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九节 巫毒娃

师父救治好小萌的邪病，第二天打算带上鬼头獒去乱石岗收拾小叶。师父说，小叶得了白毛凶的荫庇，很难对付，将来闹不好又要找生人的麻烦，还是除掉她比较好，以免留下后患。

我念及昔日与小叶的旧情，央求师父不要做得太绝。师父说，既然这样，我就给她留条后路吧。

之后师父带着我，牵着鬼头獒，来到乱石岗，给小叶作法。

师父将一颗马铃薯削刻成一个小人，上面写下小叶的名字，用红头绳一圈一圈地缠紧。之后师父取出绣花针，一针从这个巫毒娃的脑部刺进去。趁马铃薯的浆液慢慢往外浸渗，师父就地挖个小坑，将它埋掉，并在上面盖了一张画着奇怪符号的黄裱纸。

这一天并不晴朗，太阳晕乎乎地象喝醉了酒扶着墙根的酒鬼，怎么也找不到门。午后起风了，刮的是西北风，凉飕飕地，象刀子割在脸上。师父站在风中，衣袂飘飘。那条鬼头獒，神态威武地站在师父脚边，厚重的黑毛被风吹得一浪盖过一浪。

师父告诫我，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要跟别人说起。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必遭天谴。师父说，切记！切记！

师父把他的那枚老玉又送给了我，说是当作我和小萌结婚时的贺礼。我问师父，难道我结婚的时候你也不来吗？师父说，谁知道呢！

随后师父领着那条凶悍的鬼头獒，一路向北，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着师父走远，我觉得长时间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仿佛落了地，感到特别轻松，便也打定主意趁早回家，与小萌重续前缘。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想到很快要跟小萌结婚，我就想起了那块鸳鸯帕，心里感到挺别扭。

小萌为什么要接受白毛凶的鸳鸯帕呢？难道我们之间的爱情还不及他们的一面之交？这也太有点伤人了！我们曾经信誓旦旦表明各自的忠贞，声称海枯石烂心不变，除却巫山不是云。可她倒好，一纸手帕就被勾引得乱了方寸，禁不得一点诱惑，这样的女人将来怎么跟我共甘苦，同患难呢？

我说过，我是个保守本分的男人，出于青春期的特殊年龄，对感情问题特别敏感。不过我个人的心理素质还是比较成熟的，虽然有点不快，有点阴影，但我不会因此大做文章，否则我就认为自己太不男人了。

就在我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最后又瞥了一眼师父挖坑压符纸的地方。就是这一眼，让我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我发现那张被鹅卵石牢牢压紧的黄裱纸，象打摆子一样“簌簌”抖动。起初我还以为是刮风的缘故，可是越看越奇怪，那张黄裱纸好象要挣脱上面的石头，一起一伏地拱着，“呼喇喇”地响着。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莫名地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俯下身子，又捡起一块更大的鹅卵石压在上面。

这下好了，再大的风也不会把师父作过法的符纸刮走。我定了定神，心想师父也太马虎了，事情没做完先就走人了，将来出了漏子也不知道。

正在暗自庆幸，猛不丁感到刚戴在胸前不久的那枚老玉“突突”跳动起来。我急忙摘下来。捏在手里一看，着实吃惊不小。里面浮现出小叶扭曲的身影，她双手抱着头，跟中了唐僧的紧箍咒一般，疯狂地在地上打着滚儿。她的嘴巴大张着，象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眼珠子也瞪得老圆，沁着血糊糊的泪，无助的表情痛苦得就象正被宰杀的牲口。

这让我想起小叶狂犬症发作时的景象，我当时就在她的身旁，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被折磨得变了人形，自己却只能干着急，一点忙都帮不上。这个可怜的小叶，在阳间的命运那么凄惨，到了阴间还得不到安宁，老天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小叶此刻的惨状简直不堪入目，我对她不禁产生了恻隐之情，紧张得捏着老玉的那只手止不住发抖，汗津津地。但是想起师父的交代，一时我也不敢轻举妄动。真的放走小叶，将来她又给我添乱怎么办呢？如果没有师父在身旁，我可应付不了她。

老玉中浮现的小叶折腾了一阵子，忽然安静下来，横躺在地上，喘息着，嘴角淌着白沫。她的眼睛闭了一会，又艰难地张开，流露处愤怒、绝望和哀求的神态。

正是小叶哀求的神态打动了我未泯的良知。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因为此刻她的命运掌控在我的手中。我想起了离开不久的师父。师父完全有另一种办法超度小叶的亡灵，为什么非要用注重惨绝人寰的手段整治她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上前一把揭掉那两块压在黄裱纸上面的鹅卵石，随着这张黄裱纸被风瞬间卷走，我又不顾一切地将埋在底下的巫毒娃抠出来，拔掉那跟嵌在里面的绣花针，随手丢在一旁。

疯狂地做完这一切，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小旋风，忽忽悠悠地卷起一股沙尘和几片枯叶，直冲上天。慢慢地这阵浑浊的小旋风淡了，散了，几片枯叶如惊慌失措的蝴蝶一般逃离得无影无踪。

之后，我手中的老玉安静下来。我跟师父通了电话，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师父听了很恼火，说你个小王八蛋，真不听话！

师父骂了我一句就挂了。我想给他好好解释一下，可是再打电话，师父已经关机了。

师父肯定生气了。我多少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