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一集今生决不为鹰犬
第十一集今生决不为鹰犬
说书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然而,谁也不能按这哲理将人,只分成两群。一群是坏人,一群是好人。可是在任何朝代中,为了营私结成的朋党,相互指责时就都称对方是奸党。全都是坏人,世上的人事,翻来复去,反反复复哪有那么简单。请看王府中这群青年人,他们青春洋溢,只有欢乐融融,那有丝毫格格不入。您可能说了,他们的感情有假有真,这就对了。知面非知音,知音非知心。应当知道:以真作假,真亦假;以假作真,假亦真。
说书人大谈哲理时,音内的画映出:
皇太子东宫御园水榭畔湖的广阔坪台上,在轻风袅袅拂面,花香阵阵袭人中,迸出由轻而重的羯鼓声,节奏激越,时缓时疾,高跃低沉浑然谐和,振奋人心地将情趣思绪,引入了西域异族风光情调境地中。
坪台上八个彪形大汉,光脊梁穿着敞胸露怀的民族花背心,击着手鼓动作粗犷豪迈地狂舞,一个长发坡肩,头顶小花园帽,长裙曳地的少女。在肩宽臂壮的汉子中,妩媚妖娆,轻盈婀娜地飘移,腾飞,她就是胡女灵娟。在她牵引挑逗中,另一位身材丰腴不失窃窕,服饰华贵的美女雀步跃入群舞中,一雅一艳,燕瘦环肥,相互交映,舞姿各有千秋,阵阵对舞,声声喝彩,围观的东宫内侍歌僮舞姬,随着狂舞劲曲,难以自禁地随之手舞足蹈。
一曲终了,欢笑稍静。内侍喧喊:“太子妃到!”如石投水,纷乱后肃静,越来越静。一群观舞捧场的歌僮内侍,分向两边,几个宫女导引着李弘的正室纪贵妃盛装而至,她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杜微身着紫袍随在其后。
纪贵妃四处打量问道:“太子殿下在哪里?”
被胡人壮汉托举着的舞女摘下小帽,脱去假发,他就是李弘:“我在这里!”
太子妃尴尬地施礼:“臣妾参见殿下。”杜微也随着下跪。
李弘不满地:“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到我这里来扫我的兴吗?”
太子妃委屈地说:“是母后命杜学士送书来了,并传懿旨……。”
“得得得”李弘落在地上,将帽发爱惜地整理后交给灵娟,生硬地对纪贵妃:“不要以为你是母后册封嫁给我的老婆,用她来压我!”
太子妃泪已盈眶:“臣妾不敢!”
“记着,夫为妻纲,夫贵妻荣,现在你是太子妃,老实点听我的话,也许我还让你当上皇后戴凤冠。如果你也学着我母后指手划脚干涉我男人的事,哼哼,你扰了我的兴趣,我让你一辈子不痛快。去,别在我面前掉眼泪,我最不喜欢婆婆妈妈,娘儿们那种娇滴滴!”太子妃忍悲起去,转身后以袖掩泪悲泣地离开了。杜微跪在地上托起两部书册:“殿下……”他怯怯不敢多讲。
李弘喝着内侍送来的茶:“男子汉没有一点阳刚之气,站起来回话。我妈她又让你送什么书来啦?”
杜微双手托书道:“一部‘帝范’,一部‘臣轨’。”
“老太婆老了更罗嗦,帝范,臣轨这是第几次送来了。”李弘拿过来随手扔入池中:“她还口罗嗦了什么?说啊,你怕什么。”
杜微胆怯不安地说:“皇后懿旨,殿下现为诸君,须以她撰的‘臣轨’为准则不失为臣之道。”
“老和尚念经总是这一套!”他对着镜补妆问道:“就这些?”
杜微轻声地“还有,皇后娘娘要殿下以先祖文武皇帝撰的‘帝范’为纲,树帝王立身之德。若要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身正影方直……”
“呸,呸!”李弘厌烦地:“她自己牝鸡伺晨,随心所欲乱了朝纲。自己身不正,偏要现身说法来讲正经。她那套道德经别念下去了。”
“她,她,皇后她……”杜微不敢说,又不敢不说。
李弘蔑视地:“你呀,有屁也不痛快地放。不要耽误我学胡旋舞,有话快讲。”
杜微道:“皇后娘娘,要殿下细读后将心得写成奏章呈送给她。”
李弘笑道:“又是老一套,你就按照过去那样,写一篇读后杂感,替我交差好了。”
杜微为难地:“这……”
李弘猛地推了杜微一个趔趄,恼火地:“去去去,你看着办好了!”他说罢又去向灵娟学午姿。
杜微颓唐地离开,正和吴子璋相遇,他向吴子璋轻轻私语了两句,匆匆而去。
吴子璋心中有底,立刻步履轻快,面带笑容地迎了过去,欢快地:“我当哪里又来了了位舞艺精湛的吐蕃美女。请殿下恕为臣我未曾参拜。”
李弘一个舞步旋转出一个舞姿,扶起吴子璋,高兴地问:“你看我两谁美?”他又舞至灵娟身边。
灵娟也来个旋步,亮了一绿叶衬红花的低式笑道:“我这吐蕃女子,怎比得大唐的王……王家公主。”
李弘高兴地:“公主,哈哈哈,子璋,她说我是公主。你说呢?”
吴子璋耍嘴皮子:“殿下得天地之精气,日为英武王子,满是豪爽阳刚之气,夜似温良公主,全是艳丽阴柔之态,勿男勿女,阴阳浑然一体,合二为一是为太极,实在是太美,太妙,你们说说,我说的是与不是。”
歌僮舞女,内侍艺人皆呼叫:“太极,太美,太妙,太美妙”
李弘竟将肉麻的吹捧当赞赏,又一个舞姿与灵娟旋而并立朝向吴子璋:“你看我俩可像一双姐妹花?”
