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一语成谶 八

04：30洛肯带来的后援令星际舰队士气大涨。重型迫击舰的威力让灵国舰队吃了不小的苦头。虽然华尔芙特的舰船没有灵国的多，但是装备决对要比其精良，并且超前。灵国的包围圈，逐渐被撕出了一个裂口。

04：40地面部队成功地拦截了十五枚飞向华尔芙特各个重要城市与军事要塞的重炮弹，但却有更多不下三十枚飞弹落入华尔芙特本土。伤亡难以估量。

04：50小范围的防御罩已经在各个战时指挥所张开。可是雪儿拒绝了米赫斯在王宫布启防御罩的好意。她表示：绝大部分的平民都得不到防御罩的庇护，暴露在炮弹下，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王室也不能贪生怕死。军事重地开启防御罩是因为战争需要，军队必须最大可能的保存实力来保家卫国。国王亲临前线与军队生死与共，她也必须有勇气，面对这场战争！指挥官带着一脸叹服的神色恭敬离去。

卡古雅公主，已经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

04：58战斗还在继续。惊恐万状的平民躲在各自寻觅到的掩体里逐渐冷静了下来。外空间里振聋发聩的爆炸声绵延到星球上时，只剩下浅浅弱音。王宫里的人们并没有因为雪儿将他们的生命暴露在炮弹下而对她有所怨怼。甚至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要逃走去寻找掩体躲避，哪怕王宫无疑已经成为华尔芙特星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他们都在坚守岗位。

卫兵仍然在值勤，厨房在准备早餐，浣洗房的使女们将干净的被服熨好准备去为众人替换，宫女们开始打扫……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都和平日无异。几乎让人产生错觉。

只有在他们凄惶地身影中，凝重如铁的面色中，擦身而过时悲怆地对视中，泄露出战争的存在。

教堂的钟声响得比平日都要早，因为已经有许多平民自动自发地聚拢到教堂里为远在太空里的亲人或战士祈祷。所有人都希望，此刻在外空间里进行的生死战斗只是一场遥远的梦魇。

“妈妈……”被钟声唤醒的不仅是人民的勇气，还有爱西的意识。雪儿惊喜地发现，母亲苍白的脸上漾起的一丝涟漪，空洞的眼睛里出现的生机。“妈妈！您听得见我说话吗？”她像是叫魂一样，将音量提高了好几倍。

“雪儿……”爱西转着干涩红肿的眸子，沙哑地开口。因为哭泣而干涸的嗓音沉暗无比。“你父亲呢？”

“爸爸……”雪儿一怔。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爱西突然像发疯了一样。“肯！肯！你在哪？你回答我！你千万不要有事！你回答我——”嚣嚷着夺门而出。“妈妈——”雪儿和门前的守卫一起拦住了她。“爸爸在临时指挥部。他很安全。那里有防御罩。”她脱口而出。廖廖数语却奇迹般地令爱西平静了下来。“真的？肯他没有事？真的没事？你没骗我？”她抓着雪儿的肩膀一迭声地追问，手指的骨节发白，几乎要掐进雪儿肉里去。

“是的。爸爸，他，很好……”雪儿疼得吸气，却不敢挣扎，只能轻声哄她：“妈妈，现在外面很乱，您还是先留在房间里休息，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爱西像个懵懂的孩子，恍惚地瞪着她。“肯真的很快就会回来……？你没骗我？”

“是的，妈妈。”雪儿将她从门口带回，扶她走进内室，坐到软椅上。

“欧娜，请你倒杯水——”

“殿下……”欧娜很快就将早已准备好的宁神茶端了进来，踌躇一会之后，还是选择退出去。

“妈妈，您觉得怎么样？”雪儿将杯子凑到她唇边，小心地喂她喝水。

“雪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爱西喃喃地，眼中仍是一片飘忽。“父亲发动战争攻击洛肯，这怎么可能……怎么会……不！一定是弄错了。不是灵国，绝对不是！雪儿！告诉大家，这是个误会，不是灵国！不是——”她一迭声地喊了起来，刚刚静下的情绪再度濒临崩溃的边缘，抓住雪儿的胳臂猛烈摇晃。杯子里的茶水洒了她一身她也不管不顾。“求求你雪儿，快告诉大家，这不是真的，这是个误会，他们弄错了！”

“妈妈，您知道的，这不是误会。”雪儿凄然地说，清清楚楚地看见爱西眼里期盼的光芒被她击碎成一片一片。尽管她苦求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孩子，但是她不能够纵容自己和她一起做自我欺骗。

