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六集良缘并非意中人
第二十六集良缘并非意中人
说书人:事遂人愿是好事,事与愿违是常事;事事顺心,事事如意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王勃和阎秀芹各有各的愿望,他们都盼着心想事成,偏偏事不由已,事事都身虽由己,事不遂心,任人作为,任人作弄,弄巧成拙,非喜非悲,哭笑不得。
书僮领着薛华经曲径,穿竹林,过月洞门,来到一幽静的小琴斋前。迎面一巨大太湖石上,篆刻着两个石绿色,“问琴“二字。
薛华进入斋内。环视室中无人,书架上书籍井然有序,镂空的博古架上,摆设着高雅珍奇文物。壁上缀的是名人字画,琴桌上横放着一桢古琴,青铜鼎炉中馨香四溢。他四处打量,也没注视到陈列室的雕花立屏后,奶娘正陪着阎秀芹在纱幕暗处,正偷偷窥视着他。
薛华在书案上发现王勃的诗集“剑南荟萃”,欣然有获,坐下阅读,十分入神。
奶妈夸万道:“唷唷,王公子真是十分标致,一表人才。”
秀芹制止声张:“他,不是王勃”。
“你怎么知道不是的?”奶娘悄悄问。秀芹微微一笑:“若是王勃,哪能见了自己的诗集,象这样入迷地阅读。”
妈娘赞美道:“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公子,和小姐倒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
“胡说!”秀芹轻声嗔责。
立屏外,书僮又领着吴子璋进来。
屏风内,喜鹊也从后室门跑到秀芹身边,自表功地说:“小姐,交头卷的请来了。……”
奶娘拖开喜鹊,不让打扰全神贯注细心张望的秀芹。
立屏前,吴子璋走到如痴若迷看书的薛华身后,抽去他手中的诗集:“什么文章使薛贤弟如此入迷?”他看封面念:“剑南荟萃,嗨,你这西蜀来的诗人墨客,文章里手,这本平庸之作,难道还没有看够么?”
“平庸?”薛华不满的委婉嘲讽:“仁兄你出口成章,下笔有神,是位大文豪嘛!小弟只怕这辈子也写不出这样平庸的诗文来。”
立屏后,喜鹊轻声向奶妈:“小姐到现还没有分清楚?”
“不,”妈娘轻轻回答:“先来那位不是王勃。”
小喜鹊自作聪明:“交二卷的不是,交头卷的一定是了。”
阎秀芹回头横了她们一眼,又向立屏外注视聆听。
立屏外吴子璋向冷谈的薛华媚笑道:“贤弟邀我来这里为了何事?”
屏风内小喜鹊忍不住噗哧一笑,被阎秀芹瞪了一眼,她吓得自己捂住了嘴。
屏风外,吴子璋和薛华都听见了笑声,又同时发现了立屏下的裙带。吴子璋故意说:“哦,原来问琴斋的主人,弦在琴(情)上,是找知音的。”
薛华老实地:“何以见得?”
吴子璋豪放洒脱地说;“你这书呆子,净几上古琴旁,金炉焚香,馨香袅袅四溢,分明书斋主人方才在此问琴抒怀了。伯牙遇子期,知音方能识得高山流水之雅趣。贤弟何不操之一曲,以答主人盛情之邀。”
薛华尴尬憨厚地:“弹琴?哎呀,仁兄明明知道我不善弹琴。我笨拙得尚在涂鸦,怎能献丑,告辞了。”说罢匆匆离去。
吴子璋得意一笑,故作感叹:“唉,他呀只知死读书,无琴之人不会弹那凤求凰,焉能是知音,我真不该难为他”说着拂衣整冠,潇洒地坐在琴台前,对立屏叮咚一串和弦调音后,似在自语:“好琴哪好琴。梧桐古琴兮赋洁操,七弦和谐兮吐清音。恕小生冒昧,拙手弄琴声,奉献一曲以谢主人美意。”由柔而刚,悠扬一阵激越前奏,引出吴子璋柔情万种的吟唱:“
有琴怕相问,寄语巫山云。
曲终情未了,何处觅知音。”
书僮进来禀告:“老将军请学士前厅赴宴。”
吴子璋恋恋不舍,踟蹰不前,又慢慢拂衣整冠,抚琴回首,细观立屏后已无丽人踪影。
吴子璋无可奈何,意懒婉惜走出琴斋,有些失望地在“问琴”石前停步又回首。小喜鹊迎面追来:“公子,你的东西遗忘了。”
喜鹊喜滋滋将一画卷塞在吴子璋手中。
吴子璋困惑诧异地:“我的……”书僮帮展开未裱的横幅。画卷上是一枝盛开的的红梅,画上题跋墨迹犹新,吴子璋念:“红梅迎春。”他兴奋地朗读:“
倾笔涂梅枝,花由心中来。
题词已无语,相知无须猜。
哦哦,这是我的,是我的!”他欣喜地卷起画卷,双后捧于胸怀。
喜鹊调皮地叮嘱:“公子,这画,千万不要遗忘了。”
吴子璋回首琴斋。隐隐可见窗内丽人倩影,喜不可耐地说:“忘不了,忘不了。我定(聘)凭红(媒)梅来迎春。”他临去又回首,恋恋不舍而去。
秀芹走出琴斋立于“问琴”石前。眼前幻出了新婚后与王勃(吴子璋)花前吟诗,月下弹琴的美好情景。王勃(吴子璋)立于红梅树前深情凝视着她。
(说书人:在那男女授受不清的时代,纵有这一见钟情蜻蜒点水似的相亲,只能是只见表面不见里。表里不一的情人,能是这位才女的知音吗?
