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断影残红 -- 第二十一章 一见如故，再见佰路
“嗒嗒嗒……”无尽的黑暗中传来笃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听起来就像是索命的亡魂在催促一般。数不尽的黑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远处，视野里没有半个人影，刺骨的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残月从未感觉过如此寒冷。
“这是哪？我又在哪？”残月心中忖道，抬首不见日月，低头不闻大地，黑成了这里唯一的颜色，这里，究竟是哪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残月怔怔地望着来人的方向，没有光，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看到一丁点儿白色，那是那人穿着的衣服。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庞，残月却是看不清楚。但从那个身影，残月能感觉出来，他是谁。
“好久不见，残月。”来人笑着说道。
黑暗中只看到他的嘴角动了一下，却是无法看清他脸上笑意。
真的是他！残月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喃喃道：“秋寒，你……”
“很惊讶，是吗？”秋寒嘴角依旧挂着笑容，缓缓道，“十年了，我在这已经等了十年了……”
“十年？！”残月有些不解地道，“你是说，这里是……”
“这里便是黄泉路，通往无间地狱的地方，也是天底下最黑的地方，纵然有太阳之光，也无法照亮这一片黑暗……”
“地狱？！”残月再一次惊道，这里是地狱？我怎么会来这里呢？
“残月，我妹妹呢？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秋寒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他的语气也似是冷了许多。
“对不起，秋寒，我……”提到秋心，残月蓦然沉默了。
秋寒也沉默了。然而，片刻之后，他的拳头上已经燃起奔腾的怒火，整个面孔也刹那间扭曲，最终化为了一头凶猛的老虎，向着残月扑来。
残月没有躲开，他也没有想过要躲开。这是他欠他们的，纵然是要他的命，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残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咆哮的老虎扑了过来，带起一阵轻风，吹过残月的脸上。奇怪的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残月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依旧那么黑暗，就算有人把剑横在你的脖子上，你也看不到。
四周一片死寂，忽然，笃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残月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轻地道了句：“秋寒，是你吗？”
来人没有回答，脚步声愈来愈近，残月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抹青色。是他！
“怎么是你？！”残月喃喃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说……”
“嗯。”似是知道残月想说什么，青衣剑客点了点头，缓缓道：“十年，我只能让他沉睡十年。十年之后，这个世界的未来就看你们了……”
“他？！”残月喃喃道，脸上的疑惑终于化为了震惊，“你是说那个人？！他真的存在？！还有你……”
“许多事情，不是因为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青衣剑客缓缓地道，“那个人，一直在那里，已经几百年了……”残月蓦然无语了，许多先前无法明白也无法相信的事情，这一刻，似乎忽然明了了，也相信了。就像走在黑夜里太久，你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阳光，等到天亮的那一刻，你，就信了。
“连你都打不过他，这世上还有人能打败他吗？”残月望着头顶的苍穹，缓缓道。黑暗的天空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一颗星辰。
青衣剑客笑了笑道：“有，会有的。你看到东方那颗明亮的星星了吗？只要它还在，这个世上就还有人能打败他……”
“你是说……”残月望着东方天际的启明星，缓缓说道：“……晓风？”
一阵轻风吹过，残月蓦然转身，身旁的青衣剑客已是不见踪影。黑暗中他的声音有如从四面八方传来，远远地传入残月的耳中。
“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还不可以死！”
……
“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还不可以死……”残月蓦然醒来，脑中依旧回响着这句话。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梦，然而，却似是比梦更真实。
