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廿四集金盆盛水雪奇冤
第廿四集金盆盛水雪奇冤
说书人:人一生中,重走少时离家路,是衣锦还乡回故里,还是落魄潦倒返旧居,甚至遣返带枷老街行;无人不感慨万千,都会悲喜交加难以言语表达。京都并非王勃故土,他初次进京,离奇曲折进入长安未能长安。远离京都贬剑川,西望长安,又难长安。这次押解返京听参,更是扑朔迷离。再入长安能否长安?又是祸福掺半。这更比重返故里,再走儿时路,景色依旧人事改。是悲、是喜、是忧、是愁,这前途茫然的感慨,何只是万千还是千万哪。
庵门外,一辆清油大轿车,拉车的牲口精壮油滑。车旁伺立着几个彪形大汉,穿着华丽服饰,一眼难以看出是官,是商?何许人等。
王勃走出庵门,立于台阶上远近打量了一下,他见怪不怪地等着他人的安排。薛华随在他身边以神奇迷惑眼光,向王勃询问。王勃面无表情,泰然听从薛仁的指示,由华服大汉伺侯着登上了大车。
薛仁将薛华拉到一旁,很不放心,忧心忡忡叮嘱了片刻,薛华频频点头应承,在侍从的催请下,薛华也由侍从扶入了车内。
薛仁目送大车远远离去,他还是悬着心依依不舍立于庵门石阶高处眺望。
大车向长安城驶去。
车内,王勃问薛华:“送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什么人因何事要弹劾我?”
“我也不明白。”
“你叔父刚才向你叮嘱什么?”
“他要我不管到什么地方,遇事多看,少问;见人多听,少答。要我处处谨慎小心;多动脑筋,少露主见。”
“那……你这次也来京都,究竟为了什么?”
薛华疑虑重重,但向王勃却真诚地坦露心怀:“……原来说是让我陪叔父押解、护送你来京都。可是现在又只让我与你同车前往。究竟去哪里,我也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布。”
二人相问答,越谈越困惑,满车疑问相对苦笑。大车车轮滚滚。护送者时常亮出牌照,车进长安城一路通畅,经长安闹市,沿朱雀街来到玄武门,在紫禁城外,王勃与薛华下了轿车。由太监引进警戒森严的唐宫。王勃旧地重游熟视无睹。薛华满眼新奇目不暇接,他心神不安悄悄而语:“啊,多么豪华壮丽……。”
王勃目不斜视轻声警示:“当小心宦海风云多变!”
“我是说宫殿雄伟典雅……”薛华纠正。
“莫忘了朝中阴错阳差!”王勃提醒。
前面的太监回头:“禁声勿语!”
后面的廷卫催促:“快走跟上!”
经重重宫门来到合璧宫,霞紫殿外。殿前龙武军持衮瓜斧铖,刀枪剑戟昂然肃立,气势森严。王勃与薛华被远远拦阻在大殿玉阶下。引导太监快步衔阶而上,进入殿内。
稍时太监殿外宣旨:“剑阁县主簿薛华上殿。
薛华看了王勃一眼,王勃坦然傲立回以正视,薛华兢兢业业拾阶而上,低头进入金殿。
王勃孤身停立在森严的殿前阶下,身后是他初次入宫,离开殿堂雀跃飞腾过的广场。他隐隐约约还幻听见自己的欢呼。
薛华由内侍引入殿内,他低头不敢正视。谨慎地朝上叩拜:“小吏薛华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殿内一阵压抑的闷笑骚动。只有绿色垂帘内,透出一声清亮的女人笑声。
婉儿弯下腰来,强压住自己的笑声。
武后被薛华的粗心引笑了,却又不更正。
薛华向上窥视连忙改口:“并祝皇后娘娘千秋不老,福寿绵长。”
武后微笑:“站起来回话吧!”
“谢娘娘千岁,千千岁!”薛华腼腆不安。
武后向婉儿:“好个俊美少年,你看过他的几篇诗赋文章,他与吴子璋相比……?”
婉儿小声评说:“容貌俊秀无媚态,才华有过之,无不及。”
武后这才平近地和颜悦色向薛华:“这次召见,出乎你意外吧!”
“皇后施恩,如从天降。”薛华谨慎回答。
“哼,甜言蜜语,颇有城府,回话必须实在。”武后不重不轻几句杀威语。
薛华措手不及胆怯禀告:“小吏定遵懿旨,不敢胡言妄语……”
“能不阿谀奉承就好。”武后先示威,后抚慰道:“小小年纪有此才华,能有益州的府县褒举,也是尔的福命可佳,与哀家有缘。”
薛华真正诚惶诚恐词不达意道:“小吏才疏学浅,不堪抬举……”
朝堂又是一阵唏嘘骚动,微微笑声。
“是不是璞玉浑金自有慧眼识别,过份谦虚就是虚伪。”武后显然又明示她爱才,惜才不盲目宠信,更严加遴选人才的惯性:“你的诗赋文章颇得集贤殿书院学士们赞尝。且待其他州府贤士来齐,会考策论,再因才授职报效朝廷吧!”
“谢娘娘隆恩。”
武后和霭地问:“你与王勃可是挚友?”
薛华感到突然,他警惕机智地回答:“虽是同僚,并无深交。”
“嗯!”武后以声示威:“这是谎话。”
薛华心中寒栗道:“微臣不敢蒙骗。”
武后扔下论断:“你与王勃文风相似,这是偶然的吗?”
薛华坦直回禀:“王勃诗文清奇新颖,无六朝之浮艳,因事抒情,坦荡深邃无随俗的媚气。学生敬仰王勃气质文风,因而虔诚仿效,力求貌随神似”。
武后以薛华之言逼问:“你这样赞扬王勃文章,他为人如何?”