(说书人画外解说时,阎秀芹心目中的王勃(吴子璋)英俊倜傥的形象,叠印成王勃立于秋风萧杀黄叶飘零的树下感唉。
王勃迎着黄叶,踏着衰草,踱步在曲江沿岸槐、榆、杨、柳杂生的树林中。已是深秋,江上烟波迷茫,一群群乌鸦在枯树上嘈噪。他心情压抑沉重,又似儿时烦燥地拾起石块,猛地向噪鸦投去,惊得群鸦满天纷飞,呱呱噪声更加嘈杂。王勃心烦地抱怨:“城西找了这样多尼姑庵堂,怎样才能找着金大嫂孤儿寡母啊!……“
“救命啊,救命啊……!”
王勃撩起长衫,顺着呼救声,迅速地向林间小道奔去。
林中,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倒在地上呼救,一个小女孩伏在她身上痛哭,王勃扶起老妪,她悲伤地诉说:“天哪,普渡庵施给我祖孙的杂粮,那强盗都抢去了啊!……我们怎么活啊!……”
王勃向老妪指的方向望去,茫茫已无人影,他疑惑地问:“什么样的强盗,连尼庵施舍救难的一点杂粮也抢劫?”
“两个年青大汉啊!”老妪哭诉。
“还是年青汉子?”王勃更疑惑。
老妪哭道:“狗饿狗咬狗,人穷人抢人,他们是以强欺弱,欺我祖孙老小啊!”
王勃感慨无言,将一块银子塞在老妪手中,立即向密林深处匆匆追去。
老妪祖孙激动地向王勃走的方向跪拜。
林中小路,王勃遇见三三两两的老弱妇幼,背着赈救的粮食迎面而过。
一老叟向王勃诉说:“这是一位姓王名勃的大善人,委托普渡庵施舍的。阿弥陀佛。”说罢他口中不停念佛而去。
王勃更诧疑地自语:“是谁冒我姓名赈救穷人?”
普渡庵前几个尼姑正在布施杂粮。
老尼姑正向王勃解说:“今年大旱四方遭灾。有位姓王名勃的施主,托我庵中布施灾民,说是为了超度新城公主。”
“新城公主……?”王勃困惑不解:“这位施主可在庵中?”
老尼回答:“还在庵内祈祷。”
老尼引王勃经重重佛殿,走入后面竹林内一间设立的灵堂。老尼合十去后,王勃在素装雅致的供桌上,看见香案上摆着长孙驸马和新城公主的灵位。
“王勃,你来得正好”。
王勃回头,只见太子李弘身穿便装素服,从孝幕长幡中走出来。身后曹达也披着重孝。
王勃惊讶地:“殿下这是……”他跪下问道:“要见王勃做什么?”
李弘示意曹达扶起王勃,他自己走到供桌前悲哀地:“小姑母,你死得好苦啊!”
王勃沉静垂手而立,冷眼观望。
“王勃。”李弘转身满面悽惊:“你在西蜀会见过新城公主了?”
“新城公主?”王勃警惕地冷冷回答:“公主已病死长安,臣在蜀西哪能会见公主?”
“这事不只是西蜀传闻,已流传到长安。”
“奇谈怪论,越传越奇怪,殿下也会相信?”
“王勃,你不必顾虑。”
“见怪不怪,其怪必败。闻奇不奇,奇如沙泥。臣任人传说,听若不闻,哪有顾虑。”王勃不紧不慢解说。
李弘深叹一息而念:“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王勃谈然对之:“臣玄鬓墨黑,并不是戴南冠的楚囚,虽贬剑川亦曾有思乡之情,可从无卓文君那白头吟的妇人之怨。”
李弘赞叹:“壮士豪情,不以一时得失而兴叹。王勃你定知此诗是何人所沉吟的了。”
王勃随话答话:“这是当代文杰骆宾王在狱中闻蝉鸣,由感而发,喻物作叙怀的牢骚而已。”
李弘依然进攻:“牢骚,牢骚,终究是在牢中发出的怨气。怨只怨骆宾王当初不该上谏言给我父王,说什么不可容后宫妇人干涉朝政,我母后才将这位刚正的当代才子,诬陷下了冤狱,逼得他在这咏蝉诗中,激呼: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王勃不让他说下去:“不错,他是在说高棲在大树上的蝉,翅上露水重不能飞高,更多秋寒风呼啸,不断高声叫的鸣蝉,叫也叫不动了。他这借蝉喊冤叫屈,诗中最后竟喊出了: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他全然像个赤胆谏臣,怨圣上皇后昏庸不明,反而他自我宣称个是清白无污,无人来褒扬地刚正不阿之心,昭雪他不白之冤……”
“对对对。”李弘牵强附会:“事实上不怨我父王,该怨我母后,她不该因为骆宾王这位正直的谏臣,谏言中有牝鸡不该伺晨的批判,触忤了我母后,竟冤屈了这位当代的才子,当朝的贤臣。
“不!”王勃不就范而驳道:“他这是粉饰自己!他不该以这冤狱,给皇后娘娘脸上抹黑,他这分明是恶语犯上。”
李弘感到了话不投机,以势压人道:“哦哦你就因我母后为你金盆雪冤,你认定她是一心辅保圣上理朝政;,你是因为我父王怒恼你不遵旨写记功碑文,赐你饮升仙酒自尽。而我是奉旨执法;你对代王我乃怀不满!”
“殿下这是以已之心度他人,微臣怎敢怀此犯上的不忠之心。”王勃忍气吞声跪下。
曹达劝说;“王勃,你完全辜负了殿下对你的期望。”
王勃蔑视道:“骆宾王纵遭冤狱,以吟蝉而抒怀喊冤,一首诗各人读了各有感慨,殿下你怎能以此来判定,我完全辜负了皇太子殿下?”
