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集憾无奴颜与婢膝
第十集憾无奴颜与婢膝
说书人:王勃过去忧国忧民多忧愁;愁的是无职无权;救民饥苦无能为力。原以为欲展宏图,现在已经不是少年的憧憬,而是指日可待的现实。他是喜在胸中,,乐在眼里,笑在脸上去沛王府。没料到乐极生悲,祸出不测,竟出于挡门的萧墙。初入世的牛犊啊,他哪知世道比人心更叵测呀!
说书人音中的画,映着王勃忍无可忍下,虽泄了愤懑,余气未消大步快速穿过街巷,闹市上行人稀少,他回到家门口,府门紧闭。他一停顿,又转身离开,灰溜溜像散了架向前徜佯。信步来到了城门口。守门的龙武军已认识他,迎上前:“王公子,你也是我们阎长官请来的吗?他在堞堡上等着你呢。”
王勃听了一楞,疑惑了一下,走上了城楼,顺城墙走向前面堞堡,灰蒙蒙云层被朝霞染出淡淡的血红,城内外景致依旧,在薄薄晨雾笼罩下,城外渭水边垂柳在雾中,绿色朦笼,无有人迹,城内街道房屋静寂空旷,零零星星有点早行人,朱雀门毕直向前,雄伟端庄的唐室宫殿,弥漫着雾霭,在霞光中更显得肃然神秘莫测。
王勃在城墙上,顿感到胸襟开朗,消散浊气,不自禁地伸展双臂畅声高吼:“嘿——!”
阎望远从堞堡出来“谁呀?……啊,子安贤弟,你怎么清早就到这里来了?”
王勃坦然疑惑:“你的部下告诉,你在这座堞楼等我。”
阎望远笑道:“你不请而至,真正我俩有缘哪!我特邀的,他还不愿来;出来吧。”杜微从堞堡中出来,阎望远指着他:“我一早等的是他。我和他看来是要恩断缘绝了。”
“胡说,清早就说这不吉利的话。”杜微抱怨后宽慰道:“你会得胜回朝的。”
阎望远苦笑道:“奏着乐曲‘得胜令’随着谎报的捷报,回朝的是英烈虚名。我这枉死的冤魂野鬼,只能在异国他乡,盼着与你梦中相逢了。”
王勃真的糊途了:“你俩这是怎么啦?”
“我这就要去报效朝廷,尽忠去东征了!”
杜微惋惜地说:“他没有习过武功,没有真正打过仗,长得像阎王爷,和我一样没有缚鸡之力。”
王勃不解的问:“他不是随太宗去西征过突厥么?”
杜微解释说:“那是随他伯父阎伯屿,在军中担任些文职军务,筹运粮草辎重。”他十分懊恼,向阎望远后悔地自责:“都怨我不该将皇宫内院的事告诉你。”
阎望远气愤地说:“我去东征怎能怨你,要怨只能怨我不该与裴宏武顶牛,说漏了嘴。”
王勃问道:’你说了什么话,让那奸贼抓住把柄?”
阎望远:“他又以皇太子旨令,来调我手下的军曹去东征带新兵。我发了几句牢骚,他骂我仗我叔父的势力欺人,胆敢抗旨不遵。我顶了他一句说他才是听着娘儿们乱指挥的走狗。他就抓住这句话,逼我明说这乱指挥的娘们是谁?”
王勃问:“你是指武皇后?”
阎望远道:“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谁不知左右朝政的是这个女罗煞。我叔父西征带领过的虎将功臣,都成了东征一去不回的冤魂。就是这个母夜叉穷兵黩武,极力邀功纵容她宠爱的儿子当监军,让个忠孝仁义的皇太子替她背恶名。”
“你不知道详细内情,还要乱讲。”杜微制止。
“这事差一点闹到了这女罗煞那里,多亏我伯父向裴宏武的伯父求情。裴炎才制止了他侄儿上告。”阎望远又叹气道:“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下兵部下令,说我押运辎重粮草,西征有功,让我去东征,我伯父想坦护也有口难言了!”
“都怪我,都怪我,皇后和皇太子都太……唉!”杜微心有成见,化成积怨,有气又难发,只能狠狠跺了一脚。
唐宫御花园内,通往大明殿附近,必经之路的紫藤架下,太平公主又陪着武后在奕棋,宫娥太监又如以前一样肃立在花丛、怪石、树林中守候着太子李弘。
李弘在曹达陪同下远远走来。
曹达向李弘禀告:“龙武大将军的那个像阎王爷的侄儿,已被裴尚书让兵部将他送往朝鲜半岛上去了。”
李弘惋惜地说:“其实让他留在京城,替我当当吹鼓手,让他在我母后脸上抹抹黑有多好!”
曹达说:“裴尚书说他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程咬金,上次顶牛他敢骂皇后是女罗煞,真让闹到皇后娘娘面前,他逃不了抄杀满门,他伯父阎伯屿也不能再在皇后面前重用受宠了。”
李弘更惋惜地说:“真可惜让裴炎这老儿给遮掩过去了。”
曹达笑道:“幸亏裴尚书给遮掩过去,要让皇后娘娘当面刨根问底,问出了东征中的一瓜半枣,漏出了什么走味了的馅,那可给殿下您帮了倒忙。”
李弘点头称道:“裴炎这个老狐狸,精到顶了!”
曹达突然止住李弘,他向前看发现了紫藤下的武后和太平公主。避也来不及李弘只得上前叩见:“儿臣向母后请安。”
“起来说话吧!”武后随意地落子:“你又是向你父王报捷去了吧!”
李弘被突来的问话方寸已乱:“是……请安……”他想掩饰,又无可奈何呈上战报:“也是向母后报捷来了。”武后正看着太平落子。
上官婉儿代接过战报,请示地:“娘娘……。”
武后继续落子冷冷挖苦:“捷报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大,定又是个举国震惊,了不得的大胜利!”
李弘不敢辩白,也难以解答:“这……。”
“龙武大将军阎伯屿将你告下了,你知道吗?”
