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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4 -- 第七章火宗神器

类别:东方玄幻 作者:龙人 书名:玄武天下 更新时间:2014-03-19 06:04:03 本章字数:20467

第七章火宗神器

六道门擅长追踪,天机谷擅长设伏,这些天司杀都是知道的,由他们携手组织伏击,的确极难应付,恐怕这也是六道门第一次与天机谷合作。六道门算是大门派,而天机谷却不过只有百余号人,且天机谷亦正亦邪,论在乐土武界的地位、声望,是远不如六道门的。这一次六道门甘愿与天机谷联手,大概是因为六道门先失门主苍封神,如今景睢又被大劫主击杀,其实力已远不如前,苍封神的死又可以说是不够光彩,所以六道门就再难以端着名门大派的架子了。

不过虽然有所收获,但六道门与天机谷却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如果不是晏聪及时赶到,六道门与天机谷恐怕将牺牲更大。

对于“晏聪”此名,天司杀就一无所知了。但此子既然能杀大劫主麾下的乐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天司杀忍不住问了一句:“晏聪出身何门何派?”

“他本为六道门弟子——也就是为报家人之仇投入六道门查出真相,最后导致六道门门主苍封神被杀的那个年轻人。”地司危道。

地司危这么一说,天司杀便明白了。虽然他对“晏聪”这名字感到陌生,但对六道门门主苍封神被杀的大致前因后果还是知晓的,不由有些吃惊地道:“此子真不简单!”也不知他是感慨晏聪打入六道门揭穿苍封神真面目一事,还是指杀了乐将一事,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地司危点了点头,道:“他还曾救过我与萧城主一命。”当下便将前几日与大劫主那一战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地司危身为双相八司之一,却还需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相助方能脱险,这当然不是一件风光的事,但地司危毫不避讳地将此事说了出来,足见此人坦荡磊落。

地司危接着又分析了目前局势:大劫主自突出万圣盆地之后,就一直在危山十九峰之间徘徊。危山十九峰并不高峻,就连主峰也比映月山脉的天机峰低,更不用说与乐土最高峰九怒峰相比。但危山十九峰的名气却不在天机峰乃至九怒峰之下,其中原因就在于危山十九峰地貌独特,多洞穴。世人相传“危山溶洞九十九,数完溶洞白了头”,所谓九十九只是虚指,但危山十九峰洞穴之多可见一斑。

在这些洞穴中,不少洞穴多层多支,一旦进入其中,便如进入一座没有尽头的地下迷宫。若是有人刻意隐身于危山十九峰中,要将之寻出,无异于大海捞针。

地司危与天司杀司职不同,决定了地司危对乐土各地地貌、水文、习俗、交通都十分熟悉,而天司杀则几近一无所知。当地司危称大劫主隐身于危山十九峰间,而危山十九峰又这般特殊时,天司杀大感棘手,忍不住道:“若是大劫主此魔一直隐于危山十九峰,那我等岂非束手无策?”

地司危点头道:“以六道门的追踪术,在危山十九峰间也难以做到始终把握大劫主等人的行踪,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大劫主引出危山十九峰。”

“引出危山十九峰?有多大把握?”天司杀见地司危双目凹陷,眼中血丝密布,情知他这几日定已是殚心竭虑,费尽了心血,几乎都有些不忍心问及这一点。

地司危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地道:“好像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

顿了顿,又补充道:“大劫主毕竟是魔道第一人,就算明知离开危山十九峰对他不利,也不可能一直以这种方式与我们周旋下去的。”

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骄傲自负上,这实在是无奈的选择。

或许是觉得地司危所说过于悲观,天司杀最后道:“如今各路人马已逾二千,而大劫主在失去乐将之后,定已草木皆兵,难以久持,一旦他离开危山十九峰,就将陷于重重包围之中——真不明白大劫主为何在万圣盆地突围时没有选择向北。向东突围虽有危山十九峰,但借助危山十九峰暂保平安的同时,也就等于自缚手脚。若是向北突围就不同了,穿过万圣盆地后,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禅都遥遥在望。这时我大冥王朝必不敢为对付大劫主而全力克制,而必须保留缓冲的余地,以保禅都万无一失。在这种情况下,大劫主压力将远远没有如今这般大,很可能就会让他有突出重围,返回劫域的机会。”

