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 第三十四章风雨欲来仙魔始道(二)
赤山好久都没这么热闹啦,不过,这城中风光更甚一筹啊——
徐老伯在赤城里摆了这么多年的摊子,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多光新显贵的衣服料子,在自己眼前逛来晃去的,差点就要眼睛闪了。
哎呦,这位爷身上可是价钱连城的翡玉啊,看它温润的色泽,通澈的成色,一眼便知玉中上成货,啧啧,这大白天的出来显摆,看来入晚可就招贼咯——徐老伯怜惜地摇脑子,嘴中叼着卷大筒,一副市井小民外加八公样。
这时,粗犷而低沉的外地口音传来——徐伯,你瞧这满大街的有钱人,怎么都不来我们这买东西啊?再怎么说,看一眼撒——他还没说完,又一个步如疾风的行人飘过。
于是,徐伯及时又有爱地安慰他:“没事,这几天赤城来了很多修仙者,估计南北方的老神仙也来罗,他们呐,去拜仙求事啊求升官发财啊,要不,小疯子,你也去拜拜,求大仙保佑你发大财,早点娶个老婆吧!你都这么大了,连个老婆都娶不到,咳,真可怜哇,又没钱去城西快活,你这疯子就算现在还能忍,我看啊也快疯了,这男人咋受得了啊——”
“行了,行了,徐伯,求你,徐伯——别再说了,你怎么一逮着机会就说这个啊,都说不喜欢女人了!”青年人有着健壮的体魄,只是长得却不太对人胃口——他的眼睛眯眯眼,很小,额窄,呃,总的来说,有点尖嘴猴腮,命薄之相。
“呼呼——”老伯吐烟气,畅意后仰在树干上:“我问你啊,小疯子,当初那神婆不是说你活不过30岁吗,害你娶不成那城西的姑娘,可现在你人都冲40了,还这么硬朗的身子板儿,怎么,不打算去找那婆娘算账啊?”
青年马上脸就灰了,他满脸嫌弃鄙视的模样,狠狠地踹了树干几下:“别提了,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运,这辈子都不想见到那死婆娘,真希望那婆娘有一天会被她自己坑拐来的金钱活埋起来才好——”
徐伯兴味地吐气吸烟,等大汉发泄完了,他一指向前,准确地指出人群中那个眨眼的身影,好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出现了,疯子啊,你看人家这腰扭得,这脸圆的,那叫一个富贵啊,人群中一站说多养眼就有多养眼啊,看来保持得还不错。”
“怎么,徐伯,你见过那婆娘年轻的样子?”大汉疑问,一双眯眯眼看起来在冒光。
“恩,怎么说,我都比她比你多在这里活了几年啊。说实在,当初那女人挺可怜的。一个人离家在外面闯荡,虽然现在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说现在是富裕了呀,不会像从前那样,真的有些事就算是个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啊——”
突然路边传来一阵摔东西的破碎声,打断了徐老伯的回忆,壮年大汉看了那边就急急忙忙冲过去,老伯叫都来不及叫他的。真是疯子!老伯又吐了一圈烟卷气儿,闭了眼睛,手还在静静拈烟,那些烟气从他跟前一直飘向很远的天空中去了,直而缓。
“老伯,请问,赤城的姑苏怎么走?”隔了不久,就有人上前来打扰问路,声音很清脆,格外有活力。
徐伯刷地睁开眼。他面前是个十几来岁的丫头,个子矮矮的不是很高,但模样俊,浑身透着精神气息,让看到的人眼前有一种清醒的感觉。老人家丢开了还剩小半截的烟卷,慢慢走到前面不远处的小摊上坐下,方才开口问道:“小丫头,到那种大人家去干嘛?你有亲戚在那儿干活?”
“不是的——受人所托,去那里拜访一下姑苏老前辈。”寒卿穿着那件大红衣裙,像个招喜的小财神,在老伯位子前站了才不一会儿,就有人围起来看摊前货了。大爷一瞧,自是乐得合不拢嘴,很高兴地对着寒卿左右比划,解了几句,然后屁颠颠地忙他的生意去了。
本还想问清楚的,结果还是离开了,怎么说的,不能阻人钱财啊。寒卿还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左右人群中努力辨着方向,这赤诚的街道挺窄的,寒卿小心避着人群,却还是不小心撞到一人。寒卿惊慌中弯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姑娘,呵呵,好巧,我们又见面了。”男子扶起寒卿,将她拉到一处角落里。
“谢谢,刚才挺抱歉的。呃,你看起来很面熟啊?”寒卿瞄了对方几眼。
男人哧的一声笑起来:“是啊,可惜你忘了。这里平时没这么多人的,只是赤山这次办得有些轰动,周诚的百姓全都被吸引过来了。对了,姑娘,你还好吧。”男子很谦恭地解释,然后关心地问寒卿的情况。
“完全没事,我很好。哦,对了,大哥,你知道姑苏具体怎么走吗?”
