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星光灭绝三
“殿下，打搅了……”伴随着礼节性很强的叩门声响起的，是莱克罗斯平稳的浑厚嗓音。
雪儿亲自为他开门。“您好，舰长……”
“我是来禀报您，就要到利得克港了，您可以准备一下。”他低头望着她温然地说。
“唔……”雪儿墨蓝色的眸子一瞬变得低落。
“……好的，谢谢您。我这就准备……”她轻声说，垂下眼睑，密长的睫毛掩去了眼神传达的思绪。
“密琪在哪呢，怎么没有陪着您。”莱克罗斯环顾了一下房内，不解地问。
“……她肚子里的孩子动得厉害，去碧姬公主的寝室请她诊视……”雪儿的语气透着些许的不安。“她说没什么大事，不让我跟……”
“半马族人怀孕不容易，是得小心……”莱克罗斯轻轻地说。“不过殿下别太担心，青国的医术蜚声在外，是星际公认的，传说皇族中人，医术更是神奇。安抚胎儿绝对不是难事。”
“嗯。我也相信。”她低低应道。她只是不解，如果真如传说青国皇族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那么当时就在华尔芙特行馆的碧姬公主为什么没有出手救洛肯？
她沉吟地望着莱克罗斯。“舰长，您似乎很了解半马族……”
“是的。”莱克罗斯平和地说。“我曾经和您的祖父库克国王一起，悄悄地从坦桑星上运走半马族的幸存者。”
“您帮助了祖父，父亲，现在又帮助我。莱克，您帮了华尔芙特王室三代人——”雪儿望着他梳得一丝不乱的满头光洁的白发，还有颊边髲角深烙的刀痕，动容地说。“我不知道怎样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仅用言语是绝对不够的……”
“华尔芙特王室对我厚爱有加，不论是库克国王还是您的父亲，都很优待我的家族。所以殿下不必道谢……”
“但我还是想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莱克，谢谢您。”
“非常乐意为您效劳，殿下——”莱克罗斯俯身行了一个宫廷礼，姿态优雅无比。
“莱克，您很有贵族风度，虽然这样形容一个军人不太恰当。”雪儿莞尔。
“许多人都这么说。”莱克罗斯幽默地挤挤眼，像一个慈爱的祖父。“有机会想请殿下跳支舞……”
“非常荣幸……”她忍不住笑起来，是这许久以来的第一次。后来雪儿经常会回忆她和莱克罗斯这一段短暂却充满温情的相处时光，那样一个刚烈的老人，却有着一颗细腻柔软的心，他用睿智而恢谐的话语，抚慰了她悲苦的心情。
莱克罗斯温润地瞧着她，突然微笑着耸耸。“殿下，您知道么，勒费尔向我嘀咕，他说密琪有些神经质，把您当成她的所有物一样，护得死死的，太不正常了……”
“那您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同样想知道。从在灵里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密琪对她就不是一般的热情。只是这感情虽然热切却充满爱意，所以她也不以为杵。
“我告诉他，密琪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莱克罗斯的嗓音有些低。“那是她和安托尼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至今唯一的一个女儿……”
“所以密琪一直颇繁的生育，她是希望能再生一个女儿？”她明白了。
“是的。希望她这一次能够如愿……”
“我和那女孩长得很像么……”雪儿思忖了下问。
“不，你们长得一点也像。”莱克罗斯认真地端详她片刻说。“不过我想密琪一见到您，就会想起她，是因为你们年纪相仿，而且性情也相近。犹其是嗓音，一样的空灵。我曾经听密琪说起，那孩子有付十分动听的嗓子，她的歌声令族人陶醉不已，好像沁兰花香，甜腻轻渺，动人心魂……”
“可惜我不怎么会唱……”雪儿低头一叹。“也许我应该去学一学，如果密琪听见我的歌声，会很开心吧。原先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这样好，现在知道，我想我了解该怎么待她，谢谢你告诉我……”
“不用客气，殿……”
“不好了，舰长，出事了！”一个惊惧的身影大叫着仓惶奔入寝室，是领航员沃什。舰船内温度合宜他却满头是汗。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要掉出来。
“怎么——”莱克罗斯蹙起浓眉，伴随着他的话音的，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殿下！”他急忙伸手搂住雪儿。“别怕，我去看看。”他转头对沃什大声道：“保护好殿下！”
