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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4 -- 第九章落日战魔

类别:东方玄幻 作者:龙人 书名:玄武天下 更新时间:2014-03-19 06:04:03 本章字数:17098

第九章落日战魔

落日峡谷山崖对峙,长近三里,最宽处不到十丈。

万仞绝崖,飞鸟难渡。

即使是在大好的晴天,置身于落日峡谷中,也只觉光线暗淡,阴寒逼人,更有凛冽如刀的风穿谷而过,发出阵阵呜咽之声。

峡谷终年难见阳光,是谓“落日”。

猿啼声一声紧似一声,是那般的凄凉……

劫域七人七骑轻易地突破了落日峡谷外的所有防线,直入落日峡谷。

阴暗的峡谷中,不知有几双目光在默默地注视着劫域人的长驱直入。

经年不息的风不知什么时候竟停了,让人窒息的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猿声已止,整个峡谷中,就只剩下了铁蹄声。

包括大劫主在内的七人七骑都被那团暗黑之气所笼罩着,根本无法看到大劫主的具体所在。

不过,这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对于天司杀、地司危、蓝倾城、萧九歌、晏聪这五大高手来说,他们的目力是常人所无法相提并论的。

纵然峡谷幽暗,他们的目光仍是穿透了那暗黑之气。

劫域七人七骑中,最前面的那人身躯高大,背负长匣,全身充满了绝强的霸气,不是大劫主又会是谁?

纵然是再高明的易容术,那绝强的霸气也是无法假装的。

而冲杀在最前面,也符合大劫主狂霸的性格。

数里长的峡谷,劫域七人七骑已通过了一半。

但攻袭却迟迟没有开始!

直到眼看着前面已变亮了,另一端已极近的时候,蓦然有啸声乍起。

立时杀气弥空,五大高手自五个不同的方位向大劫主倾力攻出。

一直等到大劫主即将穿越峡谷才出手,这是蓝倾城的主意,这么做,倒不是希望大劫主在眼看就要通过峡谷时,会心神松懈,而是因为他料定一旦进入此峡谷,大劫主必然会高度戒备,不会有丝毫的松懈。既然如此,那么他在这一过程中,大劫主必然心力损耗不少,这样在最后的关头出击,自是胜算更大。

五大高手联手对付大劫主,自然是只能胜不能败!

众人认可了蓝倾城此计。其他人倒不怎么样,天司杀心头却有些不是滋味,五人联手对付大劫主,而且采取的是袭击的方式,这本就有失大家风范,现在却还要采用这样计谋。

他心头有些不以为然,但“灭劫”之役关系大冥王朝的声威,若是兴师动众的结果仍是无功而返,那才是更大的耻辱。这么一想,天司杀也就没有坚持己见了。

不过,在出击前,天司杀仍是出声示警了,这导致五人的出击已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偷袭。

天司杀的“惊魔”、萧九歌的飞翼刀、地司危及蓝倾城的剑、晏聪的刀,难分先后地凌空击杀大劫主。这五人当中任何一人都堪称绝顶高手,五人合击之势,实是惊天动地!

其中,尤以天司杀的惊魔之气势最盛!天司杀已听说了地司危、萧九歌联手对付大劫主那一战的情景,知道大劫主有“烈阳罡甲”护体,极难应付。而惊魔重达一百七十一斤,以这样的重兵器对付“烈阳罡甲”,或许较为有效。若是能以惊魔击溃大劫主的“烈阳罡甲”气劲,那么这一役成功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天司杀出手即豁尽全力,一百七十一斤的惊魔注入天司杀浩然真力,其气势可谓是惊天动地,莫可抗违。

萧九歌的飞翼剑,以及其他三大高手的兵器亦是奇快奇狠!

双相八司中的天司杀、地司危,乐土四大城主的九歌城城主、玄流三宗主之一——四人当中任何一人,都是乐土武界名噪一时的人物。晏聪虽然声望不如这四人,但事实上他的武道修为已不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下!

天下间,有谁能够抵挡得住这五大高手改天易地般的联手一击?!

的确没有。

大劫主亦不能例外!

五件兵器在电光石火之间掠过了惊人的空间距离,而且目标一致。大劫主已来不及作出更多反应,竟奋力挥臂挡向惊魔!

纵是铁石之躯,也无法承受惊魔的倾力一击!大劫主此举让天司杀惊愕欲绝,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他想到了地司危曾提到大劫主的“烈阳罡甲”,难道大劫主这一绝学真的已到了如此可怕的境界?

至少,大劫主以单臂挡向惊魔的那一刹那,没有任何的犹豫,似乎对一切都已成竹在胸。

大劫主惊世骇俗之举,不仅让天司杀吃惊非小,也让其余四人大吃一惊,尤其是还从未与大劫主交过手的蓝倾城,更是如此。

紧接着发生的事却让他们更惊愕欲绝!

惊魔划过惊人的轨迹,不可避免地与大劫主的手臂相接,只听“咔嚓……”一声,大劫主的手臂应声而断。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结局,当众人见大劫主毫不犹豫地以独臂抵挡时,皆相信大劫主一定能接下这一击。

天司杀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在大劫主有了惊人之举后,他的惊魔出击的角度立时作出了改变,以免这一击被大劫主接下后立即反攻——若非如此,那一击的力道,就不仅仅是将大劫主的手臂击断那么简单,而是正好顺势重击于他的右肩!

与此同时,几声轻微而惊心动魄的响声中,其余几件兵器亦难分先后地同时没入了大劫主的躯体。

当自己的兵器无情地没入大劫主的身躯时,没有人感到兴奋,所感到的只有惊疑与不信。

这决不可能!

这是地司危、天司杀等人心中共同的念头,没有人会相信大劫主如此不堪一击。

甚至已不仅是溃败,没有人能够在几件兵器同时洞穿身躯后可以活下来!

由于事情太过突然,天司杀等人心中的思绪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是本能地感到蹊跷与诡异,感到有潜在的某种危险。

极度的惊愕甚至使地司危等人没能及时在第一时间留意到没入大劫主身躯的只有二剑一刀——地司危、蓝倾城的剑,萧九歌的飞翼刀,却没有晏聪的刀!