“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不畏奸邪,宁折不屈。”薛华正眼向上,颇想为王勃表白。
“哼哼哼!”武后连声冷笑:“将狂生王勃押上殿来!”
上官婉儿走出帘外:“将狂生王勃押上殿来!”传旨之声由殿内外传:“将狂生王勃押上殿来!”……由近一声声传向远处。
殿内微微一阵骚动。薛华这才窥视到两侧肃立着一群红袍官吏和紫袍学士,他们都有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顿时他更感恐惧,心中担忧地说:“天那,王勃这次在劫难逃了。”
殿内寂静了,越来越静。稍时王勃被内侍太监押入殿内。官吏和学士众目相随如视困兽。王勃一身素服,昂头挺胸毫无惧色,阔步上向,潇洒地跪在品级阶前:“娘娘千岁千千岁。”
武后稍待,让殿内之人都盼她发言后,才威言沉重地问:“狂生王勃,这次你可知罪了!”
王勃面向正中空着的龙椅挺跪答话:“微臣未触犯王法,不知身犯何罪。”
武后大声冷笑:“哼哼,你这孤傲狂生,就清白得无瑕可指?”
“白璧虽有瑕疵,瑕疵不是罪恶,并未污及洁玉,唯望娘娘严加凿磨成材。”王勃已不畏死,也就无畏分辩。
“好个仅有瑕疵的白璧!”武后厉声厉色:“今日当着集贤殿书院众学士,你自己断断自己的罪行。将诗稿给他!”
上官婉儿将诗稿交给王勃,王勃粗粗打量了一眼,不以为然。
武后冷眼注视,又严肃追问:“这是你的文稿吗?”
“正是微臣古意乐府‘临高台’的原稿。”
“你将这诗稿赠送给什么人了?”
王勃略一停顿慎重回答:“臣,一夜诗兴顿起,信笔涂成,置于书斋却不翼而飞。这诗稿失落已久,不知何故竟被娘娘获得?”
武后声色更厉:“难道是哀家偷来不成!”
王勃毫不畏惧:“定有个心怀叵测之徒,不告而取。”
“这人是谁?”
“娘娘得到诗稿定有来路,逆流索源不难寻根。”
武后落实可以为据的问话:“这么说,呈送诗稿给哀家的人,定有所用心?”
“一篇诗稿如此慎重呈于朝廷,若不是善意褒举,定然是恶意中伤。”
武后正色论断:“凭这一纸诗稿就能中伤你,可以说你这诗稿忤逆犯上,是显而易见的了!”
王勃凛然辩解:“王勃无犯上之意,诗中岂能流露忤逆文词。”
“薛华。”武后平静吩咐:“你如此敬仰王勃,对他文章很有考究,你仔细评审评审,这诗赋可有犯上的匪言?”
薛华向前接过王勃诗稿认真阅读,突然惊讶失色,恐慌地说:“这……”
殿中学士早有论断,这时也微微骚动,相互证实各自评断不误,大有兴灾乐祸之神态。
武后看在眼中,故意确凿地一步一追问:“这可是王勃的笔迹?——这可是王勃的文风。”她略一停顿,又狠狠逼问:“这诗赋可显露了王勃光明磊落坦荡正直的情怀?”
薛华蹩得满脸通红,难以对答又终于对答:“这……这‘银鞍绣毂盛繁华’后面一句,与剑南传抄的诗稿,有明显的讹误。”
武后转向王勃:“王勃,这首诗稿当以哪种文稿为准?”
王勃不加推敲理直气壮地认定:“当以王勃亲笔手稿为准。”
“你有几篇手稿?”
“只有这一份。”
“可有笔误?”
“这诗稿由情而发,信手成篇。但也反复阅读,无有差误,没有更改。”
“薛华,将文稿交还给他自己再仔细看过。”
王勃接过诗稿,挺跪着细细看,他惊愕了:“啊……这……。”
“这……怎么样了?”武后盯视王勃后,侧过脸去与婉儿相望,两个会心地笑了。
王勃迷惑地停顿良久:“这确是我的亲笔!”
武后有意向殿内发问,如金石投地铿锵有力:“王勃大逆不道,恣意犯上,罪大恶极,该当怎样处置?”殿内无声她又问“元万顷你是道义首领,集贤书院大学士,这文士的文字公案该当如何处置以示天下。”
元万顷出班回奏:“按王法律条,士人不遵伦理道德叛逆犯上,有如王勃之罪,当斩;其家族当清除出士族名册,永不能入仕为官。”
“众位学士,为警效尤,你们意下如何?”
诸学士纷纷人云亦云:“当按王法,严加惩处。”
武后这才质问王勃:“王勃,你该死而无怨了吧!”
王勃依旧刚直不屈:“王勃并没有犯上恶意,虽死有怨!”
武后心声:“好一块坚不可摧的洁玉。难得的诤臣!”她凝视着王勃再作试探,威吓道:“难道,这白纸黑字,还不足为凭证?”
王勃无可奈何,无言以对深深叹了口气:“唉——!此乃,天也,命也!……”他低头认命了。
武后终于初次见到王勃在自己面前绝望地无能为力,垂头丧气,她欣然嘲笑:“嘿嘿,你这个深信天道兴衰有律,天网不漏的狂生,也怨天尤命了!来呀,金盆盛水。”
上官婉儿将早已备下的金盆,稳稳端正地放在王勃伏跪的面前。
武后淡淡问道:“王勃,你看哀家这金盆中水可明净?”
王勃迷茫回答:“水清见底。”
“水可平正?”