然而，不用出去看了，一个金属物体的残骸以闪电般的速度撞向他们的飞船。虽然防御盾有效地阻挡了这可怕的冲撞，可是撞击产生的尖锐音波，还是令所有人痛苦不堪。更可怖的是，莱克罗斯清清楚楚地看见，撞击过后贴着舰窗飞掠而过的残片上，留有一个‘利’字的紫国字母缩写！银灰色的底，金黄色的字，那是利得克港导航楼尖塔上的标记！
莱克罗斯如遭雷殛！
“舰长，是利得克港！利得克港出事了！”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震惊似得，沃什双腿发软地扶着门框抖着声说。
“冷静！我要看的是确凿的数据！”莱克罗斯沉声说，很快回过神。“殿下，请跟我来。”他放缓声音望着雪儿说，握着她肩膀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如果利得克港真的出事的话，那么只有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嗯。”感觉着莱克罗斯身体的僵硬，雪儿尽量冷静地回应，心底的不安像水面的涟漪不停地扩散……
沃什带头，一行人出了寝室急匆匆地朝主控制室行去。
“殿下！”蓦地迎面冲上来一人，雪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已经被她搂在了怀里。密琪丽亚的惊呼比音波声更尖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密琪，你当心！”雪儿后怕地看看她隆起的小腹。舰船刚才那么大的震动，她竟然在里面冲动地奔跑，万一……“密琪，答应我，下次决对不能这么莽撞。别忘了你肚子里有孩子……”
“嗯，只要你没事就好……”密琪丽亚点点头，一味温柔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孩子没什么吧？碧姬公主怎么说？”雪儿担忧地问。
“没事，她嘱咐我要好好休息。”密琪丽亚微笑着说。
“嗯，这些天你太辛苦了，到了利得克港一定要好好休息。来吧，我们跟上莱克舰长……”雪儿动容地牵住她的手。知道了密琪丽亚的心事之后，她对她生出了许多的怜惜。
“出什么事了……”密琪丽亚惶惑地问。
所有人都聚集在主控制室里。包括原来在分仓里工作的成员——能源师凯利、维护师杰恩、讯号员马尔、机师瑞蒙以及营养师科姆。
“爆炸位置西波852东波952，确定处于利得克港的中心……”没有人顾得上回答她，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显示屏，听领航员沃什和讯号员马尔讲述爆炸的方位和程度。“……向外扩散……保守估计直径达1700赫顿……”
“你肯定是利得克港？肯定？百分之百？”勒费尔猛然间插口，眼里迸出咄咄的光。“你知不知道利得克港出事意味着什么？你最好能给我百分之百确凿的数据！”
“我……可、这……”马尔瑟缩了一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位、位置没错，是……是利得克港……”
“我看到了爆炸的残骸……”萨弗德脸色灰败地望了勒费尔一眼，干涩地说：“费尔，我想你应该也看见了……”
“那又怎样？就凭那些金属物？宇宙里的垃圾多了去了！谁知道那是不是哪一艘出事飞船的残骸——”勒费尔一迭声地抢白，面如死灰。
格罗和欧利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他们同样看见了利得克港导航楼尖塔的残骸。
“……冷静点，费尔，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数据是骗不了人的……利得克港是出事了……”莱克罗斯轻轻地拍着勒费尔的肩膀，手指止不住地痉挛。他镇静地转身望向他的组员，一字一句地吩咐道：“沃什，你再试试和利得克港取得联系……马尔，调出数据，那么大的空间站，就算损毁也不可能全毁。瑞蒙，关闭引擎，改用潜行，将防御盾能量开到最强，无论如何，也要到利得克港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距离利得克港还有多远？”扶着主显示屏的台面，碧姬公主紧张地问，脸色苍白。虽然超金属制造的台面触感冰凉可是她的手似乎更冷。
“不到800赫顿。”站在她身边的凯利轻声回答，怜惜地望了她一眼。“别担心公主阁下，华尔芙特的舰船是宇宙中最强大的。”
“放心，公主，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杰恩也温和地安抚她。
“舰、舰长……”马尔不知道是天生就带结巴还是被一连串的变故给吓的，声音越来越抽搐。“数、数据全调出来了……没有收到求救讯号……没有查到异常攻击波动……没有……”
什么都没有！主控制室硕大的磁悬浮显示屏上，一片惨白。
