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 -- 第十章废墟帝族
第十章废墟帝族
战传说、小夭、爻意三人如今感觉已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了,虽然三人分开的时间并不太久,但重聚时,三人仍很是高兴。
直到唯有他们三人共处时,战传说才将祭湖之行的大致情形告诉了爻意,当听说异域废墟是木帝威仰后人时,爻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喃喃低语一声:“威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百般滋味齐涌心头,已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哀愁……
小夭偷偷地看了战传说一眼。
战传说道:“如果血影所言是真,那么荒漠古庙一行,倒是值得的。”
爻意无力地苦苦一笑,道:“只怕……到时只会让我更为绝望吧?”
的确如此,如果真的确认了异域废墟是木帝威仰的后人,就等于彻底断绝了爻意的希望。隔断爻意与威仰的是时间,而非空间,再远的空间之距,只要有恒心有坚强的意志,总是可以逾越的,而时间又有谁能够逾越?
面对着爻意的哀愁,战传说、小夭都无言以对。
他们能够从爻意的神色间,感受到她深深的孤寂。
爻意慢慢平复了心绪,她不想战传说、小夭太为她担忧,便换了话题,道:“天司禄今天对地司杀府的人似乎有些反常——你们可曾留意到?”
战传说、小夭皆点了点头,天司禄对殒惊天的评价,让小夭对天司禄多少有了点好感。
爻意道:“如果说我们在禅都会有什么危险的话,最可能对我们不利的是冥皇,另一个就是地司杀了,其中原因不言自明。”
战传说道:“不错,地司杀对坐忘城之败一定还耿耿于怀,天司禄既然有为小夭的平安脱险接风庆贺之意,本不应该请地司杀府的人入席,除非他不知地司杀与坐忘城的冲突,或者说是淡忘了这一点。”
“天司禄与地司杀同为双相八司之列,不知道的可能性极小。”小夭否定道。
“那么,天司禄请来了地司杀府的人,就是有意而为之了。他明知地司杀府的人与坐忘城有仇隙,却还是请来了地司杀府的人,但随又与地司杀府的人发生不愉快——为了普普通通的客人而得罪地司杀府,这并非天司禄的性格。”战传说道。
“这其中另有玄奥?”爻意道。
战传说郑重地颔首道:“极有可能。尤其是他称殒城主虽然入了黑狱,但也算是人中俊杰,这话固然很有道理,但由天司禄口中说出,却非同寻常,他是大冥重臣,而殒城主被押入黑狱是冥皇所为,就算天司禄敢得罪地司杀府的人,却决不敢与冥皇唱反调!”
“那这当中的奥妙又何在?”小夭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或许,天司禄异常的态度,是取决于……冥皇的态度!不妨如此设想,天司禄已从冥皇那儿得到口风,知道冥皇对殒城主对坐忘城的态度已发生了改变,所以天司禄才敢这么说。”
“冥皇为什么要改变态度?其目的何在?”爻意问出了小夭也想问的话。
战传说摇了摇头,道:“一切还只是猜测而已,个中详情,一时难以知晓。”
就在战传说等人议论天司禄对待地司杀府的冷淡时,地司杀府中,那削瘦的“季先生”向地司杀如实禀报了在天司禄府的遭遇。他的确是如实禀报,没有任何的添枝加叶。此人姓季名员,在地司杀府中并无职位,但地司杀待他,比对三大刑使更看重,尤其是在坐忘城一役后,三大刑使一死二俘,地司杀对季员就更为倚重了。
能成为地司杀的心腹人物者,显然不可能是靠阿谀奉承或搬弄是非换来的。在关系重大的事情上,季员很慎重,他决不会将事情添油加醋,那样会影响地司杀对事情的准确判断。事实上地司杀最看重的,也就是他这一点。
听罢,地司杀只是淡淡地道:“天司禄一向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这也不足为奇。”
季员心头却暗自一惊,地司杀说天司禄见风使舵,而天司禄今天得罪的是地司杀府,维护的是坐忘城殒惊天,照此看来,岂非等于说如今的“风”是吹向了坐忘城,而地司杀却是逆“风”了?
地司杀看出了季员的疑虑,便道:“天司禄那老家伙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已知道冥皇对坐忘城、对战传说都改变了态度。”
“什么……”季员大吃一惊,这样的消息,对地司杀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地司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就如此沉不住气?冥皇的确要改变对坐忘城对战传说的态度,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对战传说的态度的改变。但促使冥皇做出这样的改变的,却不是因为他重新认识了战传说,而是因为这一次,大劫主在劫难逃!”
季员算是一个聪明人,但地司杀忽然把话题扯到了大劫主身上,思维跳跃性之大,让季员有些回不过神来。
地司杀不得不细加点拨:“冥皇之所以一心要杀战传说,是因为大劫主的缘故。如今的局势迫使冥皇不得不下决心将‘灭劫’一役进行到底,一旦大劫主被杀,劫域与乐土的关系将彻底恶化,冥皇就更无须为劫域对付战传说了。”
季员有些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地道:“这么说来,所谓冥皇是因为战传说杀了劫域哀将才追杀他的传闻……是真的?”
地司杀有些后悔对季员说出这番话,这种事本是高度机密,地司杀从未透露出丝毫风声。事实上迄今为止,真正能确知冥皇为什么一心要置战传说于死地的,或许就只有地司杀一人,冥皇也不想将这事传开,而地司杀也的确一直为冥皇保守这一惊人的秘密——当然,冥皇为什么要为劫域对付战传说,地司杀也不得而知,单单这件事情的本身,就已经够惊人了。
地司杀今天一反常态,把这惊人的秘密向季员略作透露,其中的心理原因,是很微妙的。冥皇改变对坐忘城、战传说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地司杀的失势,对于地司杀来说,这难免有些失落。在失落之中,他下意识地要用什么东西来证明冥皇对他的器重,以让忠心于他的人不失望。因此,地司杀说出了他与冥皇之间的秘密。
他能与冥皇共守这样惊人的秘密,就证实了冥皇对他的信任。
但说出这一秘密之后,地司杀却有些后悔了。
如果这事传了出去,再被冥皇知道秘密是他这儿传出的,那么他的处境岂非更加不利?
地司杀的脸上掠过了一层阴云。
也难怪地司杀变得如此敏感,自从坐忘城一战之后,冥皇虽然没有怪罪他的不力,但从此以后就一直没有对他委以重任,这一次“灭劫”之役中,冥皇先后派出了地司危、天司杀,却唯独没有他地司杀的份,这会不会就是一个不利的信号?
季员是一个机敏的人,他感觉到了地司杀的烦躁、不安、狐疑,于是赶紧道:“冥皇与劫域之间的事,我季员是无法明白了,想必冥皇必有高明的用意。至于对坐忘城及战传说态度的改变,也许是冥皇的权宜之策,今天大人对我说这番话,是对我季员的信任与抬爱,话入我耳中,就烂在肚里了,决不会传出一个字!”
地司杀的神色略略和缓了些,甚至笑了笑,道:“我当然信得过你,否则就不会对你说了。”顿了一顿,又道,“今天在天司禄府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来日方长嘛。”
“季员明白。”季员应道,心中却有些意外,地司杀可不是心胸宽广之人,他很少会这么轻易饶恕得罪他的人。
傍晚时分,天司禄在独狼的陪同下,亲自来到战传说的居处。
一见战传说,天司禄便笑容满面地道:“恭喜,恭喜啊!”以他的地位亲自来向一个年轻人道喜,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是十分难得了。
战传说暗道:“难道真的是冥皇要授予我什么职位了?”口中却道:“大人说笑了,我何喜之有?”
