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 19、向网络投降

高一（23）班的学生，对学校停欧阳老师的课，十分愤怒。杨晓走到讲台上，号召说，欧阳老师的课，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可就为这学校却把她的课给停了。为了欧阳老师的名誉，为了我们高一（23）班的将来，走，向学校请愿去，让校长恢复欧阳老师的课。

杨晓的话得到了热烈的响应，学生们纷纷起立，准备行动。

等等。对学校停欧阳老师的课，赵锐跟高一（23）班所有同学的感受没什么二至，在杨晓提出去请愿的最初一瞬，也是赞成的。可是，当同学们站起来要向外走时，他脑子里立马想起了分班时去向校长要说法的情景。欧阳老师肯定不赞同这种做法。那么，怎样才能把同学们的心愿表达出来呢？他想到了网络。

同学们急切地看着赵锐，等待着他的下文。

分班那次我们去向校长要说法的情景，我相信同学们一定还记得。欧阳老师看我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学校停欧阳老师的课，肯定不对。但是，我们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

你有什么好主意？童小柯问。

我是想法是这样的，把事情的真相发布到网上去，让社会舆论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赵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主意。双手赞成。童小柯欢呼道。

杨晓挠着后脑说，我咋个就没想到利用网络呢？

赵锐走到门边的课表前，看了一眼，说，今天下午刚好有节信息技术课，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每人发一个帖子。帖子内容，可以是事情的陈述，可以是呼吁，可以是短评，可以是质询，一句话，就是要形成一种来自社会的压力，让学校取消对欧阳老师进行停课的错误决定。

蒋晓丹对学校停欧阳俊秀的课，多少有些意外。在她的意识里，最多是给予一下批评，让欧阳俊秀收敛收敛就行了。当童洪波校长明确告诉她，欧阳俊秀停课反省时，她心里的感受就像暴热天突然喝到冰凉的冷饮一样爽快。她从童洪波校长办公室回来。路过高一（23）班教室，见里面乱哄哄的，就明白又有好戏看了。嘴角处便浮现出一丝不易觉擦的冷笑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蒋晓丹预想的方向发展。高一（23）班在那一阵哄闹后，出奇地平静。

到晚自习时，高一（23）班学生发布在网上的关于欧阳俊秀被学校停课以及呼吁校方恢复欧阳俊秀上课的帖子，被传得漫天飞。转帖率之高，不亚于当红明星的绯闻。

童洪波接到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崔明芬电话，是在晚上的八点一刻。当时，他正跟在市委办工作的同学乔华商谈调动的事。

童校长，你在哪里？崔明芬用的是质问的口吻。

童洪波一听，感到不妙，赶紧说，我在跟几个老师谈点事。

你先把自己的事给处理好。崔明芬的话显然是有所指的。

童洪波一愣，莫非跑调动的事，她知道了？不会呀，就算知道了，也不该有火气啊。看来，肯定是有事了。当校长这几年，他最担心的就是安全方面的问题。但愿崔明芬的电话与安全无关。

崔市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指示。童洪波低调地说。

你自己上网看看去吧。崔明芬挂断了电话。

童洪波跟乔华谈事的地方，是一家叫做“明日再现”的休闲会所，里面的每个包间都能上网。童洪波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放，走到电脑桌前，开启了电脑。

什么事把你慌成那样？乔华吸着烟问。

崔没说。叫我上网看。童洪波答。

网页打开了。可崔明芬又没讲看什么。童洪波发呆地看着显示屏。

怎么回事你啊？乔华问。

那个崔也是的，只叫我自己看，又不告诉我看什么，这跟大海捞针有啥区别。童洪波埋怨道。

说你傻吧，你又是省级示范性高中的校长。她叫你看的，肯定与桃源中学有关。你在百度里输入桃源中学不就行了。乔华讥诮道。

照着乔华的指点，童洪波很快就在显示屏上看到了关于欧阳俊秀停课的若干帖子。其中的一条，把童洪波眼睛都快气爆了。那条帖子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桃源中学的校长是个草包，根本不懂教学，只会耍淫威。这种人当校长，不光是桃源中学的灾难，更是全市人民的灾难。

