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六集才子佳人当赌注
第十六集才子佳人当赌注
说书人阐明哲理道:人与人之间,只有了解,才能理解;有了理解方能谅解。最怕的是误解。发生了误解,就会产生猜疑,增添矛盾,造成麻烦,甚至埋伏下灾祸的种子,在那潜移默化的正剧中的误解,难以预料会怎样转化成令人惋惜的悲剧。
王勃的经历中偏偏误解多过了理解。他人生中的悲剧又都是由于,他难以了解该去了解的事,当事人又都不能真正了解他。唉!这就是王勃传奇的戏剧性。信不信,大家看戏吧。
说书人话内映出的画面是:
王勃神不守舍,远远追随着灵娟隐隐约约的倩影走了过去。靠近宫殿被守卫的卫士拦阻,他只能看着那群胡女进入偏殿。殿内传来悠扬悦耳的乐曲。他只得按卫士所指,焦急的走向正殿的正门,乐声午影渐渐增强,歌午艺术的感染人声沸腾。
王勃孤寂伫立,久久纹丝不动。
殿堂内,灯火辉煌透过各色轻纱帏幔,映出彩色变幻的光影,一群美若飞天的舞姬,在盛宴流行的舞曲中,缓缓飘移组合成金碧生辉,高低层叠,动静变幻的画面。
高宗懒懒地斜倚在盘龙椅内,萎扉不振武后盛装艳服端坐在飞凤椅上,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李弘李贤下坐厅侧,李显李旦下坐右侧,他们的紫袍舍人,内侍太监分别站在他们主子身后,吴子璋坐在纪王身旁,阎伯屿,刘祥道、裴炎等文武大臣,王候公卿分别席坐下方。兴致勃勃地饮宴观舞,略有放任形骸之外,偶尔有不雅失态之举,帝后各有思绪,在这欢庆场所,更是听之任之,全然不计小节。
王勃匆匆走到正殿殿门前的台阶下,又被卫士拦阻,他拿出沛王府的腰牌,仍被卫士驱赶下台阶。他面对殿堂的灯火。可望不可及,他无可奈何,在巨大森严的宫殿前,步着月光,像一只渺小的虫蚁,慢慢又向偏殿走去。
殿内,美若飞天的舞姬们,随西域音乐飘入了帏幕,殿内悄然而静。
突然羯鼓震响,羌笛悠扬,犹如高原群岭峰峦远远奔来的驯鹿,蹄声阵阵似雨似风。
六个虎臂猿腰,健壮的西域莽汉,赤臂裸腿上紧箍着闪亮的铜饰镯子,身着华丽民族背心,坦胸露腹,肌肉凹凸双臂高举,托着一个乌金大盘,盘上静立着一位舞姿造型,奇异优美的胡女。她薄纱遮住口鼻,只露出娥眉,眉心一字眉相连下,两只黑宝石闪动的大眼睛。西域壮汉托盘疾步,绕场环奔。盘上美女衣裙飘曳,她窕窈体态缓缓轻舞,动静相融,舒展幽美。一群长裙拖曳的胡女,簇拥着托盘,舞姿节奏明快,似花环围绕金盘因势舒展,变幻自如;似花落流水,水波飘荡。
托盘的壮汉时而高举,时而肩扛,或虎步东挪,或狐行西移,绕盘环午的胡女,忽作蛇游,忽似蝶飞。盘中美人落下面纱,露出色相,绝色迷人,群臣为其妖艳媚态离呼惊叹,满殿窃窃骚动,不能平静。
高宗猛地被这艳丽胡女吸引,如痴如醉,垂涎欲滴。走下了托盘的胡女将纱巾挥向高宗,被高宗抓住。他正神魂出窍中,武后轻轻一拈摔了出去,纱巾飘飘,正落在色眼迷茫,心随神往被胡女勾去魂灵儿的沛王李贤头上。他抓住紧捏手中,闻闻清香贴在心房。
武后蔑视了高宗一眼,一口饮尽了爵中酒,重重置放案上,惊得高宗魂归窍来,端正了神态。
胡女灵娟轻盈飘逸地又跃上了金盘,被壮汉托在殿中环形狂奔,胡女灵娟如飞天腾空,神女凌云……
李贤色迷迷向李弘乞求:“大哥,这个美人让给我吧!”
“你不嫌胡膻气?”李弘嘲弄地笑着。
“我的犬、马、鹰、鸡由你挑。”
“你用禽兽来换美人。”李弘轻轻摇摇头。
“你前几次向我要的歌僮,任你选;全部送给你。”李贤一付猴急的模样。
李弘计上心来:“全部送我也不稀罕,我只要你府中的一个小伙子。”
“你指定哪个都行。”李贤一口应承。
“王勃。”李弘平平淡淡地吩咐:“你得亲自给我送到东宫来。”
“王勃?”李贤为难了:“王勃是母后亲自给我选召来的侍读啊!”
“那,你就让他陪你苦读圣贤书。”李弘恶意捉弄:“就此,请你免开尊口了。”
“大哥……”李贤一副可怜样。
“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做白日梦去吧!”李弘奇货可居地钓兄弟味口,转脸去看艳舞。
壮汉正将灵娟托举舞来,她若魔女弄姿,勾人魂魄。李贤神不守舍,心痒难熬,连连大口饮酒……
王勃在偏殿的出口,远远停立痴望,守候着灵娟出来。心如火焚又不住来去徘徊。
几个舞女出来了,王勃立刻停步注视,逆光丽影,皆非意中人,稍时一眼望去风姿独秀,灵娟飘逸而来,顺台阶漫步而下。她手捋墨黑似缎的长发,随手挽成了一个盘龙吐水的发髫。用一长长银簪斜插挽住,再迎面用梳子别着,她顺手接女伴仍来的长长纱巾,恰似一群瑶池仙女飘下青云。
王勃从正面迎了上去:“请您等一等。”
灵娟正视了他一眼:“又是你这位大丈夫,你要做什么?”她警惕地护住几位姐妹迎上前。
“我,我想和你说清楚。”王勃一心想解释。
“不用说了!”灵娟讨厌地顶撞:“我清楚得很!”
