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五章 对峙
饭后徐妍临时召集团队成员组织会议,交流讨论工作。拿昨天我遇到的叶总的情况作分析总结,本着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精神,从死人身上挖点腐肉找点磷光出来物尽其用的原则,以便能从中挤出点宝贵经验。徐妍说,既然龚总对这件事特别感兴趣,说明这个案例还是具有非常好的研究价值,虽然失败了,但它的借鉴意义还是像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般明摆着的。
我经过一个早上的一惊一乍,又反复喜忧无常,精神恍惚。徐妍提醒了我那么一下,我才逐步有所恢复。擦着眼屎与他们围成一圈。我的意思是虽然尽管龚总也当面支招了,说可以长线钓鱼、保持联系长期跟进,只要小心避开那个老板娘,还是很有希望麦文生把叶总的钱掏到手里,我有点难以接受,心里上的那道门槛越发难以越过。我记得冯非在下面小声的吐了个词“不择手段”。也许龚总也对该词天生敏感,被他听到了,大概顾全商人的道德面子问题,假惺惺的批评说,这也不叫“不择手段”,而是要择准时机,相机行事。“想想你拿钱在手里的感觉,不违法不违规,生意肯定需要讲究策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这时徐妍把龚总的话再重复了一篇,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并说她全力配合跟进与该客户的沟通交流,最好能在一周内把他搞定下来。我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由于我在上午已经私下向徐妍表达了再向叶总要钱不太妥的意思,徐妍凝视我的目光里认定了我顽固不化,所以不厌其烦的向团队而目光指向我拼命做思想工作:大家别觉得约见客户,卖我们产品,逼单跟犯罪一样感到心理难受。我们应理直气壮,应多去想想站在会议室讲台前接受公司全体目光聚集的那种心跳的感觉,手握一叠印着毛泽东头像的特殊的纸的别样享受,想像一下与女友从容的穿街走巷、满足她各种购物欲望的潇洒心情,去主题餐厅里听着美妙的钢琴音乐、随心所欲的吃着美味的牛排而不用考虑价格高低,挺直胸膛做有家底的成功的男人的自信……
不料在这十分和平年代里这番话把会议气氛调动得沉闷无语,大家对此居然毫无反应。
梅仁春终于发话了,对此有显然的不满说:那女同胞呢?
徐妍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努力赚钱包装提升自己直到找到个好男人。
我假装大吃一惊状,张口摊手,身子顺势往后倾。梅仁春抿着嘴笑着看了我一眼,我眼光掠过她的头发,看着对面的白墙。徐妍皮笑肉不笑的问我:麦文生,作为男生,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想了一想,觉得其实没啥看法。可是经不起众人射来的目光,冯非与方经明更是看着我笑,好像他们临时不是男生。我郁郁的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简直是莫名其妙,那是你们一惯以来自以为是的庸俗观点。披着现代物质主义的外衣,还是封建夫唱妇从的那一套变态理论。
徐妍不怀好意的笑着制止道,好了好了,我不想听到这种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对于这个客户,已经由不得你麦文生甩小性子,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我会全程协助,全力配合。还记得我们这个月的任务吗?冯非,你给大家好好报一遍。
冯非俨然秘书,从抽屉里快速拿出本子,一翻开上面都密密麻麻圆珠笔的蓝色字迹。连梅仁春看见了轻声“啊”了一声,也是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冯非斜着瞟了梅仁春一眼,神情庄重,此月我的目标是定的二单,比老同事少一半。
徐妍说,目标任务是已定出来,平均每十五天要完成一单,完成任务的标准是成功收款把钱拿回来。“我不想太多的重复解释这个问题,做销售完成目标任务就像打仗,对于上级下达的目标任务,没得商量只有执行。我们都吃销售这碗饭的,这碗饭有它的吃法,有些话我也不怕挑明,完成不了只有一个结果:走人!”她把“走人”两字咬得特重。