天司杀哈哈一笑,道:“幸好地司危大人不是大劫主,而大劫主也没有地司危大人这等智谋与冷静。”

地司危摇了摇头,道:“大劫主未取此径,未必就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也许是另有原因。”

天司杀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阴沉,沉默了片刻,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压低声音道:“这几日你可曾听到什么传言?”

地司危有些惊讶地道:“传言?”

“与冥皇有关的传言。”天司杀补充道。

地司危怔了怔,一时无言。他与天司杀位列双相八司,一言一行,都有千万分量,况且一旦事情涉及冥皇,更非同小可。地司危与天司杀虽然素来相互敬佩,但在这种时刻仍难免有所保留,不敢轻易袒露心肺。

天司杀既然已开了口,就不会就此打住,他接着道:“就在我赶赴万圣盆地途中,已听说禅都出现一幅古怪的画,画中有冥皇与劫域伽叶山,并有谣言称冥皇与劫域有某种牵连,故此次‘灭劫’之役,一定将无疾而终……”

地司危双眉倏挑。

他望着天司杀,缓缓地道:“天司杀大人相信这样的传言吗?”

天司杀道:“自是不信。”神情却显得有些茫然:“可是这谣言又是因何而来?”

生性豪爽的天司杀在这种时刻也不能不闪烁其词了,由他的神色不难看出他的言不由衷——至少,他还有心里话并未说明。

地司危只是道:“待我们杀了大劫主,这样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他其实已从天司杀的神色中“读”出天司杀话中未尽之意,但基于与天司杀同样的理由,地司危没有点破天司杀未尽之意。

气氛因此而显得有些尴尬,好在就在这时有人来报:玄流道宗宗主蓝倾城率领五十余名道宗弟子来到万圣盆地。此刻蓝倾城已在客栈前堂。

地司危与天司杀相视一眼,皆有喜色。

玄流曾经是唯一一个试图与不二法门分庭抗礼的门派,实力自不待言。虽然玄流因内乱分为三宗,但三宗的实力仍不容小觑。此次蓝倾城率众而来,不啻是为“灭劫”之役增添了一支生力军。

“小夭!”

战传说大叫一声,猛地醒来,只觉心神仍十分的恍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嗡嗡作响,所以,在他的视觉还没有恢复之前,他就已凭直觉知道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密闭但空阔的空间内。

很快,黑暗消退,视觉完全恢复。他发现自己果然置身于一间很大的屋子里,屋子很空阔,几乎没有任何的摆设,唯有屋子的一角铺着一张厚而暖的垫子,他就仰卧在垫子上。

屋子虽然很空阔,却没有窗户,所以里面仍是显得昏暗。战传说翻身坐起,立即想到了之前自己所经历的一幕幕,心头猛地一跳,想到了小夭——自己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那小夭呢?!

“在那样的情景下,我与小夭应绝无脱险的可能啊……”战传说心头一阵阵地发紧。

“吱呀……”是木门开启声。

“小夭!”战传说闻声立即扭转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屋子唯一的一扇门被推开了,有人正由门进来,却不是小夭。虽然那人背着光,但战传说还是立即认出那人是红衣男子。

战传说的心猛地一沉,神色微变——红衣男子在,而小夭却不见了,这意味着什么?

“你醒了?”红衣男子的声音响起:“你已昏睡一天了。”

战传说的脑海中迅速闪过红衣男子被自己一招击伤飞跌而出的情形,之后他便昏迷过去,醒过来时,红衣男子就在附近,这绝非好兆头。

战传说满怀警惕地道:“小夭现在什么地方?”

红衣男子忽然冷笑一声,道:“如果我要杀你们,你们早已断送了性命。我没有杀你,你应该庆幸才是,居然敢如此对我说话!”