“你清楚什么?”王勃连忙分辩:“你怎么可能理解我?”
“我们有缘那!”灵娟讽刺道:“我们唱不完的,是你们这些轻薄才子的妖艳歌词,听腻了的,是你们这些无耻文人的奴婢腔调!”
“不不,我,我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哈哈哈”灵娟冷着面孔讽刺道:“正人君子为什么偷偷摸摸来堵着我们姐妹?你这样的正人君子,哪个宫院王府都圈养了一大邦!我要有一把斩妖剑,先斩尽你们这些咬文嚼字的伪君子,根绝了你们假道德的腥臭文章!”
那舞姬又来拉灵娟:“灵娟妹子,不要理他这种人!”
王勃无可奈何,一声长叹:“唉——!”
灵娟要走又站住冷笑道:“嘿嘿,你是有怨气,还是不服气?”
“我…”王勃委屈地解释:“我实在想问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问我?”灵娟更警惕了:“还是问我们?她是抢来的,她是选来的,她是买来的!而我可不同,我和你们一样,是卖身投靠自己挤进来,来争爱邀宠,贪图荣华富贵来的!”
几个内侍,随着醉酗酗的李贤走来,他色迷迷扑向灵娟:“美人儿!”
灵娟敏捷地闪开,一掌推得李贤向前扒去,被王勃抢步上前扶住。
李贤迷迷糊糊甩开王勃,又摇摇恍恍去拥抱灵娟,灵娟灵活地避开,愤恨地要怒打李贤。王勃怕事态扩大,一面护住李贤将他拖开。一面与灵娟交手,两个招式,二人迅速分开,异口同声:“白鹤掌,你……?”
李贤酒醉朦胧,还以为王勃坦护着灵娟,气恼地推开王勃,又上前去搂灵娟,灵娟恼恨已极要下毒手。王勃跃上前去,又架住灵娟的拳脚推开李贤。李贤怒恼了,他以为王勃从中作梗,回身狠狠打了王勃一耳光:“奴才,滚开!”
王勃怒火中烧,屈辱难忍,被两个内侍拦住,他圆瞪双眼盯着李贤,眼看将要雷霆迸发。
李弘匆匆过来拦住李贤。
王勃愤恨地转身疾步而去。
李弘向灵娟她们喝道:“还不快去伺候王爷们!”
几个舞姬怆惶失色,强将灵娟拖走了。
李贤恶气未消,一把抓住李弘:“大哥,我把王勃送给你了!”
“他,可是母后特地为你召来的贤能啊!”李贤欲擒先纵,故意提醒。
“狗屁不值的奴才,养着白白糟蹋饲料!”
“你真想换我那个突厥美人?”
“我再送你一斛珍珠。”他见李弘不语忙道:“还有白璧一双。”
李弘叹了口气:“唉,不行啊……。”
“你还没有玩够?”
“我没有那个口味。”
“那,你为什么舍不得?”
“我和三弟斗鸡,已经把这野狐狸输给他了。”
“什么,李显那个娃娃也爱上美人了?”
“娃娃!”李弘暧昧地一笑:“你比他还小的时候,不是已经……哈哈……”
李贤急了下狠心:“我一定要从他手中弄了过来!”
“你以为他和你合得来?”李弘挑拨地:“这不是玩鸡,玩狗。火王爷人大了,心也大了。他那火爆性子,你不知道?他没有玩厌的玩意儿,他肯舍手?”
李贤低声下气:“好哥哥,你帮兄弟拿个主意吧!
“斗鸡,只有斗鸡再把那野妞儿赢过来。”
李贤急得跺脚了:“哎呀我的皇太子殿下,我那些瘟鸡,都是他那无敌将军嘴下的败将啊!”
“好吧!”我有只盖世太保送给你。”
“一定能胜?”
“这只鸡是三弟王府里那个饲鸡郎偷偷替我驯养的。”
“我用什么作赌注,火王爷才肯用这美人儿当赌注?”
李弘笑笑:“用你那个不愿圈养的才子,王勃!”
“王勃?”李贤不相信,怀疑地:“他要赢这头犟牛去当马骑!”
“你说说,三弟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争强好胜,心胸狭窄,由着火爆脾气嫉妒结仇不让人……”
李弘有意机密地轻声说:“火王爷,一直嫉恨母后偏爱你,特为你寻来个伙伴王勃。他总想把王勃弄到手,来个砸烂白玉碗,大家用不成。”
李贤还不放心:“只怕他舍不得美人儿……
“以火攻火,先把他好胜的邪火点起来……”李弘说着扶着李贤的肩,并肩同行密谋策划。李贤听得笑声不断,真是亲兄弟,亲如手足。
只听见李贤情不自禁笑道:“……行,行行!我马上去找王勃,让他替我写张挑战的斗鸡檄文!……”
曹达在曲径上遇见灵娟她们:“你们见到代王殿下吗?”
灵娟冷冷摇头,其他舞姬默默无言随着灵娟走了。
曹达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有人,一看是自己的随从,他恼火地呵责:“我不用你们伺侯,你给我去盯着那个从高句丽回来的兵痞子,若让他向别人走露了风声,殿下要你的人头!”
那随从唯唯喏喏,又匆匆奔了回去。
王勃依旧丧气地徘徊在僻静的假山旁,忽听见有人悄悄谈话走过来。他不愿与人相逢,就回避到花阴中。
一个内侍将李鱼儿领到这僻静的角落。接着好奇的打听。“你是一个人从高句丽回来的吗?”
李鱼儿满面风霜,疲劳不堪懒懒地回答:“突围出来的,只剩下我一个了。”“突围?”内侍问:“你不是送捷报来的?”
“捷报!”李鱼儿冷冷一笑:“这些年胜仗打了不少,高句丽的蛮子们不战自退,夺了几座空城。不久,我军人马被围困在那冰天雪地空城里,冻死饿死了一多半。”
灵娟独自追随来了:“李鱼儿,果然是你!”