“起来,起来,”李弘也忍下气恼:“你我君臣并非水火不能相融。既往不咎。本王也是个海阔天宽的君王。”
王勃谨慎地起来:“谢殿下宽恕微臣冒昧。”
李弘只得就事论事,又引上正题:“刚才说你会见过新城公主,本王岂能无中生有,无事生非。”
曹达邦腔:“你夤夜幽会新城公主,飞飞扬扬已传遍天下。”
“论年龄新城公主是我的长辈。”王勃顶撞曹达后又向李弘道:“这种卑劣的谣传,分明是天大的笑话,不屑去论是非。”
“不,这是大是大非!”李弘正色地说;“新城公主被秘密幽禁在剑阁,你难道不知道?”
“既是幽禁,又是秘密,臣焉能知道?”
李弘有些恼火:“王勃,你可是忠臣?”
“为臣者,岂能不忠。”
“你忠于何人?”
“忠于真命天子……当今皇上。”
“你可知道,有奸党要谋王篡位?”
“臣是被贬谪的小吏,刚刚恩赦来京。未授官职,不入朝堂,这朝中的奸党阴谋,怎能知道。”
“实实告诉你,新城公主在剑阁已遭奸党谋害了!”
王勃伪装惊讶:“竟真有这样的奇闻怪事?”
“你不要伪装奇怪”李弘强忍怒火:“你已见过公主,就该实话实说,好让代王我替小姑母皇报仇雪恨!”
“奸党既已谋害了公主,可有罪证?”
“他们已毁尸灭迹。”
“殿下能得此兇讯,定有人证。”
“人证,……”李弘略一停顿:“亲眼目睹的人,已畏罪自杀了。”
“此人是谁?”
“剑阁县令薛仁。”
王勃一惊:“哦……吓吓”王勃冷冷一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死无对证了。王勃就是依照剑南的流言蜚语,谎称确实与公主,有过夤夜的幽会,没人作证,我也难以自己作证人。”
“你只要证实新城公主是幽禁在剑阁,代王我就能置奸党于死地!”
曹达又一旁劝说:“殿下一旦继位,你就不愁封妻荫子!”
王勃鄙视地嘲讽:“我没有这福命,编不出耸听的危言!”
李弘怒不可遏:“你……”他见裴炎从帏幕后暗中指示,只得强忍。
王勃已看在眼中,故装不知说道:“有力的证人到有一个。”
李弘急问:“他是谁?”
王勃伪装谨慎轻轻说道:“就是皇后娘娘新近提升的右宰相裴炎。”
“裴炎?”李弘蒙了:“他,他能作证……。”
裴炎在幕后为之一震。
“据说我那篇诗赋‘临高台’就是他的亲信,工部侍郎周正良弄到手的。”
“单凭你那诗稿,周正良也不可能是有力人证。”
“他是有力的人证。”王勃反用其棺材钉,钉棺材:“周正良祖籍故乡是剑阁,他有个年长他二三十岁的侄儿周秃子,是剑门一方袍哥的关门泼皮老么。周秃子按周正良指使,让他周氏家族的不法子孙在茶舍酒肆,不仅传抄我临高台的诗稿,谣传公主与我幽会的神话,还谣传了很多深宫禁内武后娘娘的艳事丑闻……。”
曹达关心地问:“都说了些什么?”
“那些我说不出口,听难入耳的污言秽语,曹公公很感兴趣?”王勃堵了过去。
“不不,”曹达忙推托:“都是犯上恶语,我岂愿闻听。”
李弘忙着掩盖:“他们谣言惑众,也是无证可查。”
“有!”王勃钉牢棺材钉道:“周秃子的家族子弟,经常在剑阁真寡妇的茶馆内编造污蔑武皇后的谣言,这寡妇就是人证。”
“远在剑川的一个寡妇,无知妇女哪能作证。”
“她现在已被认定是护佛圣母,接进京师了。”
李弘借步下台:“原来母后是有意堵黎民百姓口舌的。”
王勃又拉回话题:“殿下定要查明公主下落,不必找王勃作证,只要询问护佛圣母,查问周秃子,审问周正良,顺藤摸瓜,把那个心怀叵测的奸佞裴炎拉出来示众,不只公主事件大白于天下,武皇后遭诬蔑的贼党嘴脸,也就在朝野暴露无遗了。”
李弘恼火了:“你,你全是拿着无可作证的谣传、谎言、废话、空谈来耸人闻听!”
王勃不动声色:“微臣是实话实说,实事求是!”
裴炎在幕后示意结束这场灵堂计。
李弘只得强作悲愤扑向供桌,悽切地哭诉:“姑母,侄儿无能,不能为您报仇雪冤了!”
悽楚的哭声王勃为之动容,不觉劝慰道:“死者已死,不能复生。殿下如此重骨肉情谊,宣城公主,义阳公主还幽禁在冷宫受苦,殿下何不向皇上皇后进言,对二位公主施以恩德。”
“这……”李弘一时无言对答,僵立供桌前。
王勃躬身又道:“恕臣直言不讳。”
裴炎又在幕后示意。李弘无奈何向王勃挥袖:“去吧!”
“谢殿下,”王勃尊重叩别,若无其事昂然而去。
李弘恼怒地挥臂,将香烛供果拂了一地,向从帏幕走出来的裴炎怒吼:“都是你让我来哭灵出丑!”
裴炎皮笑肉不笑:“殿下若不将薛仁失手砸死,老臣也不会出此下策。”
“王勃不肯出面作人证,这灵堂计白设了!”
“不不,小小灵堂计殿下真正一哭,却感动了王勃。”
“我是哭我竟有这样个狠心母后,让我处处不顺心意。感动了王勃也白搭。”
“不是白搭,是几滴伤心泪,感动得王勃献了个上策。”
“他献了什么上策了?”
“死者身上的文章暂且不做,活人身上可以大做文章!”
“在宣城公主和义阳公主身上做文章?”