天司禄道:“战公子吉星高照,运势极佳啊。天司杀大人有一女儿,堪称是绝色,她曾见过战公子,对战公子的人品武学都很是仰慕,而天司杀大人也很器重战公子,他有意要将他的女儿月狸嫁与战公子为妻。临去万圣盆地前,他把这事托付于本司禄。天司杀大人一言九鼎,只要战公子愿意,点一下头,这事便定下了。”
此时小夭、爻意都在他房中,听到这一消息,都有些意外。小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天司禄如何看不出小夭对战传说的情义?但姒伊的意见是要搓合战传说与月狸的亲事,天司禄便依姒伊的意思去办,至于小夭的感受,他却顾不得太多了。
战传说先是一怔,脱口道:“月狸?!”随即道,“此事是万万不可能的。”
天司禄故作不悦地道:“你是信不过本司禄吗?”事实上他心头还真有些不以为然,暗忖战传说真是红运当头,月狸容貌绝佳,其剑法之高明,就是在整个禅都,也是名声赫然,更何况其父还是天司杀,多少年轻人做梦都希望能得到月狸的青睐,你战传说何以如此狂妄,出口便称不可能?
“天司禄大人误会了。”战传说不知如何解释,休说他从未想过与月狸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情感,就算有这样的念头,月狸在经历了天司命府中的那件事之后,怎可能还这么看重他?可这样的事却又是难以向天司禄解释的,踌躇之余,战传说唯有道:“天司杀大人托付这件事,是在前几日他前往万圣盆地之时,对不对?”
“正是。”天司禄道。
“天司杀大人当时有这样的想法在下也相信,但我知道这两日天司杀大人或者月狸一定会改变主意,所以,我才说不可能。”战传说唯有这样解释。
天司禄干笑两声道:“战公子实在风趣得很。”心头已微有怒意,觉得战传说未免太不识抬举,对方可是天司杀的女儿,做媒人的又是天司禄,他却以这样不知所谓的话搪塞了事。
随天司禄同来的独狼的脸本就长,这一下就更长了。自从初次与战传说见面便有冲突之后,独狼心头对战传说就有了成见。战传说如此风光让独狼心里颇不是滋味,没想到战传说得了好处还卖乖。
他何尝知道战传说的确有难言之隐?
正当战传说尴尬间,负责侍伺爻意、小夭的婢女小琪在门外道:“大人,天司杀府月狸小姐前来府中,要求见大人。”
房中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落日峡谷中。
晏聪的话提醒了天司杀等人,决不能给大劫主催运“黑暗气诀”的机会。当下天司杀、地司危齐齐出手,天司杀攻向了大劫主,而地司危则直取随大劫主而来的劫域弟子。
至于萧九歌,虽有心相助,却因受伤太重,已力不从心,赶紧封住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随后察看了倒在血泊中的蓝倾城,蓝倾城已了无声息,萧九歌见身为道宗宗主的蓝倾城竟这样亡于大劫主刀下,心头不胜感慨,暗叹道宗多桀,蓝倾城的修为恐怕远不如石敢当吧?可石敢当却在回天机峰后突然死亡。石敢当之死的确有些蹊跷,至少萧九歌这么认为,可石敢当是在天机峰死的,这是道宗内部的事,外人又岂能干涉?
“谁会料到道宗昔日宗主与当今的宗主竟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相继离世呢?”萧九歌无限感慨。
当年萧九歌与梅一笑、简千痴、花百媚四人被称做“一笑九歌,百媚千痴”,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他萧九歌一人了。
自从龙灵关与千岛盟千异一战战败之后,萧九歌的性情开始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改变,这样的改变,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那一次战败,消磨了他不少的锐气、豪气,其武学修为并没有明显倒退,但他那份“舍我其谁”的气魄却已消减了不少。
若是从前的萧九歌,此刻即使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要与天司杀、地司危、晏聪三人并肩作战!
这一次参与“灭劫”之役,除了九歌城是与劫域最近的城池这一原因外,萧九歌也是为了苍黍的缘故。他的女儿嫁给了苍黍,而苍黍又是他的弟子,可以说萧九歌是非常希望苍黍能够成为继他之后的九歌城新任城主的。苍黍资质不错,本来应该不成问题,但自从其父苍封神被杀,世人了解了苍封神的真面目之后,苍黍在九歌城不再那么有威信了,这让萧九歌意识到如果不采取措施,也许将来自己在不得不让出城主之位时,接手的人未必就是苍黍,这是萧九歌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一次萧九歌带苍黍一同参与了“灭劫”之役,为的就是想提高苍黍的威望。
当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开始全心为后人的前程作准备时,他的心多半也已苍老了。
就在萧九歌为蓝倾城之死感慨不已时,天司杀、晏聪已与大劫主正面相接。
天司杀的惊魔划过虚空,发出惊人的轰鸣声,这柄以刚猛见长的兵器被天司杀挥将起来,声势着实骇人,修为不济者,仅闻其声,也定然已心胆俱裂。
可是他的对手却是被视作魔界第一高手的大劫主,面对如此骇人的攻势,大劫主丝毫不惊,黑暗刀卷起一股暗流,从容迎向惊魔。
两件兵器全速接近,当天司杀的惊魔破入黑暗刀周围涌动的暗流之中时,顿感到惊魔被莫名的力量所吸扯,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吞噬着惊魔所凝集的力量,使天司杀感到了空洞空虚。
这种感觉,实在极为不妙,尽管它只是持续了极短的时间,惊魔便已经与黑暗刀的实体相接!
刹那间,巨响如天崩地裂!
巨大的反震力将天司杀的身躯高高抛飞!
黑暗刀却在极短的刹那间顺势反扫,封向了晏聪的一式“刀道何处不销魂”!
一接之下,晏聪倒抽一口冷气,大劫主几乎难分先后地接下了天司杀与他的攻势,竟然仍不落下风!
而且,晏聪也有与天司杀同样的感觉,那便是当兵器破入那团暗流时,便有力量被吸扯吞噬的感觉。
天司杀被抛飞之后,惊魔在峡谷的山岩上重重一撞,顿时岩石崩裂,碎石飞溅,而天司杀已再度向大劫主凌空扑至,这一次,他的攻势更为猛烈!
晏聪与天司杀都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一定的时间,以便让地司危可以将大劫主带来的几人悉数除去。那样,就不用再担心大劫主故技重演,同时也可以由三人全力合战大劫主了。
大劫主曾在一招之间击杀蓝倾城,伤地司危、萧九歌,但这并不等于说大劫主的修为比他们五人合在一起还高出许多,否则先前在万圣盆地一役中,仅有萧九歌、地司危、景睢联手对付大劫主,萧九歌、地司危岂非早已一败涂地?景睢的修为远不及晏聪,他毕竟年老体弱,又是身有残疾,如何能与拥有三劫战体的晏聪相比?
之所以大劫主先前能够一击得手,是因为大劫主以殃去吸引晏聪等人注意力的方法实在让人始料不及。
可以说在引大劫主离开危山十九峰时,晏聪的计谋相当成功,而在正面交锋时,大劫主的手段则十分的高明,两人堪称旗鼓相当。
眼下晏聪、天司杀合战大劫主,虽然不能取胜,却已经能够将大劫主牢牢地牵制,让地司危可以全心对付大劫主的五名属下。
随大劫主进入乐土的除了四将之外,只有牙夭、殃去的修为较高,其他的劫士面对地司危这样的高手,根本无法与之相抗,很快便有两名劫域人倒在了地司危的剑下。
而天司杀、晏聪此时却越战越吃力,大劫主非但内力修为深不可测,而且竟然像是越战越强横,每一次正面相接,无论是晏聪还是天司杀,都感到比原先更难应付。
如果这不是错觉,那实在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天司杀不由破口骂道:“邪门,你这魔头是不是……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他性情豪迈,也不管这话是否会有损自己的形象。
话音未落,惊魔与黑暗刀已再度撞在一处,劲气四溢,天司杀一连退出数步。
忽闻萧九歌叫道:“休要破入那股暗流……”
原来萧九歌虽然无力参战,但却一直在留意着战局进展,他隐隐觉得黑暗刀有些诡异,那团暗黑气流何以能在如此强大的气劲冲击下还不溃散?等天司杀大呼出声时,萧九歌更断定问题是出在黑暗刀上!
