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九章 往事怎能忘 (十七)
“亦翔,亦翔……”沈郁再次大叫着醒来,整夜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梦境,沈郁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一遍遍拨打他们的手机,关机,通了没人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郁看着窗外天边已经发白,再睡也睡不着了,便起床洗脸刷牙。望着桌上从教室搬回来的紫丁香,沈郁想:“为什么它含苞一个月了就是不肯开,它在等什么?”一个个白色的小骨朵,开出的会是紫色的花瓣吗?莫来由,沈郁看着这盆花,忽然怕起来。花不肯开,是不是预示着她跟亦翔没有未来?她曾傻傻地想过高考那天花会开,代表她旗开得胜可是今天花没有开,代表什么呢?眼泪再次滚落。将脸埋入冷水中,直到无法呼吸,沈郁才从水盆中抬起头。
“沈郁,不能哭,你不能哭。今天就要高考了,你要以最好的状态参加考试。努力了这么久,就要在今天大展身手,享受知识带来的快感呀!爸爸不是给自己算过命吗?一定会成功的。妈妈不是也在家里为自己祷告吗?AzaAzafighting!”
终于,她抛下手机,决定让自己开心起来。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平静总还可以做到。
当沈郁平静地吃完早餐,平静地进入考场,平静地接过试卷写下姓名、学校、考号,深呼了一口气开始做题时,她意识到坏了!她的心不在!她的心根本不在考试上!她畅通的思路像在进入小门处被堵上了。一个大院子,她只打开了大门进入院子,却打不开房间的门,她多年的收藏都在这个“房间里”啊!可是她进不去,根本进入不了以前做题的状态!怎么回事?好熟好熟的成语却突然拿不准意思了;好熟好熟的字,却突然辨不出正误了,好熟好熟的诗词意境,却无法用合适的文字描述;好熟好熟的诗句,卡在笔端就是默写不出!
“我是怎么了?我感觉脑子此时好像不是自己的,它根本不是脑子了,是一块木头,是一团棉花,是……”第一次,在考场上,沈郁对自己做的每一道题都拿不准了。她想起自己每天都会抽出二十分钟在语文基础部分下功夫,可是,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当看到作文题后,沈郁脑中乍然想到栽种的紫丁香,栽花、护花与育人、爱人是一个概念吧?沈郁将栽花的过程、心得,任凭内心所想在笔尖淋漓尽致地挥洒出来。之前她曾为高考准备的良词美句似乎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只是在心的驱使下写。最后她写:“花还未开,我想它在孕育芳香……”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用考虑就这么顺利地写上一篇文章,一篇她不能够再满意的文章,自认为它完美无瑕,甚至掩盖了前面基础部分的欠缺。因为这篇文章,考完语文,走出考场,她的心情没有糟糕到极点。
出了校门她问自己:是回学校还是去看亦翔?去了又如何?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也许比知道更好。亦翔,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能再像上午一样了,我必须找出做题的感觉,我不能失败,真的不能!
回到宿舍,沈郁直接关了手机,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大脑中除了“亦翔”两个字,一片空白。那么午睡吧。可是,偏偏睡不着。就这样呆到两点,沈郁起床冲了个凉水澡,就去了考区。考数学时,沈郁不能置信题竟然如此简单!那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得题目,她竟然犯糊涂了,看不出题中的深意。她几乎不能用脑子去思考!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做题只是机械式地做!下了考场,沈郁几乎有放声大哭的欲望了—她竟然在自己最拿手的一科上犯糊涂!
强迫自己不在意,强迫自己面带微笑,强迫……只是这颗心啊!
当走出考区后,沈郁再也不想要强迫了,她只想看亦翔!亦翔折磨了她一夜又一天,她的脑子不能思考。既然如此,就死心地面对现实吧,去见他!
招了辆车,沈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去中心医院!”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为什么会直觉他在中心医院呢?也罢,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就去面对最坏的吧!
下了车,沈郁匆匆忙忙往里赶,恰与一个匆忙往外奔的人撞了个满怀。“大哥!”沈郁失声喊住王中良,他憔悴疲惫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丝喜色:“小郁。考完了?”
“亦……翔,他……”
“多亏了你昨天晚上的电话。我过去见他侧着身子睡觉就折了回来,但是又不放心,又进房间看他。他的枕边上竟然有很多血,他还在流血。幸亏及时送到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是怎么知道的?”
“梦,一夜的梦,噩梦!”沈郁松了口气,看样子,亦翔已经脱离了危险。“我打亦翔的电话没有人接听,你的后来—也在关机……”
“对不起,当时深更半夜,接了你的电话后我顺手就关机了,后来忙得一塌糊涂,就什么都忘了。”
“只要他没事就好。”沈郁苦笑。
“他刚醒过来。”
“还有危险吗?”
