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有所伤五
“该死的！快打起精神，对方有狙击手！”在自己的人被接二连三地干掉了四个之后，黄色头发的小队长气急败坏地嚷道。紫国守军没有防备，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他们全都麻痹了，以为这次就那么几个人，更加容易摆平。
“可恶，要不是大人说有活口要留，我早就直接把这里全炸了！”执着重武器的同伴忿忿地抱怨。
“三点钟方向……”站在后方纵观全场的斯特星格冷冷开口。“狙击手在三点钟方向的尖塔……可以用重武器轰炸。”
“是！”战斗的兴奋充溢在心头上震颤，呼啸的炸弹无情地飞向尖塔……
“——格罗！”当硝烟四散，尖塔全毁，欧利的呐喊响彻云霄。
“投降吧！你们的狙击手都没了，还有什么能力抵抗？投降吧！让你们死得好过点！”小队长嚣张地叫起来。
勒费尔眸光闪了闪。“莱克……”他扭头对身边的莱克罗斯说：“打开门，我要出去。”
“……费尔？”
“投降。”勒费尔微笑了一下，简单地说。“你不会阻止我吧？”
“——你？”莱克罗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在所有人或惊愕或愤怒的表情里，勒费尔扯开嗓门喊：“别开火！我要投降……”
“大人？”耳尖的小队长转身疑惑地望着斯特星格，他只是随口嚷嚷而已，想不到对方居然真的要投降。
“停火，保持警戒。”斯特星格面无表情地说，他很清楚，和困兽搏斗是下下之策。
没有人阻挠勒费尔，虽然他们瞪着他的目光像利刃一般，然而谁都没动，只是恨然望着他向门口走去。
“我很高兴，生命的最后一刻能与大家一起……可是各位，我还是必须先走一步……”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背对他们，远渺的语声穿入众人心底去。
“……费尔——凯利！拦住他！别让他去！”莱克罗斯蓦然惊醒，对着离门最近的凯利声嘶力竭地大叫。
然而晚了，勒费尔已经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大门。“过来！把手举起来！举高点！别耍花样！”门外的敌兵快步上前，手中的武器不偏不倚对准他的头。
“放松点，放松点！就这样一个小白脸瞧你紧张个什么劲，传出去笑死人了……”黄毛小队长得意洋洋地嗤笑道：“快点押过来！”
“就你一个？其他人呢？”他野蛮地甩了勒费尔一记耳光，满眼鄙夷。“你小子怕死是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一个胆小鬼……”
“不……”勒费尔反手抹去嘴角的血线，不动声色的说，眸底唯见一片平静深不可测的黑暗。“我只是想让自己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你说什么？”小队长不解地皱眉，似乎是想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似的凑得更近了一些。“你刚刚说什么……”
“快趴下！”斯特星格一直紧盯着勒费尔的一举一动，此刻像是突然悟出什么，脸色一变，厉声吼道。
‘轰隆’！
回应他的是勒费尔引爆的炸弹，大地都震动……
“费尔……”莱克罗斯伏在地上热泪盈眶。
“我们冲出去，为费尔和格罗报仇！”仇恨的血丝像雷雨前的积云，压在琥珀色的眼睛里，欧利发疯似得要闯出去。
“都给我站住！”就在所有人急切的寻求发泄时，莱克罗斯大吼。
“舰长！”
“头儿！”
他们全都哀求地望着他，眼里充满泪水，冰山上的雪水一般清澈。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保护殿下——”莱克罗斯按抑着心头的狂痛，努力用镇定的口吻命令道。“全都给我回到位置上去！”
“殿下……听得见我说话么？”雪儿驻立在窗前，窗沿上有星星点点的暗黑色血迹——防御站守军的，地面上也有，尸体被拖曳后留下的长长的蜿蜒的血痕。不见尸体，都被清理了。只留下这座空荡死寂的城。做得真彻底，没有人会知道是灵国干的，就算知道——也没有证据。勒费尔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她知道他会去寻死，在那天晚上他来到她的床边，对着烧得昏昏沉沉的她述说心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刚才，他打门的一瞬间，似乎朝她这里望了一眼，不过雪儿知道，他望得不是她，而是虚空里——她的母亲。
“没听见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想和你说说而已……”他摘下半碎的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了回去，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我……这事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放在心里久了，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有的时候，真的会被它压得透不过气来——虽然我并不认为我有错。”
他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说：“公主殿下，我，爱你的母亲……从她第一天来到华尔芙特时，第一眼，只一眼，我就爱上了她，可是，她是来和肯举行婚礼的，她是肯的新娘。真讽刺，我从来没有爱过谁，可是当我爱了，那人却是别人的新娘……”他失笑，脸上随即又浮起落寞。“除了祝福，我给不了别的，我自告奋勇给肯当伴郎，为他捧戒指，看着他们接吻，看着他们甜蜜的笑……我的心都要碎了……”视线有些朦胧，他再度摘下眼镜。雪儿心里有模糊的感动，偷偷睁开眼睛瞧他，凄清的月光下，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了起来。
不认识勒费尔的人，第一眼看到他都会觉得他文弱，因为他有些中性的五官，和温和的谈吐，然而接触久了就会明白，在斯文的外表下，他也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勇气和魄力。
“……可是看到她那么快乐，我也感到满足。她是公主，许多东西我给不了她，但是肯可以。他们那样相爱，我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进去他们中间……当然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那样做，我只是希望能够常常看到她，只要能够远远地望着她的笑脸，我就感到满足。要不是这场战争，我相信我的愿望是能够实现的……你知道么，在临行前我去看过她，可是她已经认不出我了……不，是她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除了肯。不过我不管她能不能看得见，能不能听得见，我还是对她说……我说，我一定会把你安全地送到紫国。我一定会用生命，保护你……殿下，这是我对你母亲所立下的誓言，我一定会做到——”
他在她身边坐了很久，雪儿能够感觉到他温情脉脉地眼光一直在她脸上凝聚着，不过她知道他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找寻她母亲的影子……雪儿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痛恨，为什么自己的容貌，没有一丝一毫地遗传爱西。如果能有哪怕一分相似，或许都能够聊籍勒费尔悲怆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