“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默立良久的雪儿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冷无比。
“！……”马尔闻言抖了一下。其实这也正是他困惑和胆战心惊的。
“殿下？！”众人闻言无不惊愕地注视着她。只觉得这一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孩突然变了。
“什么都没有么？是求救讯号来不及发出还是被截留了？异常攻击波动是不是我们根本就收不到？有没有可能对方比我们更强？！”无视所有人的惊愕，雪儿仍然清冷地问，此刻这空灵的声音听在所有人的耳中，却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冰洌刻骨！
“殿下，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莱克罗斯和密琪丽亚同时脸色大变。雪儿的一番质疑无形中勾起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往事，那场梦魇一般可怕的战争，还有——那些魔鬼一般的……
密琪丽亚骇然握住她的双肩，眼角抽搐。“雪儿，你说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说——难道说——是——是……”
“舰长——！？”凯利突然失控地大喊，惊悸的语调里含着恐惧到绝望的气息：“……利得克港——”
巨大的舰窗外，利得克宇宙太空港银灰色的身躯四分五裂地飘浮在沉寂阴暗的外空间中，硕大的金属残骸不时迸出凌厉的火花，伴着未燃尽的能量肆无忌惮狂乱地炸响，撕裂天幕，像一场治艳而短暂的狂欢。
“啊——”
碧姬公主猛然发出一声惊叫！在她身后，散立着同样惊呆的所有人！刹那间时间凝固，呼吸停止！
利得克宇宙太空港是格博星系中数一数二的超级贸易港，是由华尔芙特国和紫国共同投资建造，历时三十年竣工。其能量核心防护盾是由华尔芙特星球防御罩的本土工程师亲自设计。装载有相位炮阵列，裂解炮阵列，极多的离子武器系统，还装有重力鱼雷等高杀伤性的武器，不论防御能力还是攻击能力都无隙可击。被称做是格博星系永不坠落的恒星。可是今天，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传说般的恒星坠落！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勒费尔歇斯底里地捶打着舰窗，怎么也难以接受遁入他瞳孔的画面，充血的眼睛带着一丝疯狂的火焰。
“费尔！快停下，你冷静点。”萨弗德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冲上去拉住了他。“小心你的心脏！”
“我……”勒费尔嘶哑地嗫嚅了一声，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浑身颤抖。
“快，送他去医护仓！他心脏病发作了！”萨弗德反身架住他，心急如焚地冲着其他人大喊。
“凯利！帮他一把。科姆，交给你了。瑞蒙，避开残骸，再靠近点，杰恩，开启扫描装置，将画面记录，马上分析爆炸原因，沃什，搜索1700赫顿范围内的一切讯号，马尔，开启通信矩阵，现在必须和总指挥部联系。我们应该是最先发现利得克港出事的人。格罗，打开超空间通道，试试看能不能和紫国本土取得联系，欧利，保护公主殿下……”莱克罗斯也很快从震惊中缓过气，立即开始机警而睿智地做出各个布暑。虽然利得克港被毁给他的打击不缔于华尔芙特星遭到攻击。可是久经沙场的他还是很快理清混乱的思绪，冷静地应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他的镇定给了舰上的其他人莫大的勇气，所有人都快速清醒过来，奔向自己的位置。“我也帮忙……”回过神的碧姬公主疾步跟上萨弗德。
“……莱克……”雪儿走到莱克罗斯身边，压低声音轻声问，眸底有微不可觉的慌乱。“艾克蒙国王……在不在那里？”
“……”莱克罗斯从主显示屏上移过来的目光有着难以掩饰的悲恸与无奈，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难涩的字：“如果按照约定，艾克蒙国王……将会提前两天到达……他，在。”
雪儿身体蓦地一抖，纤巧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她咬唇，声音凄冷而怆凉，不祥的翅膀般滋生在空气里：“莱克！……这是个阴谋——就像对付我爸爸一样！”
“殿下？！”莱克罗斯和密琪丽亚同时惊呼。雪儿眸底有针尖般冷锐的恨意。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懂的情绪。“殿下，您放心，我会保护您的安全，现在的情况我会和琳肯殿下商量怎么解决，您不要想太多，交给我们就好……”莱克罗斯恳切地说，想要抚平她突兀的情绪。