晏聪、天司杀身临其境,早已感觉到每次与黑暗刀相触都十分的不适,现在连旁观的萧九歌也指出了这一点,看来问题一定就是出在这儿。
故萧九歌此言一出,晏聪、天司杀都下意识地欲避免直接破入那股暗黑气流之中。
但那暗黑气流是飘荡在黑暗刀周围的,回避暗黑气流就等于回避黑暗刀,这绝对是极为危险的。
晏聪、天司杀立即为他们的失误付出了代价,他们虽然避免了与黑暗刀直接相触,却也使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黑暗刀刀势大盛,暗流更为明显,所笼罩的范围也更广了。
莫非,当它扩张到一定程度时,便形成了大劫主所谓的“暗苍穹”?
晏聪、天司杀左右为难,情况于他们大为不利,大劫主趁机疯狂反噬!一旦失了先机,晏聪、天司杀只剩下苦苦支撑的份了,一个失神,晏聪肩上一痛,已中了一刀,天司杀见晏聪性命有危,一时也顾不得萧九歌的警示,暴吼一声,惊魔自下而上呼啸扫出,生生地将黑暗刀击得荡开,助晏聪解除此厄。
大劫主狂笑一声,厉声道:“这落日峡谷实是埋葬你们的好地方,与本劫主作对的人,唯有一死!”
“你太狂妄了!”天司杀气愤不过,冲天掠起,惊魔以千军辟易之势重重击出,势如雷霆,着实骇人。他已祭起了四大杀招中的“万魔伏诛”!
“万魔伏诛”祭出,狂妄如大劫主者也不由心神一凛,再不敢轻视,黑暗刀蓄足九成功力,疾迎过去。
“万魔伏诛”气势大盛,竟第一次将笼罩在黑暗刀周围的暗黑之气逼得散开,天司杀也第一次没有感觉到与黑暗刀接实时有力量被吸扯过去的感觉。
但这并未给天司杀带来多少好处!
大劫主的九成功力实在太可怕了。
两件兵器甫一接实,天司杀蓦觉双臂剧痛,手中的惊魔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已不甘心被他所掌握,竭力欲挣脱,天司杀奋力控制,只觉在一股奇大的力的牵引下,连人带兵器倒翻过去,口角处有又湿又咸的感觉。
“我竟受了内伤?”天司杀有些难以置信。
一声厉啸,大劫主如影随形而至,黑暗刀卷起铺天盖地的刀影,向跌飞出去、犹未落地的天司杀袭去。
一道黑影自斜刺里疾射而出,挡于大劫主与天司杀之间。
黑影刀一闪,让人窒息的血腥之气一下子弥漫开来。
大劫主竟一刀将那黑影斩作两截!
借这么一缓,天司杀已脱离了黑暗刀刀势的笼罩范围,这才看清是地司危救了他。地司危将最后一名活着的劫域人在紧要关头掷向了大劫主,那劫域人被地司危一把抓过就无法动弹,只能任凭他掷出,再被大劫主一刀斩为两截。
天司杀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水,望着大劫主道:“也不枉我们乐土人为你兴师动众。”
地司危杀尽了场上除大劫主之外的所有劫域人,现在大劫主必须面对三大高手的围攻,但他却不以为意,无限自负地道:“这才只是开始!本劫主的‘黑暗气诀’配合黑暗刀,可以吸纳对手的力量为己用,你们凭什么与我斗?”
乍闻此言,天司杀、晏聪、地司危、萧九歌皆不由心头一沉。
那团暗黑之气的秘密总算由大劫主自己道破了,但众人的心情却也更为沉重!如果大劫主所说的是事实,那这“灭劫”一役将如何进行下去?
面对一个可以将敌人的力量纳为己用的对手,除非己方占有绝对性的优势,否则极难击败对手。
而面对大劫主,又会有谁拥有绝对的优势?
晏聪忽然冷笑一声,道:“如果事情这么简单,你就不会在危山十九峰隐藏数日了!”
大劫主神色倏变,不知是惊是怒。
而天司杀、地司危却精神一振,暗忖晏聪所言有理。无论天司杀还是地司危,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但面对大劫主这样空前绝后强大的对手,他们都有些不够冷静了,与他们相比,晏聪年纪轻轻,却能在这种时候保持一份冷静,出言指出大劫主的要害,不能不让人佩服。
大劫主沉声道:“也罢,唯有当死亡降临于你们身上时,你们才会相信本劫主是不可战胜的!”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意,黑暗刀倏然直指晏聪:“你几次坏我好事,便由你先祭我的黑暗刀!”
晏聪不再多言,只是将手中的刀握紧了。
他与大劫主之间的仇怨,的确是不可调和的。
大劫主眼中蓦然有杀机涌现,黑暗刀一沉倏扬,幻作一道代表死亡的黑影,向晏聪平平推至,看似不起眼的刀法,却因为绝强的气劲以及匪夷所思的速度而予人以不可抵御的感觉。
大劫主甫一发动攻势,晏聪就为其气机所夺,随之而动,看样子使出的应是“无缺六式”中的“逶迤千城”。这一式讲求的是在立于不败之地的情况下再克敌制胜!
萧九歌心头不由为之一紧:晏聪出手太仓促了!
就在萧九歌此念甫起之时,晏聪手中的刀突然一幻,角度已变,曲伸之间,犹如灵蛇幻动。
本应正面与黑暗刀相接的刀忽然不可思议地与黑暗刀擦身而过,闪电般切向大劫主的腰际。
“小心……”萧九歌的惊呼声几乎出口,但话至嘴边,还是强行咽下了。他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是因为他知道大劫主有“烈阳罡甲”,极难攻破,晏聪的刀势虽然欺入了大劫主的近身,却未必是好事,若是晏聪贪功,却在最后的关头因为“烈阳罡甲”而功亏一篑,那么大劫主就正好可以借机对晏聪施以致命反击了。
萧九歌有心欲提醒晏聪,但同时本能地意识到他的提醒绝对比不上大劫主的刀快,结果定是非但帮不了晏聪,反而会使晏聪分神。
所以,他的惊呼声并未脱口而出。
果不出他所料,就在他此念甫起之时,大劫主周身暴现金黄色的豪光,正是“烈阳罡甲”已催发的迹象。
但,晏聪的刀却在眼看就要撞上“烈阳罡甲”的那一刹那,忽然暴旋而上,自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取大劫主双目!
其变化之刁钻、玄异,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大劫主竟被逼退了一小步!
虽然只是一小步,却让众人精神大振。
晏聪高声道:“他既要护体,又要以黑暗刀催运‘黑暗气诀’,一定难以两全……啊……”
话未说完,大劫主竟借他略一分神之际,在其变幻莫测的刀影中寻得真身,竟径直向晏聪的刀抓去!
若是换了其他对手这么做,晏聪自是求之不得,但他曾听说过大劫主“烈阳罡甲”霸道无匹,既然大劫主敢这么做,就必然有一定的把握,那么若是让大劫主抓住了兵器,就大事不妙了,所以他才一声惊呼。
晏聪之所以会在这时候略略分神,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找到了克制大劫主的方法,兴奋之余,未免有些得意忘形。正如他所说,大劫主祭起“黑暗气诀”借助黑暗刀吸纳他人力量,这的确可怕,但如此霸道的武学必然不易做到,如果还要同时催运“烈阳罡甲”,就更难做到,所以晏聪想到要迫使大劫主首尾难以两顾。
为了试探究竟,晏聪竟独辟蹊径,以手中的刀使出了“大易剑法”!