“她们虽然是萧贵妃所生,不是殿下同胞兄妹,却是皇上亲生骨肉……。”
裴炎与李弘又在新城公主灵前暗暗计议。
皇宫内。月色蒙胧,四个女尼抬着一辆轿舆,由太监领着经过御园,穿过重重长廊,神秘地进入一宫室内。
昔日灵巧泼辣,行动灵活的金寡妇,木纳纳地由宫女扶持着穿重重帏幕,来到一高大广阔的殿堂中,金寡妇站定后,她正面重重烛台的黑罩取去,一层层光彩照在她经过妆扮,十端庄美丽,尤其她眉间硃砂点的吉祥痣,更闪着耀眼光彩。然而她竟如木偶双眼紧闭。她对面的垂幕轻纱,如双翼渐渐层层升起,正中玉阶的平台上,矗立着一面特大园形铜镜。在重重帏幕衬托中,如一轮金色旭日,日中呈现出与金寡妇同样妆扮的武后,服饰更加神彩辉煌,她美貌肃杀,生气勃勃双目中闪烁智慧的灵光。
怀义法师向镜中显现的武后,按参佛大礼参拜后,步行太极、舞动袈裟,念念有音无词似诵佛咒;“玛呢玛呢哄……请护佛圣母张开法眼。”
金寡妇睁开直楞楞呆木无光失色的眼睛,仰视着镜中的武后,她惊奇迷糊糊地问:“你是谁……”
镜中武后答道:“善哉,善哉,我就是你。”
金寡妇更迷糊了:“……哪……我是谁?”
“你是我降入凡尘的法身。”
“我是你的法身?”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现在我在佛前天上,你在红尘人间,你我暂且一分为二。”
“你为什么将我打入红尘受苦?”
“不是你,是我分出你这法身降在红尘普渡众生。”
“不不。”金寡妇辩道:“是你让我在人间受穷受苦,是你让我丈夫死了,留下我孤儿寡妇遭劫遭难。”
“你是替我在现身说法,已临人间不经过大灾大难,没有肃清七情六欲,一心向善,哪能成佛。”
“不,我不要成佛,我守寡,就是守的我那没爹的孤儿虎娃子。你们还给我儿子,我的儿啊。……”
(在“我的儿啊”哭场中闪回武后的回忆:当年武媚娘当上皇后在痛哭:“我的儿啊!”……宫女和娘奶找来了丢失的皇太子李弘,奶娘将幼小的李弘交给了武皇后,武后搂着李弘亲着喊:“我的儿啊!”李弘咬了武后一口,吓得又逃回奶娘怀中。……)
金寡女要儿子的哭声中,又闪回到镜中武后的幻影上。她动情地说:“你初入红尘,就六根不净了,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模样了。”
对着镜子,高高在上的武后退后,镜中幻影消失。宫妇将金寡妇的坐椅推上前,镜中现显出她花容失色满面泪痕的惨状。她面对自己镜中的愁容惨貌,她也迷惑了:“……我真是护佛圣母……?”
武后镜外回答:“你就是护佛圣母,你就是红尘中的我?”
金寡妇问:“我该怎样才能找到我的虎娃子。”
怀义一傍回答:“你儿子是灵童活佛,他正在修炼将归仙班。”
“我不要他上天,我要我可怜的儿子回到我的身边。”金寡妇跪向镜前。
镜中再现武后身影:“阿弥陀佛,你已染红尘,凡心难净,必须前往龙门佛窟,坐关修行,以肉身受善男信女香火朝拜,让向善拜佛的画师石工,依照你红尘法身,塑造我佛普渡众生巨佛慈容。功成之日,就是你母子团聚之时。”说罢武后形影消逝,帏幕落下隐去了巨大的铜镜。
金寡妇跪在地上,烛台灯光也一一隐去。
烛光复明,武后坐在铜镜对面的平台上,她身傍立着婉儿和太平公主。
武后笑道:“太平啊,为娘依你和婉儿的策划布置,真真装佛弄了场鬼把戏,你们看看如何?”
婉儿评义说:“奴婢没有见过娘娘年青时的美貌,这位护佛圣母活脱脱让我看见娘娘年青时的丰姿艳色,但是她和娘娘现在相比,难分你我,无有上下,只是她脸上阴沉沉无灵性光彩,可娘娘灵光夺目,神气非凡,真像是护佛圣母,一分为二,一个降在人间沾满红尘俗气,一个是驾凌九霄,道骨仙风全然是佛相如来。”
公主机智地说:“人们都说画鬼容易画神难。龙门佛窟中凿造巨佛。让阎大师和造佛工匠,按这贞洁善良寡妇面容塑出巨佛慈颜,真正超过了我和婉儿策划的心愿。也称了女儿我对慈母敬重的孝心。”
怀义合十赞道:“娘娘胸怀佛心,替天行道,济世安民,心慈面善,您心中有佛,您就是贫僧心中的佛。”
婉儿合十道:“阎立本塑成龙门巨佛就是让天下平民百姓,目睹娘娘难以一见的慈颜,也就朝见了天上我佛如来的慈颜。”
公主也合十道:“朝拜母后是朝佛,见了巨佛如见母后,母后的慈母心就是佛心。”
“慈母心是佛心。”武后感叹:“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是我佛的儿女。儿女都是慈母心头肉,儿女遭劫受难丝丝牵动我心。佛心就该爱护百姓。”
众人一起合十:“阿弥陀佛。”
武后严肃道:“那护佛圣母失去孤儿,如摘心头肉。她那灵童是怎么丢失的。”
怀义:“是从剑阁返京途中,被人偷去的。”
“这分明如对王勃一样,是劫持。其目的只能是阻挠圣母进京,有意阻挠哀家在龙门塑造巨佛。此事是何人所为。”
怀义:“据剑南益州长史高履行推断,此事是剑阁的袍哥周秃子所为。”
武后厉声厉色吩咐:“婉儿,你去告诉裴炎,让他向工部周正良传我密旨,圣母的灵童若有闪失,哀家斩尽剑阁的袍哥,诛灭他周氏的九族。”
婉儿躬身应命:“奴婢遵旨。”
怀义又合十:“娘娘济世护佛,惩恶习扬善,真乃慈悲为怀,佛心在胸,阿弥陀佛。”
众人随之合十诵念:“阿弥陀佛。
武后坐莲台,光聚一身栩栩生辉。
招贤馆内,王勃正回住所,远远只见薛华身穿孝服,在他房门口犹豫徘徊。他见王勃过来,他又心绪未定转身匆匆离去。
王勃追到薛华卧室门口,薛华紧闭门靠在门背后双目含泪。王勃连连敲门:“贤弟开门,贤弟开门!”