在晏聪的刀即将没入大劫主身体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大劫主那绝世无匹的霸气赫然已不复存在,而在自己的身后却骤然有强大得让人窒息的杀机涌现。

晏聪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早一步察觉到这一点,这得益于他已修成了三劫战体!“三劫妙法”突破了三大结界,与灵使相比亦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心境修为之高,远在常人之上,纵是天司杀、地司危这样的人物,也不能相比,所以他能比其他人作出更快的反应。

但,杀机袭来之速快得不可言喻,而且拥有凌压天地万物的可怕气势,纵使晏聪如今已是绝强高手,在如此可怕的压力下,心神也不由为之所惊悸,所有的反应都近乎是一种本能,一种强者对危险迫近时的本能反应。

虽然是本能的反应,但刀出之时,一式“刀断无痕”仍是声势骇人,一刀挥出,似乎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晏聪这一刀挥出,对“灭劫”之役的结局起了决定性的影响。

天司杀、地司危、蓝倾城、萧九歌对一举击杀大劫主这样的结局难以置信,但仓促间不可能能明白其中的玄奥。

这联手一击几乎豁尽了他们最高修为,一往无回,骇然间杀机铺天盖地而至,惊愕回首间,却见天昏地暗、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一团黑色的光芒以超乎人想象的速度凌空压至。

不错,是黑色的光芒!

若非亲历,没有人会相信黑色也可以以光芒来形容。黑色总是混沌的,而光芒则是锐利的、锋芒毕露的,而此时此刻,它们却以玄异的方式统一在一起了。

至少,在天司杀等人的感觉中是如此。

黑暗刀!

一定是大劫主的黑暗刀!

可大劫主岂非已被刀剑加身,殒命于顷刻之间吗?

没有时间作更多的考虑了,天司杀四人齐齐抽回兵器。

但,除了天司杀的惊魔之外,其余三人的兵器一时竟抽之不出!三人同时内力疾吐,气劲透兵器而发,就如同刹那间兵器无限膨胀开来,一下子将大劫主的身躯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样便可轻易地拔出兵器,全力自保。

只可惜为时已晚!

黑色的光芒暴涨,无限扩展,吞噬天地!

血光暴现,血箭怒射虚空,竟有惊心动魄的声音,如同风吹过一般。

并有可怕的兵刃断碎声。

天司杀与他的惊魔一起被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撞得倒飞而出,一时竟无力把握自己的身法,狠狠地撞向一侧的岩壁,极大的力量几乎将天司杀整个人完全撞入山岩之中。

蓝倾城堪堪拔剑回封,立即剑断!剑断之时,有冰冷的风掠过了他的躯体,胸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线,从他的右肩一直延伸到他的左肋。

蓝倾城大骇,伸手就要去按住那条血线,却已无力抬起自己的手臂,仿佛双手已不再属于他了。

而那条血线却在迅速地变大变粗,鲜血开始不可抑制地射出,蓝倾城低低地吼了一声,轰然倒下。

地司危是正面迎着劫域人马前进的方向的,所以相对有利些,但却也不好受。他的剑拔出,那团黑色的光芒就已至眼前,奇快无比的来势让人窒息!地司危因方才已是全力施为,内息正好出现短暂的空隙,而对手锐不可当的攻势正趁隙而入,地司危连出十七剑,那团黑色的光芒似虚似实,竟有一股神秘的吸扯之力使他的剑流转回旋得极为滞重,而杀机与死亡却又无时不刻地予他以惊人的压力。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地司危连出十七剑,除一无收获之外,更觉内息紊乱,喉头一甜,已狂喷一口热血。

地司危心头一寒,以为自己性命难保之时,忽然压力大减,他急忙全速后掠,直至数丈之外,方稳定身形。

稍定心神之时,一切都在那一刻忽然静了下来。

由动而静,不过是很短的瞬间,但此时的情形与先前已是迥然不同。

蓝倾城倒在了血泊中,已然气绝;本就伤势未愈的萧九歌腹部已添重伤,他虽然竭力站稳了身躯,但脸色却是极为苍白;地司危受了内伤;天司杀被击退。

唯有晏聪正与他们共同的对手无声地对峙!

与晏聪正面相对的对手高大魁伟如山岳,气势如虹,手持让人色变的黑暗刀——赫然又是一个大劫主!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惊愕欲绝的了!

手持黑暗刀的大劫主蓦然狂笑,他道:“如果你们知道‘黑暗气诀’的威力所在,就不应该选择在落日峡谷伏击本劫主!在这不见日光的地方,本劫主会变得更强!”

他望了望身中二剑一刀的那人,沉声道:“你们所攻袭的,根本就不是本劫主,所以你们才能得手!”

众人的目光却不由随之投向那边,赫然发现那人何尝是大劫主?!大劫主的容貌还算俊伟英武,而此人却是奇丑无比,只是身形与大劫主一样高大无比,他竟是大劫主身边的殃去!

殃去一身血污,连脸上也溅满了鲜血,显得更为丑陋可怖,他的躯体承受了致命的摧残后,竟还未倒下,当大劫主的目光投向他这边时,他那丑陋的脸上竟显露出了一丝笑意,张了张口,沙哑着声音道:“主公……能为你……而死,殃去很……很高兴啊……”

言罢,他那高大的身躯向后缓缓倒去,轰然倒下时,就如同推倒了一座小山。

一向冷漠的大劫主也不由微微动容,他望着已无知无觉的殃去的尸体,声音低哑地道:“杀了你的人,都得死!”

这时,落日峡谷两端的人马纷纷聚集,将大劫主的前路与后路都封堵了。

殃去没有易容,而萧九歌、地司危、晏聪三人曾与大劫主有过一战,照理,区分没有经过易容的殃去与大劫主,应该没有任何困难,尤其是以地司危等人的内力修为,更是如此。

而且,殃去所透发出的绝世高手的气势,是绝对无法伪装的。正是这唯我独尊的绝世霸气,让晏聪等人最终将殃去认作大劫主。

殃去的修为与天司杀等人相比,或有不及,但他若不是有意让天司杀等人击中,也应该不会没能作出任何反抗便被格杀当场。

殃去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大劫主赢得一线时间。

同时,修为至天司杀诸人如此境界时,任何心境的波动对武道的发挥都会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当众人出乎意料地一击而中后,无不心神大震!