“水平如镜。”
武后微微一笑:“哀家心如净水,心似明镜。你就将这诗稿平放水中,且看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公断吧!”
王勃疑惑迷茫地将诗稿平放水中。诗稿被水渗透,那挖补裱装的破绽,煞时一眼可见。
王勃恍然大悟:“啊……竟有人这样挖补篡改……!”
众学士一时哗噪,窃窃私议骚动加剧了。
薛华更喜形于色,热泪盈眶为之动容。他由衷敬佩情不自禁跌跪王勃身旁,脱口而出高呼:
“娘娘英明那!”
众学士也齐声高呼:“娘娘英明。”
王勃感激于心,动于神态无言表达,但气愤不平,被冤受屈的怨恨,也流于脸上。
武后有所察觉,对其傲慢略有不满,因此严正讽刺地训斥道:“木秀于林,是会遭恶风摧之;可你这智者,未经千虑,就能高傲断言你从无一失吗?”她见王勃倔犟无语,颇为不悦,更加尖锐的嘲讽:“王勃,你也太聪明,太狂妄自大了吧!”
王勃跪在地上独自沉思,鲠直自问:“这样惊天动地篡改诗文,难道,仅仅是因为王勃狂妄自大了么?
“这……”武后赞叹的心声:“好个目光敏锐的王勃!”她当众却深沉地表态:“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王法条条也是除恶务尽的。”
著作郎元万顷指责道:“王勃,你还不谢恩!”
王勃勉强叩道:“谢娘娘雪冤!”他又挺跪诚挚地面向武后,强硬要求:“何人因何要篡改微臣诗稿,还望娘娘明察,明断!”
“都是你,都是你让我去劫持王勃!”太子李弘指着被踢倒在地的曹达怒斥后,他又拔出剑来:“我先斩了你这招祸的灾星!”
曹达吓得躲到了裴炎身后,裴炎站起身来道:“慢!殿下杀了曹公公,能平熄了这场祸端吗?皇后娘娘并未追查劫持王勃的事端。这就已经表露。王勃已经被皇后娘娘当了手中有力的杀手锏了。”
李弘心虚胆怯坐下了:“你说……你说我母后她……”
“她这杀手锏首先指向,是他,”他指向周正良。“是他!”又指向曹达,然后指向自己:“是我,和我们赤胆忠心辅保殿下早登大宝,确保李氏大唐世代相传的忠臣们。”
“忠臣忠臣,就是他们这两个忠臣要去劫持王勃,反而让母后更加怀疑本王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了。”
“唉!”裴炎故作抱怨:“当初老臣一再谏阻殿下,切切不要以个人怨恨去谋害王勃……。”他先推卸罪责,又危言耸听:“而今已露破绽是欲盖弥彰,皇后尚无确切人证。殿下更要三思而行,不可再轻举妄动。”
“除了劫持王勃,哪事件不都是由你筹谋划策的!”李弘愤于推卸过错。
裴炎不于争辩:“是啊,老马也有失蹄,老臣确有为殿下效命,谋划失误之处。”
“就拿这次高履行献来王勃的诗稿,原本我可以,以王勃来要挟高履行,对付我那野心勃勃的母后。都是你出的这个馊主意!”他将裴炎踉踉跄跄推开,又卸罪过地斥责:“不但没有能离间我母后与王勃的君臣关系。这下可好,满天下都在夸我母后英明、仁慈、宽厚;赞扬王勃坦荡、正直、刚毅。反倒让王勃死心踏地投靠了我心狠手辣的母后。”
裴炎微微摇头,轻松微笑道:“王勃对皇后娘娘更加离心离德了。”
李弘不信:“你空口无凭,执意谬断。”
“金盆雪冤后,王勃并未五股投地感恩载德,最终还当庭要求皇后明察,明断……”
“是啊,王勃是盼着我母后,再追、再查、再审……”
“皇后娘娘虽说了她心如明镜,并未追查这偷窃诗稿,篡改诗稿,是何人所为,其真正目的何在……”
“真要追根到底,逃不了她的心腹死党高履行,与你们这一伙。本王也是萧墙事发的罪魁祸首。”
“言重了,言重了。”裴炎胸有成竹的说:“皇后娘娘确是心如明镜,她清楚明白这冤枉中有冤枉,她明察、明断,再审再判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
“正是我母后?”李弘大胆下了结问。
裴炎不作正面回答:“王勃不过是个惹祸端的冤死鬼,高履行不过是奉旨行事的催命判官,殿下领着我们这伙忠臣义士,才是皇后娘娘兴风作浪时,有所畏惧的中流砥柱石。”
李弘不得不结论:“母后啊,是你逼得儿臣不得不与你势不两立呀。”
“皇后娘娘她目前只能与殿下对立观望,齐头并进力争皇上的大力支持。”
“可是当前她大权在握,独霸了朝纲。”
“但是皇上欲禅位于殿下,殿下是大唐李氏正统名正言顺,人心所向的皇太子。”
“总不能再来个玄武门之变。篡位夺权。”
“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取此下策。皇后娘娘也不敢这样逆天行事,丧失民心。”
“裴太师,你是本王的主心骨。今后该当如何对待我母后。”
“塔高千丈全靠基础。欲登九重依仗根基。殿下在皇上眼中是最忠孝双全的后裔,皇太子在朝野之中是仁义具备的储君,由太史令和愚忠士族的有意褒扬,殿下已是忠孝仁义尽善尽美真命天子的传人了。”
“这些都是徒有的虚名。”
“这些正是皇后娘娘她求之,也难以得到的美誉。”
“她不仅垄断了朝政,现在又把持了军权。”
“朝政是去获取民心,她难以得到万民拥戴;军权在于遣将用兵,她是后宫妇人,不能挂帅亲征,一旦将在外君命不从。殿下你……”
“对对,我可举义旗号令天下勤王之师……”
“不不不。”裴炎急忙制止:“出师必须有名,这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只能因势利导,不可引狼入室,不可拔苗助长,更不能露口风,留痕迹……。”
李弘火了:“得得得,你又是前怕狼后怕虎,尽干些偷偷摸摸不见成果的诡密小事。”
“小是大的基础,大是小的发展,小小蚁穴能溃长堤。”
“不要绕来绕去。”李弘追问:“你又有什么大阴谋,小计策。”
君臣二人在殿内追来逐去。
裴炎沉了沉气道:“依老臣之见,还是在那狂王勃身上做小文章,办大事情。”
李弘恼火地:“他就是纯钢铸成,我能遣他去冲锋陷阵,命他去战胜万马千军?”