“灵娟,你怎么到宫里来了?”
灵娟不作回答,却急切地问:“你可曾见着我的两个哥哥?”
“我遇见过秋生兄弟。”
“我春生哥呢?”
“他,他已战死在灞江边上了……。”
灵娟悲痛地接着又问:“……我秋生哥呢?”
“秋生兄弟他,他被围困在空城中,活活被饿死了?”
“哥哥——”灵娟放声嚎哭。
王勃扔过来一块石子,惊得三人四处张望。
另一个曹达的随从过来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灵娟悲愤任性地:“你管不着!”
“走,跟我去见皇太子殿下。”这内侍来抓灵娟,被她一掌推开。
王勃走出来拦住灵娟,故意抱怨:“受了点委屈,怎么能任性跑到这里来哭。还不快回去伺候王爷们。”说着拖着灵娟就走了。
花径上,灵娟甩开了王勃,怒目圆瞪:“这下子,你这才子又可以去讨好你主子了!”
王勃反而相问:“你的白鹤掌是谁传授的?”
“狗腿子!”灵娟出手,就连续快速进攻。
王勃左闪右让,再三抵挡回避,二人又如同白鹤高低飞腾地对舞。
曹达陪着兵部侍良好裴宏武远远走来。
王勃架住灵娟悄悄说:“有人来了!”说罢跃入了花丛。
灵娟乘势一跃,也藏入了假山。
裴宏武和曹达急忙过来,四下不见人影。
曹达:“好像是王勃和一舞姬。
裴宏武着急地:“走,先去见那突围出来的送信的人。”
灯火通明的斗鸡台上。英王李显拿了一块赢得的小金砖,扔在地上给矮胖的饲鸡郎。
“喔喔喔!”饲鸡郎扒在地上拾起小金砖,又作丑态学着得胜的雄鸡,昂颈啼鸣。引得英王哈哈大笑,又扔给他一锭银元宝。饲鸡郎追着元宝一同翻滚:“喔喔喔”高啼叫后,又用嘴刁起元宝,学斗鸡起劲地拍打翅膀,逗得众人狂笑。
李显抚着怀中披红的鸡,傲慢地:“现在该我这只无敌元帅登场了,谁还有没吓破胆的瘟鸡敢来比试比试,较量较量!”
李弘又亲如手足搂过李显亲切地:“三弟,天外有天,你不要把话说过了头。”
李显神气地:“你还要和我斗?”
李弘笑笑:“我斗不过你。”
“那,还有谁有那斗大的胆子,敢和我较量?”
“王勃”李弘开始煽动了:“他,胆大如天。”
李显轻篾地:“他呀,只会耍耍笔杆,哪配玩鸡。”
李弘调味口玄妙的说:“他不玩则已,你呀远远不是他的敌手……”
李显有点冒火了:“什么?他敢与我为敌!”
李弘玄而又玄地造悬念:“你只会玩斗鸡,他会钻空子,抓时机,费尽心机,机不肯失的,偷了你的机。”
“你!”李显恼火了:“你是拿我在寻开心啊!”
“不。”李弘一本正经地:“你可记得那天我劝你,凡事要看开点。母后虽是我们亲娘,她说过手心手背都是她的肉……”
“还说过五个手指有长短,不能个个当储君、继王位……”李显显示他的聪明记性。
“我实心实意告诉过你。”李弘一片真诚道:“我们这亲娘还亲口向我说,你不要看人家伸出拇指夸的顶好,是老大……”
李显笑了:“她伸开巴掌向我说,老二就比老大长,最长中指是老三。母后心中认定最聪明最长最尖的是我这老三,这是事实。可她特地为老二挑了个王勃当陪读。真正能人她派上用场的,她心目中是你们老大拇指和老二食指!”
“我记得当时劝你,王勃虽然是个难得人才,可也算不得价值连城的白玉碗。可你这火神爷,一冒火竟当着人大吼:王勃若是个白玉碗,我就是弄来砸个稀巴烂,让他不值一文钱……”
“这不过是一时气恼的玩笑话。”
“你说者无意,人家听者有心。”
“谁又别有用心了。”
李弘再次吹风引火:“那天是纪王七十寿诞!”
“对,我兄弟都在。这梁王李忠是个扶不上墙的打藤瓜,老四是个小娃娃,是你说二圣贤他……”
“他是假圣贤,除了玩鸡犬,就爱玩女人!”
“他想捣什么鬼?”李显问
“准是他将你的玩笑话私下传给了王勃。你要砸碎他这白玉碗,大家用不成。”李弘点火。
“我砸他个粉粉碎,他又能怎么样!”怒火复燃。
李弘煽风了:“你并没将他砸烂,他可抓着时机,暗暗投机砸你孵鸡的蛋了!”
李显蹩着火气:“我除了斗鸡,他无机可寻!”
“他是个奇才,就在你这斗鸡上做文章了。”
李显火爆了:“他能在我鸡巴上,做个什么卵蛋文章。”
李弘压低了声音:“他在母后面前奏了你一本。”
提到武后,李显有点慌了神:“他告我什么密?”
李弘靠近耳语道:“他说二圣贤,不圣贤了,迷恋斗鸡走狗,都是你勾引的!”
李显火冒三丈:“王勃这只草鸡、瘟鸡,敢啄我的眼珠子,他,他作美梦!”
李弘故意危言耸听:“他的美梦是能成真的!别忘了他是母后的心腹耳目啊。”
“我让二哥把这瘟鸡给宰了!”
“二圣贤他鬼着呢!”李弘火上加油:“再者,他也没有这斗胆!”
“他没有,我有!”他烈火焚心:“我这耍斗鸡的,决不能让这鸡娃子把小王爷们耍了!”
“你说说,你打算怎样和他斗!”
“大哥,你是我们弟兄的主心骨,你的心眼比我多,你就帮亲弟弟拿个好主意吧!”
“我……”假装犹豫后下决心:“好吧,我既是你们的大哥,就该帮你们除掉这眼中钉,肉中刺。”
“你说,我照你的办!”
