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四章 原上傻鸟

吃完午饭，我们三男三女怀着食色娱乐不同想法，按计划要一起去逛超市。考虑到超市的食物固然号称卫生，可是价格不菲，这一搞下来平均每人至少要半个月以上的午餐费；而且熟识的超市路程不近，找来找去颇费周折。所以我强烈建议他们不去超市，我们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刷子叉子戳子夹子一大堆，不如就到附近的农贸市场一次买全。

徐妍梅仁春完全赞同，都说天色还早，于是男前女后相拥着的走过去。远远看见肉菜市场人头攒动，我们停下来站在一墙角商量买货。由冯非统计名称数量，把能想到的全罗列在一个本子上。后来举着这张纸，像捧着一纸秘籍，一干人如拜年舞狮鱼贯穿行在窄窄的摊位过道里，这个摊位走走，这个摊位看看。后来看到被尸戮剁成几截几段的鱼，血肉模糊的心脏裸露还在一动一动；猪头摆在砧板上翻着白眼，一嘴的白牙缝里塞着食物的渣滓。那笼里的鸡鸭看着同伴开膛剖肚，眼神透着惊恐与绝望，徐妍啧啧称奇，仿佛看到特殊意义版的动物世界。赵倩对此大呼小叫，估计心生兔死狐悲之感，称以后不吃荤只吃素，被其他人开导应去嵩山少林度过余生，她便不敢吭声了。转了几圈，每个人手里多一个两个大塑料袋。装着各种形状的烧烤工具和生物熟食。

太阳西斜已经非常厉害，全无仪态，离西山还有距离。普洒大地的阳光由白发黄，公园里的绿树如镀金，湖水泛着耀眼粼粼波光，逐渐光华渐褪，一闪一闪的仍然刺眼。那沿岸红男绿女倒映在水中，被波光粼粼撕成碎片。我们从公园的一条小道抄进来，平时过惯了楼舍办公生活，进来发现浸身于绿色海洋中，顿时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公园里没有什么景点，政府对这个公园唯一规划的事情就是铺路与修剪枝叶，开发程度不够，到处还是原始的力量在疯长。诺大的一个公园，仅有一个游乐场及一个烧烤场。除此之外满目是树木花草枯藤，不时有从树梢飞过的鸟儿，以及那些远处看细细条条曲径通幽的石板路。公园林木茂盛倒吸引了附近更多的老人小孩享受“回归自然”，老人穿着背心步履蹒跚四肢并用做着机械动作健身，小孩子一颠一颠四处乱跑。我们经过公园的一块空旷处，还见到许多人在放风筝。赵倩尿急了，四处找厕所找不到。愁眉苦脸的回来抱怨这什么鬼地方，认定这是不良预兆。我立即抢先去拉住个放风筝的小孩，问哪里有洗手的地方，他用手指着个方向含糊的说前面很多人的地方有。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路走过去，原来是那个游乐场。一个不大的摩天轮直逼眼帘，如果有足够的联想，还可以认为那是哪位神仙姐姐一不小心风火轮掉了个轮子滚在密林丛中成了千年遗物。上面的红色油漆变得很淡，还星星点点的露出褐色的锈迹，想必那轴很久没有转动了，也很久没人去维护。这边是冷清，另一边则是震耳欲聋的音响，只见大约有十来个中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一个用顶大篷子搭起来的场地自由自在玩滚轴溜冰。溜冰场外则有些特殊形状的座椅、双杠、秋千之类简易玩乐设施。赵倩暂时忘了尿急，盯着那在风中微微晃动的秋千蠢蠢欲动，不顾我讥其为小孩子的劝阻，执意要上去晃几下。秋千边围着三两小孩子，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护着秋千不肯下来。赵倩一股劲儿守在旁边严肃的盯着她，那小女孩受不了她那眼神的欺负，瞪着眼睛很委屈的跑在另外一边玩石子。我与方经明在溜冰场边围观看人溜冰，梅仁春撇下赵倩走了过来。音响声音奇响，里面的男女踩着节奏滑得风度翩翩。

看了一会，我觉得手里提的一大袋鸡腿鸡翅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得沉。回头看赵倩正坐在秋千板上，身子腾空而起又弧线形落下，像钟摆一样左右划线晃动，大呼小叫。很奇怪的是冯非、林经理与徐妍竟然守在一边笑。后来每次摆下来，冯非还在后面用力推一下——我实在不确定他是推在赵倩身上还是推那块板。一会赵倩停了下来，徐妍坐了上去，笨手笨脚荡不起来，咯咯乱笑，赵倩在背后使劲推她才勉强摇起来。

