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 第二十五章仙门十宗赛事夺魁上（三）
明月静风携细雨，飘飘洒洒斜面过。树影斑驳如碎撒，散漫已不复最初。
一月十五当早，终南派仙门天宗一脉，灰衣众队都安静有序地站立着，气势磅礴，几乎挤满大半的笈灵峰。这是五年前招上门中的弟子，经过五年历练研修，如今也算到了正式拜师的时候，而五年一次的仙门试炼就是提拔一些更适合深造的仙之传人，真正意义上的修仙之士。
笈灵峰顶徐徐降落几朵仙气腾结的云彩，上面有几人影，周身全是五彩霞雾环绕，仙风之气甚重，使人禁不住顶底膜拜。下面的弟子皆是炯炯盯视，显得敬重而深畏，一圈子更加静寂无声，想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冒犯了这干神圣人物。
愈发寂静的全场，只有茫茫人海一点影，呃，不对，两点，他们像在讨论什么，两只头颅磕在一起，窸窸窣窣，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上头的云彩上，众长老皆以合老为首。而合仓老仙翁眼力实在是好的，他这双精光闪闪的小眼一瞟便瞟到茫茫人群中行魅那一身招摇的红衫，以及红衫旁的嚼着耳的灰衣人物的不停颤动的头颅，黑亮亮的小脑袋瓜子——啊，真想一脚踹上去！合仓眼一眯，摆摆长袖，继而轻咳一声，此时下面众门人激动啊，仙人要讲话了！立马侧耳竖听。
可是接下来合老只是开始拂他那雪白的五尺胡须，头还一摇一晃，悠哉站在那朵彩云上，无视下面一干热切的眸光。后面有个一脸严肃的长老终于忍无可忍地恨不成器地冷哼着，合仓眉头一皱，嘴一撇，这个臭管闲的！
很快，他们的身后陆续有御剑仙徒跟上，其中三人风姿出众，依次分别是合仓的大弟子海浪总仙导，一身庄严的藏青紧身袍，端得是干练成熟；跟上来便是合仓唯一的女弟子楚御香，一个非常冷艳的女人，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跟随的，向来独来独往。自寒卿他们上次初试后便再不见踪影，真真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次寒卿也向合老头旁敲侧击，奇怪的是他竟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接着她身旁后的是仙门的三弟子清风，跟平时一样，素白清一色。其余的依次御剑上前，在向自家师傅及众长老行礼后便飞向各自所带分队，喝声指挥。
寒卿轮着指点了一番上头的人，当下正猜着只一面之缘的楚御香师叔的年龄，她抬头看着仍在上头御剑不动的女子，就这么昂然独立于合仓仙翁的身后，面色并无一丝笑意，紧巴巴不做一丝表情。歪头细细看了一会儿，她对身旁的红衣男子道：“行魅，你看楚师叔，她好厉害，这么年轻就当上仙了，才二十左右吧。”
“是吗？”行魅迅速瞄了一眼上头，立马低头，“呵，我看那老女人也该有个三四十左右了，驻颜术还不错！”
寒卿抽了下嘴角，小鸡似地转了四周，扯了行魅的袖子低喝，“闭嘴，女人很恨别人这么说的！要让师叔听见，你还有的活？！”
“呵呵，实话实说嘛，哎！我说，卿儿将来你要是老了，记得向我买那美容养颜的药方啊！”行魅点点寒卿的额头，还不忘包的眨巴眨巴眼。
“去死啊你，敢咒我！哼，要真到那时，你若不乖乖将药送到我手里，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寒卿磨牙霍霍，拧了男孩腰间一把嫩肉，疼的他龇牙咧嘴，暗恨不已。
两人嘻嘻哈哈，行魅这时却是突然一把搂住寒卿的小肩膀，还不待寒卿挣扎，他便施力嘘道：“安静！仙导盯着呢，小心罚你再背那几十万字的心经！别动了，我来掩护！”
“啊？”寒卿立马就着行魅的红衣隔住自己的小脸，往他怀里又塞了塞，整个人完全撑起行魅的半边袖，心里直暗咕：完了完了！五年来自己躲到笈灵峰上修炼，却还是没能逃过清风仙导他的法掌，每隔一些日子还是要向他汇报成果的，美名其曰：公平公正，稳定众人情绪，得体谅！有时是背书，而且还整本全背，有时是展示剑术，法术之类的，不好还会遭到众人嘲笑，尤其姓君的那丫头最是口不留情，可恨！这次看不把她给打趴下——哼！
行魅是一脸如常地搂着女孩在怀里，很高兴她还能再钻进来点，双手收紧了一点却又注意着没将寒卿勒着。而寒卿真是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姿势与行魅的距离是多么的相近，他们的气氛显得暧昧起来。但可能也是平常就经常腻在一起，寒卿一时也是被清风的假面虎的威严怔住，没反应出这一茬，但不能排除一点，就是这一切的一切全是行魅他将天长日久的嬉笑换取此时一刻类似情人间的暧昧。
一闪神，一众人终于开始齐齐御剑跟在掌门那朵彩云后。像天空划满了灰色的颜料，密密麻麻纵向南方。锦州城那帮子老百姓见此盛状最是兴奋异常，个个推挤着跑，挥手追嚷，有的人竟一路跟到南海滨端，因着船岸边的官兵阻止方才作罢。