房门终于开了个缝,薛华满面悲伤:“你有什么事吗?”
“你这是怎么啦?”王勃在门外关心的问。
“我身体不爽,要歇息了!”薛华将门推拢。
王勃猛地推开房门挤了进去:“你为什么这样?……”
薛华用力将王勃往外推:“走走,你出去!”
“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王勃十分焦急。
“出去!我……我和你早已绝交了!”薛华狠狠说着背转身去。
王勃用力将他搬回身来:“你这是给谁带孝?”
薛华止不住热泪下流:“……我叔父薛仁死了!”
“他是怎么亡故的?”王勃已不惊奇。
薛华停顿了一会,轻轻吐道:“……暴病而亡。”
王勃将悲动的薛华扶坐椅上,关了房门又走近他身边,抚着他的头亲切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华深情真挚地:“你去吧!……你的处境不好,不要再和我往来了。”他又将王勃往外推。
“不!”王勃掸开薛华的手,将他拉到身边:“我和你是虽不同生,愿意同死的好兄弟!”
“大哥!”薛华扑向王勃胸前,纵情地哭了。
王勃直率地问:“你叔父被他们谋害了?”
薛华痛哭不作答复,实是默认。
“他们还要谋害你?”王勃担心地问。
薛华抬起头来:“皇太子有意拉拢我……。”
王勃抚慰道:“不要理他!”
“不不。”薛华惊悸地说:“官大一级还能压死人。他,他可是皇上最宠爱的东宫太子呀。”
“他更怕他母后。”王勃分析形势:“武皇后当前已器重你了。谁也不敢再加害你;尤其你叔父薛仁瘁死,武皇后若重用高履行,就必定注视这重大事件。高履行在京的亲信也会照顾你。”
“我,害怕……我躲不开他们,也甩不开他们”!
“谁,吴子璋?”王勃猜测。
“吴子璋虽是皇太的心腹人,贴心人,也向我打听过新城公主的真象,可是他好像同情我,坦护过我。我感到他也尽可能的回避皇太子。”
“你是说皇太子的贴身亲信曹达?”
“曹公公面善心毒,总象指示着一群魔鬼缠住我,他们光打听新城公主的谣传,金寡妇的奇遇,还打听我义父的行为,更反复打听你在剑阁的所作所为。”
王勃平静劝慰;“他们也在套我的口风。矛头处处指向皇后娘娘。尤其是那个升任了右相的裴炎,我也说不清他是人,是鬼,是人间的权臣,还是阴间的判官。我也搭不准他的脉,他是皇后的谋士,还是皇太子的死党”
“我初来京师,还未涉足朝廷,两眼一抹黑,哪能分得清谁属狐群,谁是狗党。”
王勃替他拿策略:“眼下你暂莫提防皇后娘娘。要避开曹达,警惕裴炎,虽接近吴子璋。可对他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一问三不知,敬鬼神,不烧香,不许愿,避而远之能避多远,就多远。”
“可是那个吴子璋,我说不出是脾性合不来,还是话不投机,我讨厌他,又拿不下面子去顶撞他。”
“你和他萍水相逢非知音,志趣不合就找个借故,与他翻脸绝交。若办不到,就当路上接近的陌生人,笑脸以礼相交,转身再不往来。”
“不不,不行,太子的心腹人太多,我躲不开,避不了,就像温神挡道,恶鬼撞门。唉,我吃不下,睡不着。”
王勃笑着说:“心虚生暗鬼,人正一身轻。像贤弟这样为人善良,不用怕那些为非作歹的奸佞小人。”
薛华忧心忡忡:“他们是城狐社鼠,人多势众,我出门就有人盯稍,深夜院子里,常有人神出鬼没……我怕,我害怕呀!”
王勃有所察觉:“你怕,你害怕什么?”
薛华欲言难语:“他们……不,……哎,他们将我的房内都暗暗搜查过了。……”
王勃轻松地问道:“难道你……”他又调笑的说:“你是叫花子做梦拾了黄金,怕贼偷;还是你这穷书生书斋藏着稀世珍宝。”
“没有!”薛华十分犹豫:“……不,没有没有。”
王勃不强人所难,反而宽慰地又笑道:“你我两袖清风,满腹文才无钱财,唯一可以胆大是不怕贼抢,更不怕小偷。”
王勃边说边扶薛华坐下,象抚慰小弟弟拿了个苹果擦察,自己先咬了一大口,再拿给薛华咬。
唐宫内,夕阳西下,秋风飒飒。
曹达和两个内监引着李弘走向偏僻的掖庭宫,宫内长巷寂静无人,只有昏鸦嘈噪纷飞,黄叶飘零。
在一所灰暗险湿的庭院内,两个鬓发散乱,宫服褴褛,瘦弱不堪的女人正在打扫落叶。
与世隔绝的黑色宫门推开了,李弘他们走进了庭院。两个女人吓得躲在树后,紧偎在一起,苍白憔悴的脸上满布皱纹,象两只惯于生活在黑暗中孤独胆怯的小兽,突然被强光照射,目光中充满惊惶,恐惧,困惑,悽怆……。
李弘见这情景由衷地悲痛,同情。声音咽嚥沙哑:“二位姐姐,我来看望你们了。”
二位公主如梦如痴,如同雕塑僵立。
曹达和颜悦色地说:“宣城公主,义阳公主,皇太子代王殿下来看望你们了。”
二位公主热泪滚滚,战惊惊双双跪下,不知如何称呼对待:“见过啊皇……啊”
李弘潸然泪下,抢步跪下右膝,扶住了二位公主。
说书人插白画外音:“帝王之家少亲情,两位公主在绝灭人性的禁宫后妃斗争中,丧失了少女的青春,人到中年未老先衰了,她们没想到,还要成为武后母子斗争中,当将军的马前卒啊!”