“不,不不”吴子璋又来那套似低贬实褒扬的故伎:“她是西域异草,您是神州奇葩,她是凡间小家碧玉,您是天上瑶池仙子,天上人间,相提难并论。你定要浑为一谈来并论。您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我们大家只能是绿叶衬红花。
众人又欢呼;“我们是绿叶衬红花,绿叶衬红花。”
李弘笑道:“吴爱卿,你呀让我爱不得,恨不得,夸不得,骂不得,真真是我的小冤家。”他差点忘形地要调情了。
吴子璋灵活地闪在灵娟身后,将她推向李弘,一边喊:“奏乐,跳绿叶衬红花的舞。”
吐蕃乐起,众人欢歌狂舞:
歌词:绿叶衬红花,绿叶衬红花。
红花妖艳神笔难描画,
红花美丽夺目胜朝霞
红花,红花,红花,红花
绿叶衬红花,绿叶衬红花。
红花富丽风姿倾天下,
红花不负春光展芳华
红花,红花,红花,红花
歌声中众人四周团团围着。在这独特胡旋舞中,吴子璋借着灵娟的狂舞闪避李弘,李弘如鹰抓鸡追捕吴子璋。吴子璋非舞似舞,灵娟即兴狂舞,李弘幻若魔舞,他们歪打正着跳成了一曲奇妙少有的,激动人心的三人舞,观舞者情不自禁狂歌狂呼,兴奋疯狂到极点。
曹达来了,悄悄分开了歌僮舞女挤入圈内,他们情绪收敛了,闪向两侧,曹达躬身侍立在李弘面前了:“殿下……”
李弘满脸大汗,脂粉几乎融成了一个花脸,他气吁吁问:“可有王勃的消息?”
曹达拿出香罗帕为李弘沾去脸上的香汗,笑着在他身边窃窃私语,李弘几次忍俊不止,噗呲讪笑。最后在曹达头上轻弹了一下!”你这鬼家伙,哪里掏出来这么多鬼消息。”
曹达没有尊卑地笑道:“还不是沾了殿下的神气,我的鬼心眼才有的点灵气。”
李弘得意地说:“我那二圣贤我给他开了点窍,这回不露痕迹,他就让那个刘祥道老不死的碰了儿个软钉子!”
曹达奉承地说:“殿下这个一石投二鸟的妙计,妙就妙在也让王勃受到了冤枉气,他赌气离开保护伞,如今蒙头转向满天飞,还知道向何处找个安身之所呢?”
李弘自作权谋地说:“机不可失,正是火候,你给我快用香饵钓金鳌。王勃现哪里?”
“他呀,正在醉仙居楼上喝闷酒呢!”
“你快去召他来我东宫啊!”
曹达佯着难色:“我是个满肚子稻草的绣花枕头,只有殿下喜欢和我亲。王勃是大才子,他和我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去召见只能砸锅。”
李弘不满地:“总不能套着了骏马不收疆啊!”
“有个人能召他进宫。”曹达用眼色暗示,指向与灵娟正谈话的吴子璋:“他俩是惺惺惜惺惺,知音。”
李弘向胡人们:“你们去休息吧,子璋你过来。”
灵娟和胡人们走了,吴子璋无可奈何地过来,站得远远地问:“殿下有何吩咐?”
李弘走拢去亲切地:“怎么,你怕我吃了你。看你那副受委屈的样子。你如今是声震朝野的名人,日日夜夜应酬多,我几次召你都找不到人。这,我不怪你,你只要讲良心,多给朝野上下说说我尊贤爱士的仁义之心,也就不负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了。”
吴子璋略略后退,保持距离,颇似虔诚:“微臣怎敢辜负殿下的大恩大德。”
“好了,不要光是唱得好听。”李弘又靠近说道:“王勃将你当成了知音知心的知己,他现今在醉仙居酒楼,独自一人在喝闷酒。你快去将他召来东宫见我。”
吴子璋:“这,那王勃尚未改掉村野莽夫的粗俗,生性耿直倔犟,如若召来难免惹殿下烦恼生气。”
“得得得,你吃醋啦,嫉妒啦!放心,我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无情之人,不信你问问跟了我十多年的曹达。”
“是是,殿下是天下最讲情义的有情人。”他转向吴子璋:“吴学士,你快去醉仙居吧,莫让王勃又飞啦!”
李弘又亲近地拢去:“只要王勃进了我东宫,我就重重赏你。”
“是是遵命。”吴子璋为避纠缠,欣然而别。
裴炎手捧一包物件走来,与吴子璋几乎相撞,他急忙将物品紧抱怀中,二人略略施礼,又匆匆各自分开。裴炎走向李弘深深的打躬。
“免礼啦,”李弘正在水榭更衣,随便问道:“咱们久违啦,裴尚书贵人多忙事吧!”
裴炎近前告密:“殿下深宫欢乐仅儿日,朝中人事大不同,情况不妙啊!”
李弘穿着内衣问道:“有哪些事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裴炎严肃机密地禀报:“自从褚遂良放逐桂州,近日韩瑗和于志宁也被远远贬谪黔贵蛮荒之地。你老舅公长孙无忌现在已经完全被架空,他这曾经是受先帝遗诏,权宠至极的顾命大臣,已是孤掌难鸣了”
李弘无视轻重地说:“大树底下长不出大树来,我那长孙老舅公和他那三个被贬的老东西,就爱自以为是,指手划脚说东道西,他们是自作自受。老的该死就该死,老而不死是为贼。没有新陈代谢,哪有改朝换代。像我总不能头发白了还当个皇太子。”
裴炎笑道:“大江大河后浪推前浪,一浪必然高过一浪,新旧更替才有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殿下进取的壮志是帝王襟怀无可置疑。只是大唐开国之旧臣长孙无忌辅保殿下是最亲情忠贞啊!”
李弘自傲地分析:“我知道他盼望我这外甥孙早登九龙之位,他有个靠山。可眼下我母后独霸朝堂,我军权还没掌牢,就想去掌政权。岂不梦寐以求的还是梦想。”
“是啊!”裴炎顺其心绪笑道:“你老舅公知道你已深领悟了,没有军权难掌政权,不掌政权也难保军权的致理名言。他很是欣慰,他老人家愁只愁年迈体弱,不久可能也要贬到蛮荒之地去。”
“你就告诉他,有我这外甥孙驾坐九重,我母后能将他贬出去,我就能将他召回来。”李弘注意到裴炎紧抱怀中之物:“你怀里搂着的是个什么珍贵宝贝?”