这便为大劫主创造了难求的良机!

否则,纵然大劫主的修为再高,也难以一举伤地司危、萧九歌;退天司杀,杀蓝倾城!

唯有晏聪受益于灵使所授的三劫妙法,方在最紧要的关头有所醒悟,抢先出手,大劫主因此而受了牵制,那一击的力量略打折扣,否则后果将更为可怕。

对于众人的惊愕与不解,大劫主心知肚明,他冷冷一笑,道:“以本劫主之修为,已可将自己的意志与战意转移于任何人身上,再以黑暗气诀产生的强大气机干扰外人的视线,使外人所见到的人与本劫主一般无二,所以——你们会上当!”

众人不由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劫主所谓的意志与战意转移到其他任何人身上,那只有达到神魔之境的神级与魔级高手方能做到,如果大劫主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无论是晏聪,还是天司杀、地司危、萧九歌,与大劫主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这“灭劫”一役,岂非必败无疑?!

若说大劫主所言是虚妄之语,但在殃去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却是众人亲眼目睹的。在大劫主没有出手之前,所有的人都将殃去认定为大劫主,无论是从体型、容貌,还是从他的气势来感受,都是如此,这等于在印证大劫主所说的是事实。

大劫主乍见晏聪时,便明白自己是被晏聪的圈套所骗了。晏聪不在万圣盆地,而在落日峡谷,显然那两名鬼卒所言并不真实。

而且若不是晏聪最早作出反应,大劫主相信自己定可早早地奠定绝对的胜局!

除此之外,更早些时候,如果不是晏聪在玄天武帝庙出现,并与他一战,也许他早已得到了天瑞甲,根本不必隐身于危山十九峰中受这般折腾。

与晏聪之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大劫主对晏聪已是恨之入骨,再加上鬼将、乐将都是死于晏聪之手,大劫主只想将晏聪生吞活剥!

可恼的是在天司杀等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的情况下,唯有晏聪却是安然无恙。

这让大劫主的愤恨更甚!

他逼视着晏聪,沉声道:“你竟然借我劫域的人骗我来落日峡谷,实在是出乎本劫主的意料!”

众人对晏聪何以能够信心十足地应承一定能将大劫主引来落日峡谷都感到好奇,同时还多少有些疑虑,等大劫主果真离开危山十九峰时,众人对晏聪大为佩服的同时,更为惊讶晏聪何以如此神通广大。

此刻大劫主所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晏聪利用了劫域中人引得大劫主离开危山十九峰,这当然很高明,但劫域的人为什么愿意任由晏聪摆布?这又是一个难解之谜。

晏聪淡淡地道:“你残暴无道,所以你们劫域的人也会背叛你!他们为我所俘,我未杀他们,或许让他们有所改变了。”

晏聪称是大劫主过于残暴才导致鬼卒的背叛,对于这一点,大劫主是半信半疑。他自知对待属下的确冷漠无情,有人背叛也是有可能的,但问题是那两个鬼卒是以性命为代价设下圈套的,第一个是毒发身亡那倒也罢了,而第二个却是自尽而亡,蝼蚁尚且偷生,他们为什么可以为了晏聪的计谋而不惜断送自己的性命?毕竟他们本是劫域中人,没有理由对晏聪如此卖命,这个年纪轻轻的晏聪的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

事实上,晏聪之所以可以让那两个鬼卒不惜性命地帮他设下圈套引大劫主中计,是因为晏聪以“三劫妙法”第三结界的修为,牢牢地控制了他们的心神。他们对晏聪只会绝对地服从,连灵使那样的人物,也无法逃过晏聪“三劫妙境”第三结界的控制,何况两名鬼卒?

大劫主如何能知道此事其中的奥秘?天司杀等人亦是不会想到。

萧九歌心中却想起了苍黍与晏聪在木白山口曾经发生的冲突,以及后来苍黍与众鬼卒的那一战。萧九歌是苍黍的师父,又是苍黍的岳丈,难免对苍黍有所袒护,所以在此之前,他虽没有什么表示,但对晏聪还是颇有微词的,是晏聪领着劫域鬼卒与苍黍所率的九歌城战士以及六道门弟子一场血战,九歌城战士在那一战中伤亡不轻,更重要的是苍黍大有挫折感。

如果不是大敌当前,晏聪又先后杀了劫域乐将、鬼将,也许萧九歌还会责问晏聪何以对被俘的鬼卒那么信任放纵,竟任由他们与六道门、九歌城的人作对。虽然最终此事不了了之,但萧九歌对晏聪的不满却埋藏了下来。

而今,晏聪却利用劫域的人将大劫主引出了危山十九峰,这事是由大劫主说出的,当然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这就等于间接地证明了晏聪留下那些鬼卒的性命是不无道理的,他们也可以改邪归正!相形之下,反倒是苍黍目光太过短浅,胸襟不够宽广。

对自己的弟子兼女婿得出这样的结论,萧九歌心头当然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毕竟是磊落胸怀,对晏聪的不满就这样消解了。

对于萧九歌的心理,晏聪并不能知晓其细节,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大劫主说出自己是以劫域的人引他离开危山十九峰,这对自己是有利的。本来鬼卒与六道门、九歌城的那一战就一直困扰着晏聪,虽然暂时没有人追究他的责任,但这事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必然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阴影。

现在,大劫主所说的话,等于间接地为晏聪洗脱了纵容劫域鬼卒的罪名,晏聪心头如卸重石。

但他并未因此而得意忘形,大劫主说出这一点对他有利,但若再说出“天瑞甲”一事,则非晏聪所愿了。倒并不是晏聪对天瑞甲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他本能地觉得有关天瑞甲的秘密,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能以计引出大劫主,会让世人对晏聪佩服不已,但如果这计谋的前前后后的详细情节都为人所知,那么或许就会有人觉得晏聪太工于心计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晏聪不希望大劫主再将此事继续说下去,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即使没有我晏聪,你也同样无法永远躲在危山十九峰,倒是你如此藏头缩尾,只能让天下人耻笑!”