秋月失色,寒星无光,王勃被太监召进深宫,他在空无一人的室内静待,惶惶不安。稍时宫外一群宫女提宫灯,照着婉儿扶着武后进入宫内。
王勃跪拜道:“臣叩见娘娘千岁千千岁!”
“千岁,哀家能活千年吗?”武后自嘲地说;“民间有句不中听的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王勃,你听说过没有?”
王勃心绪不宁,警惕的回答:“千古颂扬的至理名言是‘百善孝为先’。父母养育子女,先辈创建基业,经千辛,历万苦。子孙孝双亲,敬祖先,愿长者福寿康宁,是天理良心。只有那贪图家业丧天害理,丧尽良心的不孝子孙,才将年老体衰不能理创业的老辈们,视为盗贼。这种违背天伦的谬论,民间传之不广。”
“民间不多,在龙子凤孙中确有不少。”武后坦然论断:“帝王家族,皇亲国戚,公候世家的子子孙孙生在富贵家,长在权势中,从小耳闻目濡的都是谋财富,比权位;再加上那些贪图荣华而攀龙附凤的奸佞臣,为他们筹谋划策。促使得那些比民间不孝子孙,更加阴险恶毒的龙子凤孙,在谋权篡位的生死场上,背后刻毒地咒骂:伴君如伴虎;当面又随官民歌颂圣明天子,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娘娘……”王勃疑不解,如临大敌:“您这是……”
“听我说下去!”武后继续畅所欲言;“你是当今才子,是个饱读经史,敢想敢说的豪杰。你说说从尧舜禅位让贤以来,历朝历代的帝王有几个活了七老八十的,后宫后妃更是红颜薄命,短命夭折,死若草芥。你说人们为什么对短命昏君,薄命皇后还是歌颂礼赞他们万岁,千岁?”
“这……”王勃勉强对答:“微臣难以回答。”
“你是不敢回答!”
“微臣不知深夜召臣来此,娘娘谈这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有何教导?”王勃终于咨询了。
武后淡淡笑道:“你聪明耿直,还没有沾染宦海官场污秽习气。你忠厚仁道,还能够仗义执言说些真话。”
王勃坦率问道:“娘娘莫非有话咨问微臣?”
“果然智慧敏捷。”武后娓娓而问:“哀家辅助皇上治国安邦,民间百姓有何评论?”王勃谨慎回答:“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丁兴旺,国泰民则安,黎民百姓拜皇天,叩后土,并不问这是皇上的功德,还是皇后的功德。”
“哪么,你说哀家向皇上上奏章,现已实施了的十二事,是德政还是苛政?”
王勃并非奉承地断言:“娘娘实施新政十二事。制止了东征西战,停止对外用兵,以道德教化天下,劝民勤务农桑。并且轻赋税,减徭役。这造福于民的策略,当然是仁政。”
“策略?”武后追问:“即然是仁政,你为何又称是策略?”
“仁政实施了,是仁政,仁政公布了,没实行,就只能称之为策略。”
武后大笑道:“好个直率的谏臣。我再问你,仁政既已告于天下,为何得不到沏底实施?”
“造兵器的盼打仗,棺材店里盼死人。减轻赋税,免徭役,贪官嘴里拥护心里恨……”。
“对,他们不能贪污,升官就不能发财了。你可一针见血说了哀家心里的话。”武后高兴地说:“哀家深知你有壮志报效朝廷治国安民。你可愿意辅佐哀家去实施那十二条仁政?”
王勃出乎意外高兴地说:“为国为民效忠于朝廷,微臣愿肝脑涂地尽犬马之劳。”
“好话只是好听,好事才动人心。自从哀家召你来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你干出什么壮举伟业。”武后激将。
王勃躬身拱手:“臣不其位,难谋其政。”
“哼,你又想封官委职了,行呀。”武后停顿了一下道:“哀家先问你几件事,你必须言无不尽。”
“臣一定知无不言。”
“你言必无虚。”
“臣最忌谎言。”
“你为何去严华寺冲撞山门?”
王勃这才明白事出有因,坦然沉着回答:“是护寺武僧不允许微臣入寺听经。”
“听经善男信女寺内已满,可等下次,你听经分明有虚,微臣实是去朝见圣母,询问灵童下落。”
“圣母和灵童与你何干?”
“她们是臣好友卢照邻,临终托臣照顾的寡妇孤儿。”
“她们是天神转世,与哀家有仙缘。”
王勃执意追问:“臣斗胆相问,有何仙缘?”
“哀家与护佛圣母,有何相似?”