裴炎笑道:“这虽不是珍宝,确又非常贵重。”他打开织锦包裹,现出是个远古陶罐:“这是殿下的老舅公长孙无忌托我送给殿下珍藏的。”
“珍藏?就这么个破玩意儿,是千年古董也摆不上我的古玩架!”
“这确是千古祖先创造的器具,蕴藏了先祖无限智慧,其品格价值胜过现在金缕玉雕的精品。”裴炎引上了正题:“长孙元老期望你能识宝惜才,真正器重。只可珍藏,不可暴弃,千万不能一时性起,信手砸了听响声!”
“哈哈哈……”李弘大笑道:“你们这些老谋深算,老奸巨滑的老狐狸。你们不就是怕我与母后争夺人才,失手伤害了小王勃吗?你们明说好了,何必兜这么个大圈了!”
裴炎正色地说:“一个王勃,不足轻重,怕的是丧失了殿下爱才敬贤的声誉,就此会失信于天下士人的心啊!”
“放心,我认识这是价真货实的真古董,该怎样器重我知道演这种戏文!”李弘将正在仔细把玩的古陶罐狠狠砸在地上,裴炎被吓了一跳。李弘大笑:“哈哈哈……”
裴炎有所领会,随之也哈哈对笑道:“再珍贵的货色,该砸就砸,哗的一响,值千金,才能惊震人心。”
醉仙居楼上,王勃一手拿着他写的文稿,醉意较浓地端起酒杯向吴子璋发牢骚:……那个二贤王,他,他只顾玩弄他的鹰犬,不见我……我,不要紧”
吴子璋也端着酒杯颇有醉意同情地,抱不平:“他,他不该让个小小门官通宵,通宵地捉弄你!”
王勃笑笑不在意地说:“他……们捉弄我,我只当被狗咬了,这,无所谓,我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也去与狗论理,去咬他们……”
吴子璋赞赏地调侃:“那,就成了狗咬狗了!”
“可可是,他不该放狗吓唬……吓唬年过花甲了的刘老宰相……这群狗东西……!”
吴子璋有所感触:“唉……君要臣死,不能不死……伴君如伴虎啊!”
王勃酒醉心明:“不能打虎,我我就离虎山,君王是个昏君,我就就不做官!”……
“不做官,不做官,说说容易做做难哪。”吴子璋面对现实地说:“不做官,十年寒窗的苦,苦就白受了。”
“难道读书,读书就是为了做官?”
“学,学而优则仕嘛!”
“仕,仕,嘻嘻,是个屁,不能为清官,回家去种田,我学那陶渊明,去悠悠见南山!”王勃一口饮尽了酒。
吴子璋酒醉吐真言:“不为五斗米折腰,我我办不到,人生几何,岂能无美酒。”吴子璋看看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说:“不,不能让美酒逼死我英雄汉!”
“那,那该怎么办?”
吴子璋为王勃斟酒,又为自己斟酒:“大丈夫能伸能屈,韩信能受跨下之辱,才,才能有六国拜相。老弟,当忍则忍,不该忍时也得忍,善于忍者,是能人。”
“你要我学会忍?”王勃又饮尽杯中酒:“我能忍妇幼庸人的苛责,不能容公候王孙半点污辱!”
吴子璋又为他斟酒:“在人屋檐下,只能暂低头呀。”
王勃又一口饮尽酒道:“我也是个宁可断头,也不低头的强项令董宣,敢以一死对君王!”
“这么说,你不愿屈从沛王去当朝散郎了?”
“是他不稀罕我去当他的陪读舍人。”
“你可知道皇太子殿下十分器重你呢?”
“他是器重我的品格为他李氏大唐治国,还是器重我的文才为他结党营私当刀笔?”
“朝中无人莫做官,既入了宦海,独木舟是抗不了狂风恶浪的。想不翻船就要……
“你要我不上沛王龙舟,就上皇太子的战船?我呀宁可弃舟登岸不做官,上山当隐士去云游天下,独善其身。”
吴子璋又有感触:“我啊,不学你,也学不了你,我是怕入了苦海上错了船,再回头已无岸了啊!”他也以酒浇愁了。自斟自饮干了杯。
王勃另有所悟:“你不是劝我投入皇太子殿下的怀抱吗?”
“那也是自投陷人坑,不能,也无能自拔了!”
“我才不像你自暴自弃。”王勃为他斟酒后说:“今日我,来了个此处不留爷,小爷我去酒楼。我来了个不辞而别,在这醉仙居中饮美酒。酒越饮越美,美酒助酒兴,酒兴催文思,文思涌来,灵性飞来,我信笔写下了这篇鹰犬赋!”
吴子璋举杯在手:“什么?‘鹰犬赋’?”
“小弟不才,我浓墨泼彩歌颂那些,了不得,气势凶凶的鹰犬们,吾高歌吟颂道:
展翅雄鹰,腾空已无凌云志。
俯冲直下,叼来锦鸡;
歇人肩头,昂首瞪目,不可一世!”
吴子璋夺过赋文,颇欣赏地接着朗颂:“
狂吠猎犬,疾奔并非驱邪恶。
猛扑向前,衔回玉兔;
绕人跨下,摇尾乞怜,生已逢时
王勃放任起立饮酒,招来邻客酒客注视,他毫无察觉,接着高声赞颂:“
鹰犬竞技,
赢来喝采声嚯嚯;
吴子璋沉缅于赋文中低沉叹息:“
呜呼哀哉,谁怜弱肉强食!
王勃猛饮酒后低吟高啸:“
鹰犬争功,
博得赞扬人济济;
吴子璋醉入赋文大声感叹::
吁嘘噫嘻,能不趋炎附势?
吾难矣,欲变鹰犬邀宠,
恨无回天之力!