其实爱西明白的，只是悲愤得不愿接受。她在逃避。她想逃避。可是战争不是逃避就能够结束，也不是逃避它就不存在的，她必须面对。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爱西终于崩溃，捂住脸失声痛哭，泪水从指缝里淌出来，掉落在地上。“父亲……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妈妈，您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雪儿狠下心掰开她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让她注视着自己。“听我说。现在我们必须坚强。爸爸在前线奋战，而我们是他的后盾。我们不能够软弱，我们要给予他支持和力量，妈妈，我们约好的，要一起守护爸爸。所以——您一定要坚强！”

“守护肯？！”一抹似遥远又似飘忽的神色再度出现在爱西脸上。“是的——我要保护他。我爱他！肯——”

“妈妈！”雪儿不得不再度拉住她。“爸爸不在这里。他很安全……”将她按回椅子里。

“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父亲，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会要求父亲停止战争，我不能够让肯受到伤害。让我去，雪儿，我要去……”爱西在椅子里挣扎着，近乎哀求地望着她。

“妈妈，您冷静点。您现在哪也不要去。战争已经开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您好好的，爸爸才能够安心地在前线指挥。我们不能够让爸爸分心。冷静点，好吗？妈妈，听我的——”

“可是……可是，我，我想为肯做点什么，我总也得做些什么，我不能让肯一个人在外面那么危险……”爱西嗫嚅着，泣不成声。

“妈妈，相信我，现在只有我们安全，爸爸才能够安心。我们唯一能够为爸爸做的，就是呆在宫里等候爸爸回来。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不添乱，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真的，我们只要呆在宫里就行了？只要这样肯就会没事？他就会安全？”爱西眸光闪烁不停，情绪紊乱至极。

“是的，只要这样爸爸就会安全。”雪儿不得不反复强调。“妈妈，您别怀疑，我和您一样在乎爸爸。”

“呃……”爱西被这话惊醒，回过神不无内疚地望着女儿。“宝贝，你也没事吧？”

“是的。大家都没事。您别担心。”雪儿对她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一如平日的温和与从容。“妈妈，您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爱西抱歉地说，深吸口气，平复着情绪。“现在外头，我是指战斗……怎么样了？”她不无挣扎地问。心底里其实分不清，自己究竟希望哪一方获胜……

“我也不是很清楚……”雪儿回答得很聪明。“妈妈，您别去想它。不过有件事情，您能不能告诉我？”

“什么事？”她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关于茱丽娅……”

“茱丽娅——”爱西悚然动容。“对了，茱丽娅在哪？我有话要问她！她在哪——来人啊——”

“妈妈！”雪儿无奈地挥手遣走闻声赶来的欧娜。“她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军情处正在四处通缉她……”

“通缉她？为什么？她犯了什么罪？”爱西显然还搞不清状况。

“间谍罪。”雪儿简明扼要地回答。

“间？！这不——你有什么证据？”

“我想妈妈应该比我更清楚，她来华尔芙特找您的目的。”她轻声说，心悬了起来。

“她只是来告诉我，父亲陛下想见我。可是被挡在拉姆那限制区进不了华尔芙特，她希望我能够拿到特别通行证……”爱西一古脑全倒出来。

“这么说，真的是您给她的……？”雪儿精灵般的眼眸从未如此无助和惊恐，象一只受伤的小鹿。她喃喃地问，心底涌起一股绝望的无助。

“给？不，我没有。”爱西摇头断然否认。

“真的不是您？您什么都没有交给她？”她激动地问，眼中闪出热切的光芒。

“是的，我什么都没有交给她，在她来找我拿的时候……”爱西回忆着说，在雪儿松了老大一口气的时候，她蹙起了眉。“等等，我好像……”

“怎么了？还有什么……”雪儿猛然瞪大眼，呼吸出现片刻停顿。

“我好像告诉她，通行证放在哪里了……”

雪儿好象头顶上炸开一个雷，从头到脚都被击穿了。

“妈妈，您真的告诉她了？”她难以置信地叫起来。

“是的，我说了，东西在你爸爸的链坠里……”爱西像个无知的孩子，喃喃地叙述着。陡然间，灵光闪过，她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悚然跳起来。失声叫道：“雪儿，我不是有心的，我不知道会这样，你相信我雪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妈妈，您冷静点。”她安慰爱西，口中苦味缭绕：“这件事情不是您的错，您只是被设计了……您先冷静点，不要再对谁说。我相信您，爸爸也会相信您。一切等爸爸回来再商量。妈妈，您不要自责。这不是您的过错——”

“真的，肯会相信我？他真的会相信我？他不会怪我吗？”爱西彻底乱了方寸。

“妈妈，您不相信您和爸爸的爱情了吗？”雪儿低声问，眼中的惊惶一点一点减淡，惊人的自制力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当然，我当然相信。”爱西忙不迭地说，可是脸上的表情仍然六神无主。

“那好，您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外面怎么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苦涩地说，心里有个意念正在渐渐形成，现在有件事情迫切等待她去做。