大劫主果然被激怒了,如果不是不甘放弃天瑞甲,同时自恃可以牢牢把握冥皇,冥皇不会动真格的,以大劫主的性格,决不会如此忍气吞声地隐于危山十九峰中。杀出危山十九峰虽然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但杀向落日峡谷这边时,大劫主感受到一种久违了的痛快!没想到晏聪一言点中了他的痛处,大劫主心头顿时无名火起。

大劫主如何知道有剑帛人在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冥皇已不能不全力对付他了。

怒意已起,杀机顿炽,大劫主狂傲一笑,道:“本劫主迟几日早几日离开危山十九峰的区别,只是在于是否让你们多活几日罢了。既然你们已活得不耐烦,本劫主就让你们成为黑暗刀下亡魂!”

天司杀沉声喝道:“你太狂妄了!”

大劫主冷哼一声,竟不言语,黑暗刀横于胸前,目光深邃无比,暗黑之气竟由黑暗刀透出,迅速弥漫开来。

随大劫主同来落日峡谷的劫域所属共有六人,其中并没有牙夭。殃去被杀后,还有五人,他们开始向战圈中冲来,而大劫主身旁的那团暗黑之气越来越浓了。

晏聪忽然心头一动,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凛然一惊,脱口呼道:“快!他的同伴!”言出之时,已率先出手,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劫士疾挥出一式“逶迤千城”!

天司杀等人不明白晏聪为何急于对付随大劫主同来的劫域人。

而大劫主也不会让晏聪的计谋得以实现,晏聪刀出之时,他亦已随之而动,黑暗狂卷而出,自斜刺里截杀晏聪。

刀未接实,强横无匹的气劲猛烈撞击,如惊天怒涛,疯狂地冲向四面八方。峡谷两侧绝崖对峙,空间狭小,狂野无俦的气劲无从流泻,竟自形成一股龙卷风般的气旋,在落日峡谷中横冲直撞,啸声惊心动魄。

而晏聪与大劫主的刀终于劈开了重重气劲的阻隔,正面相接!

“轰……”绝非金铁相击时所应有的沉闷暴响声中,晏聪与大劫主同时倒退而出!单独交手,晏聪竟没有明显落于下风。

在此之前,大劫主与晏聪在玄天武帝庙中已交手一次。当时,大劫主的黑暗刀未出鞘,就已在数招之间重创晏聪,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晏聪当时便难逃一劫,应已隔世为人了。那一战大劫主虽然轻易取胜,却也暗暗吃惊,他本以为晏聪如此年轻,自己一出手便可以取晏聪性命,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今天距离玄天武帝庙一战并没有多少时日,此刻再战晏聪,晏聪的修为竟然再度突飞猛进,纵是祭起了黑暗刀,也难在晏聪身上占多少便宜,这更是让大劫主震惊不已,只觉晏聪太不简单!

不过,方才他为了能够将奇袭的效能发挥至极限,可以说已是将自身修为提至无以复加之境了,虽然一举击杀了蓝倾城,伤了地司危、萧九歌,但他自身也损耗甚巨,所以此时出手已难免打了折扣,方与晏聪拼了个旗鼓相当。

大劫主另有克敌制胜的奇谋,所以他截下晏聪之后,并未立即反攻,而是凝神以对。

大劫主此举更肯定了晏聪的猜测,他冷笑一声道:“你又想故技重演不成?”

大劫主神色微变,晏聪所猜没错,他的确欲故技重演,还有五个属下可以利用。此刻,他正默默地运行“黑暗气诀”,只要在峡谷中形成一个受“黑暗气诀”笼罩控制的“暗苍穹”,晏聪、天司杀等人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晏聪未免太精明了,竟看出了本劫主的计划!”大劫主暗自咬牙切齿。

众人眼见那黑暗气芒越来越甚,再想到晏聪的话,心头皆是一凛,相互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猝然发动攻势!

月狸离去时神情有些恍惚,以至于“夏、秋、冬”三侍卫在她离开这间屋子时说了什么,她并未留意。

她本已将战传说视作未来的夫君。她很自负,当心生这样的念头时,就相信事情必然会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孰料战传说竟会对木夫人做出不轨之举?

月狸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她的镇定与冷静,其实全是强撑着的,正如她自己对父亲天司杀所言,能让她动心动情的男子实在是难求,如今终于有了战传说让她心仪,却何尝想到那只是她一相情愿地美化了战传说?

她甚至想到了战传说身边同时有爻意、小夭两个绝色女子相伴,若不是战传说风流多情,怎会如此?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她是不会这么想的。战传说称爻意、小夭是他的朋友,她就信她们是他的朋友,如果这样的事是发生在战传说与另一个女人之间,那么月狸也会怀疑问题是那女子在陷害战传说,可这女人偏偏是木夫人。

禅都谁人不知木夫人的忠贞?像木夫人这样的人,怎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来?

如果不是怕显得过于失落痛苦,她是一刻也不愿在天司命府多待了……

与此同时,月狸离去后不久,战传说便见到了天司命。见到天司命的同时,他还意外地见到了小夭。

之所以说是意外,是因为他本以为天乐公子一直不让他与小夭见面的。

天司命一进此屋,便沉着脸对“夏、秋、冬”三侍卫道:“还不退下?!”

“夏、秋、冬”三侍卫无声地退下了。

小夭望着战传说,却没有说什么,看样子,她也知道这边所发生之事的大致情形了。

她会不会也不再信任战传说?

天乐公子向天司命施礼道:“天司命大人……”

天司命打断了他的话,很是冷淡地道:“是天乐公子啊,怎么过问起天司命府的事来?本司命知道有人有意要把你栽培成四禅将之一,不过,休说你还没有成为四禅将之一,就算已经是了,似乎也管不到天司命府府内的事吧?”

天乐公子一脸错愕与尴尬,他苦笑道:“天司命大人误会了……”

天司命轻哼一声,道:“战公子乃大侠战曲之子,名侠之后,本司命的儿媳也是清白贞洁的女子,我不希望有人坏了他们的名声,否则就是与本司命为敌!”战传说微微一怔。

天乐公子还要再说什么,天司命已道:“送天乐公子!”