“他告我什么?”李弘有点心慌。“我……他没有什么可告的。”
“他告你将他的侄儿阎望远也调往了高句丽。”
“武将调遣是兵家常事,再说儿臣监军,也不过问这营中的细枝末节!”
武后狠狠按了一个棋子:“这是细枝末节吗?我早就给你和那兵部尚书一再叮嘱:阎伯屿是随太宗皇帝西征突厥的有功老将,两朝勋臣,他统领的龙武军是守卫京师皇城的铁骑劲旅,不得我应允不准随意调动,你不知道吗?”
“我们……”李弘被击中要害,用词失误,急忙纠正。“不,这是兵部与阎大将军商借的。”
“我叮嘱城防禁卫,不准动我一兵一卒,你们竟然私下里就调遣走了一个标骑军曹。”
“我,我去将他追调回来。”李弘急求平息事端。
“那到不必,这不过是位无名小将。你是监军,东征的胜败我不于干涉。这增兵役,征粮草已涉及国政了。你别忘了,你,还没有监国。”
李弘被戳到痛处:“儿臣,监军尚无失误!”
“胜利接着胜利,征兵连着征兵,纳粮紧催纳粮,还有个完吗?”武后举棋在手,严词掷向李弘。
母子僵持不下,公主不耐烦了:“母后,你快出子啊!”
武后不悦地站了起来,好似嘲讽公主:“凭你这份能耐,能遣兵调将,准操胜券吗?不要丢人现眼了!”
太平公主不服气,撒起娇来:“嗯——,我这不是要赢了吗?”
武后将拿在手中的子,狠狠堵在眼上,成片吃着公主的棋子,一面指桑骂槐:“占了一角地,丢了一片子,你这蠢才逞的什么能!”
“哟哟,嗨,我怎么没有看到这一步!”公主懊悔不及。
武后正色厉声地说:“你这位长兄,他早已看得很清楚了呢!”
太平公主这才明白,鄙视了李弘一眼。
李弘心慌意乱:“我看到什么了?……”
“奕棋不在一子得失,当有全局在胸!”武后结论,掷地有声。
李弘愤闷满怀,佯作糊涂有意顶撞,低沉地咕哝:“我不善奕棋!”
“你不善奕棋,难道又善于打仗吗!”武后迸出了怒火,又压了下去:“你熟读过孙子兵法吗?”李弘无语。她又问:“你亲自挂帅,血战过疆场?”李弘更难启齿。武后摆事实讲道理:“你明知道朝鲜半岛上几个小邦,恃强欺弱都想争霸。我大唐掺和其中,连年征讨,大动干戈劳民伤财,替代族异邦,夺得一片荒山,争到几座空城。这样的捷报频传,能称得上震奋人心的胜利吗?黎民百姓在哭呢!”
“东征,是父王的旨意。”李弘话语不硬。
武后言语生硬:“你父王他图的是虚名;你,报捷夸功可抓着的是生杀的实权!”
“是父王旨意使我监察军政……。”
“住口!”武后压下怒火,又软语讽刺:“兵书战策全不懂,军政你监察得了吗?像这样不学无术,你岂能再想来监国!”
李弘被刺中心病也火了:“我,我总要……。”
“你总要登基坐龙廷的;你是真命天子嘛!走走走,不要让母后心烦了!”太平公主冷讽热刺,明显与李弘不睦。
李弘恶气难忍,又难发火,扭头就走。
“转来!”武后更火了,又克制下去,语重心长地倾吐衷肠:“弘儿,不是为娘有意为难你。天下终久要传儿孙的。你这样恣意妄为,给作战双方的百姓,都会带来深重苦难;这是丧天害理呀,我放心得下吗?皇儿失德为娘心痛啊!”
李弘怒火中烧:“我又干了哪些缺德的事了!”
“且不说朝鲜半岛上几个小邦的百姓,在他们头领争强斗作画的战乱中,遭受了多少劫难。仅仅我大唐参与他们的豪斗,这些年死了多少将士,留下多少孤儿寡妇,还要我来数说吗?强征多少赋税,耗尽多少民脂民膏,你不清楚?”李弘被武后第一次这样毫无掩饰,大义凛然血淋淋的诉说强镇住了。武后又剖析下去:“我知道,不让你监国了,你恨得我咬牙!你想利用东征来抓军权;像你这样抓得天下怨声载道,你居心何忍哪!”武后缓缓坐下。
话不入耳,李弘狡辩;“征服高句丽,开疆拓土,为我大唐多创基业,这是我父王秉承先祖太宗的宏愿。”
“宏愿?”武后决心赤裸裸揭开皇室内幕:“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父王老糊涂了,病糊涂了,你可不糊涂;我,更不能糊涂!这些年我因为皇上生病肝火旺,说不服他,迁就他。而你,你竟投你父王所好,添火、加油,明里暗里都在煽动他,你……”
“母后……!”刺心话语难以入耳,声音大了。
武后声音更大:“你妄为东宫皇太子!”她掀去棋盘站起身来,厉声厉色不容强辩:“不要以为天子的儿子个个都是龙种,你还不如山西龙门小王勃!”她来去走动压下怒火,降底语调,耐下心来继续吐衷肠话:“早几年这个小小顽童,十二三岁就知道忧国忧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死上书刘右相,直言谏君,言明了东征所遗的祸患。那策书,我亲笔批点赐给了你,难道竟是玉杵撞了木钟!”
太平公主幸灾乐祸冷冷嘲笑道:“大哥整年忙着陪歌童,伴舞女,又要忙着斗鸡走马,还要忙着孝敬父王传送捷报,哪来闲空看王勃反对东征的策书谏言啊!”她故意轻松逼向李弘。
李弘恶气难忍,猛力推开公主:“你……!”
武后护住撒娇的公主:“大胆!”
公主偎在武后身后,毫无顾忌地撒泼:“呸呸!不要以为父王宠你,母后还有三个亲生的太子呢!”
正当此时,刘祥道走来躬身禀告:“启奏武皇后,……”他见李弘站立一侧难以启口。
武后故意发问:“看来,那王勃你已安置到沛王府去了?”