裴炎淡淡一笑:“他不过是当代的文杰,有点名声的文人雅士。”
李弘轻篾地:“他不是姜子牙,也不是诸葛亮。他没有那决胜千里外的神机妙算,运筹帏幄中的战略战术。”
“他可能是攻城略地,引爆惊天动地的炸药导火索!”裴炎肯定地断言。
李弘很不相信:“小小王勃能如此厉利?”
“请问殿下,当今皇后娘娘最畏惧朝野上下指责她什么?”
“这,这当然是不顾人伦亲情,谋害皇亲国戚,清除开国元老,屠杀名将功臣。”
裴炎这才亮出底牌:“金盆雪冤后,王勃并没有向武皇透露他与新城公主有过幽会的机密。皇后娘娘也不敢再追察王勃的这段隐密私情。”
李弘:“对对对,这迫害新城公主的密谋中其中真可能有那丹书遗诏的事故。可是这机密王勃也不会轻易向本王吐露啊。”
“要弄清这机密如今更加容易。”裴炎肯定了。
李弘象困兽在林中踯躅:“你说得容易。”
周正良在裴炎暗示下:“由下官出面安排,说难也不难。”
李弘:“你有何妙计?”
周正良殷勤地介绍:“押送王勃来京的薛仁,就是活活打死长孙驸马的剑阁县令。”
“嗯,”李弘站住聆听后说:“对,他肯定是高履行派来京都的心腹。”
曹达抢着补充:“在殿堂陪着王勃受审的益州才子薛华,是高履行的宠爱的义子,薛县令的嫡亲的侄儿。”
周正良:“他还是王勃的莫逆之交,知心好友。”
“你们的意思,将他们嘴巴撬开。”李弘问。
“殿下可以从他们三人身上,软硬兼施来个三管齐下。”裴炎决策了。
“三管齐下?”李弘急地问:“你说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我如今该怎么办?”裴炎黑暗中在庭院中独自不安地踱步,沉思,他的心声:“李弘是个飞扬浮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草色。我不能孤注一掷,指望他永保荣华富贵。武后是个诡计多端胸包寰宇的女罗刹。我不仅要防她卸车杀驴,更不能看她离经叛道,夺权篡位走向陵墓了,我还心甘情愿去当她殉葬的识途的老马。……
“她母子都让我当耳目眼线,他们都明知我脚踏两条船……我这是一臣难事二君主,我究竟该忠于谁?……事到如今,让他们去三管齐下。我是夜里摸黑,更该探着石头过河,对,先抛出王勃这狂生,将他当块探路顽石,投石问路!”
天高气爽,御花园中秋菊盛开,一串串银铃似的欢笑声,在花丛中随风飘荡。
太平公主立于秋千架上,忽上忽下,象散花天仙羽衣翻飞,舞姿蹁跹。众宫娥随之欢笑鼓掌喝彩。
溢香亭内,武后身著紧身轻盈宫妆,显然刚从秋千上下来。她接过宫女纱巾擦去香汗。面对宫娥抬来的铜镜,重整妆容。婉儿在一旁为她理鬓发,插风钗,补脂粉。
裴炎跪在一侧禀告:“娘娘金盆断案声震朝野。天下文士争相传颂,称颂娘娘不仅爱才,惜才,而且费尽心机,匡正栋梁之才。”
“嗬嗬嗬”武后面对妆镜笑道:“小小王勃,一个撞倒南墙不回头,不识时务的犟牛犊。也称得上是栋梁之才么?”
“王勃才思敏捷,刚直不阿……”他窥视武后神色,又随机应变故作难以启齿:“只是……。”
“只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站起来说话。”武后不露真相,平淡对之。
裴炎立起躬身回禀:“王勃今世才名不簿,只是无福享受爵禄之恩。”
“何以见得!”武后仍对妆镜。
“娘娘施恩,恩比天高,他知恩不报,竟敢还有机密隐晦……”
“他,隐瞒了什么?”武后凛然发问。
“剑南传说纷云,说他曾将这诗稿,私赠给了新城公主。”
“新城公主……,武后一怔,转过身来凝视裴炎,故作惊讶:“新城公主,不是在京都早已亡故了么?”
“所以剑南之地竟将这传闻,当作了与宋玉夤夜会神女的神话,作交相比美的奇谈广泛流传了。”
“你为什么不早来奏禀?”
“老臣也是昨夜,刚刚从皇太子那里听来。”
“可恶的王勃!”武后故意露出反感,随口吐出,又略一思忖,进而恼怒地:“你就替哀家成全王勃,悄悄送他去阴曹地府去会那新城公主吧!”
