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七章 品评
我转过脸对她说：“今天你都亲自出马了，咱付出只求回报一定要回个结果来。没有结果你得报销今天的所有开销包括路费。”
她用那种专注的目光看着我，没有说话。车窗边挂拉着蓝色帘布，有细小的空隙。车箱里的冷色加上头上不时吹过来一丝丝的空调冷气，与此时的我们与对面情侣气氛一点儿也不着调，让我们近在咫尺也胆敢互相看着对方，而且看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别扭。也许是因为幽蓝的氛围，不说话让我感到她有些陌生。
我不习惯两个熟人间的相视无语，除非确定是情侣关系。当然，我的眼里只有赵倩。事实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共处，特别是今天她很乐意出来陪我办事。我就开始注意并研究起她的体形外观，思考在以前没有情感的情况下我与她各种可能。自对那方面懂事以来，我就幻想着哪天着不需要代价或代价不高可以接受一夜情之类。这应该可以跟许多女生幻想着骑白马的王子的心理相差不大。所以一路上我曲意奉承，除了表示作为新手对老同志的恭敬之外，也有为了可能发生的好事作好的长远铺垫的意思。不过经过出来这一阵子的观察，与她发生那种关系的机会实在太小，毕竟她是赵倩的好朋友，再者我们还同事呢。
但不说话又感觉无趣，如果一路两小时车内的沉寂，大概只能听到在脚底下但凭知觉难以确定在哪个具体位置的汽车发动机的“轰轰”声，让人觉得有个大涡轮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或者耳膜旁蹲着只振翅欲飞的小昆虫。我怀疑晕车的感觉大概就这么造成的。
“我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当初你怎么选择了销售呢？你现在特后悔了是吧？”她没有接我的话茬，向我抛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她既然对这些无聊的问题感兴趣，我也看着她对她的话与她本身有研究的兴趣。
我换了个翘腿姿势，沉吟片刻，沉着嗓子问：“你为什么问这种话？你这话意思会让人产生理解上的分歧，你是说我该做销售呢，还是不该吃这碗饭？”
“我那些同学很多读大学出来的，留在大城市里的多数是不干这个的，回来我们这儿的都有份稳当的工作。”
“那你觉得呢？”
“辛苦呗，还不稳定，搞不好吃上顿没下顿。”
“你意思是自己瞧不起自己，首先认为不如人家，第二产生距离感之后顺便也把我拉下一起作伴陪，好自我菲薄也不寂寞？”
“胡扯，我才没有那样想。好歹我也读过成人学校，拿到张证书，也知道大学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她一急把她的背景抖出来了，“比如像你这样儿的，嘴皮上装腔作势，其实也不咋的。”
我乐了，不无嘲讽道：“呦呦哟，好像看破了红尘似的……”
“我混社会近五年了，大哥，在RD公司也有两年了。在我们团队除林经理外最老的一个。”她乜斜看我，自豪的说。我把“最老的一个”念了一遍，噗嗤一笑。
“呃，是最旧的一个，年龄应该比我老……”我从头到肚打量了她一番。她大窘，挠着头皮，一急换了个“旧”字，立即发现又用错了，“我说的……指的是来的时间最长的一个。”
我掀开车窗帘一角，看着窗外，不看她表情，我笑着说：“都五年了，还与我这种刚毕业不懂事蛇鼠一窝，你不检讨下自己，还到处卖弄。”
“我讨厌你的说话方式。”梅仁春表情复杂，“那又怎么了？”我一怔，倒吸一口冷气，大气不敢出。她停顿了下，关心小弟弟似是的语重心长的说道：“麦文生，我忠告你，你不管好你自己张嘴，会惹祸的。”对面那男的看了眼我们，搂着怀里的女孩又合上眼。
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我点了点头，拉紧脸皮把表情弄得很庄重。一时无话可说，沉闷了半晌，我试探着说：“我们现在做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能到处跑跑，运气好还能拿到提成。至少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梅仁春大概见我话露诚恳之意，语气也缓下来：“公司里有的人非常厉害，月薪过万的都有，不过都以前的事了，现在可没有那么好赚。”
“为什么现在没那么好赚？难怪我见你都郁郁寡欢的”我推心置腹的说。
“大概是环境影响吧，这话题暂且不谈了，我们现在可是去签单的，别自讨晦气。”想了一阵又看我一眼，紧张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好像郁郁寡欢就一定指面容消瘦，问：“我郁郁寡欢？为什么这么说？”
“为情所困吧？”我装作体贴的样子提示她。
“屁！”，她很不屑的一口否定，开脱道，“一我还暂时未堕入所谓爱河，这根本不是问题；二我不能像赵倩一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那不是我性格；三我没有徐妍好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讨人喜欢事事顺意。不过是工作压力，最近心情不好而已。”