寒卿一直是被行魅携着，省力省心地看着一路好笑好玩的事迹，对此一桩人间事竟是感念非凡。她突然想念锦州城中自己的家了，想家中老老小小服侍自己的丫鬟奶娘，想自己那面冷心热的哥哥，想家中曾经英俊温柔的爹爹，也想——娘！娘，我竟还会想她？寒卿自嘲一笑，甚是苦楚，低了头，埋入行魅的飘飘红艳中。
一路飘洋划过，行魅带着寒卿却慢慢落在后面，隐在飘忽的云层间。这时身后一声惊疑的呼声传来：“卿儿！”沉稳中带着惊讶的成分，也夹着惊喜，分明一声男儿音，朝气蓬发。
女孩霍得回头，先是有些怔住，待看清是谁之后那潋滟清眸便焕发如玉璀璨的光芒，她扬声唤道：“曲江——”一身灰色修仙服的男子凌于飞剑之上，深邃狭长的眼睛如微波氤氲，挺拔了的身子比上以往更加俊朗，然后她又看清了他身边的女孩，同样一身灰衣裹身，却难掩其清丽可人之姿，娇颜若花瓣惹人怜惜，斜腰处一枚紫金镶玉，衬得整个人贵气却不张扬，两人行在一处，果真天生一对。她、她是——压珠？寒卿疑惑不定，于是拍了下行魅的肩部，示意慢点，她要再看清点。谁知身边的红衣男子瞄了一眼后面的英俊男人又看向自己，彼时寒卿正一脸笑意充盈。‘怎么见到谁都比见到自己更加开心，郁卒！’行魅如孩子般悄然嘟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寒卿，眼似传言，丝丝脉脉。
呃？挠头，“行魅，你没事吧？”女孩很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琉璃眸子疑惑地看向好友。
“哼！”行魅最后也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依言慢了下来。寒卿与追上来的曲江对了下拳，又不可思议的指了那女孩，只见人家女孩子只是稍微红了下脸，嗔道：“卿儿，作什么这般惊讶？”
“压珠！真的是你啊！”寒卿凑合着要摸上压珠的左边脸庞，却被她闪开了。压珠微窘，她旁边的曲江笑着开口：“怎么样？压珠现在很漂亮吧！”
“恩恩——”寒卿也是开心地直点头。如今伤疤好了，那压珠她就不会再被人嘲笑了，以后也就不会偷偷地在角落里抹眼泪了。她一边想着，一边还不停地拽着行魅的后衫。行魅不耐烦，也回头看了压珠一眼，无非就是比以往少了一块疤痕而已，该变的不该变得一样也没改变。行魅的眼光一扫而过，就又转回去了，他倒是还不忘捉了寒卿的小手，制止她的拍拽动作，而脸上对此却是一丝表示都没有。而一脸欢喜害羞的压珠正巧抬眼，看到了那妖媚的男子在审视自己，却不想看到这般淡漠情景，小脸上一时窘迫至极，她看着正与曲江聊得开心的寒卿，心中一时就有了丝丝的不平衡，突然行魅转脸，一道凌厉的目光刺向自己，隐隐煞气直逼而来，只一眼压珠便吓惨白了脸。
寒卿本就生有一副好面貌，烟眉舒展，轻若扶风似柳，蝶翼般的睫毛齐齐煽动，楚楚生机。然而寒卿身上最吸引人的却并不是她一如既往的好面容，反倒是她身上处处萦绕的柔和之气，仿佛她在哪里哪里便有阳光的感觉，像春风吹拂心间，安心的静谧的有时又有灵动的感觉，招人亲近，引人神往，永不灭的澎湃朝气。
俊逸的男子身边，佳人一双杏眼含笑对向寒卿：“卿儿，你可别总是问他，这可是我自己的事！”
“哦。”寒卿笑得像只小老鼠，眯眼贼贼觑，原先曲江那小子说他从府中命人拿了多少种多少种珍稀名贵的药材，配了多少引子，什么千年何首乌，极阴草，魂盘等等，寒卿有的压根就没听过，茫然不已，只有一边的行魅不屑的撇嘴，抱肩甩袖。寒卿那一副求知欲望深浓的模样，极大满足了曲江显摆的心理，于是又胡诌出一筐罗的药名来，惹得行魅更加哧鼻，直对着寒卿的后脑勺暗骂：‘蠢蛋！’
压珠轻轻推开曲江，自己行到寒卿身旁与行魅同排，“别听他瞎说，其实我这伤也算是旧伤了，而这仙山稀珍药材很多，是仙导怜惜，赠我百年一期的蕴花——”百蕴！寒卿听得一愣。压珠顿了一顿又慢慢述道，“我这才能得以慢慢恢复容颜，得以见人！同时这也是这么久都没与你联系的原因——”
“是想给我惊喜吧！”寒卿笑着接道。
“嗯，呵呵！”压珠也是一笑，两人凑到一处，寒卿轻声哄道：“多了个如花似的美人，只怕如今山中又多了不少追蝶吧？！”
“瞎说什么呢你！”压珠颊边飘上一朵红晕低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翡翠碧珠子露出一小截，颗颗圆润，寒卿这时抬眼正巧瞅到，于是惊讶：“压珠，这不是——”她指着压珠脖子处，只见面前女孩又是敛眉臻首，连着那脖颈都泛着一圈粉色，咦？难道说越好看的就越容易害羞！
“嘿嘿——定情信物！”寒卿眯眯眼，笑了，手指在曲江和压珠身边点来点去，却有点猥琐的感觉，行魅在她身后，听到此声，不经意间打了一身颤。
大部队后，几人结伴而行，一路上其实就寒卿与曲江在调节气氛，行魅他一改往日作风，此时倒是一直紧闭着嘴巴，安心御剑。寒卿一直在笈灵峰独自修行，偶尔受些猫类指导，失误越来越少，这么多年了很多人都认为她是最厉害的，对她还蛮敬畏，只是她根本就没跟任何人比试过，连她自己也不知如何的，而此行应该是她直逼最现实的一次了，且看她如何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