王勃猛饮掷杯:
吾悲焉,图享鹰犬福泽,
憾无奴颜婢膝!
哀哀呼,时欤?命也!
今生非禽兽,为鹰犬只盼来世。”
吴子璋扬起文稿:“好个,图享鹰犬福泽,憾无那奴颜和婢膝!”
邻桌的一位老学者拍案叫绝:“妙啊!妙就妙在今生非禽兽,为鹰犬只盼来世!”
老学士带头鼓掌,酒楼上其他文人雅士也热烈鼓掌。
吴子璋又习惯地当众邀宠扬扬手中文稿:“我俩志同道合,他,他竟抢先写出了我的豪情壮志,来,为我吴子璋和他的知心好友这不同世俗,敢向权贵挑战的赋文,干杯!”
全酒楼上的文人雅士,各在自己桌上,向王勃和吴子璋举杯,大家都一饮而尽。
只有王勃站了起来,立而不稳地说:“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能事。如此游戏诗赋,信手拈来,雕虫小技耳,何足道哉!”说着他随手将赋文夺了过来,捏成一团扔了出去,用力过猛几乎跌倒,被吴子璋扶住了。
赋文纸团正扔在已在上楼的曹达脚下。他随手拾起藏入袖中。喜龇龇地迎了过去:“哎呀呀,你们二位躲在这里寻欢作乐,奇文让人共赏,这美酒也应让人共享。”他边说端起酒杯就饮,拿起鸡腿就啃。
吴子璋轻轻向王勃说:“小心中山狼!”他又转向曹达介绍道:“曹公公是皇太子殿下最宠爱,贴心贴肝的人儿。他来对你关照,你可不要烧香拜佛……!”他暗中扯扯王勃!
“我不会进错了庙门去拜瘟神……”王勃碎言碎语猛推开了吴子璋。
“对对,由我来引导,保你进的是财神庙。”曹达自斟自饮:“来,干杯!”
王勃装醉意深沉拿起邻桌客人的酒壶一饮而尽:“干杯……!酒酒是有情物,酒后才才能吐真情”他一把抓起曹达:“吐真情……不不说假话,你是找吴子璋……还还是找我王勃。”
全楼文人雅士惊炸了:“王勃……他就是王勃!”
“当然是找王勃你这位特大的才子。皇太子让吴学士陪你去东宫饮宴。”
吴子璋上来扶住王勃暗暗使劲道:“走,去东宫喝酒去,你是海量装酒,醉不倒,我是酒饮千杯,醉不了。今天你我,酒,喝个尽兴,诗写个尽情!……”
王勃醉态若狂抓着曹达:“曹公……公鸡,你也来陪我喝酒,”他抓着酒壶向曹达身上浇:“陪我吟诗!”他又将喝在口中的酒吐了曹达一脸。
吴子璋向曹达:“曹公公,我们来扶他到东宫去吧!”
曹达在抹脸上的酒菜发火地:“去,这样子去让殿下骂我个狗血淋头啊!”
曹达愤愤冲下楼去。吴子璋与一个酒保掺扶王勃下楼而去。
那位老年雅士猛然记起:“他是王勃,王勃的‘鹰犬赋’亲笔文稿呢?”他低头找文稿。楼上文人们也纷纷在桌下四处找文稿。
东宫太子李弘的小憩室内。他靠在大躺椅上。曹达为他捶腿。他正在阅读王勃的“鹰犬赋”连连称赞:“好好,这下好了。”
曹达:“殿下,你夸王勃这篇文章写得好?”
李弘粗鲁地:“好个屁!不过是篇游戏文章!”他又颇有心机地:“你与我将这篇‘鹰犬赋’多多抄写尽快散发满京城。”
“为什么?”
“他今生不作鹰犬,我让他这世难以做人。”
王福畤官邸内。
吴子璋护送醉烂如泥的王勃回府,正与王福畤在院内相遇。憨儿和家丁扶走了王勃。吴子璋谦逊地施礼:“子安贤弟不胜酒力,都怨我照顾不周。”
“哪里哪里!”王福畤强抑制住对王勃的不满,装出笑脸应酬:“犬子出乖露丑,让吴学士见笑了。你们是在沛王爷府中饮的酒?他在那里可曾出言不逊?”
吴子璋明知问话有因,却宽慰道:“我俩是在醉仙居酒楼,斗酒论诗,不料诗没论入正题,他酒已进入了醉乡。哈哈哈。”
“唉,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这犬子,从小就是手不伤人嘴伤人,说话不知轻重。请入厅内用茶。”
吴子璋不自觉地显耀自己:“多谢,太子殿下正等我陪伴去他岳祖公纪王府赴宴,告辞了。”
花厅内,沉醉不醒的王勃靠在椅上,憨儿端来滚烫浓茶为他醒酒。
王福畤怒冲进来,横视了王勃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生闷气。
憨儿为王勃耽忧,心慌意乱,茶蛊没对准王勃嘴就往下灌。烫得王勃用手护挡,当啷一声,茶盅摔了个粉碎。
王勃被烫发得直摸下巴,憨儿也烫得连连吹手。
王福畤捶着桌子雷霆暴发:“孽种,看看你醉得哪有个人样!”
“哈哈哈哈”王勃指着吹手惊慌的憨儿大笑。
王福畤愣怔地问:“你……?”
王勃起身坐正:“几杯淡酒,哪能将我醉倒了!”
“奴才,你为什么这样捉弄人?”
“父亲,你不是告诫过孩儿,尽可能不要与吴子璋这类人多来往吗?”