裴炎正中下怀自以为得计,又佯着直谏:“这样不妥,王勃一死,更会引起世人对公主死还没死,产生更多的猜疑、诬篾……”
“嗯嗯”武后有领悟:“这种疑神疑鬼,不能杀人能伤人!哀家差点自己给自己栽了赃!”
“是是是。”裴炎无限忠诚:“这些信口谣传的无稽之谈,处之不当,反而有损娘娘天威声誉。”
武后颇似被裴炎牵着鼻子走,浅薄的恼火忧烦:“总不能让轻挑狂妄的王勃,败坏了皇族的名声!”
裴炎恰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揭露告发:“皇太子殿下,既然有意的篡改王勃诗稿,又隐匿了这样的奇闻,必然在王勃身上有所需求……”裴炎不断观察打量武后神色,见武信为以真,他就进一层说:“显然太子着眼王勃,却另有不轨的心机。”
武后同意这见解:“必定有不测的图谋。”
“娘娘何不不动声色,听之任之将王勃当作个诱饵……”
“诱饵,哼,是个引蛇出洞的诱饵。”武后有意避向溢香亭一侧,聆听过裴炎的策略,沉思了片刻,又在裴炎面前来回踱步。
(说书人画外插白:武则天心目中坚不可摧的洁玉,先给裴炎当了投石问路的顽石。一会儿又成阴谋家刺探阴谋,施展阴谋的诱饵了。
武后终于止步说:“不可动察,只可静观。你暂不给王勃授职,就让他与薛华闲住在招贤馆中。切切要暗加保护,明松暗紧,不许露出蛛丝马迹的破绽。”
裴炎施礼兴冲冲离去。
宫娥呈上香茶,武后刚刚端杯,又重重掷在托盘中,愤懑自语:“我怎么竟蠢得认为李弘这孽子对王勃,仅仅是嫉妒我招贤纳士呢!”
婉儿为武后整理凤帔:“哪个亲娘不护儿,娘娘是慈母心肠向着太子殿下呀!”
“唉!”武后长叹一声:“……看来李弘这逆子,他专给为娘撑顶风船啊!……好苗我没及时护理,而今已长成了难当大用的歪脖子树了!”
武后眼前幻现了躲在帏幕后幼小的李弘。他稚幼可爱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露出慌恐,悲伤可怜地神情。幻象随之消逝,武后拭了拭盈眶的泪水。
婉儿:“人心向善天保佑。娘娘一心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太子殿下是受奸佞引诱走上岐途。儿是娘的连心肉。皇太子早晚是能理解娘娘为儿为女的慈母心肠的。”
武后:“他这样胸怀狼子野心,还像继承李氏大唐的储君吗?他还能一统江山替天牧民吗?
太平公主依然在秋千上展示美姿,她向溢香亭高呼:“母后,我这个姿式学得可象你呀!”
溢香亭中早已空空无人,只有千姿百态的菊花随风摇曳搔首弄姿。
招贤馆内参天大树下巨石的琴台上,王勃席地而坐弹奏古琴曲“平沙落雁”,王勃弹琴难抒情,薛华手拈一片黄叶,对一池碧水聆听弹唱。
芦花翻白夕照晚
雁落平沙影孤单
(一曲未尽,弦断音绝,与薛华相视无言,王勃长叹击巨石而清吟:“
离群方识秋风冷
弦断难抒曲中寒唉——”
薛华劝慰:“兄长操琴不能消愁,不弹也罢,何必苦吟。”
王勃停立不语,稍时,他垂首相问:“剑阁的金大嫂母子,依然没有消息么?”
“唉!”薛华感慨:“寺院空门不染红尘,禁宫萧墙壁垒深严,就像漫山漫谷寻黄叶,不知飘零落于何方了。”
王勃探问:“听说那国师怀义已返回京城了。”
薛华微有怨言:“兄长大隐于闹市,小弟未曾出家,只得伴你终日坐关悟禅,早已断了人间烟火,我哪敢再染红尘!”
“这……”王勃愧疚地:“是为兄连累了贤弟。唉,只是你我辜负了卢兄的临终嘱托了。”
“哥啊,实对你讲。”薛华更有内疚:“那不怀好意秃头和尚,已经佛旌开道,神幡引路,在万人空巷夹道礼拜中,返回华严寺了。”
“金大嫂她,她母子呢。”王勃急切追问。
“据我叔叔说,那日见到怀义大师迎来京城的护佛圣母的朝野官宦缙绅,无不惊叹是朝见了年青时的武后娘娘。只是……”薛华不忍讲叙。
王勃追问:“只是……她,她怎么样了。”
“她,她僵如泥塑,呆以石佛……”
“她的虎娃子呢……?”
“卢大哥叮嘱她寸步不离的孤儿,不知去向。我叔父也追问过这个转世灵童,那些随行僧尼都不知所云,又各自呈诉灵童已入了仙班……”
“哦!”王勃惊愕猜测:“虎娃子不知去向了!”他一把抓住薛华:“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薛华摔开王勃王勃,抚摸着被抓痛的手臂:“嗨,我那个能通鬼神的叔叔,也摸不着鬼神们云遮雾障里的玄虚天机。你这坠入惊涛浊浪中,自身难保的泥菩萨,知道了她母子的劫难,又能怎么样?”
王勃欲高喊又止,强压下愤怒,长长嘘了口气,无言地瘫倒在巨石上,薛华焦急过去抚慰:“兄长啊……”
王勃猛力推开薛华,迸出了愤懑:“招贤,这哪是招贤,分明是幽禁,软禁,囚禁那……!”
薛华四下警惕地打量:“我的哥啊,说话千万谨慎呀!”