“咦?你去姑苏?有什么事吗?”男子眼神忽然冷清下来,瞅着寒卿。
“大哥,你怎么了?姑苏家现在不能去吗?”寒卿疑问地皱起秀气的眉头。
“不是,只是最近家里发生了些事,情绪有些不好罢了。对了,你去我家有什么事吗?”男子抱歉地笑笑,边走边带路。
“恩?原来你家就是姑苏啊,呵,真巧!”寒卿诧异过后,心里终于放下块大石头了。哀叹啊终于不用去找路了,天知道,原来自己是路痴啊——
“我想去拜访下姑苏符老先生。谨大哥,不知道——”寒卿心理活动有点忐忑。经过相互的了解,眼前这人是姑苏家的长子,姓姑苏名谨,性格就是很好。
“拜访爷爷啊,呵呵,那你自己多小心啊。”男子神秘一笑,率先迈步出去。
“啊?——”寒卿垮脸,她有预感,这事肯定办不成——
转了一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姑苏’这极富江南气韵的笔迹。寒卿慢慢走近,黑色大门上是极其简朴的斗拱,起了承重作用,一根根逐递的木头从年代上来看,大概隔了十几二十年了吧。大门是不认识的红色木材打磨而成,充满古典气息。
“谨大哥,你们家有一种厚重的生活品调啊!”寒卿手摸娑在朱红大门上,赞叹姑苏有贵族气质啊。
“呵呵,别磨蹭了,我去叫我爷爷出来,你在这儿等会儿——”姑苏谨整理了下容妆衣饰,一脸正经的转入后堂。
大堂里,只剩下寒卿这么个客人,还有一个在大堂擦灰尘的丫鬟。那丫鬟长得挺高挑的,长得白白嫩嫩的,肌肤赛雪,都快能掐出水来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个水灵灵的丫鬟竟然会被分配这样的活儿。要是自己的柔柔是这样的话,自己肯定天天摸她舍不得放手才对,呀呀,看不下去了。
“喂,姑娘,需要帮忙吗?看你一个人在擦,这么大的大堂,这么多用具,全你一个小姑娘的话要干到什么时候啊??”寒卿凑过去,指了指另外搁着的白色雪布,用手势比了个擦得动作。
哪知,那姑娘理都不理,径直干自己的活。她看到小丫头的双手白白嫩嫩地在堂桌上左擦右擦的,暗自离远了些,既然她那么勤快,就让她自己干吧。
寒卿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着这间高大的屋子,看着这些正常人家必备的家具等等,忽然就想起了锦州城的家,还有那一丝特殊的气味。
只是奇怪地是,五年来除了开头有些想念外,后来竟然全无对家的依赖了,也对,她自己也不一样了。从前近乎自虐的孩子,如今跟别人融洽的相处,从前死都不敢反抗的命令,如今觉得很荒唐了,很幼稚,很可笑了。是啊,什么会比自己的亲生孩子更重要,更能牵动一个当母亲的心啊!谁的母亲会对子女绝情,对外人反而奉承啊!
那时候很怀疑,是不是当那么一种人遇到另一种人,就注定是笑颜还是苦脸了吧——
“姑娘,我们老爷出来了——”管家是个中秃的小老头,他的一双精明的眼睛几乎能转得通任何一件事情。因此,寒卿有被惊吓了一条,那管家又抱歉地弓腰,然后退了出去。
从后堂步过来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头,雪白的头发,起皱的条纹。寒卿很快弓腰问候:“锦州寒卿,拜见符伯伯!”
“恩?锦州——寒卿——?”那老头示意小丫头坐下,然后头抵着拐杖,看着寒卿,眼神转了好几圈。
“是的,符伯伯,可还记得家父寒逍,家母符德佑?”
“寒逍!符——德佑!”老头子几乎震惊了,他激动地拄着拐杖,仔细地捧着寒卿的脸部一点点‘扫描’着,末了,抱了她一下,“像,像,像!孩子是叫——寒卿是吧,啊啊,我的乖孙女哟,你总算来找我了——想死外公了啦——”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什么外公?可怜的寒卿在老人的阴爪之下,轰得快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