“大易剑法”是被乐土武道公认为四种最为玄奇的武学之一,此剑法是晏聪的先祖晏道几在进入异域废墟脱身后所创,凭着这“大易剑法”,晏道几连战连胜,一举成名。但很快晏道几便突然暴亡,却为晏家留下了“大易剑法”。
正是这“大易剑法”为晏聪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晏聪为此被迫以诈死避险,并为了查清杀害他姐姐晏摇红的真相而潜入六道门,可以说这“大易剑法”虽然让晏道几风光一时,但更多是带来了灾难,包括晏聪在内,晏家的后人对这剑法是本能地有憎恶排斥心理的,但为了对付那些可能会加害晏家的人,又不能不修炼此剑法。
若不是不得已,晏聪是不愿使出“大易剑法”的。
这一次,他以刀使出“大易剑法”,所以更为诡异刁钻。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以顾浪子所授的“无缺六式”对敌,“无缺六式”的刀意刚毅果决,与“大易剑法”的特征大相径庭,二者反差如此之大,却在晏聪身上同时使出,猝不及防之下,大劫主难免被攻得措手不及,但很快他便凭着“烈阳罡甲”轻易地化解了危机。
而晏聪的话让天司杀、地司危眼前一亮,当下三人再度同时出手,配合默契。天司杀的惊魔以刚猛见长,便正面攻敌;晏聪的“大易剑法”神出鬼没、百变莫测,极具穿透性,便贴身攻入,迫使大劫主不得不运起“烈阳罡甲”自保;地司危则担负起接应、扰敌之责。
这一方法果然奏效!
虽然晏聪的刀数次落在了大劫主的身上,却对大劫主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他被“烈阳罡甲”强大的反震力震得气血翻涌,但天司杀的惊魔与黑暗刀正面悍然相接时,却再也没有了力量被吸扯的感觉,而那团笼罩于黑暗刀上的暗黑气流也在不断地淡化消散。
三人信心大增,至少此时的战局已不再如原先那么被动了。
这时候,落日峡谷两端的乐土武道中人已自两个方向压了过来,峡谷中处处闪着兵器的寒芒,看样子,大劫主已插翅难飞了。
大劫主不惊反喜,长啸一声,声撼九霄!
“前来送死的人越多,才越有意思!”大劫主的黑暗刀与惊魔重重撞击,借着相撞的力道,大劫主快如闪电般冲天掠起,轻易地突破了晏聪、天司杀、地司危三人的围攻。
他的身躯为金色的“烈阳罡甲”所笼罩,冲天掠起时,如同一道金虹贯空,气势迫人。
落日峡谷两侧石岸陡立,但对大劫主来说,根本不可能仅凭地势就想困住他,所以在落日峡谷的高处,早已埋伏了人马,若大劫主试图以这种途径突围,就予大劫主以当头痛击,纵然大劫主身负盖世修为,在全无凭借的情况下,也难以应付居高临下的攻击。
晏聪等人以为大劫主欲借此径抽身退走,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也不以为意。
孰料大劫主丝毫没有要抽身退去之意,只见他掠上惊人的高度后,黑暗刀骤然自上而下凌空下劈,直击峡谷上方一块异常凸兀重逾万钧的巨岩!
“不好!”天司杀、晏聪同时失声惊呼,双双抢身上前,欲阻止大劫主疯狂的举动。
却已迟了!
黑暗刀挟雷霆万钧之力,重击于巨岩之上。
天地造化神秘莫测,如此体积庞大的山岩突出于陡崖却不坠落这本就是奇迹,而这是千万年才形成的平衡。如今突然承受大劫主疯狂一击,平衡立即被破坏了,一声沉闷而可怕的巨响后,巨石飞速下落。
晏聪、天司杀的拦阻迟了一步!
所幸巨石下方并没有多少人马——这也是晏聪、天司杀唯一感到庆幸的。
但大劫主岂肯浪费这样的大好时机?
巨石下落的角度极快,他的速度却更快,飞速追上正在下落的巨石后,大劫主双脚齐出,暴踢巨石,将巨石踢得斜斜飞向另一侧。
天司杀瞳孔骤然收缩!
但他已来不及阻止惨然一幕的发生,巨石改变落点,正好向聚集了不少人的地方轰然落下。
地动山摇!
鲜血以可怖的速度与轨迹飞溅——却不闻一声惨叫。
因为生命的结束太快!
即使有声音,也被巨石轰然坠落的声音所完全淹没了。
萧九歌心头倏沉,他知道这一次死亡的乐土武道中人至少有二三十之众,其中就有他九歌城的人。
悲愤之中,萧九歌下意识地抢步向前,却觉眼前一黑,腹部剧痛,再也无力迈出一步。
腹部又有了黏湿的感觉!
大劫主身法快若惊鸿,已掠过那块庞然巨石,巨石等若将天司杀等人与其他人马隔开了。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晏聪、天司杀、地司危不敢怠慢,衔尾追击,当他们掠过巨石时,赫然发现大劫主正在疯狂杀戮,黑暗刀刀势无可匹敌,几乎每一刀挥出,都有数人倒下。
魔功盖世的大劫主面对数以百计武功平平的武道中人,无异于狼入羊群。
大劫主所向披靡的气势让人心胆俱裂,恍惚间只觉是杀神临世,心头本能地升起惧意。
可是峡谷狭而长,前面的人为大劫主的神威所惊,不由自主地返身试图逃脱厄运,而后面的人却一心要亲手与大劫主血战一场,两股人流一冲突,立时呈僵持状态,混乱之中,杀机铺天盖地而至,不少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已被黑暗刀无情地夺去了生命。
这根本不是在厮杀,而是一场绝对强者对弱者的无情屠杀。
天司杀怒极大吼:“只知欺凌弱小,算什么强者?”
大劫主一刀将一名九歌城战士劈成两半后,不屑一顾地道:“就凭你们,根本不够格与本劫主谈什么强者!你们自以为将本劫主引入落日峡谷便是计谋得逞了,事实恰恰相反,本劫主正想将这些讨厌的虫孚都引入落日峡谷,杀个痛快。本劫主折损了四将,就要你们以百倍的代价偿还!”
说话之时,他同时连出七刀,又有十数人倒在他的刀下。
天司杀目齿欲裂!
他大声喝道:“惊魔,眼前此魔将是你生平仅遇的最可恶的魔者了,你是以除魔为使命的,但愿今天不要让本司杀失望!”
惊魔在天司杀的催逼下,骤然豪光暴现,像是感受到主人的空前战意。
天司杀本就高大伟岸如神,此时加之拥有空前战意,更有睥睨天地万物之势!
蓦然掠起,天司杀沉声喝道:“试一试本司杀的‘魔灭苍穹’吧!”
天司杀赫然祭起了他四大杀招中最强的一式“魔灭苍穹”!
天司杀须发皆张,惊魔豪光夺目,“魔灭苍穹”一往无回,卷得虚空之气也扭曲不堪,天地嚣乱,声势骇人。
大劫主狂笑一声:“这才够意思!”
黑暗刀骤然啸声如鬼哭神泣,但大劫主却并没有丝毫的动作,黑暗刀也是牢牢地把握在他手中。
静止之间,竟有如此声势,实是闻所未闻。
晏聪在天司杀使出“魔灭苍穹”时,不由深为其威力所震撼,料定这一击纵然大劫主能应付,也必然会应付得很吃力。
但此刻晏聪却忽然觉得自己原先的判断或许是一个错误!
无暇细想,晏聪亦随之而动了。
而黑暗刀在那一刹那间俨然如蛰伏已久的恶魔般骤然爆发!
疯狂刀气化作一道让人心胆俱裂的黑色闪电,无情地切割着虚空。那黑色的闪电有着超乎人想象的力量,仿佛它可以吸附一切光线、一切力量、一切灵魂,以至于观者都感到自己的灵魂也一并被吸附其中,莫名惊悸。
两大强者的绝霸杀招终于正面相接——其过程似乎漫长得让人不堪忍受,却又短暂得让人无法捕捉。
刹那间,恍如天地已灭!