王勃僵卧不动,并不理会。他仰视浓荫外狭窄零碎的天空中的浮云,独自感叹:“……什么集英聚贤,我们都是身不由己,任风摆布得变幻莫测的秋云。”
薛华忧郁地蹲坐在他身旁:“子安兄……”
王勃猛地挺坐起来,抱膝而坐背对薛华,依旧倾吐牢骚:“皇族争王权,官宦夺富贵,百姓受磨难,生灵遭涂炭。我王勃无事君的德能,更无济世安民的才智。我……我不求入仕途飞黄腾达,贪恋的是重返故土,享受点闲情逸趣,与平民百姓同生共存。唉,我我与世无争,久久困住这里,图的个什么呀?”
薛华吞吞吐吐说:“你,……你是有匡世济民大志的嘛……。”
“匡世济民,为民造福。就凭我点滴文章,几句诗赋,不是离骚的满腹牢骚么,哈哈哈哈……”他狂然自嘲,放声苦笑。
“武皇后很器重你的呀!”
“嘿嘿,她真正器重的是能为她谋势夺权的凶残酷吏,她任用的是那能助她独断独行的谋士佞臣。”
薛华相对劝导:“眼见是实。我们来京,路经八百里秦川,沿途田地丰产,牛羊漫山;城镇京都商旅盈市,车水马龙,这可不是耳闻的虚言。”
“男耕女织农家安乐,只是京师近郊的府县。商贸兴隆,歌舞升平,更只是京城内浮现的海市蜃楼,太平盛世。”
“你最关心民生饥苦,王朝政令。那武皇后辅助圣上近年来颁布的新政:劝农桑,薄赋税,息兵戈,减徭役,那十二条政令,难道不是造成盛世的景象,颇得四海民心的仁政?”
王勃固执己见:“她那是针对皇太子迎合圣上好战喜功,广征兵徭,强加赋税苛政的策略;是她为博取民心,别有所图的野心!”
“不管怎么讲,她以金盆为你雪冤,总该是明若秦镜了!”
“对我,她不仅器重,而且仁慈,是吧?”王勃挖苦地肯定,又愤懑地反问:“她为什么对李氏皇亲,长孙家族又那样贬的贬,杀的杀,残酷狠毒,绝灭了人性””
“你……你你!”薛华惊惧得连连后退。
王勃依然发泄地逼问:“你崇敬她,信仰她;你公正,你仁义;你为什么不去为长孙驸马昭雪,不去为新城公主鸣冤?”
“你……!”薛华深感污辱,委屈,愤然离去。
王勃这才感到刺伤了挚友地自责:“他不敢,我又敢了吗?”他急忙追去:“贤弟……薛华……”松柏依旧挺立,黄叶随风飘零,招贤馆大花园中只有王勃孤独一人。他对着随水波动的落叶,听见阴霾天空雁群的长鸣,他又长叹了:“唉,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一个仅有才思,空怀壮志的小吏,有勇而无谋,无权更无力,又能理得清母党、子党,皇亲国戚,公候贵胄们明枪暗箭,恩恩怨怨的是是非非吗?”
浮云中又是一只离群孤雁长鸣。
酒楼上,薛华一人独酌,借酒浇愁。
酒保捧着大托盘送上了几味山珍,边报菜名边布菜念道:“客官这是山珍,熊献乾坤掌,鹿呈撼山鞭,福添娃娃鱼,麻姑贺升迁。”
薛华一看不是自己点的菜肴:“什么麻姑贺升迁,这不是……。”
酒保忙解说:“这全是长白山野生野长的猴头菇,金针菇,金赤花菇,银耳平菇,货真价实不掺一点假。”边说边布菜后退出雅座。
另一酒保又托上几盆海味,报菜:“这是黄海横行的霸王蟹,这味是勃海海蜓蒸龙虾,东海有墨鱼炖海参,南海是银发鱼翅托金花。”
“又是托什么金花呀!”薛华看花了眼。
“鱼翅托金花,托的是海中珍品大黄鱼。”酒保躬身解说。
薛华急了:“这都不是我点的菜呀!”
酒保笑笑不理走出去,刚才的酒保又送酒来自顾自报酒名:“这美酒是杏花村暖竹叶青,状元及第女儿红,还有这滕王爱喝的,色、香、味、醇四特俱全的赣江春。”
薛华离席站了起来:“这些不是我要的,你们搞错了吧!”
两个酒保撤去普通食具,重又布上银杯、牙筷,细瓷杯碟和酒壶。不理薛华说什么。
“我走,你们这里搞错了。”
“不错,不错,薛贤弟你是我们以文会友,今朝的特客,难得的佳宾!”吴子璋由酒保撩起的门帘外进来,身后随着四位纨绔子弟。
薛华还礼道:“这位学士,你我并不相识。”
“一次生,二次熟,相识相交才能成知己,今日有缘相逢在此,愚兄设下小宴,宴请你这位平步青云的西蜀才子。我们是三生有幸呀!”吴子璋谈吐高雅举止潇洒。
众相随的文人雅士俗气地捧场:“是啊,是啊,三生有幸,今生奇缘……”
薛华面对锦衣绣袍面似芙蓉,俊美浮华吴子璋,十分尴尬:“你……”
“在下吴子璋读过薛学士的大作,佩服得五股投地,心悦诚服。不得应允冒昧自荐,但愿同席共饮,你我相交千杯少,从此诗文唱和到白头。”说着深深打躬。
众伴随文士随话说话:“白头到老,相知相好……”
“不敢当,不敢当!”薛华连连还礼手足无措。
众文士连推带拉:“入席,入席,闲谈慢叙,山珍海味必须细细的品尝!”