王福畤又是一付尊长的道学面孔:“是瘟神,也要纸烛明灯多烧香;敬而远之。”
王勃玩世不恭地说:“人要躲避鬼,鬼偏爱缠人。”王勃孩子气地向父亲耍调皮,坐到了王福畤身边:“说真心话,吴子璋挺仗义,对待孩儿一腔热忱,我真的喜欢他。可是他那些诗赋文章,轻飘浮艳,华而不实,献媚邀宠,叫我腻心。”
王福畤又实实挚爱王勃的纯朴正直,又谆谆告诫:“腻心的文章可以不读,轻浮的朋友更不可交。”
“吴子璋我多次与他接触,好像他并不坏,他大概被什么鬼迷了心窃,……对,就是那个太子的心腹人曹达,这人总是在我们身边勿隐勿现,叫人摸不透他是不是有个鬼心眼。”
“不要胡说!”王福畤立刻训斥,又抚着爱子劝导:“宦海变幻莫测,官场就象战场。在仕途中,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勃调皮地接话:“你这是向我说第一千遍了。”
“今日刘相爷不是又送你进沛王府了么?”
提起这事,王勃恼火地站起来了:“皇家府门的门坎高如墙,什么礼贤下士,狗屁!”
“大胆!”王福畤心又惊悸,立刻制止:“皇室贵胄都是凤子龙孙,怎容你信口咒骂!”
王勃强辩:“龙生九子,有善有恶。帝王还分个有道明君,暴虐的昏君。……”
王福畤一时语塞:“好好好,算你有理。有道是凡人斗不过鬼神,人靠神保佑,平安就是福。”
王勃又堵上了:“没有人造庙,菩萨也没处住。”
“你……!”王福畤无可奈何地问:“你说说清楚,你去沛王府,怎么上了醉仙居。”
“听了,你老人家别生气……。”王勃慢慢说来。
阎伯屿府中花园内假山环绕的绣阁中,几株石榴红花相映,园若满月的窗前阎伯屿的掌上明珠阎秀芹正在阅读诗文。小丫头喜鹊穿曲径远远高喊:“小姐,小姐,你快下来看那!”
阎秀芹抬头撩开窗纱,露出了她那羞花闭月秀美的脸,微笑地向下道:“喜鹊喳喳叫,叫我看什么呀?”
小喜鹊扬了扬手中的帖子:“你天天想的东西。”
秀芹猜想道:“是不是我去东征的望远哥,稍信回来了?”
小喜鹊抱怨地叫道:“不是。你从早到晚间在楼上看书、写字、画画,你不头疼我头疼,你不心烦我心烦,下来玩玩嘛!这啊,是你说的非要在花前月下看,才有味!”
“小丫头片子,你又在骗我!我不猜。”秀芹放下窗帘,隐去了身影。
小喜鹊在窗下叫喊“小姐,小姐,我真的没有骗你,这是你最喜欢的诗赋文章啊!”看看楼上没回音,她又喊:“小姐,小姐,这篇文章我花了一钱银子才抢到手,快下来看那!”
秀芹从喜鹊身后抽走她手中诗稿:“呔!飞了!”
“哎哟!你把我吓坏了,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呀!”小喜鹊天真地拍拍心口。
“总是你吓我。这回真能将你吓死了,免得你这喜鹊整天喳喳空报喜,吵死人。”
“你看看,你看,这喜报值不值一钱银子?”
“什么文章,这么贵?”
“这是王勃的文章,叫什么银钱锐……。”
秀芹笑了笑:“什么银钱锐,是鹰犬赋。”
小喜鹊认真地:“赋税赋税,你教过我文章诗赋的赋字,就是赋税的赋,都是一样向官家缴钱嘛。”
秀芹集中注意看文稿:“嗯,果真是王勃的诗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她继续边走边看。
小喜鹊来劲了:“真的是王勃的文章啊,这可好了!”她跟在秀芹身后报功了:“小姐给我银子去买笔墨,走到翰墨轩门前,有几个卖字画的,和算命先生都正在现抄现卖,卖文章,说是皇后娘娘相中的才子王勃,是他的新作什么银钱锐……不不‘鹰犬赋’。我总听小姐说,黄金有价,文章无价,王勃的诗赋文章敌黄金。算命先生抄的卖一分银子,书画先生写的卖二分银子,等的人好多,都说这张写得最好,争着要。我可没有时间等,一口出了一钱银子,抢到手就跑来给你报喜了。”
秀芹赞道:“可喜!”
小喜鹊:“价钱值不值!”
秀芹笑道:“只少不多!”
小喜鹊:“这个赋税不高吧?”
秀芹玩笑地:“是税,征得太高,是赋写得真好,只有王勃才有胆写出这样的好文章!”
“哈哈哈”阎伯屿走来听见女儿话语,大笑道:“你这个书呆子,又在夸王勃那篇反战谏言了?”
“爹!”秀芹迎了上去:“不是那篇,是他的新作。”
阎伯屿笑道:“是不是他在烟花巷,高风亮节接二连三出口成章的四首翠竹颂。”
秀芹笑道:“也不是,是他刚刚写成的‘鹰犬赋’。”秀芹扬扬手中文稿。
阎伯屿同时也扬起一张文稿说出:“鹰犬赋!秀芹你在哪里得到这赋文的?”
秀芹得意地:“秀芹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是我叫喜鹊一早上街去抢购的。”
“抢购?”喜鹊马上领悟:“对对是抢购,是推开这个,挤开那个,钻进人堆里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
“让你们买了个便宜。”阎伯屿笑笑夸赞。
小喜鹊:“一两—纹银还便宜,十两贵不贵!”
秀芹也奇怪了:“爹,你这篇赋文是哪里购得?花了多少银两。”
“爹是从纪王府抢购来的。”
秀芹更好奇了:“你也是抢购,还是从纪王府?”
“纪王爷和爹我都是随先帝太宗,西征冲锋陷阵的虎将,大唐开国的功臣。而今又都是,不赞同东征的老臣。拓疆靠武将,治国需文臣。”
秀芹补充:“治国需要满腹经纶,有胆有谋的忠臣,不是那结党营私,阴谋篡权的奸臣。”
“将门出虎女,虎女就要多读书,能象武皇后敢用酷吏除奸佞,善用良臣济黎民……”
“得得得,秀芹哪有皇后娘娘的才能。爹别夸我了,还是说说你的这篇赋怎么回事?”
