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九章 摩的
我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看时间,我们上车已过去近两个小时。凭直觉大概是要到了*城。掀开车窗帘布,强烈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逼得几乎睁不开眼,满眼是明亮耀眼的光芒。车已经由绿意盎然一片静谧只有自然泥土信息的山庄田野驶进了城区,车速也明显慢下来。虽然是黑亮的沥青铺的路面,只有十分的不平整。据说沥青路出现的这种现象是被大货车辗坏的,我一直想不明白货车轮胎也是橡胶做的,不比坦克的履带,这么可以把它辗坏呢。只是也无法想出另外的理由。眼见的的确有点满目疮痍的味道,好比一条到处锉伤的大腿,疤痕累累。汽车轮子从这些小坑里辗出来的黑色小碎石,到处都是。司机选稍平整的路面往前行驶着,好像开车淌河般小心翼翼。
路一旁的房舍单调但并不老旧,与坐长途火车时时常能看到的两旁泥土砖垒成的人家很不一样。这里白墙钢筋水泥是主调,一排排闪过。而长长的商业大街,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很是热闹,透出最常见的市场繁荣景象,显示出了沿海县级城市正在进行的快速的经济发展的活力,与管理跟不上的某种混乱。
“很快要到了。”梅仁春也看着窗外,没话找话,她可不是第一次来,因为这幅景象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下车后,阳光一览无情的暴晒。一群摩托车“突突”声响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屁股后面冒着黑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戴着各色头盔,衣着整齐与凌乱不一的车主人,把车横在我们面前,咧着嘴巴眦着牙,纷纷挥手热情的问“到哪里?”
这就是劳动人民,我向来对凭一己之力不管从事怎样的工作的人不怀恶感,因为有需要所以习惯性的停下来说去某某路某某厂。梅仁春不顾我的感受,一把拽住我的衣袖,一声不吭的拉我从摩托车包围圈里突围,我看到后面包围我的摩托车司机露出失望的表情。没走几步,前面有两辆见拦截别的乘客无望,一踩油门也过来一样热情地的招呼,后面则还有不死心穷追上来,眼里明确的示意着可以在价格上通融一下。
梅仁春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任何形式的揽客行为置之不理。冷冰冰的从面前的摩托车绕过,走得飞快。我一路碎步跟了一小段,大汗淋漓嚷道,你这是在找公交车站吗?
拐了个弯,那群摩托车也被甩不见了。梅仁春才拿出伞来撑开,停下来说四处张望说,我们找辆车吧。我见四下没有公交站牌,心痛的问:“打的?”对面有辆摩托车看到了梅仁春向路上迎来过往的车扬出的手势,以为是叫他过来,快速开过来停下。
自下车后摩托车围上来我就心里盘算着一起坐摩托车过去,可以省钱,又能直达目的地。当然一男一女在以叠瓦片之姿势坐一辆摩托车,可以想像的空间实在不少。首先这座位顺序就值得商榷,你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夹在中间那么危险的位置。男女出门在外,无论出于公事还是私事,男人当有责任有义务的担当着护花使者的角色,特别是坐摩托车这种事情。当然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原则,梅仁春坐在中间于情于理都不悖保护女生的原则,所以我暗地里决定让梅仁春坐在我后面,这样即使司机玩急刹车也不必紧张。
可惜在这关键时刻,徐妍就没有这种开放意识,时间观念淡薄。早早到一个城市,竟让我陪她一起坐公交车。下车后从包里掏出地图,东找西找,之后徒步一大段曲折的路程,走得我气喘吁吁面若桃花汗如雨下,那婆娘袅袅婷婷的在前面走,如果从闲情逸致的角度、从陈辞滥调的措施来欣赏与描述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失为街边一道亮丽的风景。但是此刻我已没有了认识美的眼光与心情,我不大认识路不好发作只好卑谦的跟着。回来检查发现两边鞋底磨歪了一边。
这时梅仁春已经跟那司机争论开了,我站在一旁愣愣看那摩托车很短的后座,寻思我坐在早间,梅仁春余位不多必然要往前挤,飞驰在路上为了安全搞不好还可能抱住我……