立即有天司命府的人进来,毫不客气地将天乐公子“送”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战传说、小夭、天司命。

天司命望着战传说道:“如今,万圣盆地一带,‘灭劫’之役正如火如荼,天司杀与地司危大人皆为‘灭劫’一役身先士卒,更有数千乐土武道中人参与‘灭劫’一役,战公子有一身惊人的武学修为,莫要辜负了。”

战传说本是急于向天司命解释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但听罢天司命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对于“灭劫”之役,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此战关系重大,可以说直接关系着乐土的盛衰。战传说忽然发觉与之相比,自己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缠不清,实非男儿所为。

天司命接着道:“今日我在紫晶宫见冥皇之时,曾力谏冥皇将你召为皇影武士,没想到冥皇却不同意。”

战传说对能不能成为皇影武士,自是毫不在意,倒是对天司命为何要举荐他为皇影武士有些好奇。而冥皇不愿用他,是再正常不过了,试问又有谁会用一个自己曾一心要将之置于死地的对头呢?那岂非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天司命继续道:“冥皇说将战公子封为皇影武士,是大材小用,未免太可惜,他愿意将更重要的权职交与战公子。”

战传说与小夭皆大感意外。

战传说忍不住道:“冥皇何以知道我能担负要职?”

“战公子与天司杀大人并战勾祸,以及后来在天司禄府逼使勾祸退却,这两件事早已让战公子享誉禅都了,冥皇明察秋毫,岂能不知?”

战传说心头飞速转念,口中道:“据我所知,皇影武士的地位很高,若说比皇影武士的权位还要高,那岂非……”

“恐怕至少可与双相八司相提并论了。”天司命很郑重地道。

天司命一见战传说,并未追究战传说“冒犯木夫人”的事,反而谈起与此毫不相干的事来,让战传说大惑不解。

没想到这时天司命却话锋一转,终于言及“冒犯木夫人”的事了。天司命道:“木伶是本司命唯一儿子的妻子,她可称得上是淑贤聪慧,可惜我儿无福。虽然她愿为我儿独守此生,但我却如何忍心让她就此孤寂一生?千岛盟的民风一向是女子一生不得嫁二夫,我大冥乐土却不墨守此陋规,否则也不会有万圣盆地的十里画廊了。故我曾多次劝木伶另择良枝而栖,但她总是再三推辞。战公子若是有意于木伶,也不应如此唐突,只要战公子真心待她,本司命必以亲生儿女之礼,将木伶嫁于战公子。”

战传说不由哭笑不得。

乐土的民风与千岛盟的确颇有不同之处,对于改嫁的女子,乐土人并不会加以歧视,娶了改嫁女子的男人,也不会觉得是一种耻辱,整个乐土民风皆如此,也就习以为常了。正因为如此,在乐土寡居的女子就显得格外少了,而那些为情独守一生的女子,亦备受人尊敬。

[注:大冥乐土虽然不反对女子改嫁,但对有夫之妇与他人的苟且,却是深恶痛绝的。

在这方面,乐土可以说比千岛盟开化多了,其中最能集中反应这一点的就是万圣盆地的十里画廊。

十里画廊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场所,它处于万圣盆地的中部。万圣盆地有一条很著名的河流,名为“绿风河”,绿风河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它的宽广或流程长,而是因为它起源于万圣盆地,终止于万圣盆地,而没有汇入江海之中。确切地说,它也不算终止于万圣盆地,只是在万圣盆地以外的范围,它就成了地下河,在地面以下默默流淌。一条本是奔腾不息的河流忽然消失于地下,无疑是颇为吸引人的,加上绿风河两岸地势平坦,绿树成荫,风景秀丽,所以绿风河便出了名。

而十里画廊便是在绿风河的南岸。

十里画廊本来只有几家茶楼客栈,后来,大冥乐土与千岛盟数度血战,使乐土平添了许多失去夫君的妇人,这其中一部分较有钱势也不愿忍受寡居的寂寞者,便在绿风河南岸建起了几间精致的小楼,居住其中,平日或结伴赏玩绿风河的景致,或在茶楼中小坐,倒也过得恬淡闲适,这当中却有几个胆大的女子自画了几幅肖像,挂于自家的小楼前,半真半假地声称要择夫而嫁。

这几名女子都是敢作敢为的佳人,在以武立国、民风开化的乐土,这样的性格是颇有吸引力的,巧笑倩兮的美人图与如画的绿风河美景相映,让不少风流自赏的男子流连忘返,惹出了一些风流趣事来。最终,这几名女子竟都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其中以萧十三娘与天纵奇才的长空陌路之间那段故事最为曲折动人。绝世倾国倾城的萧十三娘与天纵奇才的长空陌路的那段佳话,在更多的寡居女子心头荡起涟漪,纷纷效仿。久而久之,绿风河南岸的精致小楼越来越多,绵延数里,渐渐地就有“十里画廊”之称了,“画廊”其名不言自明。十里画廊聚集了众多女子的同时,也吸引了不少男子,这一带茶楼酒肆的生意也日渐兴隆。

自从大冥王朝定都于禅都后,十里画廊就是万圣盆地一带最热闹的去处了。

不过,近些年来,千岛盟与大冥乐土虽然仍有冲突,但已远不如以前那么频繁,而且冲突争战的规模也小了许多,战亡的乐土人少了,十里画廊也渐渐地萧条了。

战传说虽然自小在桃源长大,但对于乐土这种豪放的民风,倒是有所了解的。

天司命说的这番话在战传说听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在此之前,他从未与木夫人见过面,又怎可能会对她有所心仪?天司命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却还是这么说了,其用意何在?