阎伯屿这才又回正题:“我是去纪王府打听你堂兄望远去东征的消息,不料纪王爷这位老将现在也爱文才,与一些文人雅士来来往往。今日一位学士给他送来了王勃的新作‘鹰犬赋’,当众朗颂满堂喝彩,纪王拿在手中连连夸赞,是我听得是王勃的赋文,我的宝贝女儿不爱金玉钗环,爱的是王勃的文章。为了我儿,我上前抢了回来!”
“啥?”小喜鹊拍手惊呼:“老爷是从王爷手上抢来的。”
“纪王爷怎肯罢休。”
“你给银子了?”
“老夫将那心爱的翡翠班指送给了他。”
秀芹在父亲身边撒娇:“爹,这翡翠班指价值五百两啊!”
“啊,五百两!”小喜鹊大惊。
阎伯屿笑道:“若是五万两能将王勃买回来,我也为我秀芹买了回来。”
小喜鹊的理解:“买回来专给小姐学着写诗文?”
阎伯屿笑道:“给老夫我做上门女婿!”
秀芹娇羞嗔叫:爹!”
阎伯屿、喜鹊笑声一串。
“父亲——!”王勃在王福畤面前跪下了!
“你,你这闯祸精,这下不知道又要惹下什么大祸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父亲,父亲……”长兄王勉急冲冲进来,两个家丁捧了果品随后。
王福畤惊慌地问:“又出了什么事。
“五弟,他怎么了?”王勉疑惑地问。
王福畤叹道:“他又从沛王府不告而别,竟去醉仙居饮酒,只怕又得罪了沛王啦!”
王勉笑着说:“父亲你老人家总将好事想成坏事。起来,五弟。”他扶起王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这五弟,初入官场不善权变,他呀不是个当官的料呀!”
王勃顶嘴:“看当什么官,要我当官不为百姓谋福利,我才不当官呢?”
王勉笑了笑:“是福不是祸,五弟是福星高照了。刚才东宫太子知道五弟在沛王府吃了闭门羹,派人到礼部来找父亲,给五弟送了这醒酒果品,并让父亲劝慰五弟,明日去东宫消谴数日,等沛王消了气,皇太子殿下伴送他再进沛王府。”
“父亲,父亲,”王劬闯了进来:“大事不好了”
王福畤魂不守舍:“出了什么事了?”
王劬展出手中的帖子:“这‘鹰犬赋’!五弟是你写的吗?”王福畤接过赋文,王勉随之同观。
王勃不以为然:“正是我在醉仙居,饮酒作乐,一时兴起欣然命笔的趣文,何足挂齿。”
王劬焦急地:“现在是全城传抄,争先阅读,议论纷纷,都说你王勃……”
“胆大包天,是天下少有的蠢才!”王勃一笑了之。
王福畤抖着赋文:“你只能是个蠢才!天下谁人不知,争着为帝王效命,要尽犬马之劳,你不愿当皇家的鹰犬,你要当什么?”
“当黎民百姓的老黄牛!”王勃笑着给爹耍赖皮。
王劬劝道:“人难与天斗,民不与官斗,你知书该达礼。应该知道,这,不是以文会友笔下闹着玩呀。”
王勉也劝道:“这世上,富人钱有理,皇家权有理,没钱没权有理也没处去讲理,做人要学会忍,不会忍耐你就莫做官。”
王勃笑道:“好好好,我回我龙门去做老百姓!”
王勉哭笑不得:“普天下都是王土,你种田也要交粮完税,服徭役。当官的,不定什么时候抓着你当兵,不去西征就东征。”
王福畤总结道:“所以我们只有托天之福,遇上有道明君,为官才能造福一方。”
王勉焦急地:“不怕官,只怕管,你现在是沛王府的舍人,名份已定了啊!你竟写出这大逆不道的‘鹰犬赋’,得罪了沛王爷,现在只能再上门去负荆请罪了。”
王勃不解地:“我还要学廉颇背着荆条,上门去认罪找挨揍?我有什么罪?他又不是蔺相如!”
王福畤:“你以下犯上就是有罪,得罪了太子就是欺皇上,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王勉当和事佬了:“父亲,猴子不上树,你敲锣也白使劲。好在这棵树下难躲阴,那棵大树有阴凉。五弟你明天就先到皇太子东宫去享几天福,避上一避。”
王勃的倔犟脾气又上来了:“是祸不是福,要是躲不脱,我自作自受,一人作事一人挡!”说罢头了不回走出了花厅。
“五弟,五弟……”两个兄长急呼欲追。
“站着!”王福畤瘫倒靠在太师椅上叹道:“他是个撞倒了南墙不回头的犟牛,听天由命吧!……”
王劬:“这张‘鹰犬赋’要传到了沛王爷手里……
“这祸闯得也不算小啊!”王福畤叹道。
父子三人各自唉声叹气,无言相对,束手无策。
沛王府,沛王李贤肩上歇着鹰,正在喂猎犬,门官拿着张“鹰犬赋”告状:“王爷您看,王勃这小子眼中就是没有王爷!……”
“我眼中更没有这小子!我若要这小子来巴结我,我就是没有麻烦,自己找麻烦。”李贤看着狗争食,看也没看门官一眼。
门官还想报复王勃,像是自言自语:“什么才子,分明是出口就伤人的疯子。他若不得罪人,谁会将他这骂人的诗赋传满京城。谁敢将骂王爷的帖子,贴到王爷府门上来。”
李贤蹲下来抚摸吃食的狗,好似有点入了耳,歪头问道:“不就是夸鹰犬的什么赋吗?”
“是夸鹰犬。不不,不是真正夸鹰犬。”门官想射冷箭:“他是想把王爷气死。不信,奴才给王爷念念。”
李贤招头正视道:“明知道他想气死我,你还要念给小王我听,你想当帮凶啊!”
门官吓得跪下,“奴才哪有王勃那小子的险恶心肠。”
李贤站起来说:“王勃是母后为本王我挑选的陪读,险恶心肠暂时还不会有。他这个才子比别人多个心眼,就爱嘴不伤人笔伤人,刀笔杀人不露痕迹。他一准不是真正夸鹰犬。那他这赋中究竟骂我什么了?”