刘祥道心领神会:“沛王,他见了十分喜爱,是皇后亲自选送的陪读,沛王说一定器重。”
太平公主不明真相:“二哥他不是最讨厌文诌诌的文人吗?”
武后忙作掩饰,不理公主却问刘祥道说:“沛王如今能这样礼贤下士,也就不负哀家对他的关怀了。”
公主奇怪地又露了馅:“母后,你不是说王勃虽有胆识,只是生性倔犟,恐怕我二哥降不住他么?”
“倔犟的烈马,不中骑就斩了它!哈哈哈…”武后笑后望了李弘一眼,又向刘祥道说:“刘右相,随我来。”
武后与刘祥道离开了紫藤架,款款谈着而去。
公主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学着武后的语气:“倔犟的烈马,不中骑——大哥,就宰了它。”她比划了一个斩式,嘿嘿嘿地笑着跑了。
李弘咬牙切齿,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转成刀式的手狠狠地说:“看谁能把谁给宰了!”他怒冲冲背道而驰。
曹达追上愤愤疾走的李弘,轻声告密:“刘祥道刚才是说慌……”
“他说慌?”李弘恶声恶气,两眼冒火,他大步不停说道:“他只能是说谎……!”他阔步更加疾行不止。
曹达碎步紧随:“刘祥道奉娘娘旨意去推荐王勃,沛王爷避而不见,让这老儿吃了闭门羹。”
“这,在我预料之中。”李弘停了下来:“只是……我母后为什么要与刘老头,串通一气向我说谎……”
曹达向四下打量了一下,凑近了说:“还不是怕王勃和吴子璋一样,被殿下您……”
“那个粗瓦钵,能比我的碧玉盏吗?”李弘又冒火了。
曹达顺着陪笑脸:“那就由娘娘把破烂当珍宝收藏起来好了!”
“不!”李弘偏爱与人顶着干:“她越当宝贝,我偏要弄上手!哪怕是个破罐子,我也要亲手夺过来摔在她面前,让她听响声!”
阎望远在马上与王勃杜微作别后,策马追向已东去大军的扬尘。
渭水边上,绿柳荫中,王勃与杜微并肩而行。杜微唉声息气:“唉!阎大哥此去如荆轲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王勃故意提问;“杜仁兄,可知当今颇富盛名的诗人骆宾王?”
杜微情绪更低:“他就因为不满武后涉政,向这个暴戾乖僻,当今的吕后多次上书,谏议施仁政,没被采纳,竟被奸佞诬告,而被贬出京的才子,我焉能不知。”
王勃微笑道:“他也有一首与友人在易水壮别的诗,你定然熟知。”
杜微顿有感触:“当然知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唉,古今此情,异曲同工啊!”
王勃道:“古人云:‘兵强胜人,人定胜天。’此地渭水非易水,我也有感触,吟诵给仁兄指正。
壮别何须悔,水去无复归。
遭劫活命在,壮志岂可摧!
杜微叹道:“虽说‘人定胜天’。终究天灾难怨天,人祸当怨人。阎兄去东征,都怨我祸从口出拖累了他呀!”
王勃追根溯源:“你怎能拖累了他呢?”
杜微自我检讨:“是我告诉他,在那母随子贵的禁宫森院中,武后为确保长子册立为储君,那时她曾煽动亲信的酷吏,和而今与她对立的权臣长孙无忌一伙奸佞,为爱子树仁孝美名。结果顾此失彼,放纵了太子,让他养成了人前春风满面,人后暴戾凶残种种恶习。”
“武后机智过人,母子情深,岂能没有觉察。”
杜微倾诉道:“百虑也有一失,武后为除异己,确保自身权威,她树敌过多。有深宫争宠的皇后嫔妃、有阴谋篡权的皇亲国戚,还有与她面和心不和,被她抓住隐情要害的高宗皇帝和舅父长孙无忌,等她察觉。李弘在长孙无忌的唆使下已成了她的政敌了。
王勃初知内情,惊异道:“我刚来京师,初涉官场窥视朝政,只以为宦海总有风潮,吏政必有弊端。”
杜微见怪不怪:“当初我也和你一样,只识春风暖得繁花竞艳,忘了春二三月孩儿脸,说变就变,二月倒春寒冷过了酷寒的三九天。”
王勃初入政坛感触浮浅,仍存空虚的理解:“反正我凭良心,坚持正义,母党子党我都不参与,他们总不能牛不饮水,强按我的头。”
杜微有苦难言的苦笑:“不是按头,是杀头,我如今非鬼,非神,很难做人。”
王勃:“所以你‘宁为百夫长’……”
“不作一书生。没想到我守口如瓶,还是害了我阎大哥发配去东征。”杜微依然心灰如死水。
王勃劝慰:“阎大哥不是武夫,定能好之为之,吉人定有天相。”
“而今好自为之的应该是你了。”杜微倾吐衷肠:“但愿你是吉人有天相向。”
王勃坦然一笑:“敢作砥柱石,无畏激流起惊涛,更不怕那浊浪掀怒潮!哈哈哈……”
杜微:“不,在这争权夺势,阴谋篡位中,你我是当不了中流砥柱的。”
王勃黠问:“你怎么有这样的看法?”
杜微诚言:“你的船随波浪,绕山川,早晚也会有这样的看法!”
