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 25、纠缠

任秀秀出了宿舍，走到一个垃圾箱边，当她正要把杂志丢进去，跟她同宿舍的万娟几个姐妹，嘻嘻哈哈地朝她走了过来。万娟手里拿着一支牙膏，胡蓉拿着一包洗衣粉。田甜特别些，她的东西不像万娟、胡蓉那样显露在外，而是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的。不用猜，任秀秀就知道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是卫生巾。

上街来啊？任秀秀把杂志重新藏在了身上。

看你神色慌慌的，莫不是要去跟哪个帅哥约会吧？万娟推了任秀秀一把。

我不相信你就不想？任秀秀跟万娟开起了玩笑。

你那点心思，我一猜一个准。不过，万娟说到这，神秘地左顾右盼地看了看，搞地下活动是非常危险的啊，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去去去。乱说什么呀。任秀秀想尽快把身上的杂志处理掉。说完这句话，径自走了。

走出校门，任秀秀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刚才没有把杂志丢在垃圾箱里，不然就被机灵鬼万娟发现了。她要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或者把视线投射到垃圾箱里去，事情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论如何，杂志的事不能让宿舍的姐妹们看见。事情败露在李晓眼前，实属大意。这样的大意，以后决不能再发生了。任秀秀左瞄右扫地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已经走过两个垃圾箱了，还没把杂志处理掉。她不是不想将杂志扔进垃圾箱，而是担忧万一暗处有眼，麻烦仍然甩不脱。只要是桃源中学的学生捡到了那本杂志，并指名道姓地报告给学校，她的日子就不会好过。怎么处理那本烫手的杂志，成了此时任秀秀的一块心病。路过一家杂货店时，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买打火机。男人退身出来，见了亭亭玉立的任秀秀，一双鼓凸的眼睛就粘在了她身上。

学生妹想买点什么？哥帮你买。中年男人猥琐地说。

任秀秀仿佛吐下了一只苍蝇，恶心得要死，“哇哇——哇哇”地连吐了数声。

装啥子高贵，中年男人瞟了任秀秀一眼，没准是只嫩鸡呢。

你妈你姐才是鸡！任秀秀的反击脱口而出。以前她并不知道“鸡”指什么，是在《少女时代》杂志上才看到的。“鸡”就是书面语中的妓女。那篇《我是少女，我怕谁》，写的就是一个十七岁少女做“鸡”的故事。

中年男人没占到便宜，又贼心不死，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想发发心中的憋气，就说，妹崽，看不出你连鸡是么子都晓得，厉害啊！

呸！任秀秀恶恶地将口中的痰朝中年男人吐去。

中年男人跳到一边，指着任秀秀凶巴巴地说，就不信制不了你了。

任秀秀没理中年男人，走进了杂货店。

姑娘，买啥子？守店子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卖——任秀秀进店子是为躲避中年男人的纠缠，没想卖东西。

你给老子出来！中年男人在杂货店外叫嚣。

姑娘，你怎么惹到那个马蜂窝了？老婆婆关切地问。

是他故意找岔子。任秀秀说。

中年男人见任秀秀不理他，就走进了杂货店。

任秀秀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求救地看着老婆婆。

老婆婆站起身，用微微颤抖的右手指着中年男人说，三鸡蛋，要惹事到街上去哈。

你少管。这个妹崽又不是你家哪个。被老婆婆称为三鸡蛋的中年男人，边说边把手伸向任秀秀。

任秀秀惊恐地退缩着。

出去不？老婆婆威严地说，再不出去，我就打110了。

莫打。莫打。我这就走。中年男人告饶道。

中年男人走后，老婆婆对任秀秀说，姑娘，往后见着他，躲远点。

任秀秀谢过老婆婆，正要走，眼睛落在了打火机上。何不买个打火机将杂志烧掉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主意，让任秀秀绷着的心，松弛了下来。

拿着打火机，任秀秀兴冲冲地走出了杂货店。在街上烧，太招人显眼，如果环卫工人发现，还要被罚款，那反倒弄巧成拙了。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才行。她四下里看了看，见不远处有条巷子，便决定走到里面去烧。巷子很深，两边是低矮的民房。多数人家的房顶上都伸出一截长长的锈迹斑斑的铁管。那是煤炉的烟管。冬节里整日可见袅袅的灰白烟气。其他季节，则只有在早晚做饭时分，才能见得着烟管冒烟。其间夹杂着一两个残垣断壁的破败院落，里面杂草丛生，十分荒凉。任秀秀选了靠右手边的一个院落走了进去。一股刺鼻的酸腐味直往她鼻孔里钻。她赶紧捂住鼻子，连退了数步之后，站住了。在这个地方处理那本杂志，实在是太好了，一点不用担心被同学发现。不过，在拿出那本杂志之前，她还是朝院落外望了望。院落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彻底地放了心。杂志拿出来后，她望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留念。随后，她打燃打火机，将黄色的火苗对准了杂志的一角。一股纸张燃烧的焦糊味，顿时在院落里弥漫开来。