战传说知道对方所说的是事实,于是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道:“实不相瞒,就在刚才,我还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你,却始终没有找到杀你的理由,现在你问我,我也一样说不出理由,但我能放你一条生路,你至少应该对我客气一点,是也不是?”

这样的要求,实不过分。

战传说的声音变得和缓了些:“我之所以赴祭湖之约,就是为了救小夭,,现在对她的安危,我岂能不问?”

红衣男子走近战传说这边,望着他道:“她没事,如果我要加害于她,又何需等到现在?”

的确如此,如果他要加害小夭,在战传说到达祭湖之前,红衣男子就可以下手了。或者在战传说自毁面容之际,他只要顺手一抹剑,小夭就将香消玉殒,但他都没有这么做,除了他根本就没有伤害小夭之意这种解释外,实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战传说可以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可以说是安然无恙,内息的运行非但没有异常,反而比原先更为顺畅澎湃了,其原因恐怕又是涅槃神珠那似乎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在发挥作用。

“我没有想到你会不杀我。”战传说道。他说这样的话时,并非出于感激那么简单,更多的反而是感慨。

他看出红衣男子的脸色很苍白,苍白的脸色与红色的衣衫相映衬,显得格外醒目,连他的声音、笑容都显得很疲惫,看得出战传说将红衣男子伤得不轻。

红衣男子淡淡一笑道:“我也渐渐地发现许多事情与想象中的常常不同,我没有想到你能够在一招间就将我击伤,也没有想到你真的会自毁容貌。”

战传说忽然发现他与这红衣男子的关系很特殊,既不像仇敌,也不是朋友,却又不是陌生人,他们本应兵戎相见的,但事实上却在心平气和地交谈着。

“你的修为与我相比,本应在伯仲之间,甚至,应该比我略低,但你却一举击败了我,我曾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才发现你已经拥有了涅槃神珠的力量。”红衣男子道。

战传说心头一动,慢慢地站起身来,正视着红衣男子,缓声道:“你如何能断知这一点?!”

“因为我是异域废墟的人。”红衣男子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涅槃神珠乃火凤宗神物,融合了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异域废墟的人又岂能不知?”

战传说唯有默默地听着。

“传说当年火帝栗怒为了不让他的女儿爻意公主与木帝相见,他将自己的女儿封于天幕棺中,并将涅槃神珠一并放入其中,以使爻意公主即使在天幕棺中也安然无恙。对于这样的传说,异域废墟的人一直深信不疑,或者说异域废墟的人宁可相信这样的传说是与事实相符的,因为传说中的爻意公主以及涅槃神珠,对异域废墟来说,都很重要。”

说完这些之后,他发现战传说的神情极为古怪。

战传说的惊愕、感慨在所难免,红衣男子的说法彻底地证实了爻意的说法,证实了爻意的确来自遥远的武林神祇时代。

“因为涅槃神珠的缘故,你才没有杀我?”战传说道。

“火帝当年浑噩无知,竟信任光纪,与木帝为敌,木帝念及爻意公主,曾在有机会杀了火帝栗怒的情况下,三次放过火帝,结果火帝没有亡于木帝之手,却亡于他一直支持的光纪手中。而火帝的所作所为,大大地牵制了木帝的力量,若非如此,木帝也不会在与光纪角逐中失利。但木帝胸襟如海,即使仅为爻意的缘故,他也愿抛开与火帝的一切怨隙——何况,火帝栗怒为光纪所杀之后,火凤宗死伤殆半,土崩瓦解,火凤宗与木帝的仇怨,根本就无从谈起。这一切,想必你一定知晓。”

战传说苦笑一声,道:“正好相反,我对这些事可谓一无所知。”

红衣男子很奇怪地望着他:“涅槃神珠融合了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与智慧,可以说你也许是火凤宗重新崛起的唯一希望。你能得到涅槃神珠,就必有一番渊源,火帝栗怒怎可能让涅槃神珠轻易流落旁人手中?更何况,你所拥有的炁兵形象,与火凤宗的神器‘长相思’一样。火凤宗两件珍宝同时落入你手,这决不可能是巧合!”