“身形容貌若无有年龄差别,如同孪生。”
“而今龙门造巨佛,将照她容貌塑造我佛佛相。她将暂去龙门佛窟承受香火礼拜。”
“哦哦……”王勃若有所悟:“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武后有意测试。
王勃直言不讳:“那护佛圣母酷似皇后娘娘,依照圣母面貌,雕凿巨佛容颜。以后朝拜佛窟巨佛,千年万载也似朝见娘娘法身。”
“阿弥陀佛,你与哀家也像有点仙缘了。从此以后,龙门石窟中的巨佛似护佛圣母,圣母似我,我似我佛,我们就是三位一体。王勃你确是个明白人。”
王勃乘势而进言;“娘娘心中有佛,才塑造巨佛。”
武后进而阐明:“哀家济世安民普渡众生,我是佛相佛心,一心向善除邪恶,才能排除万难,不计较恶言诽谤来辅保圣上施仁政。”
王勃随话附和:“巨佛似高山万世永存,胜过了歌功颂德刻石铭文!”
武后笑了:“有道是‘志相同,心相通’,你又说出了哀家心里话。他年哀家此生是不是济世安民,为民造福了,还是让后世民众去龙门佛窟,瞻仰巨佛来对照,来评论哀家在世是否怀有佛心,一心造福为民了。”
“娘娘按佛心治国,臣请旨愿护送圣母灵童前去龙门为国造佛。”
“哈哈哈”武后又笑道:“你确是有忠心义胆!可惜你只是山西龙门红尘中人,不是河南龙门护法天神。是否有这仙缘,且待哀家打卦求签后再作定夺。”
“娘娘……”王勃还想分辨。
武后制止他申辩却问:“那日你无法闯入严华寺,为什么又去了西门外普渡庵?”
王勃脱口而出:“有人冒我姓名放粮济贫。”
“冒名者他是何人?”
王勃已难改口:“是……皇太子殿下。”
“他为什么要冒你姓名济贫?”武后疑惑了。
“他,为了吸引微臣前往这尼庵。”
“他为何要在尼庵见你?”
“因为……”王勃有所顾虑还是作了回答:“皇太子在那里设了灵堂祭奠新城公主和长孙附马?”
“噢”武后夜审明白了真相:“这个孽子他……他是追问你是否与公主有过往来?”
王勃一咬定:“新城公主死在京城,岂能与微臣相交往来。娘娘替微臣金盆雪冤,如今只需追查呈送我诗稿,篡改我诗稿的来龙去脉,陷害微臣的真相就定能大白于天下了。”
“这……唉!”武后以问掩饰心绪,表达决断:“王勃,你认为皇太子李弘他,他为人如何?
“圣贤云:“子不言父过,臣怎敢恶言犯上。”
武后斥道:“好个以谏臣自居的忠义之士。你忘了古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子犯王法是执法犯法。太子李弘已有过失,你明知而不讲,是诒误太子,误国误民,也误了你忠君报国刚直不阿的好名场。”
“娘娘请恕臣直言”。
“谁容你谎言欺君了!”武后微显恼怒。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娘娘关心国之储君,为确保李氏大唐千秋的江山社稷,一定早已注视了太子殿下的言行品德。”
“儿是娘的心头肉,教子须有方。我问你的,是正因为哀家日理万机,对这逆子有何失察之处。”
“臣与太子殿下过去接触,仅仅是蜻蜓点水,萍水相逢,虽有目睹耳闻,也只是看见的豹之一班,岂能以一滴之水,论江河湖海。不过……”。
武后:“不过什么?”
“太子为何要设灵堂计,微臣想不明白娘娘不想也该明白了!”
“得了吧!你真是个巧舌善辩的孤傲狂生。”武后向内侍:“将这胆小怕死的忠臣,送出宫去。”
王勃叩别:“谢娘娘恩德。”他随内侍走了。
武后向婉儿:“唉,是啊,儿是娘的心头肉。我以为帝王之家,母随子贵,小小年纪就扶他登上储君之位住进了东宫,结果是母子隔离少亲情,养子不教母有过啊。婉儿,事到如今,该怎么处置。”
婉儿惋转地回答:“追查大太子过失,只能是牵动荷花带劲藕。乱挖了毒疮伤好肉。”
“依你之见,听之任之,岂不是养痈遗患吗?”
婉儿还是不直言:“是疔疮,也要静待成熟才能挤脓,也才能挤尽脓汁长新肉。”
武后又叹道:“嗨,王勃之才只可赞尝,难以重用啊。”
婉儿笑道:“娘娘十分爱才,他就是块玉石,玉不凿也不成器呀!”
武后轻轻揍了婉儿一拳:“哪我就再凿你几下。哈哈哈……”
寂静的招贤馆池塘边,王勃独自垂钓正在沉思,鱼已吞了饵食,拖得钓竿弯弯摇晃,王勃懒懒起竿,又将大鱼放入水中。
抱琴匆匆走来:“王学士,我家公子病了。”
王勃将鱼竿扔入塘内,慌忙离去。
薛华新居的寝室内。王勃正为薛华把脉望诊后,怀疑地望着他:“贤弟你……你这病不轻”!
“不,我没有病。”薛华从卧榻上坐起来了。
“有,是心病!”王勃严厉地说:“你……”
薛华制止他说下去,惊慌地跑到门口张望后,把门关上插了门闩。走到王勃跟前跪下,热泪盈眶:“兄长,救救我吧!”
王勃扶起薛华同坐榻上:“出了什么事?”
“哥,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哥。我敬重你,相信你。我把真情实话告诉你,你愿意帮助我吗?”
王勃真情激动地握住薛华双手:“兄弟,你是我最善良的亲兄弟。”
薛华挣开双手:“不不,我不是好人!我义父和我叔父干的坏事我都知道,有的我也在场,高履行不是宠我,爱我,是逼我,逼我为他们出力。我躲不开,避不了,他们是我亲生父亲的顶头上司呀!”