“现在有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守护,不会有事的。”与沈郁边说边进了特护病房。病房很大、很豪华,但是相对于一屋子的人来说就显得很小了。沈郁皱了下眉头,看了眼王中良,他也在皱眉。显然,人是在他离开后进来的。
他朝主治医生使了个眼色,主治医生立刻会意:“病人需要休息,亲属都先出去。”
人群均以复杂的眼神看着沈郁,之前已经见过一次面了,但是沈郁现在仍是谁都不认识的样子。但是,他们还是客套几句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亦翔、沈郁和一个特护三个人。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说话。他的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显得虚弱无力。他的嘴角张了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你—考完了?”
沈郁握住他的手坐在旁边,很轻柔地说:“今天的考完了,还有明天的两场。”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别再说话了。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亦翔点点头。
“那么现在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他像个孩子般乖乖闭上眼,也许是太虚弱了,他很快睡着了。这时王中良走到门口朝沈郁做了个手势。沈郁出去带上门。
“学校里的人都在找你。”
“找我?”
“陈主任没有接到你,回到学校又见不到你,很紧张。正好我打电话过去。小郁,要不,你先回学校,好好休息,明天考完试再过来?”
“不,让我呆在这儿吧。回去—我一定睡不着觉,还会很担心。”
“那好吧。咱们先出去吃饭,吃完饭后,你跟倩儿一块儿陪着亦翔,行不行?”
第二天早晨在特护病房里醒来,沈郁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上午考理综,大家都垂头丧气地下考场,虽然沈郁做得也不甚理想,但感觉比昨天好多了,至少她的脑子恢复一些思考的功能了。也许与平常真的差太远,但是比起昨天来,不知好了多少。中午回到寝室,她惊喜地发现紫丁香开了,淡紫色的小花。闻了闻,她皱眉,为什么没有一丁点的香味?难道紫丁香花不香?自己昨天还在想它孕育芳香呢,它怎么能够无香?也许花开得太少了,香味太淡,所以闻不到吧。
与亦翔通了话后,沈郁躺在床上很平静,还有最后一科—英语。
下了考场后,沈郁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潭死水,没有想象中的解脱,也没有可能会有的懊恼,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相对于别人的惴惴不安,她几乎不能理解这种平静了。
出了考区,迎面碰上惠迎怀,他们分在不同的考区,所以这两天没有遇到他。他像是没有看到她般,没有表情地从她身旁走过。沈郁望着前方的人群,心里忍不住叹息却也无可奈何。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们会以陌路收场。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手忽然被拉住,沈郁抬头看见余光迷人的笑脸,勉强笑道:“余总怎么会有空到这儿来?你家里也有人高考?”边说边试图挣脱他的手,偏偏他的手劲大无比。
“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有空。”
“余总可真会开玩笑。你玩我的成分居多吧?”沈郁不顾形象地掰他的手,立刻引来路人的注目。
“我是认真的。”他半认真地说。刚刚看过亦翔那小子,他已经度过危险期,而且不会再复发了,好得死神都难以眷顾,亏他前几天还一本正经地要“托妻”!这次不好好玩玩他们两个,怎么对得起自己?
“谁跟你认真?快放手……”
“沈郁!”陈主任已到跟前,见来了救星,沈郁高兴起来。可惜还没有等到沈郁开口,那陈主任已经朝余光嘻哈了:“余总,你们认识?”
“是啊,王董事长让我顺路带她过去。”
“噢。那我就放心了。”说完竟然走了。沈郁若再喊,估计别人会当她是疯子。她直直地瞪着余光不说话。
“别这样深情地看着我呀!”他边笑边啦沈郁上车。
沈郁心想反正有人认识他,她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便不在乎地上车了。
余光发动车子,看了她一眼,笑道:“本以为你会上演一幕‘野蛮记’呢,没想到会这么乖。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如果能够卖个好价钱的话。不过麻烦你把钱送给我爸爸妈妈一部分,别独吞了。”
她刚说完便引来余光的哈哈大笑,沈郁看着他,突然认真地说:“你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似的。”
他蓦地转头,差点与迎面而来的车撞在一起。沈郁失声喊了一声,但是一句责备、抱怨、大惊小怪的话也没有说。两人都不再说话。余光忽然变得好严肃。沈郁偷偷看他的侧脸,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想还是别自讨没趣去撞冰山,搞不好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沉船。
“你想说什么?”
他注意到自己偷偷看他了!沈郁正想怎么回答他,包中的手机响了,是亦翔:“喂?”
“在哪儿呢?”
“跟你那位余兄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到?”
沈郁问余光,“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到?”
“十二小时后。”
“十二……咦?你说什么?”
余光夺过她的手机,说:“她今天不去了。”然后就关上了电话。沈郁接过手机,问:“不去医院,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会去吗?”
沈郁看着窗外的风景,很久没有说话。有了这个截口在今天不去看亦翔,她似乎松了一口气。“不去见他,也好。”
“你现在似乎不想见他?”
沈郁看着车窗不说话。车子已经开出了县城往城郊开发区驶去。
“你似乎心情很不好?”
沈郁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影,叹了口气,又将头转向车窗外,说:“我不知道,我的心现在似乎睡着了,我懒得去干什么或者不干什么。”
“跟他在一起,你快乐吗?”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