战传说只有苦笑,红衣男子说不可能是巧合,而他知道“长相思”、涅槃神珠相继为他所拥有,的确是出于巧合,但这样说,红衣男子会信吗?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没有杀你了,因为我想知道火凤宗是否仍有一雪当年火帝为光纪所杀之恨!这样的问题,如果连同时拥有涅槃神珠与‘长相思’的人都不能回答,那么天下间应该就没有人能够回答了。”红衣男子终于说出了战传说一直不解之惑。

战传说不能不以实相告了,他道:“我与火凤宗毫无渊源,不过,我的确同时拥有了涅槃神珠的力量以及‘长相思’。”

红衣男子望着战传说,沉默了片刻,竟点了点头,道:“我信。”

战传说一怔,他不明白红衣男子何以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

但他感到红衣男子的目光很特别:轻狂、自负、敏感——糅合这种特征,使他显示出能操纵一切的信心,以及若有若无的邪气。

红衣男子慢慢地背转过身去,背向着战传说,喟叹道:“既然你不是火凤宗的人,却同时拥有涅槃神珠与‘长相思’,那么,火凤宗将永远没落了!”

他背向着一个曾与他生死搏杀的人,竟没有丝毫的防备。

难道他没有想到自己已受了不轻的伤,而战传说的修为并不在他之下?

战传说望着这俊美而轻狂的年轻人的背影,道:“你是说,失去了这两件神物,火凤宗就再无希望了?”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希望了。”红衣男子道,“但火凤宗如果利用涅槃神珠的力量,再与异域废墟联手,日后还能在武道苍穹中拥有一席之地。”

“异域废墟有所图谋?”战传说沉声道。

“异域废墟只是想取回本就该属于它的一切!”

“这样的想法,是否在异域废墟已存在了两千年?”战传说道。

“不——错!”红衣男子道。

“一个存在两千年却一直没有实现的念头,你何以就如此相信它终会实现?”

红衣男子蓦然转身,目光如冰寒之剑般直视战传说:“我既然敢放过你一次,就必然有取你性命的把握!没有人可以亵渎异域废墟的信念!”

他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

战传说沉默了片刻,竟没有再说什么。他不是不敢再说什么,而是不忍心说。红衣男子的反应如此强烈,只能证明他太在乎,也许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战传说所说的,但他却绝对不愿承认。

战传说转移了话题:“现在你该可以告诉我小夭的下落了吧?”

“她去为你采药了。我告诉她虽然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要让你醒过来,还必须有一味药。”

“你为什么要骗她?”战传说道。

“不为什么。”红衣男子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她也没有理由不相信我,如果我要加害于她,她根本就无法抗拒。”

战传说道:“你一向很自信?”

“我拥有可以自信的实力,纵是禅都我亦可以从容进退。我让你见几个人,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如此自信了。”

说完,他轻轻地互击手掌,“啪啪……”两声脆响。

很快,便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过,有两个人出现在门外,垂手恭立,道:“请问主人有何吩咐?”

战传说望着门外的两人,竟呆住了!以红衣男子的修为,有人对他如此恭敬当然毫不奇怪,但这两人却是战传说曾在祭湖见到无妄战士中的其中两人!

“你们去将小夭姑娘找回,就说她的战大哥已经苏醒过来了。”红衣男子对那两名无妄战士道。

“是!”那两名无妄战士恭应了一声后便离去了。

异域废墟与大冥王朝一直暗中对峙,红衣男子既然是异域废墟的人,为何能让这些无妄战士言听计从?