朱雀天街直达皇城,东西两市街坊整齐,王勃与杜微送阎望远归来,二人心绪不佳,无心观看远处的禁宫雄伟的红墙绿瓦,也不观两边的商店货摊,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穿行而过。
迎面来到十字路口九成宫广场,一座祭坛高设,老道坛上作法招魂,坛下布阵了气势可观,方园图形的的莲花天灯。几队道士执抬魂幡,引着几路身穿孝服,捧着牌位,衣帽的孤儿寡妇,病叟老妪,愁眉苦脸地,穿插行进,壮观地装神弄鬼变换阵形。
兵部侍郎裴宏武,正代高宗皇帝,在坛上香案前顶礼膜拜,祭奠东征的烈士亡灵。
王勃与杜微四目相对,无限感慨,叹息无声。他们不忍久视黯然离开。
王勃正下石阶,迎面一英俊青年与他擦肩而过。十分眼熟,他盯视了一眼,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兵部侍郎裴宏武祭奠完毕,正从祭坛上下来。只见立在九成宫门一侧石栏前的英俊青年,随手接连甩出三把匕首,一把刺中裴宏武的肩头,另两把被他闪身躲过,插在祭坛上。
英俊青年没刺中要害,又从石栏上持剑跃下,直刺裴宏武。裴宏武带伤应对,他的亲随卫士拥来卫护。青年未能刺中,反而被越来越多的士兵团团围住,他寡不敌众,边斗边逃。
广场顿时混乱了,游人、商贩、道士、祭奠的人群拥挤逃窜……。
官兵横冲直闯,四方围捕,青年灵活敏捷地腾跃闪躲,正当危急之际,王勃暗中割断了杂耍的棚帐绳,栅栏倒了,棚帐塌了,官兵被复盖了。他又踢翻了瓜果箩筐,瓜果满地,滑倒了不少官兵。人群拥挤。官兵眼看青年淹没在涌动奔逃人群中,刹时不见了踪影。
王勃却死死盯着窜入了狭巷的青年,他正要紧紧追去,不料杜微怕他迷路,上前将他拖住,他反手扭肩将杜微推开,杜微被人流冲走,等他转过身来,王勃早已不知去向。
王勃挤过人群,穿过狭巷,拐入小弄,迎面与一个西番少女正面相撞,她回手轻轻一抓,将王勃拎了个转身,王勃立即站稳,王勃心声:“好大力气的野丫头!”
顿时,王勃眼前闪现出当年情景,灵娟在田沟边,抓着他拎了个转身的叠影。
王勃定眼一看墙角下,扔着那英俊青年的衣帽,他猛然醒悟:“是她!”他转身原路追了出去,远远只见那胡女,影影绰绰在人流中浮动。
王勃追随她来到北里平康坊,这个歌楼妓馆云集的长巷内,胡女一闪不知去向。
从粉墙内传来丝竹弦管悠扬的乐曲,高楼上,不时有男女轻佻调情的嘻笑声。王勃透过院墙上花窗向内张望,犹豫徘徊时,突然,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莺啼燕语嘻笑亲热地将他团团围住。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硬将他簇拥到一大宅门前。
王勃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慌得手足无措,一时气急轻轻挣扎,甩得几位红粉佳人几乎摔倒,吓得美人们惊叫、嘻笑,打情骂俏地吵吵闹闹。
这时一位穿着华丽,体形富态的中年妇人,从华丽构兰门大喊呼叫着走上前来:“王公子,王公子!”她一面深深施礼,一面如见至亲,亲切热情地说:“王公子啊,倚红楼上有位大贵人在等您的大驾呢。请、请请、请哪!”
妇人一声领头献殷勤,王勃身后群芳随之作媚态。美女娇娃堵了退路,王勃羞涩胆怯,实在不愿与这些歌伎舞女纠缠,只得随着妇人硬着头皮进入门内。他在这些轻佻丽人,前引后堵,半拖半搡下,穿入花径,走过曲栏,来到一座华丽精致的楼前,只见吴子璋和几位文人雅士迎下楼来。
吴子璋甜丝丝笑着调侃:“人道是,春来时节蝶恋花。想不到子安贤弟你,竟能引得春花竞向粉蝶开呀!”
丽人们被逗得欣喜若狂,尖叫作态。
王勃窘得举止失常,手足无措闪躲着人们故意的挑逗,慌得直说:“不不,我,我是……”
“你是,春风得意识春色,不负春光争风流啊!”吴子璋又逗得丽人雅士轰然大笑。
众文人雅士随之嬉闹:“真风流……真风流呀……”
“子璋兄,我实在不是到这里来的……。”
“我看也不会是去隔壁香艳窝里的玩笑阁!”吴子璋像是为王勃辩白。
王勃连忙答应:“是是。”
“哪你只能是来这倚红楼了!”吴子璋立刻变话音。
莺啼燕语,美人们纷纷笑喊:“是是,是……”
“才子无人不风流。”吴子璋逗道:“你偷香窃玉露了原形,何必再作假惺惺。”
王勃求饶地:“我真的不是……”
“是与不是,大家来评判。”吴子璋假装一本正经:“我来问你。你为什么隔墙窥望,如有所求?我再问你,你又为什么留连忘返,来去徘徊?”王勃有口难答。吴子璋颇为得意,故意玩笑,继续卖弄口才:“我看你心驰神往,失魂落魄,若非私情定有隐情。”
“我是要找一个人。”王勃脱口而出。
“是男人,还是女人?”见王勃欲言又止,吴子璋又取笑道:“一定不是男人,准定是位美人!”
众人捧腹大笑,王勃难以辩驳:“我……。”
吴子璋玩笑越来越潇洒:“我名子璋,你子安,食色性也,心照不宣。你已抛出红线,姻缘不用我来牵。走,上楼,谁是你可心的美人,你们互相去迷去恋去情意绵绵!”
王勃被吴子璋拖着,在众人裹胁下,推推搡搡走上楼去。
依红楼上男女混杂,大厅堂中文人不文,雅士不雅,依红偎绿、恣意调笑各尽其能。在厅上方大长榻上靠着位须发苍白,脸色红润,十分富态的豪绅。他身边有两位歌伎伺候茶点,一个小雏伎在为他捶腿。
吴子璋将王勃拉到这豪绅面前介绍:“这位是随先帝太宗西征过的勋将,现已颐养天年的老将军。”这老豪绅样的将军,并不抬身正吃着歌伎哺喂的果品,颇感兴趣略略点头,给深深施礼的王勃算还礼。吴子璋又向众人介绍:“诸位,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山西龙门的大才子,是圣母武皇后娘娘慧眼独具亲自策问过的学士王勃!”