“二圣贤也迷上了我输给你的突厥妞儿。”
“你怎么将这美人与王勃扯到一起去了?”
“把他们俩当赌注,斗鸡。你把王勃给赢过来,然后……”李弘比了个斩杀的方式。
“嗨,二哥的那些鸡,都是我斗败的残兵败将啊!”英王失望了。
“听说二圣贤色迷心窍,为斗败你的无敌将军,搞来了个盖世太保。”
“这……”李显犹豫了:“那个野狐狸,我摸都还没有摸过呢。”
“你怕输掉这到口的野味?”李弘激将道:“你没有那口虎牙,就别想套来王勃那头梅花鹿了。”
“我哪能输给他二圣贤。”李显十分霸气:“赌就赌!”
王勃被内侍召到一偏殿内。李贤正蹲在地上,逗着他的宠物犬,随意吩咐:“你来啦,快给我写张檄文。”
“檄文?”王勃不相信自己耳朵:“檄文是挑战书……。”
“我还能不知道!”李贤头也不抬解释:“我要向英王宣战,咱哥儿俩狠狠斗一斗。”
王勃蒙了疑问地:“你们……是亲兄弟呀?”
“哈哈哈……”李贤大笑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你以为我俩打仗啊。我向他挑战,斗鸡!”
“斗鸡?”王勃感到无聊:“斗鸡,还犯得着下挑战书。”
李贤将爱犬搂在怀中亲着道:“我要把英王心爱的突厥美人赢过来。”
“用美人当赌注?”王勃惊奇,更厌恶:“沛王爷,你要输了呢?”
李贤站起来扔了抱着的狗,拍拍身上的狗毛,看也不看王勃一眼:“那个火王爷点着名要将你赢了过去。”
“我也是你们的赌注!”王勃火气往上冒。
李贤转身面对王勃无所谓地说:“他还特地派人来,一本正经地问我干不干?”敢不敢?”
王勃强忍怒火讽刺当谩骂:“王爷您是赛马斗鸡的行家里手,岂能不干,怎能不敢!”
“对,我是飞禽走兽的统帅,再大的牺牲我也要保持这尊严,不能丢面子!”
王勃将痛恨装成捧扬:“敢于牺牲多壮志,沛王爷壮志凌云,真该挂帅去东征!”
“东征!”李贤笑了:“哈哈哈,你怕我丢车保帅,像我大哥一样,用将士的鲜血染帅旗,把民脂民膏当粪土啊?”
王勃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地说:“是与不是,有目共睹。王爷你不是让我写下您的这豪情壮志吗?
“不不”李贤很不认真地说:“你已经知道,我不肯为沙场奋战牺牲一滴血,也厌烦那争权夺势空操心,宁可不当王候也要跑马斗鸡,力压群雄当霸主!”
“哼哼,王爷也敢粪土万户候,您,够霸道的!”
“闭上你的厉口,快用的刀笔,写斗鸡檄文!”李贤严地命令。
王勃怒火中烧:“王爷一定要写?”
“一定要写!”他盯了王勃一眼,误解地笑道:“嘿嘿,放心,我准赢不会输。你是母后赐给我的才子,你这就给我显显你的才华。写,你快写!写得不好,不输,我也将你赶出我王府去。写!”他又招来爱犬,逗他的狗了!
“写,我写!”王勃挺身走向摆了文房四宝,内侍已在磨墨拂纸的书案。五六个内侍捧着红烛照得通明。王勃在熊熊灯火前握笔在手,遒劲有力的挥洒浓墨,一腔愤恨倾于纸上:
高吭歌声随之迸发:
才子舞姬当赌注,
这样的奇耻大辱怎倾诉?
怎倾诉?怎倾诉?
怨满胸膛比墨浓,
笔如利剑狂挥舞。
愤恨泻入檄文中,
堪称是空前绝后,直指权贵——
直指权贵,嘻笑怒骂——
嘻笑怒骂,直指权贵的挑战书。
沛王李贤在歌声中逗爱犬作各种扣揖乞食,摇头摆尾的各种动作,召来一群内侍奴颜婢膝的赞赏。五六个持红烛者随王勃挥笔而游动。
歌声中幻现王勃被沛王那种人不如狗的羞辱;红烛焰火耀在眼中,闪于笔下疾书如飞,一气呵成,扔给内侍。
内侍双手捧去给李贤,李贤逗狗正乐,看也不看;“送给三太子去!”挥手让内侍送走。
歌声中,内侍匆匆送檄文来到李显面前,李显正在看矮胖饲鸡郎调教斗鸡,他接过檄文看了个标头题目,问李贤的内侍喝道:“斗鸡就斗鸡,什么檄文不檄文。用不着这酸溜的玩意儿。”说罢看也不看,就要撕碎檄文。
李弘一旁顺手夺了过来阅读,目中,先露怒火;脸上,后含狞笑:“看,这就是王勃的文笔,他说你那只无敌元帅,只配宰了当下酒的菜呢!”
“我我,我先宰了王勃这只瘟鸡!”他暴跳如雷。
曹达匆匆过来,在李弘耳边窃窃地说了几句。李弘惊愕地站了起来,他将檄文纳入袖中,也没有向李显招呼,就急冲冲走了。
曹达引着李弘匆匆走来,假山石旁花丛中惊散了一对野鸳鸯,一个黑影窜走,另一个是吴子璋,他被堵进了假山死角中,进退不得。
裴宏武将李鱼儿领到这僻静的死角中来。李弘接过裴宏武呈上的火急求援书,看也不看却向李鱼儿问:“你是怎样突出重围的?”
李鱼儿正要回答,曹达从身后向他一剑刺去,剑穿前胸,李鱼儿转身挺立,怒目横扫向前扑来,被李弘狠狠一脚踢倒。
李弘冷冷地说:“谁要泄露军机,同此下场!”