“总不至于是要我‘将错就错’,索性娶了木伶吧?”心头这么想时,战传说也觉得有些好笑,真不知木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事与天乐公子当然有关,但与天司命又有没有关系呢?战传说不敢断言。

想了想,战传说还是正色道:“或许天司命大人对我还是有所误会,但我自知我是清白无辜的,所谓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便已足够。如果天司命大人信得过我,便让我与小夭回天司禄府,若是大人还有什么疑问,我愿意留下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以免大人还心存芥蒂。”

在不知天乐公子、木伶的用意之前,战传说并不想深究此事。小夭安然无恙,天司命也没有兴师问罪,战传说并未受到太大的损害,只要此事不在更大范围传开,不妨就让它成为过往云烟。

当然,照理木伶与天乐公子既然费尽心机设下了这个圈套,就决不会这样不了了之,只是他们若想有进一步的举措,就要看天司命的立场如何了。不过照天司命对天乐公子所说的话来看,他是在暗示、警告天乐公子不要把今天的事传出去,一般情况下,天乐公子对天司命应该有所顾忌,如果连天司命都否认战传说对木伶有冒犯的举动,那天乐公子的话就很难让人信服了。

问题在于天司命的态度始终是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

天司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谅天乐公子也是个识趣之人。”

言下之意,天乐公子就算要将这件事传出去,也会慑于他的态度,而不敢那么做。战传说也不希望此事传开,但他与天司命的心态似乎又有不同,天司命像是认为战传说的确有不轨之举,只是为了顾全战传说与木伶的名声才作此决定。

战传说感觉到了这一点,但要澄清此事是十分困难的,如果木伶也一口咬定,他就百口莫辩了。在禅都,相信木伶的人比相信他战传说的不知会多出多少。

战传说只好道:“我与小夭离开天司禄府已有数日,应该回天司禄府了。”

天司命缓缓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回天司禄府的途中,战传说一直闷闷不乐。

小夭忍不住道:“天司命的人一告诉我这件事,我就知道这决不是真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战传说苦笑一声,道:“你当然知道这是假的,我是与你一道进天司命府的,而天乐公子却声称是天司杀府,又说天司杀受了重伤……”

小夭道:“破绽太明显了,所以我都觉得没有必要为战公子你辩解了。我倒想看看天司命府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结果,他们让我失望了。”

她有意地轻描淡写让战传说不由哑然失笑,心情也略略轻松了些,便道:“你好像希望我惹上更多的麻烦才好。”

小夭轻声道:“总之,无论如何,我永远相信你,也支持你。”

“若是我真的错了,或者我成了一个恶人呢?”战传说见她说得认真,就与她开起了玩笑。

小夭平淡而肯定地道:“当然还是支持你。”

“为什么?”战传说有些好奇地道。

“就算你成了一个魔道中人,在我看来,你也是一个好的坏人。”小夭道。

“哈哈哈哈……”战传说大笑道,“竟还有‘好的坏人’这种说法吗?”想了想,又有些感慨地道,“的确,我应当是既成不了魔,也成不了神的,最多,我只能成为一个妖吧。”

小夭咯咯而笑,战传说却是一脸严肃,小夭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喘息道:“你……你……是妖……”

自殒惊天遇害后,她还从未如此开颜笑过,战传说心道:“但愿她能一直这样开心才好。”

小夭的笑让战传说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他道:“天司命说冥皇欲授我比皇影武士更高的权位,你说比皇影武士更高的权位会是什么?总不至于成了双相九司吧?”

小夭想了想,道:“对了,冥皇一定是想将香兮公主嫁给你。香兮公主的夫君,地位当然在皇影武士之上。”

战传说笑道:“有理,有理,怎么我就没有想到?听说香兮公主是倾国倾城之色啊!”他自十四岁之后的记忆为一片空白,对男女之情似懂非懂,反倒没有了大多的拘谨,又一心想让小夭开心些,便有些信口开河了。

小夭的神色却黯淡了,她的目光望向了别处,道:“香兮公主若见到你,恐怕也会对你有好感的。也只有她那样既有尊贵的身份,又十分美丽的女人才配得上战大哥你了。”

战传说察觉到小夭神色的变化,隐隐明白了什么。小夭那淡淡幽怨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怜爱,战传说少年心性忽起,忍不住逗他,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冥皇已将香兮公主下嫁给盛依之子盛九月了。”

小夭的肩头微微一颤,她望了战传说一眼,随即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道:“战大哥就从未考虑过与身边的女子……相依相伴吗?”

“身边的女子……”战传说怔了怔。

“比如……爻意姐姐。”小夭道,“你与她实在很般配的,爻意姐姐她既聪明又美丽。”

战传说见她说得认真,也不与之分辩,心中想到若爻意知道异域废墟是木帝威仰的后人,该是何等的惊喜?先前她一直希望能与自己一同前往荒漠中的古庙,现在看来,这一决定其实是颇有道理的,那座古庙十之八九与异域废墟有联系,这也就等于说有可能与木帝威仰有联系——尽管这样的联系也许是非常间接与不明显的。

……

战传说、小夭回到天司禄府时,天司禄显得很是高兴,即便吩咐人准备宴席,要为战传说接风洗尘。其实天司禄对战传说的态度,最终还是取决于姒伊对战传说的态度,姒伊重视战传说,他就不能不重视。

天司禄的热情让战传说略略放心,推测天乐公子应该没有把天司命府中发生的事散布开来,否则天司禄就应该对他有所疏远了。

天还没有黑下来,宴席便开始了。这时战传说、小夭皆已沐浴更衣过了,心情也因此而轻松了不少。此次祭湖之行,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只是战传说的脸上添了一道伤痕,但血影阻止得很及时,那道伤痕并不长,亦不刺眼。

姒伊、物行、爻意当然也应邀入席了,这一次,天司禄宴请的人比战传说初入天司禄府时的人还要多,有几人是战传说从未见过的,其中一个总显得满不在乎的年轻人引起了战传说的注意。在席间天司禄是地位最高者,所以众人多少有些拘谨,即使是说笑,也是极有分寸,唯有那年轻人却谈锋甚健,可以说是夸夸其谈,口若悬河,在座的除了战传说、小夭、爻意、姒伊之外,其他人都比他年长,但他却毫不内敛,很快便喝得微醺了,借着酒意,那年轻人越发有些轻狂了。

战传说暗自猜测这年轻人一定大有来头,也许又是一个如天乐公子那样,可以出入禅都豪门的豪强子弟,天司禄等人一直称此人为巢由公子,对这巢由公子言行无状之处都是视若无睹,并不与之计较。

战传说正在揣摩那巢由公子时,巢由公子的矛头竟指向他了。

巢由公子端着一杯酒,脚步踉跄地走到战传说席前,笑容可掬地道:“自古英雄好酒色,战公子身边已有两位绝色丽人,这‘色’字自然是占了,却不知战公子对酒有何见地?”