徐妍情绪激动的说完这话后环视一下我们,似乎发现气氛不对,平时她就不忘三番五次强调这种意思。不过,直接明了的如此重申,我到今天已近一个月还是第一次听到。此刻,表达不满的意见最好方式就是沉默。冯非等其他几个都很配合,一致跟我站在一起没有出声。徐妍又缓和语气看着我说,麦文生与冯非上月月中入职至今均已搞定一单,这个月定二单的任务是非常合理的,我看你们两个都有做销售的潜力,但是其他两位老同事们上个月客户是见了不少,可是也仅仅完成一单、离任务远得很。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原因的,总是这种那种理由,不是方法不对,就是心太仁慈,太犹豫不果断,像今天我们着重分析的这个案例,其实就是犯妇人之仁,这是低级的却也是致命的错误,造成我们的业绩不能有所突破。
说到这里她已经把目光由我移到了梅仁春身上,说:“龚总说的是对的,一切都是人的因素,只要摆正态度,没有做不成的事情。”我一听又是“人定胜天”的“思想高度”那一套,不免觉得恶心。梅仁春只是一如继往的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看看没有什么大动静,徐妍也有这顿训话差不多完结要收工的意思。梅仁春好像憋了许多的气,突然张口放气似的说:“我不认为我们哪里有什么错了,我觉得‘妇人之仁’这词用得太过了,在那样的情景下人都会作出那样的反应。麦文生也向你说明了昨天我们去见客户发生的事情,其实整个就是很简单,没有想像的那么复杂。我们当时主动撤退的做法的确是我带领下做的,我实在看不出有哪点儿错,莫非那客户一定要成为我们的真正客户交了钱我们俩才算没有错误?”她把我与她说成了“我们俩”?,梅仁春显然也有点激动,手势也来了,目光也直逼着徐妍,俨然已成为针对徐妍的不服气,“所以你这样说让你很难接受,我理解龚总在大会上也只是提到有价值的客户可以持续跟进,不一定就是针对这客户想方设法把他钱拿到手。但是你说东道西变成了对我们这些人的是非对错评判,拿一些东西来说其实是在威胁我们,我觉得……”梅仁春最后说得声音都变了,虽然为了不惊动其他人的工作,已经把声音故意压得很低。
这时我们注意到,商务部办公室里其他团队已经有不少同事停下手头工作,电话声音少了许多,他们不时抬头或转头看我们,大概看到我们既像开会,可是又觉得有些异样,因为有人在激动。冯非连忙出来打圆场:“徐妍也只是明确我们的任务,出发点也是为我们能更好更多的出单……”
没待冯非说完,徐妍已是听得怒目圆睁,形容失色,把身子挺了一挺,一点儿也不示弱。把声音提高了一度,盯着我问:“麦文生,我说错了吗?”
看到这发展态势已是急转直下,我们已被他人盯得不好意思,我知道领导因占据了“思想高度”制度点,发议论批评只有手下的错,我不想被搭进去,接着冯非的意思迫不得于倾向于徐妍,于是默不作声的点头。心里在说:“梅仁春啊,看你平时跟她好好的,也没与谁过不去,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你何必去跟她斗这口气呢?况且人家身为领导不管是非对错但既然林经理授命她有权管理我们,再说徐妍说这话,除了语气与情绪控制稍微欠妥,我实在看不出来什么过份之处。”
梅仁春白着脸直直的看着我,谁都不理谁也不顾,一脸无辜悲惨相,仿佛那千年有苦不得伸有冤不得报的怨妇,把我吓了一跳。另一边徐妍黑着脸,看着我们,也不说话,眼看战争一触即发。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事情呀,用得着这样吗?我大着胆子试着用目光却迎接徐妍那目光,发现一触即电,那目光啊,简直如不容挑衅的横眉冷对。我明知道她要证明她那造作的威慑力,但是我知道此刻与其他人一样,虽然心里一直在犯嘀咕,但是看她那不怒而威的样子,没人敢再说什么出格的话。
一时无语,我感到整个办公室二十几号人都在看着我们。沉闷,莫名其妙,一如他们看我们奇怪的眼睛。
还是徐妍发话了,没好气的说:“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吗?没有啊?今天的团体小会议就到这里吧。”
五个人围成的向心圆顿时散开撤去,转身的一瞬间我瞥见,梅仁春气鼓鼓的撩了下头发,嘟着嘴巴。随后听到重重的肉体顿地声,我从未见她如此这般,以为有人跳楼,再转头看她梅仁春,她一屁股坐凳子上,用充满仇恨的眼睛盯我,我不寒而栗。
对面商务五部那伙小男生在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带着坏笑,我分明能感受到他们的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