门官又铆上了:“他说他没有奴颜婢膝,今生今世也不当王爷你的鹰犬!”
“哈哈哈哈”李贤大笑逗着爱犬说:“他呀是嫉妒我的猎鹰,我的狗。我又不当皇帝,用不着养他这不如鹰犬的‘剩人’,‘闲人’。”
“是是是。”门官迎合:“斗米养恩人,担米养仇人。王爷若是长期养着这王勃,他不识好歹,不养成光会吃喝的懒人,准养成专挑王爷不是,揭王爷短处的仇人。”
李贤搂着爱犬:“你这番话说到点子上了。说不定来贴这‘鹰犬赋’帖子的,就是那多个鬼心眼的王勃。”
“一定是他!”门官投井下石:“除了王勃没有别的人!”
李贤并不愚蠢:“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门官耍小聪明:“王爷是小诸葛,心里透亮,哪要奴才来挑明。”
李贤任性地吼道:“王勃是个什么样货色,我不明白;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糊涂,滚!”门官走了,他还不解恨,对自己宠爱的狗又狠狠的踢了一脚,深深抱怨地向着天:“娘呀娘,我的亲娘!怨你不关心我,你又总盯着我。你究竟按的个什么心啊!”
“好,好个小王勃,有骨气!”武后坐在御园水榭的窗口阅读王勃的“鹰犬赋”。刘祥道伺立一侧:“瞧,将你给忘了!快给刘右相搬个靠椅来。”
宫娥搬来靠椅,刘祥道施礼:“多谢皇后娘娘。”他端坐着半个屁股并未后靠,探问:“王勃无礼,竟敢如此得罪沛王爷!”
“王爷,王爷!他们在老相国的面前,都还是些阅历浮浅的孩子,贤儿和王勃虽是君臣,也只是孩子们斗气,闹着玩。”
“君臣终究是君臣,不能越礼,王勃这是犯上,欺君啊!”刘祥道还在试探。
“欺君犯上,罪不可赦。我若严惩了王勃,你能不抱怨哀家?”
刘祥道起坐:“微臣不敢。”
“坐下吧。他们都是孩子,我们就不能护着一个打一个。若按礼教国法严惩,你不抱怨,我还舍不得呢!”
刘祥道这才有了底,但仍委婉地请示:“都怨老臣没将此事办妥。”
武后笑道:“我那贤儿诓了你好几次,最后竟让恶狗捉弄你,你不计较,也不来我这里告发。就说明你有个宰相的肚子,你也定有这个把握将王勃再送进沛王府。”
刘祥道:“可是王勃这篇‘鹰犬赋’闹得飞飞扬扬风言风语满京城。沛王他一定赌气不会容纳王勃进府去。”
武后反问道:“说他们是孩子,按年龄也都不是顽童了,他俩是犟牛顶犟牛,总不能逼着太子给个朝散郎陪礼认错,接纳入府吧?”
“对对,我也不能赶着犟牛上树,逼迫王勃进府去当鹰犬。”刘祥道接着就这样请示武后:“那就让王勃在朝野上下,里里外外悠悠闲闲地见见世面吧?”
武后笑道:“你这个主意就对了,我让你送王勃去沛王府历练历练,本不是送他去当鹰犬。”
刘祥道钉是钉铆是铆地问:“让他悠闲多久?”
武后决断地:“等我那贤儿不将王勃当鹰犬的时候。”
刘祥道笑道:“只怕让王勃悠闲,他悠闲不了哟!”
武后道:“大主意我拿,小点子你出,时间不等人,就看你瞅准了机遇,如何出高招了。”
刘祥道予先点将了:“必要时,老臣就要请太平公主出马上阵了!”
武后高兴地夸道:“女将比男将更有独特的本领柔中藏刚,你点太平我准奏。”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在水外的船中划船嬉戏。公主向榭内喊:“母后,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
武后扒到窗口:“你呀,没有一点什么好处,可以让我们能好说好谈!”
太平公主调皮地向刘祥道:“老相国,今后你遇到什么难处,别找我母后,你找本公主,我保证给你迎刃而解,马到成功。”
武后故作正经:“刘右相正有一件极大的难事,无法解决。”
公主颇有信心地说:“有天大难事,就该来找我,解决!”
武后逗道:“他正领了哀家懿旨,我命他务必将那扰得我不能太平的大闺女,给整治得太太平平的!”
公主娇嗔地:“母后——你呀……!”
刘祥道也来凑趣地笑道:“这个困难确实比天大,公主你替老臣怎样解决!”
公主举重若轻道:“这太容易解决了。我送你出家去修行,等你修成了仙,就不怕困难大过了天了。”
上官婉儿正以桨戏水,插言道:“老相国,要让太平公主真正太平并不难。”
武后调笑道:“你这巧丫头,有个什么巧计能将百灵鸟变成个赖孵鸡。快告诉老相国。”
上官婉儿逗趣道:“刘老相爷,你马上去给皇后娘娘挑一个嘴巴厉害,拳头大,降得住公主的驸马爷呗!”
公主嘻笑嗔闹地向婉儿泼水:“死丫头!死丫头!……”
御花园内,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陪伴武后在画舫游太液池。她们边吃水果糕点,边聊着家常话。
太平公主问道:“母后,你和刘右相是在谈论王勃那篇‘鹰犬赋’吧?”
武后以问代答:“看来你和婉儿也在议论这篇赋了,是吗?”
“可不是吗。”公主立刻亮出了观点:“婉儿说,这首赋,内容新鲜不高雅,风格独特不精湛。”
武后评这评论:“这种评论都是先褒后贬,捧一下批一下。说到底是这赋文,不过是著作者作品中平平之作,文品不很高。”
太平亮评断:“婉儿说,文品不高人品非常高,有骨气。”
武后笑了:“她和我观点一样,这真是英雄所见大略相同。”
太平公主故意反对:“不,我们女人不用夸讲男人的称呼,应该说巾帼英雌心相通。或者说蛾眉不让须眉,见解都相似。”
武后由衷夸赞了:“敢与男人分庭抗礼,见解也独特,不愧是我武则天的女儿。你就谈谈你对这篇赋文不相同,不相似,还没有相通的观点。”
“忠臣当为英明君王尽犬马之劳,他王勃胆虽大,太狂妄。他若忠于我李氏大唐,为什么就不能为我二哥当鹰犬?”