同时,在汹涌如潮的杀机与强大气劲的共同作用下,一场可怕的风暴瞬间诞生了。
天司杀的身躯赫然被这风暴席卷着倒飞而出。
黑暗刀刀气一没再现,无限延伸,直取尤在飞跌而出的天司杀!
晏聪及时赶至,一式“刀断天涯”截下了大劫主志在必得的一击。
天司杀勉强站稳,却已口角溢血。
而大劫主却岿然未动!
方才的凌厉搏杀,大劫主已然占了上风。
乐土这边的主力军又有一人受了伤,这让众人的信心不由有些动摇了。以五大高手的联手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试问还有谁能对付得了大劫主?
或许唯有天惑大相、法应大相那样的人物?
只是,大冥王朝虽然有天惑大相、法应大相,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危机迫在眉睫!
如今,五大高手中,除了蓝倾城已亡之外,其他四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这当中晏聪肩上中了一刀,是外伤,也许是四人当中受伤最轻的了。
每个人都明白,如果“灭劫”之役进展到这份上还让大劫主逃脱,那么大冥王朝的声望将受到沉重的打击。
天司杀这一击虽然没能挫败大劫主,但也迫使大劫主不得不暂时放弃对其他乐土人的屠杀,这让原本极为混乱的场面得以平静一些,地司危趁机让众人有秩序地疏散开来。人马疏散开来,并不会减小战斗力,而且不至于再度引起混乱,自乱阵脚,只能任凭大劫主宰割。
地司危的话很有效果——本来此次“灭劫”之役的组织协调者就是他。
晏聪关切地问天司杀道:“伤得怎样?”
天司杀摇了摇头,也不知他的意思是伤势不重,还是伤势有些不妙。天司杀道:“此魔头真的是越战越强,邪门!”
晏聪沉吟着,由天司杀的话,他相信大劫主可以借“黑暗气诀”及黑暗刀吸纳他人的功力,否则连番激战,本不应该越战越强才对。
“若大劫主的确可以借助这样的手段越战越强,那岂非等于说自己这边丝毫没有胜算了?”晏聪冥思苦想。
或许应该是这样,但大劫主既有如此能耐,那么他早就应该自知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一个可以不断纳他人力量为己用的人,将越来越强大,试问又有谁能成为他的对手?
但大劫主的举动却又说明他并非肆无忌惮的!
这是为什么?
晏聪深深地为这样的疑问所吸引,他心知如果解不开这个谜,这一战就只能是越战越被动。
“吸纳他人的力量会不会是没有极限的?”晏聪心头忽然浮现这样的念头,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他立即想到了“三劫妙法”!
当初灵使之所以让晏聪修炼成“三劫战体”,并不是因为灵使对晏聪器重或其他原因,而是因为灵使不敢冒险。灵使自己也不知道当他突破“三劫妙法”第三结界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达到第三结界时,修炼者的灵魂将一片空白,将视他人为自己的主人,灵使正是担心这一点才寻找他人修炼三劫战体,再控制拥有三劫战体的人。
在晏聪之前,灵使已在另外三人身上做过同样的尝试,但这三人皆因为身体资质不佳,无法承受“三劫妙法”第三结界的力量而爆体身亡。
这就等于说每个人的身体都有一个承受极限,只不过承受的极限高低不同罢了。晏聪的承受极限就比灵使试用的另外三人高。
那么,大劫主不断吸纳他人的力量,他的承受极限又如何?如果超越了他的承受极限,又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但这也让晏聪感到自己这方并不是全然没有任何的机会。
正沉思间,忽闻天司杀有些惊讶地道:“晏公子,你的伤口……”
晏聪为天司杀的话所惊,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肩上的伤口竟然已渐渐地愈合,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相信这是片刻之前新添的伤口。
晏聪立即联想到灵使曾说拥有三劫战体就拥有了超乎常人想象的战力,几近不死不灭。莫非,这伤口的神奇愈合,就与三劫战体有关?
心头这么想,晏聪却并没有说出,只是显得颇为惊讶地道:“怎会如此?黑暗刀实在有些奇特!”
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拥有三劫战体,在这种时候提起大劫主的黑暗刀,可以让人猜测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现象,或许多半与大劫主的黑暗刀有关,而不会想到晏聪本身有何非比寻常的地方。
而黑暗刀又的确是一件诡异莫测的兵器,对于这一点,天司杀已经领教过了,所以晏聪这么说,很有效果。天司杀当即便对黑暗刀起疑了,暗忖黑暗刀可以吸纳他人的力量对大劫主的确十分有利,但促使对方的伤口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却不是一件对大劫主有利的事。
难道这当中还另有什么玄机?
见天司杀对自己不再起疑,晏聪略略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另一件让他更为兴奋的事:凭着与灵使的心意相通,他已感觉到灵使已经与他相距不远!
这对晏聪来说,当然是好事。现在的灵使,已是晏聪最可靠最有力的援手!添上灵使这样的高手,对付大劫主的胜算将加大不少。
但晏聪刚生此念,又有些犹豫了,没有立即以心灵之力召唤灵使。
沉吟了片刻,晏聪终还是决定将灵使召唤至左近一带,但暂时不让他直接进入落日峡谷。
完成此事,凭借的是他与灵使之间相通的心灵,所以外人根本不知。
如果知道晏聪可以调动指使“不二法门”的灵使,不知多少人会为之惊绝!
就在晏聪以“三劫妙法”心灵之力召唤灵使的同时,大劫主再度对落日峡谷中的乐土人马大肆屠杀。
晏聪为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所惊,凝神望去,心中一动,脱口道:“果然如此!”
天司杀、地司危正欲出手,听晏聪这么说,天司杀有些焦躁地道:“是什么?!”对晏聪在这种时候还不时地怔怔出神,天司杀很是不满。
“大劫主出手时总是与我们人马的兵器正面相接,他一定是借此不断地吸纳力量,集水成渠。这就是他为什么越战越强的原因所在。但他为什么常常宁可选择那些修为不高的人作为对手呢?应该不是因为他惧怕我们……”
晏聪犹自在苦苦思忖如何找到对付大劫主的办法,天司杀、地司危却已无法忍耐了,他们再也不理会晏聪,双双杀向大劫主。明知自己的攻击难以对大劫主产生什么威胁,至少也可以迫使大劫主无法对更多的乐土人下毒手。
但没想到晏聪的话得到了印证,大劫主对他们两人的攻势采取了回避,却尽一切可能对修为远逊于天司杀、地司危的人出手。
天司杀、地司危全力截杀,片刻间已与大劫主交手十余次,但却毫无收获,反倒又有几人被大劫主利用迂回作战的空隙击杀。
峡谷中的尸体越来越多,血腥气息在峡谷中很难飘散开去,郁积在峡谷中的血腥之气浓得化不开,气氛压抑至极。
大劫主的内力在奇迹般地不断攀升,天司杀、地司危越战越吃力,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皆意志坚韧,换作别人,只怕早已斗志全无了。
血腥与死亡笼罩着落日峡谷,身处其中的人,无不感到极为不适,精神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唯有一人却是例外!
此人便是晏聪。
晏聪竟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开始变得充盈,这种无比充盈、强大的感觉,让晏聪不由自主地只想长啸!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息的不断强大,耳目越发清朗,中了大劫主一刀对他非但没有什么影响,相反此刻晏聪明显地因为有了更为强大的感觉而无比自信。
晏聪望着激战的双方,望着不时倒下的乐土战士,心中在默默地思忖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亡于大劫主刀下的乐土人越来越多,早已超过百数之众,落日峡谷血流成河。
而晏聪体内的力量也不断强大,直至无以复加不吐不快之境。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长啸,晏聪蓦然掠起,刹那间越过了惊人的空间,刀破虚空,直取大劫主!
