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断影残红 -- 第二十三章 凤鸣巫山
幽深的大殿上，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嗒嗒嗒……”就像漆黑的暗夜里突然落下的雨滴。
“圣君，残月等人已改变路线，转为西行，现在正在巫峡……”白衣男子单膝跪地道，眉宇间隐隐透出几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空寂的风自大殿深处吹来，冰寒刺骨，白衣男子的身子低了低，继续道：“现在与残月对上的，乃是邪神组织的流云和焚天……”
“流云么？”慕布后传来一声戏谑的笑，随即化为了沉静，只听那人淡淡地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白衣男子恭敬地道，起身缓缓退了出去。临到殿门时，抬头瞟了一眼幕布，这才缓缓转身离去……
……
秋风一如继往萧瑟地吹着，晓风三人的心都已经凉到了心底。如果说之前的金甲人是残月无法匹敌的对手，那么，眼前的流云便是另一个金甲人——他的力量虽然无法与金甲人相媲美，但，对于重伤的残月来说，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没有一个是可以打败的对手。就像一百两黄金和一千两黄金对于一个乞丐来说都一样，因为他都没有！
“大叔……”晓风握紧了拳头，低下头去，终是没有勇气再看大叔笃然前行的背影。
这一战，无可避免！无论大叔有没有受伤，结果都是一样！
这一刻，晓风忽然想到了一个字——“死”！大叔会死吗？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吗？晓风无从知道，但晓风的心里有着深深的担忧……
“怎么办？！大叔如果败了，那两个人肯定不会放过大叔的，怎么办？！”冷汗一滴一滴地自脸颊滑落，然而晓风已经没有心思支管这些。一旁，子洋与慕容雪的脸上也满是担忧，这一战，是明摆着的凶多吉少，然而，他们却只能袖手旁观！
摇晃的木桥上，雾气飘飘渺渺，亦真亦幻。两旁的绝壁上不时滚下一颗颗小石块，打破这山雨欲来前的寂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木桥在秋风中颤抖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嗒嗒嗒……”残月缓缓踏上了木桥，缓缓抬首，看着对面的流云，脸上有着依旧从容的冷漠，一双眸子平淡如水，没有任何波澜。
“这是我们师兄弟两个人的战争，我不希望有人插手……”流云漠视前方，用勿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闻言，焚天识趣地一纵身，落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注视着着这边的情况。
浓烈的杀气交织在一起，搅动着这片天空下的气息。木桥在浓烈的杀气下颤抖得更加更加厉害了，绝壁上一块块山石被杀气震落下来，掉落进滚滚的江水之中。迷漫的雾气阻隔了视线，但“怦怦怦“石头落水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旁。
木桥在狂风像秋千一般荡了起来，晓风模糊看见，两个身影同时动了，向着木桥中央极速而去。没有太过华丽的招式，流云只是一剑刺向残月的胸前，残月右手横剑于胸，挡住了流云的攻势，“咝……”一声清鸣，残月手中的剑顺势一转，流云的身影已是向前冲了出去，两人错开的瞬间，流云已是以剑撑地，全身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右腿向残月的脸部踢去。残月身子往后一低，靠在木桥上，躲过这临门的一脚，右肘已是抵住了流云的右腿，一掌拍了过去。
“嘣……”掌腿相接，只听一声闷响，两人的身子齐齐往后退了几步。“咔嚓……”木桥的栏杆应声而断，两人顿时落下桥去，却又在落下的瞬间勾住了桥上的绳索。剑已入鞘，两人就这样倒挂在木桥上相互打了起来，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稍有不慎，整个人便会自桥上掉落下去，那场景，惊险无比，直看得晓风三人心惊胆寒。
“嘣……”又是一次猛烈的拳掌相撞，两人借着反弹之力落在了木桥之上，然而，在打斗的时候，木桥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最原始的骨架，一根根粗麻绳连结在一起，织成一个最简单的网络。
“师兄，看来这些年你也没闲着啊……”流云的嘴角挂着一丝奇怪的笑，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剑——那是一把光剑，除了剑柄之外，剑身已是隐没在璀璨的白光里，看上去，就像是流云的手中只有那一截剑柄，然而，这便是剑谱上排名第四的名剑——承影！
残月没有说话，脸上看上去依然平静如初，断影在他的手中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一丝一丝，像跳动着的火焰。
忽然，一滴汗珠自他的手心滑落下来，落入了下方的万丈狭谷之中。他，已经到极限了。
流云的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这个微小的瞬间，他自然看在眼里。
“师兄，我们两个之间，注定只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说罢，流云整个人影已是飞上了半空之中，俯瞰着下方的残月。
“承影流光！”
一声轻喝，一道耀眼的白色剑光横扫而来，像一幅展开的绚丽画卷，画卷上铺陈着动人的白。晓风望着那眨眼即逝的剑光，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失神。
九龙飞天，苍穹震击！
视野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看清，只能感觉到周围都是那种耀眼的白，那光芒似是盖过了天上的太阳，晓风似是在漫天剑光中看到了一个青色的人影，他舞动着手中的七尺巨剑，从苍穹之下划下那惊天的一剑！
“天——绝——斩！”
……