林经理拿着卡片相机到处乱拍，又“咔嚓咔嚓”猛按快门拍那两个女人荡秋千的姿势，当我们围上去看相机里的图片时，发现姿态如异、作出各种动作特别用手指作出V字型的人物都像如墨迹未干的油画不小心被刷子刷过，有明显方向性的模糊。林经理像小孩子般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面露愧色。徐妍与赵倩抢过相机，连声叹气，抱怨林经理照相技术太差。我脸上也是善意的讥笑，可是心里非常高兴。特别是看到那两张冯非在后面推赵倩的照片，糊成一片，几乎不能辨人。冯非扶着个面目全非不知男女的人物，像个幽灵，表情很古怪的笑，我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我们继续往前走，夕阳的余晖洒在草坪里，十分醉人。几只麻雀飞落在草地上，警觉的满地跳跃，不知在寻找些什么。看见人来了也不怕，当有意要扑近它时，才十分敏捷的飞起，并落在不远处另一地方。看到这几只鸟连走带跳，小小的脑袋跟着一动一动，可爱又幼稚，想到赵倩今天就像这几只鸟一样，叽叽喳喳胡乱好动，不仅发笑起来。

梅仁春不解我的风情，问我哪根神经有所触动。我正色的编了个小故事，说看到这几只小鸟想到以前小时候在乡下见到的一种小鸟，在空旷的田野高空，盘旋迂回久久不离，声音清亮凄厉。那时我念小学刚学过一课书叫《惊弓之鸟》，便以为头上这鸟可能也受了强烈刺激过度惊吓，那么它必然有疲劳的时候，一旦体力不支掉下来这鸟可唾手可得。于是在草地上跟踪了半个多小时，那鸟也只在方圆一里的空中转来转去。我看到它最后显然支撑不下去，从二三十层楼那么高的空中一头载下来，像一粒黑色的石块一样直直往下掉。我一边估算着它掉落下的位置一边朝那方向撒腿就跑过去。转眼那鸟直线划下掉地我跑过去四处查找，除了绿绿的草丛没有发现那鸟儿。我不甘心再找，忽然看到一只黑色的东西像老鼠一般快速的溜，我追过去，它腾空而起——我明白了它就是刚掉下来的小鸟。它飞得跟刚才一样高，我又在那里坐了半小时专等它掉下来，那鸟真不是好鸟，神经兮兮故伎重演。三次过后我精疲力竭但一无所获，发现那鸟根本不可能受伤，最多算它发情。

“你真笨。”我把这十分有趣的故事讲了一遍，梅仁春牛头不对马嘴的点评道。徐妍与赵倩走在前面一路拍照，拍下来后发现效果很一般，一边拍一边删。梅仁春对她们自拍之类又认为不满意的照片奚落说：“这是胚子问题，材质问题，应该与相机无关。”

赵倩便拉梅仁春一起拍，梅仁春才笑嘻嘻的一起找花丛，找湖面，找老藤作为背景也大拍一气。之后林经理、冯非也上阵，把大袋小袋给我与方经明。赵倩不知从哪里折了几根杨柳枝，圈成圈圈扣在林经理与冯非头上，扮成突击的士兵；又分别在额头两侧插树枝当雉尾，扮作孙悟空头上的玩意，以为很上镜。闹得十分开心。方经明转头对我说：“你也去一起玩嘛，叫他们谁换过来拎东西。”我面不改色说：“这都小孩子玩的，你要去吗？我帮你提着。”“不用，你根本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四大袋怎么拿？再说我也不喜欢照相，从小就不喜欢，照次相如抽次魂的感觉。”我哈哈一笑，发现方经明也这么有趣。

徐妍叫我俩过来一起照，我示意手中东西太多，抽不出手来。并大声拒绝：“我不爱照相，很怕摄走了魂。”“这是哪门子道理，还有这种说法。”徐妍笑着说，心不在意，也就没有理我俩。

我走在后面，斜阳把我与方经明的影子拖得老长，我一边走一边盯着两个随人动的人影比高低，觉得很有趣。微风拂面，清凉爽人。方经明说：“这不是你的性格。”我把双手的东西左右手互换，看了他一眼道：“我也觉得不是我的性格。”

终于她们玩到发觉少人了，赵倩说：“还有两位帅哥呢？”我们在后面举起购物袋使劲挥，表示我们还好好的非常健在，没有被她们不幸丢失。“一起来嘛，跟他们照一张。”我大声回应道集体照待会到达目的的再合影吧。林经理说可以。赵倩不肯，说他们两个提东西提得很累了，冯非你去帮他们换换手吧。

我欣喜若狂，把袋子一股脑儿塞冯非手里；林经理见状也过来帮方经明拿东西。终于苦尽甘来，我与方经明对视一笑。赵倩扯着我们要一起来拍照，方经明很忸怩，说没怎么照过相。我哈哈走过来，说你们任照吧，反正咱有明星气质，也不怕拿出来晒。徐妍很平静的“呃”了一声，很恶心的样子。

照来照去，无非都是男男、女女两人或男女三人以上的混合合影。

我很想与赵倩双人合影一张，但是终究难以寻找到恰当机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如果路边有个情侣雕塑，也许这气氛经这情景一衬托我这胆子会大些。可惜只有树木草丛，隐忍几次话到嘴边没有出口，由于心思没透露，时间紧迫，也就没有与赵倩单独合影成功。阴阳差错倒与梅仁春合照了一张，一看那照片样子奇傻，我很不满意要删除，梅仁春极力说不要删。我假装很开明说听便，心里其实无奈，你知道我是那么重视形象的一个人。照相照得不好给人就是让人抓住把柄，所以这点不能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