那一瞬间,天地变色!
时间似也骤然凝固。
众人的血液也已凝固,思维停滞,唯知以极度吃惊的目光望着晏聪击出的这一刀!
也许,这已不是可以用视觉捕捉的一刀。
因为它的速度快得完全超越了人的视觉反应能力——只能以心灵去感觉它!
这一刀的力量太强大,仿佛它就是世间的主宰,所以即使你闭上了双眼,也一样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没有人会想到晏聪能挥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虽然晏聪的修为的确已高得不可思议。
晏聪并未意识到自己这一刀有多么可怕,他只是感到从未有过的绝对自信,感到自己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能洞悉入微。
甚至,包括洞悉风的轨迹。
他一刀斩出,随后便看到大劫主的眼神中满是惊讶——甚至还有不安!
随后,大劫主也出刀了!
“太慢了——大劫主的刀太慢了!”晏聪很是惊讶大劫主出刀何以如此慢。
大劫主的黑暗刀显然还未抒尽刀意,晏聪的刀已以超乎大劫主想象的速度击在了黑暗刀上。
“轰……”整个世界顷刻间轰然倒坍——这是落日峡谷中每一个人的共同感觉。
仿佛已具有实体的锐利气劲朝四面八方激溢!
落日峡谷已不堪承受这惊古烁今的一击所产生的惊世骇俗的破坏力,山岩崩坍,千百年难易其形的落日峡谷在这一刹那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两侧的山崖开始大面积坍落,而落下的岩体对上方的岩体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作用,促使更多的山崖坍落。
一场可怕的灾难就此形成!
而酝酿了这场灾难的两人各自的情形亦有不同。
大劫主的躯体外所笼罩的金色“烈阳罡甲”忽然金芒大盛,耀眼至极,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让人绝对无法正视。
难道大劫主的“烈阳罡甲”竟强至更高境界?
但此刻却闻大劫主厉吼声中饱含了极度的惊、怒——甚至,还有惧!
这又让人感到事情应该并非如此。
那耀眼得让人无法正视的金芒使众人的视觉暂时地不正常了,无法看到更多的事情。
紧接着强大的气劲将他们冲击得衣衫尽裂,倒跌而出。
随后铺天盖地落下的岩石产生了惊天动地的撞击声,灾难突如其来,生死仅在一线,这一刻,再也没有人有时间去顾及大劫主的情形如何了。
唯有天司杀、地司危目力恢复最快,他们同时发现大劫主的“烈阳罡甲”突然变得暗淡,直至完全消失。
而大劫主的脸色难看至极,狰狞如魔!
他们没来得及再看晏聪的情形如何,就必须与其他人一样应付疯狂坍落的山岩。
在这种时刻,纵是绝世高手,处境也相当危险,很可能就是被砸死或被活埋的下场。
守候在落日峡谷之顶的人马先前听峡谷中杀声震天,显然下面厮杀极为惨烈,一些人牵挂下面的战局,都不由走至悬崖这边,向下方张望。
突如其来的剧震使整个山崖都在震动,猝不及防之下,立即有几人因为抓攀不稳,如石子般向崖下坠落。
侥幸未落下的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退到自认为安全些的地方,耳边听到巨大的撞击声在崖下响起,只觉两腿发软,心想一旦落下,就算没有摔死,也要被坠落的岩石砸成肉酱。
正在暗自庆幸时,忽然有衣袂掠空声乍起!
崖上的人惊魂未定地望去,赫然发现竟是大劫主已掠上山崖,正向一处落脚点遥遥扑来。
那一瞬间,众人都有些傻眼了,谁也不明白,方才还在崖底的大劫主,何以突然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从地下突然冒出的幽灵一般。
却不知若不是山岩大范围坍落,大劫主要掠上崖顶就不会有如此快捷了,他是以下落的岩石为落脚点掠上山崖的。对于大劫主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太难,山石下落有先有后,有快有慢,就像是在虚空为大劫主搭起了悬空的梯子一般。
崖上本是有人严密守候的,这其中就有不少弓箭手,但方才的混乱中,这些人大部分都从悬崖边上退了回来,正好给了大劫主可趁之机。
大劫主乃乐土人眼中魔道第一高手,眼下又是从天司杀、地司危、蓝倾城、萧九歌、晏聪五大高手的合围中脱身,如今突然出现在眼前,对众人心灵的震撼可想而知!当下一阵弓弦乱响,却未见有箭矢射向大劫主,原来众人过于慌乱,还没有搭上箭,就已张弓了。
大劫主身在空中,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他那让人胆寒的名气再加上这一声暴喝的气概,糅合成了不战而使人屈服的力量,崖上的人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却有一人影疾掠而出,向大劫主下落的地方径直冲去,身形过处,刀芒乍现,白茫茫的一片,无论大劫主如何下落,都难免双足被斩的下场。
惊骇而退的众人见有人竟然敢在这种时候独自挺身而出,都佩服不已,同时也难免有些惭愧,当下便有一大半人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大劫主的身子眼看就要落入那片刀芒之中时,竟单掌向地上遥击一掌,无俦掌风狂卷而下,虽未伤着对手,但大劫主的身躯却已飘升丈许。
再度落下时,黑暗刀幻影无数,以席卷万物之势凌空压下。
这时,众人已看清出手者是九歌城的苍黍,不由都为苍黍捏了一把汗。
苍黍何尝遇到过大劫主这等级别的高手?能出手已是勇气可嘉了,本以为仗着大劫主没有地势之利,就算不能将之逼落山崖,至少也可以让大劫主吃点苦头,没想到大劫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从容对敌,转眼间化被动为主动,化劣势为优势,苍黍的锐气顿时消减大半。
黑暗刀轻易地破入了苍黍的刀势之中。
苍黍大骇,再无战意,抽身暴退。
面对大劫主这样前所未遇的强敌,苍黍所有的心神都用在了对付大劫主之上,全速而退时,竟没有留意到他所退的方向是绝崖!
双足一踏,骤然落空,苍黍的心倏然下沉,惊呼一声,向崖下落去。
众人齐齐失声惊呼!
大劫主稳稳落定,放声长笑,倏然向众人踏进。
众人刚刚鼓起的勇气又一下子消失了,大劫主前进一步,他们已退出了数步。
就在这时,本已失足落下崖去的苍黍忽然又腾空掠起,“呼……”的一声掠过大劫主的头顶,落在了人群中。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年轻人正牵着另一人自崖下急速掠起,却是晏聪与萧九歌!
方才还不断后退的人此时不由欢声雷动。
大劫主蓦然转身,却见晏聪与萧九歌已稳稳落在山崖之上。
那一刻,大劫主心头无限懊恼,他想到自己本该守在崖边,只等晏聪出现,就予其致命一击!他可不会如苍黍这样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还不能把握机会。
此念刚起,大劫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变化就在于如果是以前,就算失去了这样的机会,他也决不会有懊恼的感觉,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在任何情况下击败对手,而不需要利用什么有利的条件。
大劫主想到这一点,眼中射出怨毒之色。
他明白,之所以有这种心态的变化,是因为晏聪的缘故。
晏聪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竟将他的“烈阳罡甲”生生击溃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晏聪那一刀的力量太可怕,是大劫主生平所未见,他甚至没有足够的信心正面接下那一刀。
所以,他选择了以“黑暗气诀”催运黑暗刀,再以黑暗刀吸纳晏聪的部分力量。
其实,这么做时,大劫主并非没有意识到此举会有危险,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在短时间内吸纳的力量若太过强大,超出自己本身的承受能力,其结果就是立毙当场!但大劫主还是决定一试,他相信自己能够控制得很好。
但结果却并非如此,他的黑暗刀与晏聪的刀相接的那一刹那,顿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下子漫了过来。
大劫主大惊失色!