曹达指令两个内侍,拖走了李鱼儿的尸体。
李弘命令裴宏武:“你快与我多征兵马粮草,火速运往东辽。定要凑足了大军人马,才准班师胜利回朝。”
裴宏武面有难色:“这……。”
“误了大事,灭你的九族!”
“灭了九族,臣也要为殿下效忠!”裴宏武为示忠心,又立即告密:“……只是,刚才我们在这附近,看见一男一女,一晃就不见了!”
“什么人?”李弘十分警惕。
吴子璋在假山洞中,吓得全身颤栗。
曹达一旁补充:“好象是王勃和一个突厥舞伎!”
李弘满面杀气:“你们快去查明白,不能留下活口!”
曹达与裴宏武立即走了。
一内侍引着裴炎匆匆走来。内侍留在原处望风,裴炎拉着李弘在一旁私语,李弘不耐烦地:“得得,父皇和母后又争吵过了。监国,我不做那大头梦,只怕监军我也要监不成了。”
裴炎宽慰道:“皇上亲口对老臣说过,只等东征凯旋归来,殿下就……”
“我就早已被贬成庶人了!拿去。”李弘恼火地将火急求援书,狠狠塞给裴炎。
“这是什么……?”
“这是捷报,又是一份火急特快的捷报。”
“莫非……”
“是你的妙计,这都是你的神计妙算!”
裴炎读了个开头,望风的内侍高声:“殿下礼部尚书来了。”
李弘裴炎走出小径立在大道上。王福畤随一内侍寻来了,他向李弘禀告:“启奏殿下。礼部已遵旨意,京都城内庆贺五王出阁,东征大捷,明日白天游行出会,晚上大闹花灯。”
裴炎扬扬手中求援书传话:“王尚书,这是东边加急传来的捷报,殿下命你再拟个请功奏折呈送皇上,哦,立刻送来给殿下。
王福畤:“这奏折该写……?”
“为东征主帅请功邀赏,你们礼部又不是初二三次了,不过是鼓舞士气,振奋民心嘛。等皇上批示了,明日在盛会上宣读,扬我大唐神威。王尚书此事,你得费心亲自督促操办那!”
王福畤躬身答应:“遵旨。”他匆匆离去。
李弘当时在一旁难以插话,急得来去徘徊,王福畤走后,他冲到裴炎面前火冒头顶:“你瞎了眼!你手中这是捷报吗?
“是不是捷报不重要,重要的是六百里加急密报,除了我们几个人,没有人知道。”
“这是火急求援的呀!”李弘心烦意乱。
裴炎不紧不慢轻松地说:“不就是又冻又饿,求战不能吗?”
“将士们又被困在一座空城中了啊!”
“事实是将帅英勇又攻克了一座城池!”
“那……你也不该又让王福畤替主帅邀功请赏啊!”
“难道让兵部、吏部,或是殿下你出面为东征夸功吗?王福畤胆小怕事,殿下的旨意他不敢不遵。”
“只怕血染的沙场雪化了,尸横遍野终久要见天日。”
“圣上没有去御驾亲征,殿下监军也没巡视过疆场,东征战迹有哪位大臣奉旨去核察过。一旦战事呈报有些出入,首先是王福畤对谎报的军情未作核实,夸大战功蒙蔽圣上。事若败露,欺君之罪他是自取其咎。”
李弘恍然大悟:“对,前线有,拼搏争功敢于牺牲的枉死鬼,朝中有夸功邀宠蒙蔽朝野的替罪羊,你呀,比那神奇妙算的鬼谷子还鬼。”
“不不,”裴炎奉承不露痕迹:“老臣巧计妙算不过是鬼鬼祟祟的鬼机灵。老臣那点成就,全仗殿下自有天保佑的运筹帏幄稳操胜券,神龙治水的那点神气才开了我的鬼心窍。”
李弘会心一笑:“你呀,鬼心窍里出来的只能是人都不懂的鬼话鬼计鬼气。”
君臣二人一吹一唱,互相吹捧自得其乐。
李贤领着一群宫娥,内侍,抱着一只斗鸡走来,远远就就高吼着:“大哥,陪我斗鸡去!”
哥俩迎合,相亲相爱聚成一股热流,涌向花丛宫殿深处。
吴子璋从假山洞暗角中溜了出来,在夜风中飘飘而行,心有余悸神不守舍,四下张望,脚步零乱,强作镇静离开现场,边走边想。
吴子璋的心声:“好一群毒蛇猛兽……我真是春风得意,忘乎所以啦……这春二三月风云难测啊!……”
他信步而走,也面对了记功巨碑。这巨碑像倾压下来,压在心头,他惊愕地自语:“……碑文,这碑文是我撰写的,若是军情败露,我……我该怎么办……?那武则天,她是一手能遮天的呀!”
吴子璋心烦意乱,停步不前靠在大树下,飒飒秋风吹得他衣衫飘飘,凝神苦思惶惶不宁,如醉酒般步步踉跄又靠在另一大树上。他的心声凄惶:“背靠大树有阴凉,我该靠哪一棵呢……?”
吴子璋看着随风摇曳的柳枝,又望着墙头的小草,眼中一亮,他那漂亮的面孔又闪着光彩,他决断地说:“嗯,该学柳丝顺风摆,当似小草随风倒,我本来只是棵小草嘛!……”
吴子璋飘然而去,依然是那潇洒神态楚楚动人。
说书人话外音:“这,称得上是识时务的俊杰吗?不比不知道,一比就知道:看来桀骜不驯大智大勇的王勃,就缺少吴子璋这种顺风随水善于权变的小聪明。”
吴子璋悄悄走上斗鸡台,又混在达官显贵中观看斗鸡,他又随着大家呐喊助威,同惊张,共欢呼。
两只斗鸡上下腾飞,拼死相啄。
李显两眼冒火挥臂狂吼,李贤骂语连声。捶膝疾呼,二人偶而相向,形同斗鸡怒目相视,满面杀气。
曹达悄悄过来将李弘扯向一侧,低声告密:“……那两个押送李鱼儿的奴才,经不住拷打,吐了真情。让我们看见过的一男一女,正是王勃和灵娟,那死了的李鱼儿,还是他们山西龙门的同乡。”
李弘充满杀机地自言自语:“那就让他们同归于尽,不能留活口!……”
李贤狂喊高呼:“我胜了!我胜了!”他冲了过来将李弘拖了一个转圈:“美人是我的了,快快快,给我的盖世太保披红挂花。快去把那突厥美人召来,同饮庆功酒!”