“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事，别怕……”密琪丽亚忧心忡忡地搂紧她，把脸颊贴在她的头上温柔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慰惊恐无助的孩子。
然而他们都弄错了。“我不是在害怕，也没有胡思乱想。如果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你们还希望我是个单纯天真的孩子那将是华尔芙特王室最大的悲哀。”雪儿的声音如玉石一般冷晰，却藏着一丝暗哑，像破碎了的美玉。
“殿下——”莱克罗斯和密琪丽亚面面相觑。
“所以，请不要再将我当成一个小孩子……”她长长叹了口气，眼神逐渐恢复平静。“我要求加入今后每一次计划的商议和决定中去，毕竟所有的计划都是有关于我，我有权利知道任何有关于我的安排，并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怎样做是最适合自己的。我也不希望大家对我过于紧张和呵护，我完全能够照顾好自己……”
“当然可以殿下，就照您的意思。”莱克罗斯一丝不苟地说。在雪儿以王室的身份提出要求后，他以对一个军人来说无可挑剔的姿势，向她行了礼，把头低下去，接受了这个命令。
“殿下……”密琪丽亚怔忡地望着她，仍旧难以接受她突如其来的转变。
“舰长！您快看！”在副机台前搜索讯号的沃什突然神情振奋地大喊，打破了他们三个人间有些凝滞的气氛。
“什么？”莱克罗斯的眼神骤然一动。
“有一截散乱的讯息，用的是艾克蒙国王提供给我们的第十八密码，应该就是从利得克港发出来的，只是被之前爆炸裂解时产生的超量电磁反馈波给冲垮了，现在已经重组完毕，立即就可以……”
“……那是……什么——天啊！不！……”他的话音未落，机器译出的讯号码已经开始自动播放，伴着尖利刺耳的电磁杂音，只听见一个女子断断续续的惊叫。
“沃什，你是不是搞错了？”大个子欧利摸不着头脑地问。“这声音怎么听着就像活见鬼似得？”
“你才活见鬼！”沃什气结地瞪他。
晦暗的气氛有瞬间的消融，周遭响起低低落落的笑声。
“沃什，你别气，这讯息是没用——不过吓唬人倒是有用……”格罗在一边声援搭档。
“不管有用没用，反正我敢百分之百肯定这是利得克港爆炸前发出的唯一一条讯号，也是最后的一条。”沃什耸耸肩，决定不和格罗抬杆。他们两人是从军机处调上飞船的，原本就不是星舰上的成员。转头向驻立在身则的莱克罗斯道：“舰长，您看——这……”
“杰恩，你那儿的爆炸原因分析出来了吗？”莱克罗斯面色冷凝如铁，他对沃什的询问不置可否，倏地冲杰恩叫道。雪儿敏锐地从他紧拧的眉宇间看出他如临大敌的紧张。
“……还、还没……对不起，舰长，数据一团糟……”杰恩手指动得飞快，望着面前漩涡乱流般的数据满肚子苦水的表情。
“难道利得克港不是像华尔芙特一样，是被人先从内部破坏了防护盾的吗？”欧利不解地问。
“不，不是。”杰恩本能地摇头，神色越来越怪异。眼前种种凌乱的讯息都在告诉他一个惊人的答案，利得克港，利得克港——是被人一击即毁！“舰长——！”
“舰长！不好了，通信矩阵失灵了。”马尔突然仓惶地叫了起来打断了杰恩的声音。
“舰长！超空间通道正在自动关闭！”格罗那里也出现紧急情况。
“舰——”
“所有人员准备战斗！”莱克罗斯猛然发出一声大吼。“欧利，保护殿下！”
“……是！”星舰成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大声应道。他们都是莱克罗斯最得力的手下，对他的命令有着深入到骨髓的服从，尽管他们并没发现敌人的踪影。事实证明莱克罗斯的这个决定为所有人的逃生争取到了一线机会。
‘金色闪电’护卫舰的能量核心防护盾在刹那间增加到顶点、22型相位炮与双脉冲炮炮口全开、超空间备用应急通道紧急张开、逃生舱发射程序启动待命，与此同时，在利得克港的纵深处，‘金色闪电’的正前方，一艘长矛型的乌黑舰船幽灵般的凭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尤如幽暗森林中走出的恶魔，无声无息带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静静地停泊在死寂的太空里，让人心头窒息得要崩溃。
“那是……那是——不！”密琪丽亚突然捂住眼睛惨叫了一声。所有人心头一凛，这一声惊呼和利得克港爆炸前最后的声音是何其相似！
“你们真慢啊，让我好等。”一个慵懒嘲弄的声音骤然透过无垠的黑暗空间幽幽地逼进星舰里，像蛇的信子‘咝’地钻进众人跳动的脉搏，抵着心头的恐惧在血液里狼奔豕突。所有人僵硬地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动弹不得，任他的声音在沉默中嗡嗡鸣响到灭绝。