我——我——我操——童洪波恼羞成怒地骂道。

你呀就是沉不住气。说你好多回了，总也改不了。乔华见童洪波怒发冲冠的样子，知道遇到麻烦事了，就走到电脑前去看。

童洪波刚才看的帖子，还在显示屏上。乔华扫了一眼，难怪童洪波要生气了。他把童洪波拉到沙发上坐下，询问事情的原委。童洪波便把欧阳俊秀上公开课的经过，一一道了出来。

老同学，这可是你自己惹火烧身啊。乔华教训童洪波道。

都像欧阳俊秀那样公然让学生们在课堂上讨论女人、婚姻、爱情，那还了得？童洪波愤愤地说。

此话差矣。乔华说，欧阳俊秀的课，在我看来，不但不该受到指责，甚至遭到停课，相反，还应该作为教学改革的经验进行大力宣传。

你狗日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童洪波泄愤道。

桃源中学不是省级示范性高中吗？作为省级示范性高中，你就得有别于其他学校的不同之处是吧？欧阳俊秀的课，能过得到那么多学生的喜欢，你就没从中嗅到什么吗？乔华开导童洪波说。

明白了。老弟，不愧是在领导身边工作的人，眼界就是高。童洪波经乔华那么一点拨，茅舍顿开，明天我就恢复欧阳俊秀的课。

事情是崔询问的，你得给人家一个回复。乔华提醒童洪波。

现在吗？童洪波问。

老兄，你那几年的县长是白当了啊。乔华奚落道。

你别老是损我好不好？童洪波说。

你当县长时不是很会运筹帷幕吗？怎么到了学校就变得弱智了。

我这不是急的吗？童洪波不舒服乔华，却不能得罪，挪窝的事，还得他出面帮忙。

给崔的回复电话，肯定要打。但是，不是现在。稍晚些给她打，起码可以给崔传递这样两个方面的信息，一是你认真落实了她的指示，二是采取了果断措施，恢复了欧阳俊秀的上课。

行。那就晚一些再打。童洪波说。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进行其他项目了？乔华说。

洗脚，还是捶背？童洪波问。

什么都行。但我事先申明一点，只能是社会主义的洗脚和捶背。资本主义那一套，我可不沾染。乔华摇着手说。

从洗脚城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童洪波拦了辆的士，送走了乔华，之后，他走到街边给崔明芬打了一个电话。

崔市长，没打搅你吧？童洪波说。

你准备怎么处理？崔明芬的话像在梦呓。

接到你的指示后，我立即上网查看了关于桃源中学停欧阳俊秀老师课的那些帖子。事情闹得那么大，责任在我。

责任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事端平息下去。崔明芬不想听童洪波啰嗦。

我们刚开过碰头会，决定明天就让欧阳俊秀上课。童洪波说。

马上以桃源中学的名义在网上发帖，把学校的决定公布出去。崔明芬给童洪波下了命令。

好好。我马上落实崔市长的指示。童洪波忍气吞声地说。在县上，他是呼风唤雨的人，何曾受到过这种气。可是，现在情形变了，在一个女流之辈前面，他都得把头低下去。这也更坚定了他调离桃源中学的决心。

成名啊，睡了没有？童洪波皱着眉打通了郭成名的电话。

还没呢。童校，有事啊？郭成名的声音在夜晚的街道上显得很响。

网上关于欧阳俊秀停课的贴子你都看到了吧？童洪波问。

看了。童校，网上的东西，你管它做啥。郭成名说。

你马上以办公室的名义写个恢复欧阳俊秀上课的帖子发到网上去。童洪波交代说，内容上要强调学校对事情的重视，停课是个别领导的错误决定，经行政会议研究，已经对那个错误决定进行了纠正。

郭成名没吱声，停课的决定本就是童洪波决定的，现在那样说，明摆着是在推卸责任。想法归想法，事情还得照童洪波说的去做。

欧阳俊秀一夜未眠，对学校停她课的事，怎么也想不通。对昨天的课，她反复地进行了回忆，无论是她的指导，学生的回答，都无非议之处。停课的原因，也就只能是教学观念的碰撞了。不行，不能就这样让领导把我的课给停了，明天必须去找童校长，陈述、申辩。

次日，欧阳俊秀一到校，就径直朝童洪波办公室走去。

童校长，耽搁你几分钟时间。欧阳俊秀的话柔中带钢。

欧阳老师，你什么也不用说了，马上去上课。童洪波说。

欧阳俊秀奇怪地看着童洪波。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去上课吧。童洪波的话等于是在向欧阳俊秀下逐客令。

怎么回事呢？

童洪波认为欧阳俊秀的疑虑是装给他看的，明明你指使学生上网发了帖子，却在我面前装好人，两面三刀啊。不过，童洪波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但，警告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便说，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欧阳俊秀不明白童洪波的话是什么意思，又不便多问，满脸狐疑地离开了童洪波办公室。

欧阳俊秀走进高一（23）班，教室里立即欢呼起来。从学生们激动的欢呼声中，她一下子明白了童洪波校长那么快就恢复她上课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