李贤接过披红的斗鸡,捧着、举着、转着、跳着,领着他的随从们狂欢高呼着走了。
李显冲过去,把矮肥的饲鸡郎抓来扔在地上,暴跳如雷:“将这奴才给我去活埋了!”
“英王爷饶命啊……”饲鸡郎叩头如鸡啄米。
李弘过来劝道:“将他活埋了,谁能给你驯得出更厉害的斗鸡来?”
李显怒火难消:“拖下去重责四十棍杖!”
几个内侍将饲鸡郎倒拖下台去。
李显依然发火:“都是你的馊主意,那美人,我摸都没摸过呢。”
李弘皮笑肉不笑阴阴地说:“那么,你为什么不先去将这野狐狸套来呢。”
李显怒不可遏:“二圣贤,他肯让我先尝新鲜?”
李弘平静地煽火:“难道你肯看他吃独食?”
“我斩了这头野狐狸!”李显杀气腾腾。
“这倒是个好主意,斗鸡前谁也没说定,输赢的是头活货,还是头死口!”
李显向随从:“去,不管在哪里,你们给我将那骚狐狸宰了!”
宫室偏殿,舞姬们正在卸妆后梳洗,有的巧梳发髻,有的涂脂抹粉,有更换服饰的,有顾镜弄影的。
英王的内侍进来:“英王召见舞姬灵娟。”
一舞姬吃醋地撇撇嘴:“这里没见过她的凤驾!”
英王的内侍太监刚走不久,沛王的随从走了进来:“那个突厥姑娘灵娟呢,沛王要带她回府去。”
舞姬们疑惑相视,那吃醋的舞姬酸劲更大了:“我们不是她的随从宫娥彩女。呸!”
随从们闪开,李贤走了进来:“谁说,她不是美人灵娟的宫娥彩女呀?”室内无人回答,雅雀无声:“灵娟呢?”
又无人回答,还是那酸味很重的舞姬装出笑脸邀宠地:“她呀灵着呢,我们再美也学不会她活灵活现,眼睛勾着这男人的魂,转身就去……”她眼睛故意挑逗作难以启齿的媚态。
李贤不屑一顾追问:“她就去哪里了!”
这舞姬迎向走近问她的李贤嗲声嗲气地回答:“这个西域来的骚狐狸呀,天天是这样,离开男人就活不了,不知道又骚到哪位王爷的怀里去了!”
李贤反手一巴掌,打得这个舞姬转身倒在她伙伴怀中,骂道:“你才是个骚狐狸,你还会乱咬人!”说罢气冲冲走了,随从们也紧紧随着出去。”
这舞姬嚎啕大骂大哭:“哎呀,我的天那……你偷人养汉不要脸,到让老娘我替你受这窝馕气!你这千人迷、迷千人的小淫妇,我非把你这灵娟……”
曹达已经进来了:“你要把灵娟怎么啦?”
这舞姬抬头哭抹成了个小花脸,她如见亲人地:“哎呀,曹公公你给我作主呀,小贱人灵娟欺负我们啊!”
“灵娟在哪里呀?”曹达急于找人。
“她呀,凭着那脸蛋身材,跳着狐骚舞又去偷男人了!……”
“你们看见她哪里去了。”
这舞姬:“偷人偷人,只能偷偷摸摸,我们哪能知道她的去向!”
曹达气得一脚蹬得这舞姬与伙伴滚成一堆怒斥:“你骚得难过,也去偷人啊!”他怒火未平匆匆领着随从们走了。
灵娟穿着太监服,迎着裴宏武走去,当胸甩出两把匕首,裴宏武横死地上,他的随从高呼:“拿刺客!”立即被同行的曹达止住,随从们在指使下迅速分路包抄。
灵娟快速混入来往的太监中,立即不见了踪影。
李弘向九成宫后殿走去。
曹达匆匆追来轻轻回禀。
李弘遇事不乱,沉着地吩咐:“死了也好,少个活口。”稍一思量果断地说:“此事有关军机大事。命令知情者不许声张。速调御林军,加强禁卫,严密搜捕。”
九成宫后殿养心斋内,高宗依卧榻上,李弘正在造谣中伤,颇似十分忠诚的禀告:“……父王,斗鸡如同赛马,摔跤,同是一类竞技,可以激发人们争强斗志,力求上进的情操。退而言之,也不过是娱乐性情的游戏。而这篇斗鸡檄文,别有用心,分明有离间我兄弟手足情的嫌疑。”
“胡闹,你们弟兄斗斗鸡,开开心,又不是打仗,何需下这挑战的檄文?”高宗不悦的批驳。
“是啊,撰稿之人是否心怀叵测,儿臣不肯臆断,唯恐误伤了贤良,故而特地送来请父王过目。”
高宗懒懒地说:“好吧,我儿你就朗读一下。”
李弘故意先褒扬:“父王,你听这檄文开卷多气派。”他大声朗读:“战鼓无须催英豪,有胆称霸斗志高
昂首顶朱冠,英武披锦袍,
相向无至亲,恣意乐逍遥,
一鸣惊人震八极,独步天庭敢自嚎。
敌对相争雄,争战啄胜咬,
穷寇必追歼,凌弱不轻饶,
搏得无敌美誉,敢于持强霸道。
自鸣报捷获全胜,误天命,竟忘报晓!
(郎读中叠印着斗鸡傲慢姿态,啄咬的凶狠和皇子们怒目相向,狂呼猛叫的神情。)
高宗坐起拍床气恼地说:“这檄文何只是挑动争兄弟斗,分明是以鸡喻人啊!”