卸下了挂在身上的炸弹，任秀秀顿觉一身轻松。她再不用害怕李晓告发了。

返回学校时，任秀秀在校门口遇到了匆匆忙忙的赵锐。

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赵锐急迫地说。

找我？任秀秀脸放红光地看着赵锐。

书呢？赵锐急切地问。

什么书？任秀秀没反映过来。

你砸李晓的那本。赵锐神情严肃地说。

听赵锐那么一说，任秀秀便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了，失落一下将她的心给塞满了。

说话啊。赵锐着急地催问道。

李晓那张臭嘴还跟你说了什么？任秀秀避而不谈杂志的事。

你怎么看那种书呢？赵锐压低声音说。

看什么书，是我的人身自由。任秀秀说。

你——你怎么这样？赵锐瞪大眼睛望着任秀秀。

赵锐，你老实说，要不是因为那本地摊杂志，你会来找我吗？任秀秀目光灼人地看着赵锐。

赵锐被任秀秀的话噎住了。确实，如不是听李晓提及到封面上那些肮脏内容，赵锐是不会主动来找任秀秀的。促使赵锐立马作出反映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这周的班长还有最后十几小时才卸任。由于是当班的班长，他在听说有同学看黄色书籍后，不能不管。不然，便是失职。

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任秀秀幽怨地看着赵锐。

请把书交出来。赵锐态度坚决地说。

任秀秀气哼哼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你不要不高兴。这事要是传开了，对你，对高一（23）班，对欧阳老师都很不好。赵锐说。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买那种书看吗？任秀秀直勾勾地看着赵锐。

不知道。赵锐装糊涂。

真不知道？任秀秀问。

赵锐使劲点了下头。

你要是对我有对黄雪十分之一的好，我也不会看那种书。任秀秀委屈地说。

扯人家黄雪干吗？赵锐皱着眉说。

黄雪是个妖精。任秀秀诅咒道。

任秀秀，你太过分了！黄雪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赵锐厉声正色地说。

她就是个妖精嘛！任秀秀固执地说。

请不要把黄雪扯进来。赵锐强压着冒顶的气说。

就是她，你才对我冷谈的。任秀秀完全是一幅不管不顾的样子。

我给你说过的，我跟你，跟黄雪，只能是同学。赵锐再次把底牌亮了出来。

你再跟黄雪往来，我就继续看那种书。任秀秀要挟道。

书呢？任秀秀的话使赵锐猛然想起了来找她的目的。

任秀秀本来想说烧了，话临出口时却变成了，在它该在的地方。

你不肯拿出来，说明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相信你是在一时糊涂的情况下才去看那种书的。赵锐改变了说话的策略。

想听实话吗？任秀秀忽闪着眼睛问赵锐。

说假话最终害的是自己。那个家喻户晓的《狼来了》的故事，想必你任秀秀不会不知道吧？赵锐说。

教育我？任秀秀轻描淡写地说。

我只是想提醒你。赵锐说。

实话就是因为你。任秀秀气恼地说。

不要老是将我与你联系在一起。赵锐一脸的严肃。

就要。怎么了？任秀秀任性地说。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自重。

不等任秀秀张口，赵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锐那句“希望你自重”的话，对任秀秀刺伤特别重。她竭力控制着不让委屈的泪流下来。赵锐对她的不理不睬，她忍了。可是，赵锐伤她自尊的话，她接受不了。读初中时，她是高傲的公主，从来是居高临下地看人。班上给她递纸条，约她唱卡拉OK，请她吃饭的男生排成了队。到了桃源中学，事情倒过来了。不是说没有对她有好感的男生，而是她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赵锐。开始，她还只是欣赏赵锐的球技和潇洒的长相。慢慢地就关注起他的言行来了。不管是在课堂上，或是在睡梦里，只要一想到赵锐，内心就莫名地激动。她想把那份情感压在心底，可是她做不到。只要想见赵锐了，她就会跑到男生宿舍楼下去大喊大叫。这样做，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大方方。大大方方地喊赵锐，在她看来反而不易引起同学们的猜疑。在她的手机里，有一张赵锐在篮球场上拼抢的照片。照片上赵锐只有半边脸，另一半被对方球员遮挡住了。尽管如此，她仍是喜欢得不得了，时不时地总要拿出来悄悄地望望。宿舍熄灯后，她会躲进被窝把手机里赵锐的照片翻出来。看着看着，赵锐就会在她眼里活起来，甚至她都能够感觉到赵锐的拥抱和亲吻。陶醉在其中的她，会把脸紧贴在手机上，享受着幻想带给她的幸福。

想着心事的任秀秀，忘记了楷脸上的泪水。从香樟树林走过的学生，边走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发觉自己成为同学的关注对象后，她迅速地离开了。

去哪呢？她不想回寝室，万娟见了她的红眼睛，会刨根问到底的。

不觉中，任秀秀走出了校门。当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的时候，被在街上游荡的三鸡蛋给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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