“我的感觉也未必是对的，说说而已。”我小心安慰道，可是她的话激起我的兴趣，“你说徐妍讨人喜欢，她讨谁喜欢啊？买点饼干分大家吃能收买人心么，对待新人一副爱理不理的面孔。我要是老大我……每天拿她来批斗，我要让她吃不消。”
梅仁春一听这话屁股朝我挪了挪，好像找到了知心大哥，突然显得很亲热，小声说：“她对无关紧要的人物都这样，像你这么幼稚的。她只来了不到一年，我想想啊，近一年了吧，不知林经理怎么被她迷惑上来的，有事没事让她代管团队。”顿了顿，警觉的看了下四周，旁边人都昏昏欲睡，仿佛哪个角落里可能藏着徐妍，环视一周确定没其他人在听，把声音压低说，“这个人很有心计的，有野心。要不是看林经理好人，我早就走了。”
我忽然觉得这话题挺有趣的，可是又觉得背后贬人家不合适，应当从另外个角度看，再说我最怕在女人中间挑拨离间了，说，林经理可能考虑到她年龄大点，对她比较放心，毕竟事实上已经结婚的女人，相对做事什么的比较稳妥。
梅仁春再向座位这头挤过来，衣服已经明显贴着我，我吓了一跳，对肉麻的感觉没有心理准备。于是动了动身子，较大幅度调整了坐姿，以便与她保持一公分以上的距离。她怨恨的说：“比我大一岁而已——工作经验没有我长，至少我在RD公司比她老……，是比她来的先吧。还没有结婚，只是男友可能有点小钱。没见过她这样仗着什么势泼辣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我看你是挺不错的，一开始我以为你是那种不吭声的女孩子，后来发现不是，可能有时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而已。”我本想说你可能没人家狠，可是狠也不是什么缺点啊，做女人就要狠一点。
“还是你有眼光！”她信任的望了我一眼，“我从来不喜欢搞这一套，如果要搞，我早就比现在好多了，她徐妍哪里会有这么得势。”她说得越来越像这么回事，我努力回想这一个月来与团队其他人的接触，泼辣女徐妍的确很有女强人的味道，而且看起来喜怒无常，敢说敢为，而且你不知道她最终要站在哪一边。锅盖脸冯非话并不多，可是任何时候都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有时甚至觉得他的沉稳是因为胸有城府，在等待些什么东西或者说是机会。而眼前的梅仁春倒有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感觉。时而大方洒脱，时而又沉静不言，完全看她情绪。方经明倒没有什么特色。
想着发觉到她身子又向里倾了倾。我看看逼得无路可逃，坐着不敢动，提醒她说，你是不是说得有点儿激动了。
她又一次大窘，好像作了一场甜蜜的梦极不愿意似的醒过来，往外挪了几公分，倾刻间悲愤气氛立即消散。她连声解释说我说话太投入了。我呵呵一笑示意别太介意，并表示我自己是个很随便的人。严正的语气代替了她刚才的愤慨，她说，今天的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只我俩知道，我是看徐妍经常欺负你才跟你说的。
我抬起头说：“她欺负我？倒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也没有这种深受。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她是欺负了你。”话一说完我又后悔了，这不是又在挑拨离间么。赶紧亡羊补牢道，“也许只是大家的做事方式不同罢，我对她们真的没有太多的想法，你知道我一向都大大咧咧的。”
“你大大咧咧？对赵倩怎么不见你的大大咧咧？”
“难不成我对赵倩小鸡肚肠了？”
“赵倩对你没有任何感觉啊，她说，只是同事间正常往来。我就猜想，你暗恋而已，即使每天都在见面也没有对人家有过其他有实质性进展的行动与其他表示，你请人家单独吃过饭没有？没有吧？”她说得很神气，很肯定，仿佛我的一切她都知道的。
我摸着脑袋，争辩道，本来我就没有过多的想法嘛，秀色可餐从欣赏的角度想着多接触而已。是你们一定要往那方面看待而已。
梅仁春差点出声大笑，搞得对面那男的又瞅了我们一眼，眼神里是对我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很不满，我也回馈了他一个作为报复的不满的眼神。再说，这又不是图书馆，医院。他们能在公共汽车上柔情似水，我们不能在公共汽车上谈论工作么？
梅仁春用极不信任的表情说：“这么说你们俩都那么的心照不宣啊，为了工作与未来现在都自觉的把个人感情先撂一边，好经典的革命的爱情模式啊，啧啧！让人羡慕。”看我笑着不作声，又说，“我看你们都憋得慌，尤其是你憋得要死。别哄自己了，还大大咧咧？要是我，拉到人民广场上问爱不爱我？不爱拉倒别耽误了人家。”
我突然觉得她有趣，盯着她说：“我觉得你跟徐妍有些方面特像，比如直爽的性格，可是人家用这招搞到个有钱男人……”后面的话我故意打住不说，我知道她应该明白我要说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