“父王你继续听下去。”李弘继续朗读:“
战无不胜小斗鸡,自不量力真堪笑。
耀武扬威凶而狂,力大为王空吼叫。
称雄逞霸能几时,为非作歹总有报。
强者坠入强中手,且看你,
低头乱窜、落荒奔逃!
“够了够了!”高宗咳嗽又斜倚龙床斥道:“这恶语伤人,已经入骨三分了!……”
“才子恶毒,他损人也妙语连珠!”李弘点火煽风:“这妙语,妙就妙在,意在言外……”
高宗:“这分明是讽刺你们兄弟不睦!
“他在恶语犯上,在隐射父王您……”
“寡人有疾,疾在好战喜功!这狂徒是谁?”
“王勃。”李弘淡淡地施其毒计:“就是那个……”
“又是那个该死的王勃!”高宗对王勃恨入心田。
“他如今是我二弟最宠爱的弄臣……”
“李贤这孽子,竟容纳这样大逆不道的奴才!”
李弘一石三鸟:“王勃是母后授意给她的心腹大臣刘祥道,特地为二弟挑选来当侍读的。”
“用这样的奴才当侍读,只能是近墨者黑?”
“话虽不错,染缸里挑捡不出白布来。可这分明是母后……”李弘故作有难言之隐,不得不改变了语调低沉地:“……是母后对二弟前途的关怀。”
高宗略加思索:“这个老贼刘祥道,你莫声张,由朕来彻底处置。王勃,这个佞臣你去暗中将他处决了。”
“处决!”李弘已达目的,反作惊乍,又象勉为其难地:“对这著名才子,只,只能暗中让他消逝……”他又孝心感人地:“为国除奸,能不让父王再添烦恼!只是……”
高宗爱怜地:“只是只是,哪来的这些只是!为王者,要提得起,放得下,尽讲仁义,没有当断则断的肃杀狠心,也就没有你先祖太宗玄武门大义灭亲的壮举!”
李弘没料高宗竟吐出这血淋淋的史实,真真有点胆寒,怔住了:“……这。”
“唉!——”高宗一声长叹:“你呀,单凭你那感天动地赤诚的忠孝信悌,怎能继承我李氏大唐的大业……!”
李弘向前伏跪在高宗膝前,声泪俱下:“孩儿定不负父王的期望。只是……不不,孩儿唯恐母后知道……又让父王……”
高宗肝火更旺:“谁敢违抗朕的旨意!咳咳咳咳。”他又连连咳嗽。
“谁敢违抗陛下的旨意呀?”武后走入宫内。
父子哑然无声,高宗厌烦地侧身朝里卧倒。
李弘随机应变道:“父王命儿去传旨给御医,不准再开那苦得难饮的药方……”
武后不加可否:“良药就是苦口啊!你去传陛下旨意,让太医们斟酌下处方,良药当不了饭吃,不要倒了圣上的胃口。”
“遵旨,儿臣告退。”李弘起身离去。
武后坐到榻上:“臣妾不告而至,没有打扰你父子谈话吧!”
高宗背身顶撞:“你什么时候需要朕召见,你才来呀!”
武后笑笑:“看来我又来的不是时候。”
高宗仍未转身:“父子谈家常,没有不可公开的机密!”
高宗身边的宫娥暗暗向武后示意。武后拿起榻上的檄文阅读,立即吐出一个“妙!”字,她站起身来神情贯注地看了下去,也没有注意高宗的窥视,她不觉笑着朗读:“呜呼,哀哉,
沙场血未寒,威风已被扫,
落汤斗鸡,也难免烹调,
雄安在?霸安在?其威,鲜矣!
常胜乎,无敌将军?
尔终久当知,此中味道!
“哈哈哈……”武后有感而发哈哈大笑。
“住口,你笑什么?这样露骨大逆不道的文章,你,你你竟这样欣赏!你你……”高宗气得连声咳嗽。
武后耐性坐近为他捶背,被高宗用力拂开。武后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评议:“这不过是篇讽刺沉缅于斗鸡,玩物必将丧志的游戏文章。陛下何苦大动肝火。”
“你可知道这是谁的文章?”高宗责问。
“王勃。”武后自信的断言:“只有王勃的文章,才敢写这直刺痼癖,触及要害的文章!”
“你认为是苦口良药!”
“可作为割除痼疾疔疮的利刀!”
“你可知这文章的刻毒?”
“这不过是以毒攻毒!”
“攻毒,攻的什么毒!”
“攻的是那忘乎所以,耀武扬威,盲目逞强好胜,持强凌弱,有违天命的霸道。”
“不不,他这逆臣是存心隐射寡人!”
武后故作疑惑:“陛下替天牧民,爱民如子,一贯要臣妾为圣上以仁德治国,施行的全是民为邦本,宽厚爱民的王道。何须担心什么狂徒,逆贼,造谣隐射。”
高宗还欲辩驳:“他这明明是指桑骂槐!”
“指的什么,骂的什么?”
“这,你能看不出来,他指的是皇子们尚武好斗,骂的是孤家纵容东征!”
“皇上,我们的子女们中有专横跋扈,好战喜功的吗?陛下你也认为东征非义战吗?
“不不,他这是狂犬吠日?”高宗拍床。”
“狗若是乱咬人,人也该去咬狗吗?”武后不理高宗的愤怒,轻轻一语驳万言。
“你……”高宗言尽词穷,难以理相对。
武后明确意志,喻之以理:“这檄文深入浅出,形象地写出了天经地义的真言。不可出师无名!”
高宗另找歪理:“这个王勃是你为李贤召的舍人?”
“不,是侍读,是陪读。有这样的贤能相伴,我们的贤儿才不会沉缅鸡犬、玩物丧志,有所长进!”
高宗怒视武后:“朕不能容忍这大逆不道的佞臣,接近朕的龙子龙孙。”
武后强忍厌恶,迁就地说:“既然如此,臣妾就将他发放至京外任用吧!”