“哎、本来还以为会比较有趣些呢。无聊！”
“你是谁？”雪儿突然问，眼睛紧盯着前方的矛型舰船，不论对方能不能看见她，她眸中的冷芒都足以噬人。
“是卡古娅公主吧？”对方慵懒的口气里透出了一丝恶意的趣味。
“利得克港是被你毁的？”
“公主殿下，这不公平吧……”对方似乎在笑。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不就是冲我来的吗？”雪儿也笑，冷笑。
“公主殿下真聪明……”对方语气中的兴味更浓了。“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知道公主殿下想不想救其他人呢？”
“说出你的条件——”掀眉，雪儿的语气未见半丝波动。在她吸引对方注意的同时，‘金色闪电’已经完成了进入超空间的倒数计时。
……2、1、0——
“发射！”随着莱克罗斯一声爆吼。‘金色闪电’火力全开，在拼死一搏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入虫洞。这中间的过程只在一息之间。如果在时间或速度上有半分凝滞，对方可怕的火力在半秒之内就能够将他们摧为灰烬。
“哼，雕虫小技。”随着这一声不屑的话声落下，矛型舰船里飞出一道青色的闪电，不偏不倚击中‘金色闪电’的尾部。
星舰一阵剧烈的震动，后仓爆炸的声音振聋发聩，四处肆虐的劲气刀锋般锐利，爆炸的气场迅速扩大，主驾驶仓一连串火花爆裂，机器短路的报警声尖锐地刺激着脆弱的耳膜。“警告！警告！能量核心受损，即将超过限制线！请立即补充能源！警告！——‘啪’！”机师瑞蒙恨恨地一拳头将报警开关砸扁。“要你废话！大家都活着吧？舰长？”
“没事……”
“还好……”
“我撞到头了……”
“该死的，你就不能再开快点！”
“有本事你来啊！罗嗦！”
“凯利他们怎么样了？医护仓距离爆炸点很近……”
“联系上了，没受伤！”
“殿下……”
“我没事。”雪儿从欧利和密琪丽亚的怀里抬起头，在‘金色闪电’飞入虫洞的那一刹那，因为来不及坐上安全椅，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欧利和密琪丽亚不约而同地扑上来将她护在身下。“欧利，你怎样？”可是欧利在飞船剧烈的震动中撞上了机台，胳膊裂开了一个碗大的伤口。“不要紧，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将雪儿交到密琪丽亚怀里，伸出右手按住血肉模糊的伤口，轻轻地笑笑说。
“伙计，怎么样？”格罗飞快地赶过来，将他扶到安全椅上。
“杰恩！我们的能源还能飞多远，沃什，查查这附近有没有适合降落的星球。”莱克罗斯布满了累累伤疤的手紧握舰桥的栏杆，上面青色的筋络高高隆起，纠结成一团，声音却一如既往的镇静。“殿下，我们恐怕得迫降。”
“为什么不坐逃生舱？”密琪丽亚拥紧雪儿不解地问，仍旧未从见到矛型舰船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乘坐逃生舱是在飞船即将坠毁的情况下最后的选择，我们现在的状况还不到弃船的那一步。况且逃生舱的防御能力太弱，攻击能力几乎等于零，我们要是坐上去就只能在空间里飘浮能待搜救，现在总部和紫国都联系不上，谁会来救咱们？万一要是再遇上那些鬼船，我们只有挨宰的份！”瑞蒙解释得飞快。
“先找个地点隐蔽，再和总部联系。现在太空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莱克罗斯低低地说。没有经历过那场恶梦的人，不会了解那几艘飞船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舰长，找到了！”沃什指着面前的显示屏，语气高吭。“布斯莱特星，紫国正在开发中的星球，位于艾洛斯限制区外缘。距离九千赫顿……”
“九千？没有更近的了吗？”瑞蒙闻言皱眉道。
“我也想呢。”沃什无奈地耸耸肩。
“瑞蒙，现在就看你了，你的技术不是华尔芙特空军第一么？”杰恩打趣道。“根据数据‘金色闪电’剩余的能量能够支持到布斯莱特，只是降落时费点劲，那正好就是由你来大显身手了。”
“我可从来没有夸过那样的海口，还不是你们在训练时拿我打的赌。”瑞蒙没好气地说，转身望向莱克罗斯，行了个军礼。“舰长，请示。”
“同意。”莱克罗斯慎重地还礼。
“能量核心重启倒计时——”随着瑞蒙按下开关，引擎重新开始运作。显示屏中常规性的声音机械地响起。
“舰上所有成员注意，寻找最近的安全位置固定好，飞船这次会很颠簸……”莱克罗斯通过身前的通话器对全舰通话。
“坐稳了，殿下！”瑞蒙轻轻拉起操作杆，冲着雪儿笑笑。
雪儿点头，回他一个微笑。
‘金色闪电’一个漂亮转弯，在微微地抖动中，冲进黑沉沉未知的命运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