“王勃!?”一时在这文人雅士聚会的大厅中炸开了锅,文人推开美女,雅士不顾调情都纷纷注视王勃。那个老豪绅也坐了起来再次打量王勃:“你就是王勃,就是几年前冒死给皇上上谏书的小神童,现在可不小了,好样的,有种!”
王勃不知如何应付这场面,只得随口自谦:“晚生早年幼稚无知,还望老将军赐教!”
老豪绅:“莫来这些客套,这里不是血战的沙场,是个寻欢作乐的风月场,吴子璋你那诗怎么说的:
吴子璋笑道:“沙场欲笑实难笑,人生当乐只须乐。依红楼上来寻欢……。”
老豪绅马上接道:“我老当益壮是常客!”
那中年妇女送茶来:“是贵客,您老是特客!”
群妓纷纷叫嚷:“是贵客,是特客!”
中年妇女道:“爱玉呀,你怎么还不为贵客唱上一曲呀!”
“慢!”老豪绅笑道:“哪些肉麻当有趣的情哥情妹,听得耳朵起老茧了。今日以文会友的盛会,我们不亮金玉珍宝比钱财。就请二位誉满京都的才子,当众吟诗赛文彩。”
吴子璋夺彩不让人:“尊敬不如从命,敝人先来抛砖引玉。那日我有幸被太平公主召入府中赴宴赏花,公主随手指向盛开的牡丹,小生立刻摘花在手吟道:
艳丽乃国色,倾城溢天香。”
雅士甲赞道:这哪是赞花美,分明是夸公主国色天香嘛!”
文人甲:“妙,妙不可言,往下吟。”
吴子璋这时又摘牡丹一朵吟道:“
神韵天泼彩,春色压群芳。”
雅士甲:“吓,美姿天生是画不出来的。”
文人甲:“不言可知,小家碧玉怎及皇家公主。”
老豪绅:“不对不对,我记得你的第四韵是什么的……,吴子璋你自己说吧。”
吴子璋笑道:“原本是:神韵天泼彩,我呀,凡心难妄想。”
文人雅士起哄:“你这凡心妄想什么?”
吴子璋毫无羞色:“天仙配,当附马呀,老将军你可愿为我做这大媒。”
“哈哈哈”老豪绅大笑道:“太平公主是武后娘娘的掌上明珠,你就做梦娶公主,去妄想,去梦想吧!”
文人雅士起哄:“去妄想,梦想,去梦想!”
吴子璋敲茶盅,大家静了,他笑道:“比起诸位,我虽无此艳福,也秀色可餐大饱了眼福。现在该我的子安贤弟吟风弄月,沾花惹草了。”
王勃尴尬推辞:“我,我不爱花草……!”
雅士甲:“你不爱花草,爱佳人吧!”
王勃被逗得分辩:“……我不爱花草,我平生最爱翠竹。”
吴子璋打园场:“好,贤弟你就以窗外绿竹为题吧!七步成诗,开始一、二、三、四、五。”
“有了!”王勃看着窗外竹吟道:这窗外春竹是:
虚心不争春,持节向云天。
君莫夸新绿,无意夺桂冠。
雅士甲夸赞:“立意高雅,品格不凡。”
文人甲贬道:“分明是绿竹难以比春花,他是想来个假装谦让不丢人。子璋兄,你该当仁不让,勇夺桂冠。”
文人乙也助威:“子璋贤弟题过大牡丹,再吟小桂花,也来过五步成诗,一、二、三、四…”
“有了!”吴子璋傲然笑吟:“桂花虽然小啊,
飘香入青云,移栽御园林。
鳌头已独占,荣披一身金。
文人乙捧场:“吴贤弟就是鳌头独占的金桂!”
文人甲刁难王勃:“该你了,子安贤弟!”
王勃不想纠缠:“不不,我才思已尽。”
吴子璋笑道:“才思已尽是动了春心。不吟诗可以,就让爱玉来慰你春心,亲上一亲。”
歌妓爱玉向前调情,王勃吓得连忙逃避,向吴子璋求饶:“好好,我吟,我再吟一首。”
文人甲刁难:“不攀花惹草,你爱竹就再吟竹。”他指向室内一横幅:“请吟这墨竹。也是五步成韵,一、二、三、”
“好吧”王勃被迫无奈,站到墨竹前吟念:
墨染绿更斐,笔下吐芳菲。
淡雅留纸上,何惧斜风吹。
雅士甲更赞道:“不只高雅更高洁。”他向文人甲讪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仁兄的歪风邪气他不在乎。”
文人甲赌气大嚷讽刺道:“你有种不怕斜风吹,你真有才气,就再吟一韵竹。吟首狂风凛冽中的风中竹。”
文人乙逼道:“你不怕斜风,定爱香风,爱玉他不吟诗,你就投到他怀里吹香气吧!”
爱玉追逼,王勃遁逃,文人甲乙堵住。
王勃毅然挺立:“好,我就奉命再风吟中竹:
风啸色不变,翠绿舞蹁跹。
宁折身不屈,挺立岂畏寒。
雅士甲高赞:“好个敢迎寒风不变色,有骨气,好品格。”
文人甲顶牛贬道:“口气不小,哪象个文人雅士,分明象个蛮横的武夫!”
老豪绅扔碎了手中茶盏:“武夫怎么样,大唐的江山就靠武夫打出来的。王勃,你有种,你们的诗情画意我不懂,你接二连三吟竹子,读得上口意不同样。来,就以你这武士气慨再念一道!念哪,有我在这里,我一个武夫就能打倒他们所有的文人雅士。念!”
王勃无可奈何道:“小生遵命就以老竹为题奉于老将军指正。”
老豪绅笑道:“文士当有武士胆,上了阵只能向前冲。念!”
王勃向众人拱手施礼高声朗诵:“
嫩笋破冻土,倔犟逆天时。
春寒何足道,老竹吾严师!”
众人纷纷鼓掌,文人甲乙更鼓掌给老豪绅看,老豪绅拍案而立,当胸击了王勃一捶“好!”王勃挺立未动,老豪绅:“你挡得了我一捶,王勃,你呀该是文武双全吧!”