不过红衣男子让无妄战士将小夭找回,这让战传说多少心安了些。

红衣男子道:“这两人都是真正的无妄战士,此处离祭湖离禅都大概都是五十里的距离,守在祭湖的无妄战士共有三十二人,其中三十人已死,只有这两个无妄战士活了下来。”

“你杀了他们?”战传说有些动容地道。

红衣男子摇头道:“杀这样的人,我会尽量避免亲自动手。我只是用了点手段,让其中的十二名无妄战士成了绝对效忠于我的人罢了,我让这十二人做任何事,他们都决不会皱一下眉头,包括杀他们的同伴!所以,这三十名无妄战士是死于自相厮杀之中。”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所言不是关系三十条性命的事。

“此人如此心狠手辣,我能活下来,的确该称万幸了。”战传说心头不由感慨万千。

“小夭说她的父亲是为千岛盟人所杀,而她又误将我当做是千岛盟的人,所以才会在我冲出铜雀馆时对我出手。当时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她就会白白地断送了性命,因为我并非千岛盟人。”

对于红衣男子不是千岛盟人这一点,战传说自是确信无疑。既然红衣男子不是千岛盟的人,那与小夭与战传说可以说都是本无怨仇的。战传说在祭湖湖心岛之所以愤怒至极,只是因为红衣男子假称他已玷污了小夭。后来这一点为小夭所否认了之后,战传说对红衣男子就再也没有刻骨之恨了,甚至红衣男子曾杀了不少千岛盟人,从这一点来看,他非但不是小夭的仇人,甚至还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替小夭报了父仇。

没想到红衣男子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让战传说震动非小的话,他道:“其实杀了小夭之父殒惊天者,也不是千岛盟的人!”

“什么?”战传说脱口惊呼。

其实,在此之前,昆吾已向战传说提起过此事,让战传说有所触动。而现在这一观点又从红衣男子口中说出,更让战传说深受震撼。昆吾与红衣男子两个立场截然不同的人,先后提出这样的观点,决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

红衣男子接着又道:“我曾在铜雀馆中与千岛盟人共处三日,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他们的举动。他们的目标是天司禄府中的剑帛女子,根本无意对付殒惊天。我曾暗中听到暮己提及殒惊天时,倒颇有赞赏之意,他很佩服殒惊天的敢作敢为,连冥皇也敢得罪。”

战传说黯然神伤,缓缓地道:“殒城主是因我而被害的……”

红衣男子冷笑一声:“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殒惊天之死,是冥皇一手造成的吗?就算殒惊天最后不是死于冥皇手中,他也应对殒惊天之死负最大的责任。对于一个忠心耿耿的部属,冥皇非但没能加以袒护,反而诬陷迫害,此人怎配坐拥乐土?!”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就是天理,冥皇也逃不过天理的。”

红衣男子的目光忽然变得格外得亮,他望着战传说,很郑重地道:“如果你我联手,日后武道苍穹尽可归于你我囊中,你可相信?”

战传说微笑道:“你这种说法,不知是高看我了,还是过于自信。”

红衣男子的眼神又流露出了那份年少轻狂与自负:“我相信除你之外,没有人配做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杀你,是希望我们能携手创出一片天地。当然,也许今日我不杀你,日后你将成为我最大的对手——但这又有何妨?”

战传说刚要说什么,却听得小夭在门外喊道:“战大哥!”

战传说心头顿时涌过一阵暖流,他不由向红衣男子笑了笑,由衷地道:“多谢了。”

红衣男子却没有笑:“我没有杀你,你不谢我,却为了小夭谢我?”

战传说心情颇佳,所以便笑道:“如果我们能成为朋友,那我又何须对一个朋友言谢?如果我们会成为敌人,我就更没有理由称谢了。”

红衣男子终于也笑了,笑得自负、轻狂,略有些邪意:“总之,你已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会还这个人情的。”战传说道。

“我希望你今天就还这份人情。我从来没有朋友,所以从来没有人欠我人情。”

“怎么还?”

