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七章 针锋对麦芒
训练场边上,安智随意盘腿席地而坐,双手攥着训练用帽盔,摆在身前。从提姆这边远远看去安智这样的神闲气定与如火如荼般训练景象格格不入,却又与整个设施中的气氛如此协调,似乎只有安智这样悠哉悠哉才能搭配和衬托出这训练场上士兵们的挥汗如雨。
训练场上一组一队的士兵们或操配,或在士官班长们的指挥下进行着各种操练;有些在练习近身格斗,有些在对练刺杀,还有些则排在指挥员左右观看着示范动作。靠近设施边缘有一座简易射击训练场,操枪的士兵们则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射击训练。口令声、士兵们借以发力的闷哼声还有经过吸音处理的枪声此起彼伏,然而在安智的世界里这些声音都被隔绝在外,他对眼前训练场上的景像也无动于衷。完全没有一个十八九岁的棒小伙对运动的渴求和听见练兵声时的那种悸动。
“嘿!这么得闲?”提姆来到安智身边坐下来,伸手递给安智一支烟,又随手递过一个打火机。
“嗯”安智接过烟,拿过火机点上,轻轻吐出一口烟气,沉默着。
提姆看看坐在身边的安智再看看训练场上的士兵们,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迟疑片刻之后又闭上了嘴。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安智的日子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过;从一个涉世未初的小男孩到训练有素的士兵并不是一两场战斗就能成就。于是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提姆这时才开始重新审视起安智:从前跟屁虫似的这个小徒弟,现在已经能娴熟地在自己面前吐着烟圈。
“他们如果都在踢足球、打棒球什么的,能有多好?尽管我不太喜欢看足球比赛。”安智自语道。
“嗯如果是足球赛;吉姆应该能大显身手,相信咱们师还是能找出几个像样的人选,搞一支球队什么的。你说怎么样?”提姆也似是自语般说道,然后询问安智。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显然安智对提姆的芥蒂并没有因为之前诸多事件而消除。这点提姆自然明白,于是向安智又靠拢了一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说道:“我说,想出去看看吗?”
“去哪?”安智木然道。
“本来想告诉你个好消息的,没想到你不感兴趣,算了!啊”提姆从地上站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眺向远方蓝色硅基罩外的旷野上,用余光观察着安智的反应。
安智转过头仰起脸看着提姆依旧木然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每次你说有好消息都会把我们折腾得半死。”
提姆将目光收回来笑笑,就像兄长一样用手搔弄了两下安智的头,然后说:“狼联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多明省,作为军事主官吴思哲将军想让我组织一支军官团去省会斯金费什城狼联的临时基地观摩学习,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狼联要求军官团中必须拥有一定比重的拟提军官,但是你也知道:咱这儿确实没什么正规军校或者指挥学院什么的。所以我建议从士官中拟提八名士官生,将军那边已经通过了而且让我尽快把名单报上去,咱们分队这次回来的加上你一共六个弟兄,再到别的连队找俩充数的”说到这提姆的目光有点黯淡,安智亦然。
安智扭过头去执拗地将涌上心头的那阵哀伤憋回去,分队三十几口活下来的就剩六个了,须臾安智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下午安排你们领取新的被装,明天一早举行授衔仪式,最晚大后天早晨就能出发。”提姆说。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拥有新希望更能让人感觉到高兴和安慰的了,对于逐日者分队幸存的六名队员来说:能够活着已经是万幸,他们并不奢望能够成为享受良好待遇的军官。但在普通士兵眼里他们确实让人羡慕不已,自打领了新的被服开始他们就被告知:已经被安排到设施东南角三层的军官宿舍里,一众勤务兵在他们还没抵达新住处之前就已经将宿舍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个人物品也没有让他们自己劳神收拾,在他们进门之前就已经被整齐地堆放在一梯三户的宿舍公用区域内。
威尔和郑光明两个活宝居然不约而同地挤进了偏北那间宿舍,很快俩人就为争铺位而吵吵起来。以前分队里的机枪手,那个傻憨傻憨的大个子王冲和那个看起来满脸愤怒身上满是腱子肉的卢瑟选择了偏南的那间,好在这两个人虽然外表粗犷但是性情还算温和,要不然按照威尔和郑光明的闹法,那间屋子里不算结实的楼板都可能会被跳塌。安智和吉姆还是混在一起,钻进了中间那个门。
军官宿舍里确实不一样:每个宿舍里都有独立卫生间和独立中控系统。整洁的床铺据说每周都会有勤务兵为他们换洗被褥,两张办公桌上都有属于个人的专属通讯器材。“终于可以不用为了想看自己喜欢的节目去跟其他人争吵了!”安智这样想,但是很快他的情绪又急转而下:“可是,这里还有其他人和我争频道吗?”
很快吉姆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军官宿舍里还有独立的冷藏柜,只要付费就可以喝到冰爽的啤酒或者清凉饮料什么的。平日里节俭到一个硬币都想掰成两半用的他,今天显得特别高兴;破例付费买了两打啤酒,叫来威尔他们一起痛饮,直到广播里响起熄灯号大家才散去。
当设施硅基罩变成藏蓝色后,整个设施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哨兵们仍然警惕地行使着自己的职责外,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安智躺在软硬适度的床上,身上盖着散发消毒剂和洗涤剂气味的新被子,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借着从窗外散射进来的探照灯光线他从挂在床尾的新军服口袋掏出一包香烟,点上一支接着慢慢向天空中吐出一口烟气,那烟雾在射进来的光线下弥漫升腾,慢慢在自己眼前变淡消散。很快整间屋子就充满了浓浓的烟味。
“还没睡?”对铺上吉姆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倦意,显然他也一直没有睡着。说着他坐起身来,接着对安智说:“能给我来一支吗?”