“大叔，你终于醒了！……”晓风有点疲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残月这才发现，原来一路上，都是晓风背着自己的。
“晓风，放我下来。”残月缓缓道，已是从晓风的身上落了下来。
晓风无力地瘫坐地上，边擦汗边埋怨道：“大叔你真够沉的，如果不是以前经常帮大伯背小猪，现在我肯定还背不起你……”
“哦？原来你把大叔当小猪背，是么？”此言一出，子洋与慕容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晓风立马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说：“不是不是……怎么会呢？”
残月早知晓风只是随便说说的，又岂会放在心上？看到晓风的窘样，微微一笑，便再没说什么。
“大叔，你现在的武功恢复得怎样了？”之前听慕容雪说，中相思毒的人会武功尽丧，但等到第二日就会慢慢恢复，起初晓风还不相信，如今看大叔的样子，似是不假。
“嗯。”残月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惊喜之色，道：“应该有七八成了……”
“哦。”晓风点了点头，心中本欲高兴，忽然想到：“既然雪儿的话是对的，那如果下个月十五，还没找到解药，大叔岂不是要……”想到这，晓风偷眼瞄了一眼大叔，但见残月脸上平静而自然，看不出是喜是悲。
“大叔，你见多识广，我们都赶了一天路了，现在到哪里了啊？”晓风问道。
残月抬首遥望，前方云雾缭绕，两座大山隔江而立，气势磅礴，又如情人携手相望，情意拳拳。于是道：“这里是巫山……”
“巫山？”晓风自然不知道什么巫山，只是本能地道了一句。
“那从这里到大叔说的天机阁还有多远？”晓风又问道。倘若七日之内赶不到天机阁，找不到地方替大叔疗伤，那或许等不到一个月后相思毒发，大叔七日后就会重伤不治身亡了……
“巫山属于江南中部地区，昆仑山位居西域，二者相距恐怕有几千里……”
“几千里？！”晓风不禁咂了咂舌，“我累个去，还有这么远？！”晓风万没有想到，此去昆仑竟然有几千里，想到当初从竹园村往东逃亡一年才到蝶谷，而昆仑更在竹园村以西，如今要到昆仑，别说七天了，一个月恐怕都不够……
残月似是知道晓风心中所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摸了摸晓风的头。忽然，残月的脸色一变，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
“有杀气！”残月低语道，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闻言，晓风三人心中都不禁紧张了起来，躲到了残月的身后。
空中的杀气渐渐消散，最后终于再难寻到半点踪迹。
“走吧。”残月低声道，缓步往前走去。杀气虽然已经不在，但残月断然不相信那人会就此离去。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前方雾气漫漫，已是道路难寻。两旁皆是巍峨耸立的高大石林，时不时有一两块小石块从山顶滑落下来，落在路中。四野里一片寂静，这石头滚落的声音听起来竟是也有几分吓人。
四人缓缓往前走着，周围每样东西，都清晰地映在残月的脑海之中。前方，两座陡峭的山峰相对而立，宛如有着千年宿怨一般。“哗哗”的水声不断传来，看来，已经到了巫山脚下了。
大江近在眼前，“哗哗”的水声自脚下传来，茫茫雾气覆于江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一座木桥横于江上，绳索为桥栏，木板为桥面，在雾气间摇摇晃晃，隐约可见，看似弱不禁风。
“小心，有杀气！”残月再一次低声道，这一次的杀气，比上一次更加明显，也更加浓郁，似是覆盖了整个江面。单从这一点看，对方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
“呜——”一声猿啼，打乱了这山林中的寂静，也吓了晓风等人一跳。这啼声悲情至极，似是能侵入人心，扰人心志，让人感其悲情，为其所染。晓风等人只觉心中似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涌出，然而究竟为何而悲却又是不明所以。再看前方之时，绳木桥头，雾气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一人身高八尺，身披火红色风衣，手握五尺巨剑；另一人一袭白衣，秋风吹拂，衣袂飘飘，却是看不清是何人影。
“焚天！”子洋看着雾气之中那个火红色的身影，双眼欲冒出火来。就是这个人，杀了玄武门所有的弟子还有自己的师父——张丹。拳头在手中握得咯咯响，子洋就欲冲了过去，忽然，残月的身子挡在了身前，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冲动是没有用的，对方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残月低声道，言语中已是多了一份凝重。
“师兄，你来晚了……”白衣男子的声音自雾气中传来。这一刻，残月的目光似是穿透了所有的迷雾，看到了绳木桥头那张熟悉而又佰生的脸。
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有些人，一见如故，再见佰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