战传说暗自皱了皱眉,心道好酒色者还能称为英雄吗?

这时席间的人都望着他与巢由公子,有部分人分明是带着要看一出好戏的神情。看样子,巢由公子这等不羁之举,禅都人已是司空见惯了。如今战传说自与天司杀并战勾祸,并成为天司杀府座上佳宾之后,他在禅都已颇为知名了,旁人不知他与冥皇之间的过节,都以为从此战传说攀着天司杀这棵擎天大树,很快就可以飞黄腾达了,所以难免对战传说有些妒忌。现在禅都最难纠缠的巢由公子找上了战传说,不少人便抱着要看一出好戏的心态。

姒伊浅笑不语,天司禄则是饶有兴致地望着巢由公子,并不制止,他的态度与他既是年长位尊者又是宴席的主人的身份很相符,试问有谁宴客时不希望能热闹些呢?巢由公子虽然奇谈怪论,却也是并不过激,而且此人给禅都人的印象一贯就是如此,若是巢由公子一本正经,恐怕反而让人大大吃一惊了。

战传说道:“在下自忖称不上什么英雄,恐怕也没有人会认可我是英雄,所以巢由公子此言用在我身上并不合适。”

巢由公子不以为然地道:“战公子太客气了,现在天下安宁,要出个大英雄就很不容易了,你总算曾力战勾祸,也算是个人物了,又何必扫了大家的兴?”

旁人隐忍不笑,爻意却忍不住了,她这一笑,满室生辉,众人不由都呆住了。

战传说也是哭笑不得,心道你这是捧我还是损我?不过他对这样的声誉的确不太在意,当然也不会为巢由公子的话生气,当下以退为进:“想必巢由公子对酒颇有见解吧?”

“这个自然。”巢由很认真地道,“酒就是无。”

战传说一怔。

众人也为巢由的话所吸引了,虽然明知巢由所说的多半是似是而非的奇谈怪论,却也很想听听这酒怎么会是“无”。

战传说道:“愿闻其详。”他心想多半是巢由在故弄玄虚。

巢由将手中的酒杯凑向宴席上的烛火,那酒颇烈,遇火即燃,晶莹的酒杯中跳跃着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煞是奇观。巢由望着那团火焰道:“当这团火灭了的时候,这杯中所剩的,就是无色无味的水了,我们所饮的是水吗?当然不是,那就是这团火吗?似乎也不是。大醉之后,我们有时忧愁,好像饮下的是忧愁;有时却激昂,似乎饮下的是慷慨激昂之志。区区一杯酒,何以能承载如此多的东西?非也,非也!人皆以为酒能助兴,其实‘兴’本就已在自己心间,譬如这杯酒,无色无味,但谁若将之喝下,却一样可以让他或是忧愁,或是欢喜,因为他相信这是酒。如此看来,酒其实就是‘无’,它本是无,若你希望它是忧愁,它便有忧愁,你希望它有慷慨激昂,它便有慷慨激昂。这就是所谓‘万事皆赖于我’的真谛了。”

一番侃侃而谈后,有好事者便为巢由公子大声叫好,连称“高论高论”。其实是否真的是高论,又高在哪里,并无人细究。

却有人嗡声嗡气地道:“我却是不信。”

战传说好奇地向说话声那边望去,看到的是一个粗粗壮壮的汉子,大手大脚,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若炭。

巢由摇头叹道:“扫兴扫兴。”慢慢地向那人走了过去,战传说看出巢由有不俗的武学修为,不由得为那汉子捏了一把汗。

巢由走到那人身前,有些不满地道:“你不信吗?”

那汉子耿直得很,道:“自是不信。”

巢由便道:“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你说今日你的心情如何?”

那汉子道:“我孔大孟今天刚喜得贵子,当然是开心得很。”

战传说暗道:“你既人逢喜事,又何必要与这巢由公子相执拗呢?由他信口开河便是了。”

巢由点了点头,道:“那么你若饮下这杯酒,就会更开心,你信或不信?”

“不信。”那孔大孟毫不犹豫地道。

巢由哈哈一笑,环视众人之后,对天司禄道:“烦请天司禄大人做个明证,我让老孔喝下这杯酒后,若他未更觉开怀,我便输与他十张金叶,若是他输了,就得罚酒十杯,大人意下如何?”

天司禄笑道:“本司禄愿为你们做个明证。在这么多嘉宾面前,巢由公子也定会守信的。”

巢由道:“这个自然!”转而对孔大孟道:“若你赢了,那十张金叶算是给你儿子的见面礼吧。”

说着,就笑吟吟地将手中那杯酒递了过去,此刻杯中的火焰已灭。

孔大孟伸手就欲接过,忽又缩回手去,瞪着眼道:“喝下这酒杯后我是否更开心,又如何断定?”

巢由胸有成竹地道:“我自会问你,只要你亲口承认,那便是了。”

战传说心道:“休说孔大孟不可能真的会感到更开心,就算感觉到了,他只要一口否定,那十片金叶就赢定了。”

孔大孟大概也是这样打定了主意,毫不犹豫,接过那杯酒,将之一饮而尽,随即稳稳当当地坐着,看样子是在等着巢由发问。

巢由却不急着问他,而是背转过身,对侍立一旁的侍女道:“备好十杯酒。”

侍女刚答应一声,忽闻“扑哧”一声,有人先声笑了,循声望去,发笑的赫然是孔大孟!此时他正以手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嘴,却仍看得出他是一脸笑容。

众人见这情形,都觉得既惊讶又好笑。

孔大孟的双眼都眯了起来,然后整个身子都开始抖动起来,几乎就坐不住了,他不由将手按在长几上,长几上的杯盏碗碟也不住地跳动,响成一片。

终于,孔大孟再也忍不住了,他松开手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躬后仰,乐不可支。

天司禄身边的独狼是个性格阴沉、不苟言笑的人,他自己不喜言笑,似乎也不愿看到别人开心,战传说初进天司禄府时,就几乎与这个独狼发生冲突,幸好当时姒伊三言两语巧妙地化解了。此时,他见孔大孟如此模样,不由皱了皱眉,沉声道:“孔大孟!”