众人又是捧场,又是盛赞,又是哄笑。
吴子璋欣然而主持盛会:“今朝并不是翠竹压红花,我是主随客便显文彩。我和子安贤弟是一吹一唱,一搭一挡唱和双赢的知音好友。我俩若即景生情,出口成章地吟诗作对,吟诵个三天三夜,也耗不完我们才思,显不尽我俩文采。只是我这子安贤弟初入情场,爱玉,他不爱喝你们这些风骚娘们迷魂汤。”他向被爱玉纠缠着的王勃:“贤弟,愚兄让你见识见识在京都才特有的西番胡旋舞。爱玉,将那些西域蛮子们唤出来。”
王勃身旁的爱玉姑娘,朝楼下扬了扬粉红手绢。顿时楼窗下的庭院中,传来节奏多变的羯鼓声,引得满楼男女混杂地拥到楼外环廊上,你拥我搂勾肩搭背,凭栏观赏。
王勃身不由己,被老豪绅拉在身边与吴子璋一同簇拥在一处。
随着激越的手鼓声,从鲜花丛中飘出几个长裙曳地,经纱遮面体态柔美的胡女,舞步轻盈,婀娜多姿,时而似彩蝶纷飞,时而似金鱼悠游,缓如浮云飘移,疾如水入漩涡。突然响起了欢快明朗的弹拔乐曲,一支嘹亮的短笛声,在丰厚的和声之上,悠扬飘逸,轻快雀跃。随之从假山上跳下,从怪石后跃出,一群又一群涌动而上的健壮的西域汉子,击着羊皮手鼓,弹着东不拉,吹着鹰骨短笛,在胡女中穿插跳跃,奇异奔放地旋转,更掀起了热烈激动人心的气氛。
“贤弟,番邦舞伎,情调如何?”吴子璋问。
王勃目不转睛张口结舌情不自禁连声吐出:“妙,妙妙,太热烈了!”
纪王夸道:“王勃呀,你若西征去过吐蕃的火焰山,吃上那马奶葡萄,哈蜜瓜,看这粗野奔放的歌舞,哪才更叫甜美,热烈呢!”
正当此时一位郎将引校尉冲入到花园内,舞乐顿时中止。
吴子璋在楼上喝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郎将生硬回答:“搜捕刺客!”
“刺客?”吴子璋傲慢顶撞:“这里只有我们以文会友的贵宾!”
郎将被吴子璋气势摄住了:“你,你能保证没有刺客在此藏身?”
“有啊,我就是一个刺客!”老豪绅坐在太师椅上向下吼。
“啊,纪王爷!”郎将大礼叩禀:“下官不知纪王爷在此,多有冒犯。”
纪王爷摆谱地问:“是哪个王府的爷儿们被刺了?”
“不不,”郎将怯怯地回答:“是下官的上司裴宏武,裴侍郎在祭奠东征的英烈亡魂时被刺,受了重伤!”
“没送命,不就是伤了点皮肉,有什么大惊小怪虚张声势的。”纪王爷气愤不平地骂道:“这个没用的刺客,没有刽子手那一刀鲜的本领,就别挥屠刀!裴宏武这个狗仗人势的兔崽子,要落在本王爷的刀上,我不光要斩了他的头,我还要掏出他的狼心狗肺!”
吴子璋得势不饶人:“这位上将,下官奉皇太子殿下旨意,在这里请纪王爷审视贡奉朝廷的胡旋舞,尊驾是不是往上升,与老王爷并肩坐在这里,一同审视审视,玩赏玩赏啊!”
郎将吓坏了:“不敢,不敢,末将多有打扰,得罪,得罪了……”他边说边退,那个粉红衣裙的胡女伸腿一绊,郎将仰面翻了个倒筋斗。
这胡女见郎将爬起欲窜,她一声尖叫,一个舞姿将郎将拦柱,郎将转身又被窜过来击手鼓的壮汉们堵了去路。那胡女在鼓手助威和其他舞女协助下,她以粗犷、刚劲,充满原始野性的舞姿,像戏弄困兽挑逗着郎将,郎将越是想窜逃,越被胡人汉子围困,被魔女般的狂舞堵击。他被激怒了,张惶失措地持剑在手,在纪王爷和众人的呼叫中,他只敢舞剑亮出各种架式,闪躲回避不敢真正反击。那胡女却勇往直前,像旋风吹舞的狂沙,似激流冲起的怒涛,紧紧将他缠住。那原始“十二木卡木”古调中的猎歌由轻而重如阵阵狂潮:(古吐番语)
打狼,打狼,打凶恶的狼,
打狼,打狼,打残暴的狼,
疾风是骏马奔驰的神力,
飞沙是雄鹰遨翔的翅膀,
保卫棚帐,保卫牛羊,
驱逐恶狼保卫我们牧场。
打狼、打狼,骑上我们的骏马,
打狼,打狼,展开雄鹰的翅膀,
打狼,打狼,打狼,打狼……
这胡女紧追不舍,跳上巨石,如鹰展翅,一个凌风冲刺,夺走了郎将的长剑,劈头盖脑恰似吐番舞,又非汉式剑,吓得郎将终于僵立无术,被胡女脚下一扫,他翻滚地上,胡女抢步上前,猛地将剑插在郎将的项颈一旁的地上,剑于摇晃寒光闪闪
楼上众人惊呼怪叫。胡女揭开面纱,王勃定神一看,正是他久久追寻的胡女灵娟。
王勃忘乎所以要下楼去,被吴子璋一把拖住:“贤弟,哪里去?”
