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八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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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子
长期生活在人造温室中，很容易让人丧失对季节的分辨能力。一轮轮播种与收割让安智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春、夏、秋这三个短促的季节里不断轮回。这天下午他忙里偷闲溜号到高利亚纳号稻田层临时营地不远处一个小仓库后面，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小堆稻草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眯缝着眼享受从反光镜中折射下来的一缕阳光。几个月以来每天不停地操练已经让自己身体结实不少，他捏捏自己肩头上小小一坨硬肉，心满意足地笑笑。“舒坦啊”撐个深深的懒腰之后他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闻着稻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安智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酥软慵懒。隐隐约约间金娜来到他身旁；他们互相追逐着从水稻层到花园，在透过蓝色硅基罩散射下来的阳光下嬉闹，两人一起摔倒在绿草地上。安智从背后抱住金娜的腰，闻着金娜头发上散发出淡淡香味。忽然间，一根粘在金娜头发上的草梗被吸进安智的鼻孔里。“阿嚏！”安智被自己一个喷嚏惊醒过来，身边一双锃亮的军官皮鞋让他不由一怔。
“没看出来，你小子睡相蛮可爱！在这睡觉你也不怕着凉？”贝尔曼扔下手中的草梗站起来说。
“靠，你这人变态吧？来，拉我一把。”看清鞋的主人是谁，安智支起身没好气地嘟囔着。
除了在训练场上有上下级之分以外，平日两人混得很熟，所以说话也特别随意。贝尔曼拍拍手上的尘土拉起安智，俩人肩并肩往回走。
贝尔曼今天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穿着作训服，而是一身平整熨帖、挂着穗带的尉官礼服，脸上也都一丝不苟地刮了个干净。
“呦，今天是怎么啦？精神啊！看上谁家小姑娘了？”安智指指贝尔曼熨得锋利如刀刃般的裤缝一脸讪笑地问。
“正四处找你准备说点事儿来着：刚刚和总部通过视讯电话，我升官了，后天就去防务部报到！”说着贝尔曼指指衣领上刚换的上尉星徽。
得知朋友要走，安智颇感失落地说：“恭喜你！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到那边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
“刚才那是第一个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想不想知道？”贝尔曼卖着关子。
“啥事？你碰见金娜了，她让你捎什么话给我？”在见不到面的这段日子里，经常去舰桥办公的贝尔曼早就已经成为安智与韩金娜之间的传声筒了。
“比我先跑回营区，就告诉你。”说着贝尔曼不等安智反应就先蹿了出去。
“喂！不公平，你耍赖！腿比我长，还比我先跑。”安智边追边嚷嚷着。
“我穿着便鞋呢！”
“你这家伙，欺负人！”
“追不上我，你别后悔！”
经过近半年的锻炼，韩金娜虽说不能独当一面，但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生涩。上午她收到纽埃舍商业部发来的一份通知。刚吃过午饭便找来财务部主管和基础事务处总管商量对策，穆赫塔父子虽说一直以来都在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但毕竟他们还是多伊莱提集团的人。今天下午要谈到的许多问题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他们知道，所以金娜挑在午休这个时间段与两位主管、总管商议。
财务朴主管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小男人，他推推眼镜拿起阅读器翻看着。坐在一旁先他一步到来的李总管正苦着那张爬满皱纹的脸滔滔不绝地跟韩金娜诉着苦：“小姐啊！我实在腾不出房子来给那些丘八们来住了，您看：咱现有这些民兵都是城上的农工，他们可以住在自己家里。可政府军的丘八可没办法安排到民宅里啊！您也知道，他们名声有点”
“李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咱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我计划再拨点款订购一批厢式单间，但至少两周才能到货，这事过一会儿我还准备跟朴主管商量。”说着她对旁刚进来的朴主管颔颔首，接着说道：“政府要这么做咱们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今天上午国有八一八号又在湿婆湾遇袭，由于没有得到救援无人生还。我相信，谁都不愿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就算紧张一点也就至多不过两周时间。”
这时朴主管放下手中的阅读器接过话题说：“这就是增兵计划后遗症！今年募兵超出往年的好几倍，如果没猜错政府军费开支已经超出媒体报道的百分之十一了吧！现在我们又要给他们付百分之四十的军饷，可就是没见这通知上面说能免我们多少税。”朴主管指指放在一旁载有通知的阅读器又说：“刚在我粗略盘算了一下：如果按他们所说的那样进驻一个防空营、一个步兵营、一个飞行中队和一个舰务保障中队，这至少就是一千二百多人，现在平均每个士兵每月薪水是两千纽币，军官的又要翻一倍，飞行员每月至少得七千纽币。加上设施日常维护和供水供电，也就是说每月我们要多支出至少一百六十万纽币。老城主离开后，咱们已经连续两个季度减产百分之十，这一百多万可是现下咱们每月收入的百分之十五啊！”
韩金娜一时语塞，拿不出好对策来。