“你会抽烟?”安智很惊讶,但还是取了一支跟火机一起丢了过去。
“试试呗!”吉姆说着点上,刚吸进一口就被呛得满脸眼泪,不停地咳嗽:“咳咳咳!这是他妈什么鬼玩意儿?呛死我了!!”说着将那支烟丢在地上。
“呵呵,原来你还是不会抽。”安智讪笑着说。
“我也不能什么都会啊,你说是不是?”吉姆笑笑,稍作停顿接着问:“这么晚不睡想什么呢?”
“你说真有天堂吗?”安智指指天花板说。
“不知道。也许有吧!”吉姆说。
“其实我希望有天堂。至少为犹太小子他们,我也希望那里能有个天堂。”安智丢掉烟屁股,坐起身来斜倚在床头上。
“如果那里真的有天堂;我想他们应该比咱们幸运,至少不用像咱们这样担惊受怕。”吉姆说。
“嗯,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安智没能继续往下说,因为虽说是事实,但却是大家都不愿面对的。
“睡吧,明儿咱还要参加什么狗屁授衔仪式呢。晚安!”吉姆翻了一下身,撂给安智一个背影。
“安!”安智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六个人就被带到了吴思哲将军的办公室,他们到时将军还没来,就被秘书安排在办公室里的会客沙发上坐着,正当他们环顾四周打量着将军办公室的陈设时,又有一男一女两名士兵被带到了。男的穿一身满是尘土的作训服,显然是从训练场上临时被拽来的,他领口上挂着中士军衔,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汗味。女的安智认得:叫麦薇。是医疗队的新兵,安智被抽调到逐日者分队的时候,她才刚刚作为补充兵员被编入部队,至于背景什么的安智一概不知,因为虽然后来安智作为“逐日者”的医官经常要到医疗队学习,但每次也只是匆匆打过照面,并没有怎么说过话。这一男一女被安排在安智他们对面的那排沙发上坐下。除了礼貌性地微笑一下并没有过多寒暄。
十五分钟过去了,安智实在坐着无聊,就打量起对面这两个人来,只见那个身穿作训服的中士:红脸膛,一脸戾气。从肩部和厚实的前胸轮廓来看一定是个狠角色;国字脸,浓重的眉毛下一双细长眼,眼角向上挑着,狮子鼻下和微微发紫、嘴角下撇的嘴唇之间自仁中而起一条长约五公分的刀疤斜斜向左下方挂着,挺直的腰板更使他显得锋芒犀利。而在他一旁一米远坐着那个叫麦薇的女兵自然而然就成为这边六个大老爷们的焦点:她一身崭新的尉官制服还散发着库房中那股浓重的樟脑味儿,被沉重的货物压出的褶皱还没来得及熨烫平整,领口跟安智他们一样挂着士官生细细的“一条杠”,齐耳短发梳洗的平整顺直,白皙幼滑的皮肤给人感觉轻轻掐一把就能流出一斤水来。柳叶眉,双眼皮,大大的一双杏眼清澈水灵,微微上翘的小巧鼻头和一张微微抿起的小嘴,未施粉黛却让人不得不瞩目。此时在六双透着血气放着绿光的眼睛注视下,这位女兵早已含羞低头脸上也泛起一层红潮。
“各位来的够早啊!”门打开紧跟着声音进来的便是吴思哲将军。
这七男一女八名士兵齐刷刷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立正向将军敬礼。
“莫拘礼,莫拘礼!”将军边说边还礼,摘下军帽放在两排沙发间的茶几上并示意他们坐下:“坐,坐!各位今后也是国防军的军官了,咱们虽在组织关系上来说是上下级,但是在工作上来说都是同僚,所以不要拘于礼节。”说着自己坐在了正位那把独立的客厅椅上。
“此去斯金费什城各位是作为军官团中最重要的士官生队伍成员,代表咱们军队最基层的骨干们。所以在人员上也是精挑细选,除了在焰湖城围困时参加战斗并立下奇功的逐日者分队成员外还有原特种空勤部队的张鑫富中士,以及俄语科班出身的麦薇下士。所以希望大家能拿出咱们纽埃舍军人的风格来,让盟友部队也见识见识!呵呵呵!”
“麦薇下士?”安智讶然,两个月前她还只是个列兵,怎么现在成下士了?不过回头一想,自己还不是这样混过来的么?
“明天,各位就要登上去斯金费什城的运输舰,在此之前我希望大家都能放松放松,等一下的授衔仪式结束后会有一个由参谋部举办的欢送宴会,从下午开始各位就自由活动,不安排任何勤务。”将军说。
参谋部的宴会如期在授衔仪式结束后开始了,大人物们都到齐了;蒋公子、将军、罗森夫人和骆铭国菜品也极为丰盛:牛排、火鸡、烤乳猪能令这帮大兵想象到好东西都齐齐摆满整张宴会桌。但面对一桌子美食却不能痛快吃,真让这帮如狼似虎的大兵们憋屈得紧。正当大家为解决面前的美食而心中大喊不爽时,宴会厅里却发出了与当时气氛极不相称的响动;只听得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后罗森夫人尖着声音卯足了劲冲蒋仲盛喊叫道:“你什么意思?蒋仲盛,你别忘了很多事情是我帮你擦的屁股,如果你不计后果胡来,那么我也可以不管不顾!”说着还从眼角瞟了一眼埋首不语的骆铭国。
此时蒋仲盛的微笑僵在脸上,显得十分尴尬。直到罗森夫人甩手走人之后他才向耸耸肩,尴尬地笑着解释说:“这段时间罗森夫人太过操劳,情绪不太好,望各位见谅。”
自小就在逐日城上服劳役的安智自会察言观色,心说:“没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