“喝……”残月轻喝一声，全身所有的力量都汇于手中剑上，血红色的光芒在断影上流淌，看上去就像是火焰在燃烧一般……
“断影残红！”
炽白与血红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天地间唯一存在的画面！
“轰隆隆……”碰撞产生的强横能量疯狂地往四周蔓延，整个巫峡都在震动，巨大的石块从绝壁上震落下来，掉入底下的万丈深渊……
狂风席卷而来，粗重的沙石被吹得滚滚飞扬。强烈的光芒充斥着眼球，晓风视野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看清……
……
“大叔，杀气是什么东西啊？”宁静的乡间路上，晓风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金色稻穗，一边问道。
“杀气？”大叔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遥远的天际，缓缓道：“杀气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
“杀气是一个人心底的杀念和欲望的外在体现，一个人的杀机越重，杀的人越多，他身上的杀气就越重……”
“杀的人越多，杀气就越重？”
“对。一个人的杀戳越重，杀气就越重！”
“那为什么大叔可以看到，我就不行呢？”
“大叔不是看到，只是感觉得到。杀气是一种无形的空气波动，当一个人将他心中的欲念释放到他周围的环境中时，就会扰乱环境中的空气波动，转而形成与周围不同的气息，这种气息便是杀气！”
“杀气的无形，从某种意义上说，和剑气是一样的，当它扰乱平静的空气时，人们就能感应得到……当然，前提是那个人必须有敏锐的洞察力……”
“洞察力？”晓风喃喃道，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
“对，这些，等到以后你成为真正的剑客你便会知道。杀气不仅能体现一个人心中的杀念，也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真正的高手，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散发出来的杀气，不管是隐藏还是释放，这样就可以很好地伪装自己……”
“伪装？他们不是高手吗？为什么还要伪装自己呢？”晓风搔着脑袋问道。
“晓风，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没有谁是天下无敌的。倘若一个高手遇到一个比他更厉害的高手，该怎么办呢？”
“打啊！”晓风想也不想地回答，待看到大叔脸上并不是很满意的表情时，又马上加了一句道：“打不过就逃呗！”
“呵呵……”残月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缓缓道：“倘若遇到真正的高手，是逃不掉的，你只有通过伪装麻痹对方的意志，然后出其不意，一击必杀！”
“哦……”晓风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了，又似是不明白，“那这和杀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人没有杀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真的不会功夫；要么，便是武功绝顶的高手……所以，这个世界很大，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嗯，大叔，我明白了。那一个人的杀气会不会变化啊？”
“在短时间内，一个人的杀气是很难改变的。如果改变，只会有两种情况，一种便是由弱迅速变强，这是善于伪装的人使用一击必杀时出现的情况；还有一种，便是杀气迅速减弱，这是一个人死亡时或遭到毁灭性打击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
“杀气！大叔的杀气在迅速减弱！……”晓风大声吼道，虽然无法看清战斗的具体状况，但凭借大叔教与他的方法，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大叔释放出来的杀气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减弱！
“晓风，你怎……么了？”滚滚的沙石自身旁飞洒而过，慕容雪说话都有些不顺畅。
“雪儿，大叔的杀气在减弱，恐怕……”晓风紧闭着眼睛，凭感觉感知周围的一切。不错，大叔的杀气正在减弱，恐怕还会有消失的趋向！
风依旧吼着，然而晓风却什么也听不到，他紧闭着眼睛，现惟一能感觉到的便是大叔渐渐衰弱的气息！
“大叔！……”感觉到大叔的气息正在一点一滴地从脑海中消失，晓风不禁睁开眼来，耀眼的白光下，他看到一个身影缓缓落了下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向着脚下的万丈狭谷落去！
“不！”晓风伸出手去，却忽然发现自己离大叔还有那么一段遥远的距离，这无法逾越的永恒！这一刻，晓风忽然无法想像自己以后的人生世界该要怎样走，或许没有以后的人生世界也不一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掉下去，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这一幕，晓风看到了，子洋看到了，慕容雪也看到了。然而，一切就像前行的路，他们走着，却无能为力！
晓风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神情呆滞，看上去似失了灵魂一般。
“大叔死了！大叔死了！……”晓风怪里怪气地道。一脸自嘲。
慕容雪想安慰两句，却忽然发现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子洋也无奈地低下了头去……
整个巫山的猿啼似乎都在这一时刻响了起来，有如绝世的哀鸣，恸彻天地……
就在一切本应该结束的时候，忽然，自万丈狭谷的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凤鸣。那声音，似是盖过了巫山上下所有的猿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