危在旦夕间,大劫主唯有将这股力量转移分化,使之成为催运“烈阳罡甲”的力量。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股力量的强大!
当他这么做时,立即产生了致命的后果,“烈阳罡甲”催运过甚,当场溃散。
这等于是大劫主以自己体内的力量将“烈阳罡甲”破去了!
“烈阳罡甲”一破,大劫主的信心大大受挫,只感到这晏聪的修为深不可测,此时正好山岩坍落,大劫主便借机逃至了崖顶。
没想到晏聪这么快便追至了。
更让他感到有些胆寒的是晏聪还是带着萧九歌一起脱险的,要做到这一点实是不易。
而苍黍显然也是晏聪救起来的。
仅凭这两件事,就可以看出晏聪在方才那一击中,并没有受什么内伤。
大劫主实在不明白就在不久前还被自己三招击败的晏聪,何以有这般可怕的修为?
崖上的乐土群豪本以为是萧九歌救起了晏聪,同时也将苍黍救起了,毕竟萧九歌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而晏聪却可谓是名不见经传,但当众人看到萧九歌的伤、看到晏聪的气定神闲、看到大劫主的眼神时,才发现事实上是晏聪救起了萧九歌。
晏聪松开挽着萧九歌手臂的手,向大劫主道:“你的‘烈阳罡甲’已散去,不知还有什么可以让你挽回败局?”
晏聪年纪轻轻,但此时所显露出的那份自信,那份霸气,让众人都看呆了!那一刻,众人心头都不由自主浮现这样的念头:“恐怕,苍穹已到了属于这个年轻人的时代了!”
环视苍穹,有几人敢对大劫主如此说话?
——敢于与大劫主正眼相视的也绝对不多!
大劫主沉默了片刻,方缓声道:“晏聪,你杀我乐将、鬼将,本劫主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话音未落,他已骤然发难,却不是攻向晏聪,而是横扫一刀,向环伺周围的乐土群豪袭去。
惊呼怒喝声中,已有两人受伤,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大劫主如巨鹏般蓦然掠起,自众人头顶掠过,起落之间,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晏聪没有出手。
在这里,如果晏聪没有出手,又有谁能够阻挡大劫主的离去?
众人看出大劫主应该已失利,所以对晏聪没有出手多少有些惋惜。
却听晏聪道:“我曾是六道门门下弟子,六道门的追踪术天下无双,大劫主既然与我相战,那么从此他就再也无法逃脱追踪了。我们的人伤亡太多,所以先不必对付大劫主,还是救人要紧。”说到这儿,他转向萧九歌道:“萧城主,你意下如何?”
萧九歌有些萧索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自从当年败于千异之后,萧九歌就已雄心大减。今天,在最危险的时刻,还需要晏聪相救,萧九歌心头就更不是滋味了,如果不是晏聪,他恐怕已被埋在了峡谷中。
“也许我真的老了。”萧九歌不无感慨地忖道。
但苍黍的表现却让萧九歌很失望,他本是把希望寄托在苍黍身上的。
可今日苍黍与晏聪一比,不知相去多少,苍黍的性命还是晏聪救的,他们可都是年轻人。
其实,萧九歌是过于苛求苍黍了,他能在众人皆惧于大劫主之威时挺身而出,虽然败退,但也很不容易了。只是晏聪光芒太甚,将他完全比下去了。萧九歌对苍黍期望太高,竟将他与晏聪相比,难免会很失落。
萧九歌的沉默被苍黍看在眼里,此时的苍黍默默地站在人群之中,像别人一样,望着处于核心的晏聪与萧九歌。只不过,苍黍看晏聪、萧九歌的心情,与别人或许有些不同。
苍黍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在下落时忽然被人一扯一送,竟奇迹般地生还。苍黍心头本来是颇为惊喜的,但此刻他却没有丝毫惊喜的感觉。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死里逃生,并不能吸引他人多少注意力,而是衬托出了另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年轻人——晏聪。
苍黍能猜知此刻萧九歌在想什么,正因为这样,苍黍的心才隐隐作痛。
晏聪本是一个感觉敏锐的人,他本该看出萧九歌、苍黍师徒二人都有些异常,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看出。
见了月狸后,天司禄有些糊涂了,没想到月狸竟然真的是来告诉他让他不要再对战传说提及婚嫁之事。
月狸的气色很不好,看得出是勉强打起精神的。她先是与天司禄说了不少无关紧要的话,最后才像是随意地提到这件事,声称这只是她父亲一时戏言。
天司禄心道:“小丫头还想瞒过我的眼睛吗?再说天司杀也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谁不知天司杀的女儿心高气傲,眼高过顶?天司杀提这事,定是你先看上了战传说,只是不知怎么又忽然改变主意……”
天司禄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月狸又坐了一阵,便离去了,留下天司禄一个人发怔,他不知该如何向姒伊说这件事,姒伊可是一心想促成战传说与月狸这门亲事的。
月狸由一个侍卫陪着往外走,正好遇见了姒伊。
在此之前,月狸曾听父亲天司杀说过姒伊,知道天司禄府中有一个既聪明又美丽的剑帛女子。
姒伊向冥皇献上灵鹤时,天司杀也在场。姒伊的绝代风采给天司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偏偏姒伊却是盲女,更让人怜爱。天司杀故此对姒伊的印象格外深刻,回到天司杀府中,便对月狸提及了姒伊,并说以前一直以为天下最美的就是他的女儿,现在却觉得至少有一个女子与他女儿一样出色。
父亲对姒伊赞赏有加,使月狸对姒伊产生了好奇心。
此时,两人狭路相逢,月狸见姒伊容光明艳,不可方物,却双目无华时,便知此女子就是姒伊了。
月狸是一个很自负的女子,所以当父亲夸赞姒伊时,她颇有些不以为然。
但此时见到姒伊,月狸却不得不承认姒伊的确是风华绝代,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别的女子所没有的独特韵味,这让月狸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两人即将交错而过时,姒伊忽然停下了脚步,望向月狸这边,微笑着道:“你就是月狸小姐吧?”
月狸暗吃一惊:姒伊既然是盲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谁?在此之前她们可是从来没有共处过!
姒伊的笑容友善而亲切,让人感到格外的温馨,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姒伊的微笑,月狸也不例外,她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也停下了脚步,道:“正是月狸,你是……”
“我叫姒伊,一直客居天司禄府。”姒伊轻轻摆脱了扶着她的侍女,看样子像是要与月狸多说几句。
“原来是姒伊小姐,你……怎知我名姓?”月狸本想问“你怎么认识我”,但想到盲人是不能视物的,说认识或不认识都有些不合适,恐怕会伤害姒伊——不知为何,月狸很担心会伤害姒伊,而在见到姒伊之前,她还对这个女人有着一点点的嫉妒,嫉妒她怎么让父亲那么欣赏。
“我双目失明,平时只能以脚步声分辨来者是谁。我客居天司禄府已颇有些日子了,府中人的脚步声我多能听出,方才我听说月狸小姐来府中了,现在我听到的脚步声一个很陌生,另一个则是小倚姑娘的脚步声,小倚姑娘侍候在天司禄大人身边,由她陪着的客人,一定是贵客,所以我就知道你是月狸小姐了。”
姒伊说这番话时,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与朋友拉家常一般,没有一丝隔阂感。
月狸却深为姒伊的心细如发所惊,她暗道:“难怪爹会说她如何如何的聪明了。”口中道:“姒伊小姐真是心细之人。”
姒伊道:“我心中早就想认识月狸小姐,所以才这么留心的。”
月狸有些意外地道:“认识我?”