“来,换大杯!”吴子璋给强按着坐在上席的薛华,热情地斟酒。
“叭!”的一声,一个铜磬砸碎在水磨石地上。纪王爷向着在佛前敲木鱼唸经的老太妃怒吼:“唸经唸经,你除了拜佛就是唸经敲木鱼,你这菩萨天赐的良缘,害得我的好孙女,也像你有夫之妻,竟也是伴着青灯守活寡。”
纪贵妃护着老太妃哀求:“爷爷,你莫怨奶奶了。是我命犯华盖,不出家也同出了家。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她哭跪在老王妃怀里。
“李弘这畜牲,他不近女色,也不该这样打你,骂你。爷爷我去拼了!”纪王欲走出佛堂。
“慢!”老太妃终于睁开眼道:“你还嫌不够风光吗?你去责打你亲自选中的孙女婿,还是杀了这个不贪女色,入主东宫了的皇太子?”
“我,我……”纪王愤恨得不知如何才好。
老王妃劝道:“那武媚娘正盼着死了这个不听话敢于顶抗的大太子,她才能随心所欲另选个唯命是从的孝顺儿子。她还有三个亲生的太子呢””
“当初也是你在佛前求过签,问过卦,说我们的的孙女是彩凤伴龙下凡尘,命中注定要当皇后辅保天子,为李氏大唐传种接代永葆江山社稷的呀。”纪王爷翻老帐了。
老太妃:“这……这天机多变幻,人算不如天算,我孙女儿现在还是太子的贵妃,多受些劫难再当皇后,菩萨是不负善良人的。”
“可总不能让李弘他总是这样不近女色,贪恋男宠啊!”
“你年过古稀,还这样在秦楼楚馆寻花问柳。我还不是贵为老王妃懿养天年。”
“你若不伴菩萨陪着我。我哪会撇下空房去寻欢作乐啊!”
纪贵妃听不入耳娇嗔地:“爷爷,奶奶……”
“我的好心的孙女啊……”老太妃心疼了。
“你求求菩萨问问我们该怎么办?”纪王急了。
“总不能得了花柳病,满城张榜去求名医吧!”
纪王爷泄气:“是啊,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李弘这个皇太子,忠孝仁义美名传天下。我们总不能搞得地,像先王太宗为了长子李承乾苦恋男宠如意,将个东宫太子贬到西南屈死在蛮荒中。”
老太妃:“你帅领大军去征过西,该懂得水来土掩,也必须截流堵源头啊!”
“是是是。”纪王心悦诚服了:“还是你们女流之辈,心细机智谋略多。
酒楼上畅饮正欢。吴子璋举杯向众人吹捧薛华道:“薛贤弟怨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你说王勃他有投笔从戎之志,无应召邀宠之心。你们听听他叙志的诗情。”他深情朗颂:“
关山凌旦开,石路无尘埃。
有志游天宇,不慕醉仙台。
班超恋黄沙,精卫填碧海。
浮生梦若狂,长安非华彩。
多豪迈的壮志,不贪封候,只图建功。来来来为这高雅情怀干怀”
薛华推开吴子璋:“不不不,这有志弃儒从军,开拓疆土言志的诗,不是我的是当代文杰王勃新近的五言律诗。”
“你俩情同意合,志同道合,同心同德,合二为一,你中有他,他中有你。这诗吟的他的情怀,抒的你的心意,这首诗谁能分得清是他的,还是你的,反正是你俩的。你得为他也为你的这首佳作甘杯。”吴子璋借酒装疯地敬酒。
薛华被吴子璋和他的酒肉朋友又强灌了一杯。
吴子璋边斟酒又在问道:“王勃寅夜幽会新城公主,你俩形影不离,一定亲眼目睹了……?
薛华急了:“你不要信口造谣!……”
吴子璋酒言酒语说醉话:“这风流艳事人人都知道,不是你拉的皮条,你是系那红绳的月老,功劳不小!”
“谁在拉皮啊?”曹达又挤进来了:“哪个是月老啊?”
众文士指着薛华:“是他,是他……”
曹达饮了一杯酒:“不老,不老他又白又嫩是只童子鸡。吴子璋你才是月老,功劳不小。”他又自斟自饮后说:“皇太子殿下,命你和我护送这位英俊薛公子去东宫赴宴,共享花好圆月夜,同度歌舞美良辰。”
吴子璋:“曹公公你该多多积德,薛贤弟年青不懂风月……。”
“怎么?你喝醋啦!”他吃着佳肴抹了抹嘴说:“他不懂月风事,你可是情场常客。是我褒举你这老手牵红线的。嗨,可惜了一席山珍海味,美酒琼浆。走吧,皇太子殿下还等着你俩呢!”
吴子璋、曹达和两个内侍扶着力不胜酒的薛华上了一辆豪华的四马轿车。
吴子璋垂头丧气偎扶着薛华。曹达盛气凌人,斜眼篾视着两个美男子,心中酸气直冲头顶。
突然一队龙武军驰马而来,挟持着轿车拐了道路。
曹达伸出头来:“大胆,这是东宫皇太子御用的马车……!”