“晚了,朕已命李弘去将他处决了!”高宗硬碰硬地宣告。
武后楞怔住了,她一条条地缓缓撕着檄文,沉重地说:“地容万物,海纳百川,陛下乃是替天牧民的天子,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武后拂袖不辞而别,昂然而去。
“梓童!……梓童……”高宗心中有愧,怯怯呼喊。
武后渐渐远去头也不回。
九成宫内,戒备森严。
曹达引龙武军在林中搜捕灵娟。
王勃在灯火阑珊处焦急地寻觅灵娟。
英王带内侍在花径曲廊中搜寻灵娟
沛王带舍人卫士在庭院宫室中找寻灵娟
王勃终于发现身穿太监服式的灵娟在人群中潜藏,时隐时显,他紧紧盯着,转眼不见。
灵娟回避曹达、沛王和英王的追寻搜寻,她时而装作向宫人询问,避过追捕,时而作低头躬身侧立的侍者混过,时而作碰倒了宫女,扶起她为之拂尘。
最终王勃随灵娟窜上矮墙,跃下高檐,随即如白鹤飞翔越过池塘小溪,又似狡兔窜入假山洞中,稍时出来,她已更换了唐宫舞姬华丽妖艳,颇为新颖的宫装。
一直追随着灵娟的王勃,这才赶了过来,拦上前道:“不能往那边去!”
灵娟先下手为强,接连几招空手击掌。王勃只是招架躲闪,虽不进攻,也难以对话。二人又象一双白鹤疾飞遨翔,轻盈对舞。王勃闪过一招,立于一侧喊道:“师妹。”
“谁是你的师妹!”灵娟飞掌化穴指,点向要害。
王勃闪身架住:“我也是真道山人的门徒!”
“你,”灵娟定神一看:“你就是山西龙门的小神童王勃?”
“你也是曹元师父的门徒吧!快走,沛王,英王和皇太子李弘都派人在搜捕你。”王勃不容分说,他拖着灵娟拐入一条曲径中去了。
九成宫后院侧门,龙武军禁卫森严。
附近一角,巡逻卫士发现有人,迎了上去。原来是王勃和沛王府几个内侍,引灵娟走了过来。
王勃拿出腰牌:“沛王爷让我们将这舞姬送回王府去。”
巡逻队让他过去,各自走了。
来到侧门前,王勃亮出腰牌说明情况,正要出宫。
“回来!”曹达和随从们赶了过来:“灵娟姑娘,沛王爷召你去含英殿侍午。”灵娟横眉冷对,侧身不动。曹达又走过去:“请,灵娟姑娘请请……来呀,将他带走!”
曹达的随从正向灵娟,灵娟将要扬出匕首,被王勃插身上前将灵娟挤到后面:“沛王爷方才命我们送她回王府去。”
曹达逼向王勃:“沛王爷现在又召她去含英殿去伺侯王爷们。”他用力将王勃推开。
王勃反手将他钳住,也轻轻一推,将曹达推到了牵着猎犬,领着一伙随从的李贤面前。
“你们这是怎么啦?”李贤拦住几乎倒在他身上的曹达。
王勃躬手说:“他说王爷您召这舞姬去含英殿侍候别的王爷去。”
李贤反手给了曹达一耳光:“叫你妈去侍侯王爷们去!”
曹达上前解释:“王爷我……”
“你这狗奴才,敢假传我的王命!”
“不不,是皇太子殿下的旨意……”
李贤又是一脚:“奴才,你还要狗仗人势!”
两条猎犬随着李贤的唆使,凶凶地向曹达狂吠乱嘶,吓得曹达在地上连滚带爬,高呼饶命。李贤故意从容在一旁乐得大笑。
“这才真是,狗——仗人势。”李弘笑着过来:“二弟饶了他吧。确是我命他来召这胡妞儿,让她给纪王爷去跳舞的。”
李贤唤住了恶犬,生硬地:“你是旧情难舍了吧!”
“看你,把大哥说得这样不守信义。
李贤不讲情面,不理李弘吩咐:“走,你们随我回府去。”
“慢!”李弘忙道:“父王有旨,传王勃去含英殿陪宴,奉和诗文。”
“王勃?”李贤不关痛养地:“行啊,你想留他多久,就留多久。”他转身轻浮地向灵娟:“狐媚子,随我回安乐窝去。”
灵娟虽厌恶难忍,在王勃暗示下,只能忍气吞声,无奈何随李贤离开了九成宫。
王勃随着李弘登上一层层汉白玉石阶,踏着月光,穿过张牙舞爪的盘龙柱,进入含英殿。殿内阴森森没有华宴,空空荡荡无有人影,只有殿正中龙椅上,盘身的金龙怒目圆瞪。王勃疑惑地昂立殿内。李弘走上龙座的平台,转身冷冷俯视王勃,四目凝定,互不回避,沉默僵畤着。
李弘终于对傲立不语的王勃阴冷地说:“王勃,你真不愧文坛中的怪杰,一篇斗鸡檄文,又写得妙语连珠,生动形象,堪称空前绝后的檄文,圣上十分欣赏。夸赞此文只应天上有,不该流落在人间!”他一挥手,一个内侍用盘托来一杯酒。李弘指着酒杯狞笑道:“这是圣上赐给你的升仙酒,送你早入仙班,永去伴北斗。”
王勃略有震动,立即收敛了激愤,横下了一条心面对死亡,他刹时无畏惧,沉着地向前面对盘中杯,凝视碧绿清澈的毒酒,潇洒迈步环视,“哼”一笑,轻松幽默自嘲:“王勃啊王勃,可庆你不用折挂入蟾宫,竟入琼林沐东风,今生有幸饮御酒;嘿嘿,不似那冻死异帮,尸骨未还的可怜虫!哈哈哈哈”
李弘一怔:“你不怕死?”
“民不畏死,无以可惧之!”
“你,你死也不悔!”
“死而无悔,是死得其所!”
王勃篾视李弘一眼,泰然举起杯来。
说书人:民不畏死,无以可惧。王勃这样的视死如归,该称是壮举吗?还是该夸他是个什么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