姒伊道:“战传说战公子曾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听得出他对月狸小姐很是欣赏。姒伊便想战公子那样的年少英雄欣赏的人,一定是十分出色了。”
若是在几天前姒伊说这番话,月狸一定会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但现在听来,却很不是滋味,她淡淡地道:“是吗?可惜我见识寡薄,尚不知有什么值得战传说这样的年少英雄褒奖。”
姒伊心头微怔。
她对月狸说这番话是有目的的,就是要促成战传说与月狸的亲事。在此之前,她已了解到天司杀托付天司禄提亲之事,也了解到月狸对战传说是芳心暗许,既然这样,要促成这件事就不难了,只要告诉月狸战传说对她也有好感,月狸一定很开心,更加坚定她“非君莫嫁”的决心。
姒伊相信一个年轻、美丽,又出身名门望族的女子若是一心想要嫁给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总是很难拒绝的。
但她却不知这当中已有了变数!
姒伊当即岔开了话题,道:“我客居天司禄府,没什么亲友,加上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所以大多是在天司禄府中,往后月狸小姐若来府中,不妨找我。”
月狸道:“我会的。”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便分开了。
返回天司杀府的途中,月狸思绪很乱。她忖道:“姒伊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她说战传说是年少英雄,像她这样聪明的女子也这么说,难道战传说真的是值得爹器重、值得我……爱慕的人?但天司命府的事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啊……姒伊对战传说赞誉有加,她与战传说都客居天司禄府,她会不会喜欢战传说……她喜不喜欢战传说与我何干……”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了,月狸丝毫没有留意到正有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远远地便大声吆喝,以便让路人可以及时闪开。而事实上路人只要看清那骑士的装束,都会自觉地闪至路旁,以免招惹麻烦。因为那骑士是紫晶宫侍卫的装扮,而且在他左右臂上缠有红绸带,这是乐土六大要塞有重大事宜要飞报冥皇,而禀报的事情又不适合于用灵鸽灵鹞传递时,才会用此标志。
有谁敢挡此人的道路?
至于这一次为什么飞骑来报的人不是六大要塞的人,反而是紫晶宫侍卫,就不得而知了。
路人早早地便为这紫晶宫侍卫让开了道路,月狸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那紫晶宫侍卫一路狂奔,可以说畅通无阻,所以心神难免有些松懈,只顾一面高声狂呼:“风——疾,风——疾——”一面策马狂奔。
冷不丁前面出现了一个女人,正在长街上慢慢地走着,对一切不闻不问,更没有避让的意思,那紫晶宫侍卫大急,“风——疾——”之声喊得更响。
可那女子似乎一心要与他作对,就是不肯闪开。
前往天司禄府让天司禄不要向战传说提起联姻一事,月狸当然不想让旁人知道,所以也没有带侍卫同来。紫晶宫侍卫见这女子是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没有人相陪,料定不会是名门望族之人,自恃自己是紫晶宫侍卫,又有要事在身,见那女子还不避让,心头火起,“嗖……”的一声,挥起鞭子就当头抽下。
忽闻“铮……”的一声,那紫晶宫侍卫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突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前栽了过去。坠下时,他才发现地上有两只马腿在滚动着,原来他的坐骑竟已被人斩去一对前蹄。
那紫晶宫侍卫身手自然不弱,一个侧翻,已稳稳落定。
刚刚落定,忽觉颈部凉凉的,赫然已有一把剑架在了他的颈上,而他竟不知剑由何处来,又是如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紫晶宫侍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脸色变得苍白,有心想说几句硬话,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出口,生怕那把剑再一递,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好不容易他才吐出一句话来:“手……手下……留……情……我有急事要禀告冥皇……”
那把剑这才略略松了一点,紫晶宫侍卫这才敢稍稍侧过脸,看到的是一脸寒霜的月狸。
禅都有谁不认识月狸大小姐?
那紫晶宫侍卫心头暗叫:“我的妈呀,怎么惹上她了?!那日巢由公子要与她比剑,结果剑还未拔出,她便已在巢由公子两只衣袖上各刺出三个洞,难怪我根本没见她如何出手便栽了。”
“月狸是天司杀的女儿,如果她就这么一剑杀了我,只怕冥皇也不会将她怎么样,而我却死得不明不白了。”
他堆起了有些僵硬的笑脸,赔笑道:“原……原来是月……月狸小姐,小的冒犯了,还望高抬贵手,待小的将须弥城线报呈送冥皇之后,再向月狸小姐赔罪……”
月狸呵斥道:“胡说!须弥城有事呈禀冥皇,怎会由紫晶宫侍卫送递?”
其实月狸知道在禅都内城,一般是不可能有人冒充紫晶宫侍卫的。只是今天她心情欠佳,却有人在这个时候冒犯她,顿时激起了其万丈怒焰,她的剑快得连战传说都有些难以招架,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紫晶宫侍卫?
那侍卫知道若面对一般女子,抬出冥皇就可以将之吓住,但对月狸这样的望族千金,却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奏效。
那侍卫只好解释道:“这事有些特殊,不便由须弥城的人禀报,而小的又恰好在前几日护送几个宫医去须弥城,所以……所以……”
其实这侍卫是太胆小了些,如果他咬定不说,月狸也不敢真的取他性命,她虽然有些刁蛮,但在天司杀府耳濡目染,亦知若是事关大局,就决不能意气用事的道理。
“须弥城?香兮公主不是要嫁给须弥城的少城主盛九月吗?我倒要问问须弥城发生了什么事?”香兮公主与月狸年岁相仿,两人幼时曾是很好的伙伴,香兮公主身份高贵,一般女孩是无法接近她的,而宫内奉命陪香兮公主玩的,却因为敬畏拘束,很难让香兮公主开心,唯有月狸是天司杀的掌上明珠,也是身份尊贵之人,每次随父亲进宫,香兮公主都很开心。只是两人年龄渐长之后,冥皇对香兮公主约束也多了,月狸很少有机会见到香兮公主了,即使偶尔见上一面,也觉得多少有了隔阂。
眼下月狸正为战传说的事烦恼,已那侍卫提到了须弥城,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香兮公主要下嫁盛九月的事。前些日子月狸得知这件事后,心头便想香兮公主与那个叫盛九月的少城主可是从未谋面的啊,她嫁给他之后会幸福快乐吗?而后又发生了盛九月忽染重疾、结亲之日推迟的事,月狸总觉得香兮公主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闷闷不乐,试问有哪个女孩愿意嫁与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子呢?
当月狸自己也为情感所困时,更有与香兮公主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她很想知道须弥城发生了什么事。
那紫晶宫侍卫犹豫了半天,方低声道:“小的说出之后,大小姐可千万别说出去。若过些日子外面都有风声了,那时就无妨了,否则只怕小的会脑袋搬家。”
月狸大为好奇,心道:“是什么事如此严重?”口中却道:“这个自然。”
“须弥城的少城主病发而亡。”那紫晶宫侍卫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
“什么?!”月狸失声惊呼,声音大得让那紫晶宫侍卫吓得脸色发白,连叫饶命,慌慌张张地道:“大小姐,小的可再也耽误不起了!”
月狸知道他说得不假,一个城主的儿子死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盛九月同时还是香兮公主未来的夫君,那便非同小可了。
于是,月狸收回了剑,道:“你走吧。”
那马倒在地上不住地哀鸣,自然是无法再骑了,好在这儿离紫晶宫也不远了,那侍卫撒腿便往紫晶宫狂奔而去。
月狸忽然得知盛九月的死讯,心头吃惊异常。
“香兮公主若是知道这件事,会如何想?盛九月究竟染上了什么病,从病发到离世竟这么快!冥皇不是派出几名宫医前往须弥城了吗?难道他们也救不了盛九月的性命?香兮公主先是被许配给一个陌生人,接着又被迫推迟成亲时日,现在她未来的夫君竟然病故……她可真是命运多桀……”
月狸不由为自己幼时的玩伴深深担忧着,暂时淡忘了自己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