王勃支支唔唔回答:“我,我去看看,去鉴赏那…那些羌笛羯鼓。”
吴子璋笑道:“嘿嘿,你大概要鉴赏那西域美人吧!走,兄长我陪你去。”
他二人下楼,这群男男女女纷纷跟下楼来。
曹达迎面而来:“吴大夫,胡蛮子的歌舞排练好了吗?殿下要宣他们进东宫,让他先过过目。”
吴子璋答道:“一切就绪了。”
“啊,王公子也在这里。”曹达发现了王勃。
王勃正盯着那几个围在一处谈笑的胡女,他看也没看曹达的招呼,随口应道:“幸会幸会。”
曹达迎了过去:“皇太子殿下有意召见你,请帖已下到你府上了。”
王勃这才回过神来:“啊……不不,卑人没空。”
曹达:“王公子爱看胡旋舞。告诉你殿下不喜欢女人,你爱哪个胡狸精,到了太子府由你挑。”
王勃十分厌烦:“你,你这是什么话。”
曹达还是粗俗地:“我保证太子见了你,你就会受宠。”
吴子璋悻悻上前:“曹公公,你不要看走了眼,他是位傲骨铮铮的才子,当不了你这样受太子爱怜的宠物。”
曹达怒相视:“你,我要……。”
吴子璋鄙视地:“你要带他进太子府?行啊,我这位贤弟是纪王爷邀来的佳宾。”吴子璋向楼上高声道:“纪王爷,曹公公要强邀您的诗文好友去太子府了。”
纪王正和歌伎们调笑,立刻从椅上站到走廊栏杠边吼道:“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扰本王的诗文会!”
曹达上前请安:“不不,奴才是奉太子旨意来召这拨吐番艺人去太子府的。”
纪王威风凛凛发话:“准定是你这个狗奴才,拿着个鸡毛当令箭。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老国丈老太公纪王爷虽是武将最爱文才,我敬重的才子,不许他召进他那左春坊,右春坊去。你给我滚!”
曹达立起后向胡人们吼:“看什么,笑什么,跟我走。等着我来收拾你们!”他带着胡人走了。
吴子璋笑问王勃:“对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就得借比他主子还得势人物的打狗棒吓唬吓唬他。可又不能真正伤了王室贵胄们的宠物。”
王勃毫无心情听这宦海为官的高抬对策,他竟问道:“这些吐番艺人都去太子府了!”
“可惜呀可惜!”吴子璋故意感叹:“候门深似海,进去了的出不来。贤弟呀,可惜你只有眼福,没有艳福,哈哈哈……”
王勃被窘得满脸通红。众男女却又被逗得嘻嘻哄笑。
王福畤府内,刘祥道进入正厅庭院,王福畤迎了出来。刘祥道微笑答礼,王福畤面色深沉,将右相迎入正厅,分主客坐下,家丁送茶已毕。王福畤冷冷无语,也不正视右相。
刘祥道坦然而语:“怎么,我这不速之客,来得不是时候!”
王福畤淡淡而言:“你是天人光临,我这寒舍蓬荜生辉,但愿尊驾不要沾上我家的晦气。”
刘祥道惊愕地问:“贵府四喜临门,五子登科,满屋吉祥哪来的晦气。”
王福畤回首瞪眼:“我一再谎称犬子王勃久已卧病在床,就是想让他老死故乡,不要外出为官惹是生非,诛连满门。可你……”
刘祥道笑道:“老弟,你这杞人总是忧天。年青人难免出点差错,那能有连累满门的罪过!”
“这个闯祸精他,嗨他竟敢上门砸了沛王府!”
“啊!”刘祥道先是惊,后又笑道:“这定是谣言,误传,近日我去了几次王府,沛王爷都不在府中,府门紧闭,府前的两尊大石狮子,依然龇牙咧嘴,瞪着双怒目吓人。谁有那斗胆去砸王爷府!”
“我那孽子他就敢!”王福畤恨得咬牙道:“这闯祸精,不知哪来的气力,将几个门卫打得滚滚。尤其那个见官大一级的门官,被打得头青鼻肿,已经躺卧在床上好几天了。”
“这个狗奴才可曾找上府来寻事?”
“没有。”
“沛王爷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没有。”
“刑部大堂来将王勃逮捕了。”
“他们要逮住了,就让我省了心!”
“王勃他现在哪里?”刘祥道问。
王福畤向外:“把那个祸害带进来?”
两个家丁将反臂绑着王勃押进来,两兄长随在左右护着兄弟。几个内眷随在厅外张望。”
王勃入厅傲然不跪,挺立不动。
王福畤吼道:“跪下,跪下,你还不认罪。”
王勃顶嘴:“孩儿无罪。”
刘祥道问:“王勃,你砸了沛王府?”
王勃横眉冷对:“没有砸。”
刘祥道又问:“你打了门卫。”
王勃直言直语:“是他们打我,我夺了他们的棍棒。”
刘祥道问:“你打伤了守卫门官。”
王勃实话实说:“是他冲来打我,我闪开一推,他自己撞在石狮子上了。”
刘祥道心中有点数了:“哦哦,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你详细给我说说。”轻轻的靠向椅背,翘起二郎腿,饮了口篕碗茶后吩咐道:“来,给他松绑。”
“不行!”王福畤站了起来:“我要押他去沛王府请罪。”
“坐下坐下。”刘祥道笑着说:“老弟,你比你儿子还倔犟。王勃,老相爷为你作主,你实事求是讲给我听。”
王勃深深吼了口气:“嗨,哪天把我气坏了……。”
门外大嫂和几个丫头仆妇在静听,二嫂匆匆赶来,张口要问被大嫂制止,两妯娌小声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后,两人扒开了仆妇向内张望,只见厅内肃静,王勃在大声分辩。来回走动十分激愤。大嫂同情的说:“真是这样,石头人也要气破肚皮!”
厅内,王勃跺脚傲立说:“……打我骂我可以,大丈夫不能容人污辱!”
刘祥道并未动情,平谈地说:“松绑。”
王福畤:“不行啊。”
刘祥道故作严肃:“老弟,莫忘了我官高你一品。我面前还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你!唉,……”王福畤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张黄帖扔在桌上:“刘老相爷,你看!”
刘祥道问:“这是什么?”
王福畤道:“这是东宫皇太子召他前去相见。”
刘祥道思忖道:“哦,他还想先将王勃召进宫去。”
王福畤无可奈何地说:“沛王府他闯的祸还没了结,他若先去了太子的东宫,沛王怪罪下来,引起了大太子和二王爷的冲突,你这当朝老丞相,能有那托天的本领,来平熄这场塌天大祸!”