“宝贝……”爱西怯懦地拉住她，无助地问：“你去哪……”

“只是出去一下，放心，我很快回来。”她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深切而坚定的拥抱，转身唤来欧娜。“拜托了——”

“放心，殿下，我会照顾好王后陛下的。”

“谢谢……”

“宝贝！”在她将要迈出门的时候，爱西才想起自己应该关心她，急切地叫道：“小心点——”

“谢谢，妈妈。”雪儿回眸，从容的说：“再见……”

宫外的苍穹依然漆黑，黑得像告死天使的翅膀。风在吹，从四面八方卷过来，带着血腥的肃杀之气。外太空里，死亡刺目地燃烧，转瞬寂寂衰败，到处都是流星般的华丽。

她的眼里流动起薄薄血光。

“安托尼……”并不意外地看到半马人首领出现在她面前——以真实的面目。“灵里怎么样了？没事吧……”

安托尼亚斯伫立在殿前的石阶下，似与黑暗同存一般。看到她出来，单臂横胸，恭身道：“是的，有您伟大的祖先形成的灵力场保护，灵里安然无恙……请问公主，我能够为您做什么？”他已经命令所有半马族身壮体健的盛年男子在灵里集结随时候命。

“我是有件事情正要找你……”雪儿神色微霁。“带我去灵里，我要进水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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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指挥部

“国王陛下还没回来吗？”脑满肠肥的比奥尼公爵气势凌人地质问。他是莱德大公爵的长孙，德佳拉夫人的丈夫。“我说米赫斯，你不是素来以沉稳内敛为国王所称道吗，怎么这次竟然没有能够阻止陛下亲临前线去冒险？”比奥尼公爵一家的口碑在民间一直很差，挥霍无度，骄奢淫逸。光是公爵有名有姓的情人就能塞满一个庄园那么多。当然，他的妻子也不输给他，秘密情人不胜枚举。同样虚伪的两个人，在人前恩爱无比，在人后各自寻欢。互不相涉，竟也相安无事。

“这的确是我的失职。我会在陛下回来之后，向他请罪。”米赫斯不亢不卑地说，锐利的眼眸布满血丝。比奥尼名义上是前来监军，实际上不过是想躲到指挥部里来避难。单看他拖家带口地将家眷全带进来，就知道他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既然你有自知，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可是，有件事情，你有重大嫌疑——”比奥尼蛮横地说，对于众人忿怒的侧目视若无睹。

米赫斯面不改色颔首。“公爵阁下请说。”

“据我所知，空间战略防御布署图是国王陛下和你一起决定的，理所当然也只有你和陛下两个人知道。可是现在，为什么灵国对我国舰队的防御布署位置了如指掌？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个机要就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

“战略防御布署图的确是陛下和我一起拟定，也的确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可是关于这一点，公爵您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王陛下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机密。”华尔芙特的星际舰队是由国王直接指挥，也只听命于国王的调遣。洛肯当初故布疑阵，将一份假的布署图在军部公开。而暗中对各个舰队下达真实的防御位置的命令。九个舰队分开受命，互不联络，没有人知道对方确切的防御位置。

“你没资格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话！”比奥尼回答不上来，只能用更加蛮横的态度去掩饰他的心虚。

指挥部的工作人员闻声都忿恨地怒视着他，米赫斯的副官索朗瞪着他的眼光更是已经能够杀人。

“既然这样，那么——”米赫斯面无表情地摊摊手。“我也无可奉告。”

“你！你好大的胆子！”比奥尼的脸涨得通红，暴跳如雷地大吼：“来人——还不快将这个通敌的嫌疑犯押起来！”

没人理他。所有人看着他的眼光都像在看一个小丑。

“来人！”他暴跳如雷地又叫了一次。“你们都聋了吗？还不快点把这个通敌的嫌疑犯押起来？难道你们也想和他一起叛国吗？”

“抱歉，公爵阁下，总指挥是现在华尔芙特地面上的最高指挥官，您要关押他，权限不够。”军机处秘书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好心地提醒他。

“你——”比奥尼被噎得脸都绿了。“你们都疯了吗？让一个有通敌嫌疑的人指挥你们作战？你们真的不要命了？”

“公爵阁下，您的指控我会向国王陛下解答，这个回复您满意吗？”米赫斯不愠不火地说，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向副官道：“送公爵阁下回去……”

“我不回去！”比奥尼急切叫起来，脸色煞白，仿佛米赫斯要他回家是要叫他上前线一样。“我要留下，监督你！你的嫌疑重大！”

“随便您，不过，请您安静地呆在您的办公室里监督吧。士兵们不认识您，如果失礼了您，请勿见怪——”

“哼！”比奥尼装腔作势地冷哼一声，悻悻然而又无可奈何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