梅仁春还在跟那司机讨论不休,原来梅仁春的意思是两人合挤一车,她已查过地图目的地在城乡结合的地方。我一听心想梅仁春的心有灵犀的能力至少合了我一半的意,只看那座次安排的另一半了,于是我自顾脸上流露出温和的色。但司机在吵吵什么,原来他坚持不会同时搭两个人,如果被交警撞上了就得陪上一天,即使不用经过市中心他也坚决不干。我一听这不对,赶紧过来助威胡乱说尽了好话,说路程其实不长,二十来分钟而已一下子就到了。又说咱们以后这块来坐摩托只找你等等。那司机雷打不动的不同意,并四处张望要帮我们再找辆摩托车过来。
无奈之下,我们拦了辆出租车,拉着车门作势不干就打的走了,我的眼睛里透着渴望,梅仁春也指望能省点路费,收拢着小花伞隔着几米问那摩托车司机想好没有?希望他让步。只要二人前后同座不分离,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改变立场。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很干脆的一扭头发动车走了——他胜利了。
两辆摩托车路费跟打的一次大概相差不大,我脑海里快速计算了一遍,况且已经把出租车门打开了,的士司机也看着我们,骑驴难下。于是我们悻悻的钻进后座,关上车门,默契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又使我内心泛起莫名的胆颤心惊。
我付了钱,下车后梅仁春与我沿着路边一排排厂房找门牌号。终于,上楼前我们再次确认下时间,比约定的要早。我前梅仁春后的登上了楼梯。进门去一看好大一个厂房约有四百平方,有四排大概类似于缝纫机割皮机之类我叫不出来确切名字的机器,机器旁散落着各种皮革皮料。寥寥五六名工人在围着这些机器忙着作业,与如此大的厂房空间相比感到实在不般配,而且置身于其中也没有想像中的车间万台机器同时运转的刺耳的声音。对比RD公司高密度办公空间,这么一来倒显得这么大房子有些大而无当。
没有前台接待,几名工人注意到我们进来,但对此我们俩完全不感兴趣,在原地瞟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问,没有人过来招呼。搞得我有点手足无措,踌躇不敢向前;梅仁春迈开步子,往前张望。我们注意到对面有间小房门打开着,一台饮水机,里面东西摆放也整齐,我看看这里也没有别的房门了,想这大概就是叶老板的办公室吧。
以为找到了目标走了过去,门旁边一位中年妇女挽着裤脚,露出比徐妍还大还白的小腿,坐着捣鼓台机器。她先是停下手中活拿眼不断的往我俩身上瞅,我还没注意原来这边有个女人在偷偷的注视着我们,走过去迎着她的目光才感到些许惊诧有点紧张。梅仁春用手轻拢头发顺着她那目光主动迎过去笑着问叶老板在吗,那妇女欠身起来很有主张的样子,说,问有什么事情。梅二春用讨好表情笑容满面说我们谈一个项目,一个生意机会,约好了就这个时间在贵公司与叶老板见面。
“什么生意?他没讲过今天有客户过来啊。”她瞪着眼,并不友好,这语气连我都听出来肯定是老板娘,我赶紧躲避她射向我的质问的目光,不由得看梅仁春。
梅仁春小臂挂着包,不慌不忙,三言两语简短说明了与叶老板的电话沟通已经有段时间了,叶老板也看好我们公司的产品,约好今天下午过来谈具体合作事宜。
老板娘沉吟了片刻,嗯了一声,把我们俩周身打量了一遍,说:“不是推销的吧?”我也搞不清楚她眼里的推销是什么样的标准——反正我们绝不可能是推销,于是我顺着她的意思回答说我们不是推销,是谈合作。
老板娘往开着门却空无人影的办公室里望了一眼,对我们说叶老板刚才出去了,可能等会就回来,你们就等会吧。说完把我们撂一边,自己回到位置上,继续她的活儿,一会又站起来到那里看看这里瞧瞧。其他工人看起来都很熟练,都不说话免去了大部分交流。
站在这个没有名号的工厂里面(门前没看到XX生产厂之类牌号),老板娘不叫我们坐也没叫我们走,这使我们感到难堪。特别是梅仁春衣着光鲜,整齐得体,婷婷娉娉的立在这间物件杂陈、空气里还漂着油脂与皮革味混杂的半封闭空间,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不入调,在我看来,与裸奔没什么分别。
梅仁春耸耸肩向我苦笑,我咧嘴配合。考虑到工人的忙碌与老板娘四处查看使我们两个更感到不安。梅仁春小声对我说:“我们在外面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