“闺女我问你,你父王优柔寡断,懦弱多病沉缅酒色,为人敦厚。虽不是暴虐昏王,你能称他是有道明君吗?”
太平公主难以明确回答:“这……”
“我的乖女儿,你二哥欠缺大志,不求上进,迷恋于声色犬马,禽鸟走兽,你能夸他是英明王侯吗?”
公主也难回答:“这……。”
“你若是王勃,平白无辜受些刁难,遭这样的污辱,你肯为这样的君王效犬马之劳,你甘心当这样太子的鹰犬由他们任性驱使?”
公主一时还难答复:“这……”
婉儿笑笑道:“皇后娘娘,奴婢也说几句,行吗?
武后道:“我正要问你呢?”
婉儿也以问代答:“奴婢若是王勃,只要是君王,就尽忠去效犬马之劳,只要太子宠信,就奴颜婢膝去充鹰犬。我能自称是忠臣义士吗?”
“那你呀,彻头彻尾是个愚忠的走狗,无耻的奸佞小人!”公主急于替武后表态了。
“皇后娘娘和公主确是巾帼英雌,高见雷同。如今,就能以这么一封反战谏言,再加一篇义愤赋文,断言王勃就是个坚贞不阿,义薄云天的忠臣义士……”婉儿坦诚进言。
武后点头赞许:“依你之见,该如何对待王勃?”
婉儿:“取之、放之、听之、任之。”
“苍蝇蚊子!”公主取笑道:“你那哪来这么多,知这不知的之乎也者,把人都听糊涂了。”
武后不以为然:“你听糊涂了,我听明白了。她说对王勃应该,欲擒先纵,搁一阵子,放一阵子,听听他说什么?看看他做什么?”
婉儿机智地阐明策略:“娘娘不一直在这么处置王勃么?历练也好,磨练也罢,就是要辨清他是个能治国安民的才子,还是个棱角多端又臭又硬的石子。”
公主颇感兴趣:“为什么?”
武后感叹地:“人在世上过,石在水中磨。有棱角的石子,也可能磨成了鹅卵石。”
公主还没领悟:“王勃既是个顽石,若不能列入朝班派用场,大哥想要母后不给,二哥不要母后又硬往地府内塞,他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武后道:“是铁石会生锈,是金矿能闪亮。他现在正是块试金石。”
公主又好奇了:“试金石?”
婉儿解释道:“他刚刚无意写出的鹰犬赋,就有人传抄散布了满京城,扰得风风雨雨议论纷纷。甚至朝野上下都有人出头露面,在这块试金石上磨磨蹭蹭。谁是石子,谁是金子,旁观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看来我这个小公主,是聪明面孔苯肚肠,还不如我这个上不了抬面的巧丫头!哈哈哈”
太平公主撒娇地轻轻捶打着武则天,画舫中一片欢笑的亲情。
王福畤官邸。
王勃正在书斋内看书。憨儿匆匆进来禀告:“五公子,吴子璋又来找你了!”
王勃头也不抬:“去回了他,就说我病了。”
憨儿忙道:“大爷已经陪他来书斋了。”
王勃放下书急忙和衣躺卧在长榻上。王勉陪着吴子璋进到书斋内:“五弟,吴学士特地来看望你了。憨儿,上茶。”
吴子璋走到榻前关怀地:“怎么能这样和衣而眠,小心着了凉。”
王勃略略抬身客套的:“多谢仁兄关怀,那日任性畅饮,沉醉了几日,至今还头昏脑胀不能自主。”
吴子璋坐在榻前拿起王勃身边的“易经”翻翻道:“贤弟,真是好体质,酒病沉沉还能研究这深奥的‘易经’。”
王勃掩饰地:“小弟……沉闷无聊,信手翻翻如读天书,无滋无味如同食蜡。”
“你也太谦虚了,这上面圈圈点点,蚁文批注显然是渗透精髓,悟了道,大音稀声、大象无形了。”憨儿端茶置在他身边,他却专注阅书。
王勉打园场地:“吴学士请品这西湖龙井。”他随之暗示:“五弟,快坐起来陪吴学士聊聊。他是特地来告诉你,明日是纪王爷七十寿诞之期的。”
吴子璋乘此阐明心意:“纪王原是先生太宗西征的虎将,是皇太子的岳祖公老泰山,又是当朝阁老。他虽久战沙场少文才。可是他器重有才学士。他和你仅是一面相识,却经常夸赞你才思敏捷。贤弟,我看你……。”
王勃有意疏远:“泛泛之交,还是淡如水好。”。
“你呀,真君子也!”吴子璋真心开导王勃:“朝中无人莫做官,贤弟既已踏入官场,不愿找靠山,也得礼上往来不伤大雅。尤其对皇亲国戚,明知是勾魂判官,也须当作天神敬,否则他要不了你命,也会叫你头疼。”
“多谢仁兄教诲。”王勃装病了:“哎唷……我又头疼了。”
“你这是……”
王勉掩饰道:“他是,是旧病复发。”
“贤弟,实话告诉你。”吴子璋坦诚相告:“纪王爷不轻易下帖邀请宾客。我是受他之托,以你我友情同去赴宴,给他壮壮声誉的。”
王勃呻吟着对答:“我一无名小辈,还是个穷酸,备不起那贵重寿礼。”
“贤弟富有文才,大笔一挥是墨宝,一个寿字就值千金。还望贤弟不负我情面,好自为之。”他略有不快,“告辞了!”
“哎唷!……恕不相送。”王勃斜倚榻上。”
吴子璋怏怏而去。
说书人:真病假病,聪明人一眼便知。其实王勃这无视权贵清高孤傲的顽疾,是病入膏肓,他自己还不知道后果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