“陪我饮酒。”

一壶酒,几份精致的熟菜,甚至还有一对红烛。这些都是那两个无妄战士送来的,也不知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取来这些东西。

“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说这话的是小夭,她的目光既不看战传说,也不看红衣男子,而是落在那轻轻跳跃的烛火上。

战传说、红衣男子同时望向小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们之间本就没有仇恨,你们都是那种即使是隐身于千万人之中,也能让人一眼看出的与众不同的人。”小夭飞快地瞥了战传说一眼,接着又道,“战大哥,你知道为什么在你自毁容貌的时候,他要突然对我出手吗?”

战传说摇了摇头,望向红衣男子。他的确不知,当时他以为是红衣男子言而无信,但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

“因为他并非真的想让你自毁容貌,其实,在战大哥未来祭湖之前,他就已经对我说过他会借我要挟你,看你会不会为我作出……牺牲,我说……说战大哥一定会的,他……他……”

小夭的娇脸一片红晕,竟说不下去了。

“我问她是不是你的女人,她说你只将她视做朋友。我说我不相信男人可以为一个不是自己的情人的女子作出牺牲,她说那是因为我没有认识你。”红衣男子将小夭未说完的话说完,“我对她的话有些不信,所以就与她约定,我会在见了你之后试探一次,现在看来,她说的一点不假。”

战传说终于明白红衣男子何以突然向小夭出手,他这么做,恐怕就是为了制止战传说自毁容貌,战传说一见他突然对小夭出手,必然会不顾一切出手相救,即间接地阻止战传说自毁容貌的举动——而且这样的方式也的确最有效。

只是恐怕红衣男子没有料到战传说能一出手就将他击伤!

战传说伸手触摸了自己的脸颊一下,他的手触到了一条约有一寸长的伤痕,这道疤痕多半会永远地留在他的脸上,战传说对此自是毫不在意。

小夭被红衣男子掳掠之后,曾对此人恨之入骨,同时她还担心红衣男子会以她为诱饵将战传说引入某个圈套,又惧怕红衣男子对她有非分之举。

在此后的七天中,她所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红衣男子对她没有任何非礼之举,除了限制她的行动外,再也没有其他苛刻的地方。在得知她是殒惊天的女儿之后,他对她更客气了不少,向她解释之所以要与战传说决战,只是因为想弄清战传说的身份——而引起他这份好奇的,一是战传说有与木帝威仰一般无二的容貌,二是战传说拥有炁兵“长相思”,而“长相思”本为火凤宗的神器。

小夭见红衣男子并无不端之举,又知道他不是千岛盟人,两人间的隔阂慢慢地便消除了些。尤其是在得知红衣男子曾在铜雀馆中杀了不少千岛盟人后,小夭对他又有了些亲切感,因为小夭一直将千岛盟人视为她的杀父仇人。

所以,当战传说在禅都为小夭的安危担忧时,小夭自己其实过得颇为平静。甚至,当战传说如约出现在祭湖湖心岛时,她的心头还涌起幸福感,她感到自己是被她的战大哥所珍视的。

之后,红衣男子假称已污辱了小夭而使战传说怒不可遏以及此后的种种变故,小夭都历历在目,以至于当红衣男子突然向她出剑时,她明明已猜到红衣男子的真实意图只是为了迫使战传说在最短时间内转移注意力,但她仍是想到即使在那一刻自己真的亡于红衣男子的剑下,仍是幸福的,因为战传说是那般在乎她的安危。

她甚至有点感激这神秘的红衣男子,如果不是他,她又怎能知道战传说可以为她不顾一切?

小夭断断续续的叙说让战传说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他第一眼见到小夭时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当时他所见到的小夭的神情有惊喜、有激动……却没有悲愤与不安。

战传说不由感叹一声,对红衣男子道:“你只是为了知道我的身份,却让我担惊受怕了整整七天,难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合适的方式打探我的身份了吗?”

红衣男子道:“我最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在你没到祭湖之前,我已暗中打听过你的身份,你是战曲之子,以及你这段时间的遭遇,我都打听了一番。但这些都是由他人口中传出的,而且,仅仅知道你是战曲之子,对我来说并不够,因为令尊战曲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谜。”

战传说苦笑一声,道:“你对我已知悉甚多,我对你除了知道你来自异域废墟外,就一无所知了,而这一点,还是你主动透露的。”

“我不妨向你透露更多一点,异域废墟有最可怕的四名年轻高手,被称为‘风、影、雾、电’,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你是……?”