孔大孟并不是天司禄府的人,却是天司禄府的客人,不过此人地位不高,独狼是天司禄府的红人,也不怎么把孔大孟放在心上,竟直呼其名了。

“孔大孟?”孔大孟微微一愕,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恢复过来时,他却笑得更不可收拾了,好像“孔大孟”这三个字也十分有趣般。

巢由这才笑道:“老孔,你是否很开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实在开心得很啊……”孔大孟一边笑一边摸着眼泪。

“那是否比原先更开心了?”巢由又道。

“我比原先更高兴啊……我有儿子了……哈哈哈……”孔大孟抓起一只茶杯,想要喝口水,却因为笑得太厉害了,杯子与牙齿碰得“咯咯”直响,茶水都溅了一地。

巢由这才上前拍了拍孔大孟的肩,道:“老孔,你输了,请将十杯罚酒喝了吧。”

孔大孟竟慢慢地静了下来,他有些赧然地看了看众人,不好意思地道:“诸位见笑了……奇怪……刚才我实在是开心得紧……”

众人哄堂大笑。

孔大孟老老实实地把十杯罚酒都喝了,却也未显醉意。看来他的酒量并不差,也不知怎么方才就那么失态。

众人都知巢由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但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手脚,却无人发现,当然也不好说什么。再则,就算巢由做了手脚,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博众人一乐而已。

小夭却想:“那孔大孟与巢由会不会是事先便串通好了的?”

天司禄道:“巢由公子关于酒的高论,实在是让人耳目一新,难得诸位这么高兴,今日又有小夭姑娘平安脱险、逢凶化吉这样的喜事,诸位理应痛饮一番啊。”

“据我所知,这位小夭姑娘,就是殒惊天的女儿,殒惊天曾被收入黑狱,天司禄大人为罪臣的后人脱险而庆贺,就不怕圣皇怪罪吗?”一个冷冷的不协调的声音忽然传入众人耳中。

大堂内顿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天司禄的目光投向了说话人所在的方向,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削瘦的中年人,就在战传说的对席。

天司禄道:“这个嘛……季先生就不必多虑了,殒城主虽然曾入黑狱,但本司禄仍觉得他不失为人中俊杰,何况此事与小夭姑娘可是毫无关系。”

“你……”那削瘦的中年人微微动容,看样子他似乎没有料到天司禄会这么说。

“本司禄知道季先生是地司杀大人身边的红人,比地司杀大人的三大刑使还得宠信,但在本司禄眼中,既然都是司禄府的客人,就无所谓地位高低之分,平日纵有恩怨,也不应坏了大家的兴致。季先生是客,小夭姑娘也是客。”

这样的话,已是很不客气了。

那削瘦的中年人竟然是地司杀的人,地司杀曾领二百司杀骠骑直闯坐忘城乘风宫,结果却被杀得大败,地司杀是只身回到禅都,这被地司杀认作是奇耻大辱,从此与坐忘城算是结下了不解之仇。那削瘦中年人既然是地司杀的人,对小夭持这样的态度倒在意料之中。让战传说有些意外的是,天司禄竟可以为小夭而得罪地司杀的人。

尤其让战传说意外的是天司禄对殒惊天的评价。对殒惊天被禁押黑狱一事,无论心头真实的想法如何,至少很少有人敢公然宣称殒惊天无罪,错的是冥皇。换了天司杀这么说,战传说或许还不这么惊讶,但天司禄给战传说的印象一直是比较软弱,他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的话?

那削瘦的中年人缓缓地站起身来,道:“天司禄大人好像不太欢迎季某,季某方才是好心提醒,大人既然不肯听,季某也不勉强。地司杀大人那边还有事,季某先告退了。”

天司禄淡淡地道:“季先生有事,本司禄就不多留了,送客!”

天司禄竟没给地司杀府的人留一点情面!

……

季姓的地司杀府人虽然拂袖而去了,但他这么一搅,席间的气氛就再也没有先前那般轻松热闹了,最后草草结束。那巢由公子对酒有一番奇谈怪论,但酒量却并不十分的高明,他是唯一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几人将他扶下时,他犹自笑言:“酒……就是无……我巢由公子想醉,它就……就是醉……”口齿吐词却已不清了。

人散去了大半,姒伊方盈盈起身,面向战传说这边道:“听说战公子曾遇到天乐公子,这巢由公子就是与天乐公子等人一起被称为禅都七公子的人物,他们可都是有身份的人。”

战传说回到天司禄府后,还从未与他人提及被诱入天司命府的事,没想到姒伊却知道他遇到过天乐公子的事。战传说深为这剑帛女子的神通广大而吃惊,但不知她是否知道有关木夫人木伶的事?

战传说口中道:“看来,我与禅都七公子还真是有缘。”

心中暗忖自己一日间遇到禅都七公子中的其中两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天乐公子鬼诈阴险,巢由公子与他并称禅都七公子,自然是同道中人。如此看来,席间他对自己大谈“酒就是无”,看似轻狂不羁,其实另有深意?

战传说、爻意、小夭、姒伊、物行一同往外走时,姒伊道:“据说巢由公子在禅都七公子中是最出名的,他如此有名倒不是因为他的武道修为最高,而是因为他常有出人意表的言行举止。”

战传说笑道:“这一点,我们倒是领教了。”

姒伊也笑了笑,道:“但如果仅仅把巢由公子视作轻狂之徒,倒真是看走眼了,其实他的‘七情六欲诀’就是很高明的武学修为。”

“七情六欲诀?”战传说重复着这一独特的名称,想起了什么,道,“难道……”

姒伊接过他的话头,道:“不错,孔大孟莫名狂喜,应该不过是巢由牛刀小试罢了。”

战传说不由沉吟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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