没等曹达说,那龙武军头领一马鞭打得地头缩了进去。吴子璋和他惊恐不知所措。
轿车在马队挟持下快速奔向了纪王府。
纪王府门前,轿车停下了。龙武军头领却领马队马不停蹄走了。
纪王府总管蔡公公守在门口:“侍伺客人下车。”
门前仆役伺候曹达下车,他一见是纪王府来劲了:“哟,是蔡公公啊,刚才不知哪个部下的龙武军,吃了豹子胆,瞎了他狗眼,竟将皇太子殿下的宠臣,硬逼着拉到纪王府上来了。”
蔡公公顶了一句:“你才是皇太子的宠物呢!”他迎过去帮吴子璋扶下沉醉的薛华谄媚笑道:“纪王爷正等着你们呢。”
曹达拦上前去:“虽说虾兵蟹将都是龙宫里当差的,你可不要办错了差事,得罪了太子殿下,怨曹达我没予先关照过你……”
蔡公公又顶了一句:“有你的关照,我早就成了东宫太子的贴身红人了。”
曹达火了:“是谁给了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你拿根麦芒也敢当针了。咱家自己去找纪王爷说个明白。”他自己气冲冲,冲进了纪王府,门卫要拦被他顺手扒开了。
曹达熟门熟路走进大厅向前一看,纪王端坐在厅上方,他上前单腿请安:“纪王爷,我给你……”
“你给我跪下!”纪王拍案大吼。
曹达这才看清身前身后,站着几个拿着皮鞭刑具的虎彪大汉。他吓得双膝跪地:“王爷……”
纪王恼怒地吼道:“你们给我将这奴才往死里打!”
大汉们了上前,曹达躲在墙角:“老王爷饶命啊!……”
“住手!”老太妃被纪贵妃扶了出来:“打要打在明处,骂要骂得有理。”
“打死了这奴才除了个祸害,也让我出口窝囊气。”纪王连连拍案。
“王爷,奴才有天大的罪,你老人家要杀要剐,也让奴才死个明白。”
纪王严励问:“你说皇太子殿下寝宫的龙凤合欢床,为什么夜夜只有纪贵妃单凤独眠?!”
“这……。”曹达明白了,狡辩道:“游龙不戏凤,我们奴才哪能……哪敢攀着龙去附凤呀。
老王妃:“你能,你更敢缠着龙不去附凤!”
“老太妃您不要吓坏了奴才。奴才是个男人,不不……奴才不是男人,是个阉了的废人。俺怎么能攀着龙不让他去附凤啊!”
老太妃:“你从小哄着太子上床,陪着太子睡觉,你是太子合欢床上的贴身贴心人,连宫娥彩女也轮不上伺候太子洗澡。”
曹达有理了,振振有词辩道:“这可都是皇后娘娘亲口下的懿旨。都怪当年两个骚丫头给小太子洗澡时,亲的亲,摸的摸将个小娃娃当了大男人,正好给皇后娘娘撞见了,怕小太子给宫女们教坏了。就将太子交给奴才伺候,不准任何女人贴近太子……。”
“胡说!”纪王爷又火了:“哪有个骚公鸡不戏鸡婆。太子妃是武后娘娘亲自选的。你竟敢不让龙凤去呈祥。来呀给我打!”
“贵妃娘娘你得替奴才说说真情实话呀!”
“爷爷……”纪贵妃想说又说不出口:“这……这也不能全怪曹公公……太子殿下他……。”
曹达忙道:“殿下从小就得下了个不喜欢女人的毛病怕她们碰自己的身体。”
纪王爷向老王妃:“都怨你这个雄婆雌,自己不喜欢疼男人,还拜佛说鬼话。说什么皇太子命中只是一时犯华盖,不会忌晦晕腥只吃素。还一口咬定皇太子不是雌婆雄,只要大婚合欢便成龙。这可害得我孙女,册封成守空房挂名的贵妃守活寡了。”
老王妃也抱怨:“我是不识天机,才拜佛求签说了两句空话。早年可是你夸皇太子忠孝仁义,遵守礼教不贪女色。全是你亲自出马,护送我才貌双全的孙女,去让武后娘娘选为儿媳妇。还说是让她嫁过去就集宠爱于一身,先当贵妃接着当皇后。”
曹达讨好地说:“这话一点也不假,贵妃娘娘不久就能当上皇后,这是天命注定,皇命册封的。”
“你狗嘴只会汪汪乱叫。”纪王爷粗鲁地斥道:“公鸡不打雄,母鸡不下蛋,龙凤不呈祥,断了龙脉绝了种。李弘他能继承王位吗?”
纪贵妃委屈难以插话,有话也难讲,只是抹泪喊:“爷爷……奶奶……。”
“我苦命的孙女!”老王妃向曹达:“曹达你这奴才传个话给皇太子,他若不让贵妃早点生个龙崽凤女,他就得滚出东宫,也会贬到西南蛮荒去了。”
曹达:“奴才遵命!”
老王妃:“今日说的,你要向皇太子明说,不准在东宫外传说。”
“曹达你听着。”纪王又吩咐了:“从今后你若再带歌童戏子进东宫。我先把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畜牲斩了。”
“奴才哪敢呢!”曹达伏地应承。
老王妃吩咐:“你给我用御用的轿车,护送贵妃娘娘回东宫。”
“这……”曹达为难了。”
“什么,你不愿意!”纪王又拍案大吼。
“不不,这轿车是皇太子殿下让吴子璋接一位剑阁才子薛华去东宫赴诗文宴的。”
“呸!”纪王恼怒道:“要不是吴子璋给本王透了信,又让俺孙女揭了李弘的底,我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什么人敲的什么鬼点子呢!你护送贵妃回东宫,告诉李弘那奴才,我纪王府中的诗友墨客,他要敢动坏脑筋,我就向他母后揭了他的烂疮疤!”
说书人:养痈遗患就靠烂疮疤掩盖着。豪门贵胄帝王家,家家都有烂疮疤。明知是养痈已成了患,也都是明掩暗盖将疤夸成了牡丹花。他们怕的就是一荣俱荣,一败俱败,树倒猢狲散,那蛀空了的朽木,被揭开皮表千疮百孔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