阳光洋洋洒洒,一个悠闲舒畅的好日子。
“寒弟早啊,舒公子起床没呢?”伴随着温和的晨光,一个黑衣的男子走进寒修处下榻的院落,脸色也是暖洋洋的温和。
“是找我吗?谨大公子。”舒长陵仅披露件薄衫就走到寒修处身边,将他又拖进里屋,口中还在责骂:“一大早,穿这么单薄,是想给我添麻烦吗?”
“放开!”不紧不慢的语气,没重没轻。
舒长陵看着寒修处的脸色,皱了眉头,真的放开了,只是又亲自到衣橱那边找了件厚实点的披风,然后摔到修处身上。自己开始不紧不慢穿衣服,口中还说道:“谨公子,一大早来可有什么事么?”
姑苏谨掩饰了些许尴尬的红晕,清了清嗓子:“是这样,外公吩咐我带你们进迷宫墓地,去接卿表妹回来。”寒修处非常不屑‘表妹’两个字,嗤了一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