王勃同情,深情地说:“这我知道。”
“高履行那老贼,他是褒荐我来京当坐探的呀!我该死,我该怎么办哪!……”薛华泣不成声。
“你不会同流合污的!”王勃信任地鼓励。
薛华拿出一本诗稿:“这是高履行给我送来的一册诗稿。”
王勃一看:“剑南荟萃,这是我的诗稿手抄本嘛。”
“这里面藏着一件密函。”
王勃翻书,抖书,并无纸张落下。
薛华道:“书中没有夹带纸张,你必须从五页以后,书中被针尖戳透的字,联起来读便是密信的内容。”王勃以书页对光,果见针刺过的字。薛华接着说:“这密信内容是:‘非衣取暖需炉火,当添柴时防火灼,亲亡尚有义父在,信鬼切莫信王勃。”
王勃笑而自嘲道:“嘿嘿,看来我王勃人不如鬼了。”
薛华证实道:“这次来京前,高履行一再叮嘱我,对你要不冷不热,不即不离,更要我交朋友,宁可交恶鬼,交上了王勃——”
“准定遭横祸。”王勃玩笑地讽刺。
“我认这恶鬼当干爹,才是掉进了祸水坑,想做人难做人。”薛华悲观地抱怨。
王勃说:“先不要议论是福是祸,按这诗看,非衣是裴,火上添火是炎,提醒你必须警惕,莫让裴炎灼伤了你。”
“对,这诗藏头四字是‘非当亲信,’分明指示我莫把裴炎和你当了亲信。”
王勃问:“你这本诗稿是哪里来的?”
薛华叙述道:“前天裴炎差人来将我请去他府中,回来时有人送在门房中。”王勃问:“裴炎请你去何事?”薛华答道:“他拿出我叔父带给他一封高履行的密函,说是受高履行所托,没能照护好我叔侄二人,如今我叔父已被人谋害,他要我提防有人继续谋害我。”
王勃冷冷一笑:“嘿嘿,黄鼠狼向鸡献殷勤,准定没有按好心。”
“可不是,他又说高履行是他知心好友,生死之交,我在京中若有危难就找他,他一定也像我义父扶助我。”
“这么说他是高履行朝中的党伙心腹。”
“不不,他并不没有提及我留京的要害,反而探听高履行在剑南的作为,并且也是傍敲侧击询问兄长你与新城公主的谣传。”
“新城公主的生死命运,与他何干?”
薛华悲哀地说:“这个奸贼故意暗示,我叔父薛仁是太子李弘逼供,失手打死的。”
王勃不愿追问:“逼供……?唉,这是虎狼之争,弱肉强食,生死难料,多行不义者也都是自作自受。”
“可我……。”薛华战惊惊从束发中取下金珠,交给王勃:“这是我叔父给我留下的金珠。是从新城公主腹中挖出来的。”
王勃分开金珠,细阅带血的黄绫念道:“凡谋篡李氏大唐社稷者,处极刑诛九族,严惩不赦。”
薛华一旁解说:“这就是我说的护身符!”
“你打算献给武皇后,还是太子李弘?”
“高履行要我等待时机,听京中心腹指示,及时呈送。”
“凭这先王太宗的朱笔遗诏,你能加官进爵吗?
“我不贪这荣华富贵!”
“是啊,无论你将这致命的黄绫献给母党还是子党,他们都要杀人灭口!”
“我……”薛华更加恐惧。
“你不献,抓住这个他们都想得到的把柄,有这护身符,就可无所畏惧的了。”
“你要我收藏着?”
“藏到什么人也拿不着的地方。”王勃将黄绫扔入了煎药的炭炉中。
薛华欲抢不能惊叫:“哎呀你你怎能这样!”
“这样子收藏,你不说,我不讲,谁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一旦高履行要我及时献了上去呢?……”
“你嘴里应承一声,献没有献上去,他不敢声张,也不敢查问。”
“可是,他是我老父亲的顶头上司呀!”
“武后利用这个毫无亲情苟且偷生的酷吏,早晚是狡兔死了烹走狗,不可能让他长居剑南恶埧一方……。”
“他京中还有心腹死党……。”
“他们是见不得阳光的鬼魅,是不敢揭下披着人皮的狼。他们就怕你知道他们丑恶的面貌。”
“若是高履行逼我……?”
“你难道还要认贼为父?”
“不!”薛华还顾虑:“可是我和他多年来往,人所共知,这说不清,理不清的纠缠瓜葛……”
王勃举重若轻的说:“哪,你就快刀斩乱麻,一刀两段!”
“那有这样痛快,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他那段是沤臭了乱麻,我这段乱麻也有沤烂了的臭气。”
“哪,你就来个藕断丝也断,过一条河拆一坐桥,那怕你是段沤臭了的烂麻,也要下狠心在清泉溪流中漂洗冲刷,直至沏底清白。”
“这能行吗?”
王勃老练地笑笑:“你是武后器重的在朝京官,他是武后看臭了的外放酷吏;你无罪证在他手,他有罪证在你手里,哪有你怕他,只有他做贼心虚,他怕你。”
“哪……”薛华还有顾虑:“皇后,太子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会又怎么样?”王勃轻松笑道:“他们以为能惹麻烦的东西,还在高履行那里。如今你将麻烦化成了轻烟;他们没有麻烦可找了,还找你什么麻烦?这个麻烦的东西,他们要找,只能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烦!”
薛华象孩子样被逗笑了:“你真不愧是神气十足的大才子!”
“你呢,遇事只会哭鼻子,”王勃学四川话逗薛华:“是个啷啊(怎么)也长不大的猫娃崽!”
薛华也用四川话调笑:“我专柯你这吼破天的叫鸡公!”
他二人竟在屋内一追一逃打闹,薛华一个枕头扔了过去,王勃开门欲逃一低头正打着进门的僮儿抱琴,他也四川话问道:“你们这是啷啊了嘛!”
说书人调侃道:“这是怎么啦!王勃难以回答,薛华有口难开。两个书生风华正茂,自以为一计能够安天下。他们那晓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裴炎这个老政客,左右政局的阴谋有多么狠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