“我是‘影’。”红衣男子道。

战传说默默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方道:“对于异域废墟,世人除了感到它的神秘之外,就再也无所了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影端起一杯酒,却未饮,而是将之举于眼前,细细地端详着,嘴角处浮现出神秘的笑意:“其实我将这些告诉你都无关紧要,因为很快整个乐土都将知道异墟的‘风、影、雾、电’。”

战传说微惊:“异域废墟将有所举措?”

影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说异墟已沉寂太久了吗?不错,的确沉寂太久了,整整两千年了!正因为沉寂太久,当世人有一日听到它的声音时,必然是一鸣惊人,这便是所谓的厚积而薄发!”

战传说正色道:“异域废墟是否将要陷涣涣乐土于血光之中?”

影正视着战传说道:“恐怕这是在所难免的了。”

“为己之利而陷乐土万民于血光之灾中,这恐怕有违天道吧?”战传说沉声道。

“大冥王朝以武立国,又岂会惧怕血光?”影的嘴角有了冷酷的笑意,“异域废墟偏于一隅,忍辱负重,时时处于大冥王朝的威压之下,千百年来一直不能公然涉足乐土,这番苦难,又该由谁来偿还?!据说你曾为冥皇陷害,难道还未看出冥皇的昏庸?”

战传说道:“或许冥皇的确昏庸,但这并不应该成为将一场灾难带给乐土的理由。”

影以近乎挑衅的语气道:“但这已经是必然发生的事实!没有人能够拦阻,没有人能够改变!大冥王朝的无限风光很快就要结束了!”

战传说毫不示弱地道:“恐怕未必!”

影的目光与战传说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竟予人以火花四溅的感觉,莫名的压力几乎让小夭喘不过气来。

影冷冷地道:“我说过,如果我们不能成为朋友,那么你就很可能会成为我最大的对手,我的预见果然没错!”

“错了。”战传说却道,“你们最大的对手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而是你们自己!两千年的时光应该可以化解许许多多的东西,为何却未能化解你们的仇恨?”

影未动,端着的酒杯中的酒却突然溅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地道:“化解仇恨?哈哈哈……如果你进入异墟,看到一些你闻所未闻的东西,你就会明白,有一些仇恨是永远也不会化解的,它只会越积越深!”

战传说不语,但由他的眼神却明白无误地表示出他根本没有被影所说服。

影眼中的光芒却渐渐收敛,他轻声道:“你拥有火凤宗的涅槃神珠与‘长相思’,拥有与木帝几乎完全一样的容貌,曾被冥皇全力追杀——照理,你有太多的理由要与冥皇针锋相对才是,没想到事实却正好相反。”

他忽然笑了笑,道:“无论日后你是否会成为我最重要的对手,至少,此时此刻我们还不是对手。你欠我一个人情,陪我饮酒就算还我这个人情了,从此你我再不相欠。你我干了这一杯!”

说罢,也不待战传说开口,他已先将杯中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却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战传说正想说点什么以缓和气氛,孰料影越咳越厉害,最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战传说一下子怔住了!

影的脸色越发苍白,但终于止住了咳嗽,他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慢地擦去嘴角的血迹,笑着道:“你的火凤气诀着实厉害。”

战传说这才知道他所受的内伤还在困扰着他,心头暗自不解何以那一刹那能击出那般可怕的一式,自己随即晕死过去会不会与此有关?