“松绑!”刘祥道毫不动摇,固执地:“松绑!”
“老哥,我求你了。为了不祸及满门,我要马上押他去沛王府请罪呀!”王福畤几乎是乞求。
“你呀!”刘祥道感叹地:“你明知菩萨最嫌羊膻气,你还要杀了羔羊去气菩萨。松绑!王勃由我送他去沛王府去。”
两兄长匆匆为王勃松绑。
刘祥道吩咐:“王勃你骑匹高头大马,带着一根粗绳子,随我去沛王府。”
厅内外迷惑怔住了王府众人。
沛王府门前。刘右相的八人大轿落了下来,王勃也勒住骏马。右相的随从到王府门前吼道:“哪个奴才看门哪,刘右相国喊他过去!”
守门的禁卫长从侧门出来,头青鼻肿未消,匆匆来到轿前,打躬施礼:“卑职叩见相爷。”
刘祥道严厉问道:“你这脸上是王勃打的?”
“是…”门官见王勃威风凛凛骑在马上,立刻改口:“不是,是小人不小心在石狮上撞的。”
刘祥道斥道:“撞得好,能撞死了你,才是你的运气。王勃,将这奴才给我绑了。”
王勃下马扔出绳子,随从立刻将门官绑了。门官喊道:“老相爷,我可没敢得罪您老人家。”
刘祥道指着王勃问:“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圣母皇后娘娘给沛王爷亲自选的陪读王学士。你竟敢捉弄他,让他在府外等了个通宵。”
门官:“不是我的主意……”
刘祥道呵斥:“谁有这大的斗胆?你可知道老夫为何到沛王府来?”狠狠盯视了一眼,厉声厉色重言轻说:“我也是奉圣母皇后娘娘的懿旨。你竟敢接二连三谎称沛王不在府中。你这狗头,分明是藐视武后娘娘。该当何罪!”话若巨石落水。
门官瘫倒地上:“老相爷饶命,这都不是我的主意呀!”
刘祥道:“难道这都是沛王的主意?”
门官:“小人是王命难违呀!”
刘祥道威协道:“快带我们去见沛王,不准你提与王勃打斗的事。”
门官求饶地说:“我们四五个龙武军禁卫竟被一个文弱书生打了,我说出去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
刘祥道许愿地:“只要你不胡说,我可保你平安无事。你得被绑着替我们引路。走。”
随从们掀起轿帘,王勃上前掺扶刘祥道,刘祥道向他挤挤眉眼,风趣地微笑了。
沛王府内后花园广阔的草坪上。几个手里托着鸟笼,肩上歇着猎鹰,牵着猎犬的舍人和随从,正看着沛王李贤扔出野兔,让猎犬追捕叼了回来。李贤叫着,舍人们笑着,打着尖声地胡哨。
门官怯怯地喊道:“王爷……”
李贤转身望着门官:“你,这是怎么啦?”
刘祥道迎上前去:“是老臣命人打的,他这奴才竟敢拦轿,不让我进府来传皇后娘娘的懿旨。这要让皇后娘娘知道,岂不惹下是非,为替沛王爷教训这不懂事的奴才……。”
李贤不耐烦地问门官:“你这不懂事的奴才,还不给我滚下去。你们给我先赏他二十皮鞭。”
“慢。”刘祥道向沛王施礼:“百姓有句话:‘好狗不挡道’。又说:‘打狗要看主人面’。老臣只怕这狗奴才,狗仗人势坏了沛王爷的好名声,打了一下这挡道的狗。只是老臣打狗忘了要看主人脸面。这二十皮鞭,沛王爷就赏给老臣吧!”
李贤厌烦地:“好了好了,既然刘右相已打过了,这二十皮鞭就免了你的,还不快去看门去!”
门官匆匆退下。李贤又扔出活兔,看着几条猎狗去追捕!猎犬奔窜出去,刘祥道追随在李贤身后诉说,李贤却盯着猎犬嘻嘻哈哈,听若不闻,旁若无人。好容易他又接过猎犬卸回的死兔,蹲下去喂了口鲜肉,抚着爱犬,漫不经心地回头打量了一下远远站着的王勃,故意篾视地大声问:“他能养鸡,喂狗,还是会驯猎鹰?”
王勃顿时紧蹙眉头,变了脸色。
“汪汪汪……”一只猎犬冲过来邀宠,偎在李贤跨下乞食。吓得刘祥道连连后退,差点跌倒。李贤大笑,舍人们也随着鼓掌哄笑。
王勃深感羞辱,愤懑挺立满脸通红,一双剑眉锁得更紧。
刘祥道又耐性跟上前去,竟被恼火的李贤反手推了个趔趄:“滚滚滚,我天生是个‘剩人’‘闲人’,只喜欢鹰犬陪我开心,不养那些文人雅士吃闲饭!”
群狗汪汪吠向刘祥道。李贤又带头哄笑,并唆使猎犬去作弄须发苍白的老丞相。
王勃眼睛冒出了闪灼的怒火,扭头大步走了。
被猎犬戏弄得十分狼狈的老丞相,艰难地避开了恶犬。喘息地转身,不见了王勃,只得叹惜地连连摇头。
醉仙楼上,王勃独占一角,桌上杯盆狼藉已经喝了不少酒,醉意渐浓,文思畅开他大声呼唤:“店家,拿纸笔来!”
店伙计拿上笔墨纸砚,王勃拂纸挥笔,边端着酒杯饮酒,边随心下笔,潇洒地行文。
说书人画外音:王勃真的是以酒浇愁,愁更愁,越喝越醉愁越盛,酒兴来了诗兴也来了,他不写‘离骚’,写‘牢骚’。白纸落黑字,洋洋洒洒写了篇:‘鹰犬赋’,王勃只当是游戏文章,是儿戏。他哪知这已不是神童时期,童言无忌的年龄了!他呀从此,虽未经历文字狱,竟又是一纸无辜定终身,可笑啊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