李总管见势接过话头说：“就是啊！您看能不能申请少驻兵或者就依靠现在的民防来给咱们减减压？”
“不！”韩金娜和朴主管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个字。
“可依照朴主管刚说的那样，不出半年咱们连现在的局面可能都维系不了！”李总管道。
韩金娜低头沉吟片刻，抬起头问朴主管：“那我们该怎么办？”
“办法倒是有，只是”朴主管摇摇头继续说：“怕您不愿意。”
“事关高利亚纳号生死存亡，只要能渡过这个难关我什么都愿意做！”韩金娜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说道。
“办法有二，可话我得说在前头，我只是出出主意。决定权在您自己手里，所以也别生我气。”见韩金娜没说什么朴主管继续说道：“一、您一定记得老城主跟少爷刚过世那会儿，有个高参议员来吊唁吧！他私下跟我提过要入股咱们城想让我跟您商量，当时因为咱们在忙丧事我就回绝了他。现在咱们回头再找人家去谈倒也可以，只是政策上可能再也捞不上什么便宜了。”
朴主管话一出口，就见韩金娜连连摇头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微笑划过他嘴角，接着他说：“这个绝对不行，只要有一点空子，那帮政客就会很快找茬吞下这块肥肉。这就等于把咱们的高利亚纳号拱手相让给了别人。不过还有第二个办法：您记不记得有一次在咱们的酒会上，老城主请过一个姓罗的矿业老板？”
韩金娜一听“罗老板”立即眉头一蹙，这个罗老板的”光辉形象“立即浮现在她脑海里：一个邋里邋遢的矮胖暴发户，韩金娜用来形容他的词只有：好色、粗俗、笨拙、穷显摆。似乎满嘴恶臭气味和色迷迷的眼神现在就直逼韩金娜面而来。虽然想起那个老色狼她就一阵接着一阵地恶心反胃，但为了父兄留下的产业她还是不情愿地点点头等着朴主管继续。
“罗老板可是一直很关心小姐您啊！他说过以后会对您百依百顺的。”朴主管献媚地笑说。
看着朴主管那猥亵的表情，韩金娜算是豁然开朗了：闹了半天还是要赔上高利亚纳号，而且还要搭上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说话？！”李总管嚯地站起身来对朴主管怒目而视。
“我也就这么一说，做决定的还是人家自己。那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啊！”朴主管讪讪道。
李总管顿时语塞。
“二位叔叔先回去忙吧，让我好好想想！”韩金娜此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二人见状退了出去，不多会儿穆赫塔走了进来。
“韩小姐，怎么了？”穆赫塔见她满面愁容关切地问道。
韩金娜见势亦如此便把刚才那段对话如此这般告诉了穆赫塔，穆赫塔气愤地说道：“怪不得刚才看见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聚在楼梯间偷笑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只有任人刀俎的份。”说着黯然伤起神来。
“谁都不能答应，韩小姐！您一定要记住：谁都不能答应啊！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穆赫塔宽慰着韩金娜，其实这会儿他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联邦的增兵计划可以说跟纽埃舍的增兵计划几乎是同一时间在进行：一个要打，一个要防；几乎没有一次是有来无往。特别是接触到某些机密或者绝密的问题或事件时几乎每次两方都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一次次聚焦在通体个目标上。一架军用运输机从黑夜与白昼交界的位置起飞，提姆•韩德森上尉带领着他的第二特别空勤分队准备空投至湿婆湾八一八号坠毁现场。
“各位小姑娘们，欢迎乘坐地狱航空公司的航班，现在请检查好你们自己的所有装备。我真心希望你们被我从机舱里踹出去的时候还能紧紧把它们攥在手里！记住不要逞英雄，倒不是我还想再次见到大家的苦瓜脸。而是因为你们身上穿着的作战服很昂贵，随便捡一套完好的回去我就可以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当运输机接近湿婆湾时，提姆起身戴好全封闭伞兵盔后对下属们训诫道。
下属们早已习惯提姆这种调侃的说话方式，在他们看来这位“黑疯子提姆”先生只是在跟自己打趣而已。
“长官，能透漏一点关于这次任务的信息吗？”一名列兵问道。
“问得好，大兵。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按老头子（指吴思哲中将）的意思赶快干完这一票。然后赶回去，中央城军区医院还有个小护士答应我，下了夜班可以跟我喝两杯！”提姆调侃着。
这时频道里传来机长的命令：“接近目标区域，频道净空。开始测试。”
“一号报告：一切正常。”
“二号报告：一切正常。”
“三号报告：一切正常。”
“全员：一切正常，准备就绪。”最后提姆向机长报告说。
“开启舱门！”机长命令道。
“舱门已开启！”提姆回报着。
“跳！”提姆一声令下士兵们从机舱鱼贯而出。提姆欣赏着自己平日里用最严厉手段训练出来的士兵们在高空悬浮着做出优雅姿势，再用右手突破那死亡三厘米握紧胸前的动力擎狠狠后拉，最后拖着两道蓝色尾焰滑翔下去。当确认最后一名士兵已经飞出安全间隔，才自己纵身跳出机舱。空降兵导航装置控制着背后伞翼末端的尾焰使战士们朝着同一目标滑翔着，当下降至三十米高的时候尾焰会垂直向下骤然增大，让士兵们的手脚摆脱极速下降带来的超重感觉重新获得自由。就在这时他们会把武器从背甲悬挂起上取下来做好一旦落地就参与战斗的准备。
据说一名老练的空降兵不但可以巧妙地控制下降速度，使自己比菜鸟们下降得更快很多，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不但可以完成整套正规操作流程，还能将步兵呼吸器提前挂载到胸甲前端，以便在落地前几秒钟就能按下更换按钮。提姆就属于这种老练的空降兵；不但如此，在他着陆那一瞬间作战区域地图都已经在他左手掌中打开，因为其余士兵刚一着地便已经从他面罩上反射的冷光中看见这一切了。
“这边，跟我来！”说着提姆向偏西南方向挥挥手，带领着众空降兵向着八一八号逐日城方向急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