影又接着道:“我被称做血影,这一次倒真的名符其实了。”仅仅一杯酒就使他咳出血来,显见他伤得实在不轻,却犹自在此谈笑风生,战传说不能不为之感慨,只觉自己越来越难以看懂眼前此人了。

他刚想劝血影,却被对方以手势阻止了,血影道:“这二十年来我从未说过这么多话,踏出此屋之后,你我从此毫不相干了,眼下,就莫辜负了这杯中酒。”

战传说唯有也端起酒杯。

这时,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天司杀、地司危、萧九歌、蓝倾城,四人中任何一人,无不是在乐土名声赫然的人物,当这样的四个人物会聚在一起时,无论如何都会予人以风云际会的感觉。

此刻,他们便相聚在万圣盆地。

气氛有些僵持,因为谁也想不出确切可行的办法将大劫主引出危山十九峰。

地司危道:“我本希望将大劫主引出危山十九峰后,再将他牵引着穿过落日峡谷,随后由乱红山庄的人切断他的退路,那么他便插翅难飞了,可惜乱红山庄庄主释乱红却拒不出手。”

天司杀实在是灭大劫主心切,见众人一时想不出可以引出大劫主的办法,竟又为一旦引出大劫主后无人断其后路而感慨了。

蓝倾城凛然道:“蓝某倒愿领道宗的弟子断其后路!”

天司杀叹道:“我对这一带的地形还算熟悉,危山十九峰虽然多洞穴,却少有林木,不少地方是光秃秃的一片,尤其是在接近落日峡谷这边更是如此。若断大劫主的后路,选择时机必须恰到好处,但以地形来看,若隐于附近而不被大劫主发现,几乎不可能,危山十九峰一带多石少土,连掘土隐身也难以做到。唯一有效的途径就是由乱红山庄渡河过来切断大劫主的退路,从乱红山庄渡河过来不过片刻间的事情,以乱红山庄的实力,应该可以在断大劫主退路后支撑一定的时间……”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愿再说下去了。

“引大劫主离开危山十九峰的事,或许在下可以试一试。”

四人心头暗自一惊,什么人竟然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长相俊朗、目光坚定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外,淡淡的笑容显得自信却不狂妄。

地司危脱口道:“晏公子?”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的确,他对这自信却又显得毫不狂妄的年轻人有着本能的喜爱,如果乐土能多出几个这样的年轻人,那么大冥王朝长治久安就不在话下了。地司危对晏聪的偏爱,倒并非因为晏聪曾间接地救了他一命,而是感到晏聪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会让人觉得他有着坚定不移的意志!地司危一向认为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有坚定不移的意志,就难称得上完美的男子。事实上,地司危本身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天司杀一听地司危称对方为“晏公子”,立即便想到了地司危曾提到的杀了乐将的晏聪,不由将眼前的晏聪与战传说暗暗作了一番比较,虽然他已决定要将女儿月狸许配给战传说,心理上难免偏向战传说这边,但他也不能不承认晏聪与战传说之间实在难分高下,甚至晏聪比战传说更有舍我其谁的气概。对于如双相八司这样习惯了叱咤风云的人物来说,总是比较欣赏有如此气概的人物的。

至于武道修为,战传说曾杀了劫域哀将、恨将,晏聪却杀了乐将、鬼将,而晏聪是在乐将与大劫主同行时候出手的,难度自然更大,所以晏聪的修为应该不低于战传说……

就在天司杀想着心事的时候,地司危已将晏聪引了进来,并将晏聪向天司杀、蓝倾城作了介绍。蓝倾城善于察言观色,由地司危的态度已看出他对晏聪很器重,故言语间对晏聪也极客气,倒是天司杀,似乎是责怪晏聪不该与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战传说一样出类拔萃,显得略有些冷淡。

晏聪心思敏锐,当即便感觉到四人中唯有这雄伟若山的天司杀对自己似乎有些隔膜,心头不由奇怪,暗自思忖其中的原因所在。他何尝会想到天司杀的反应竟然与战传说有关?

天司杀望着晏聪道:“不知晏公子有何良策?”

晏聪道:“此计应该可行,诸位前辈如果信得过在下,现在便可以着手准备,明天天明之前,大劫主一定会在落日峡谷出现。”他的语气郑重而肯定,目光沉稳自信,让人不由对他的话有了信任感。

不过在场的可不是简单人物,而且此事关系重大,不能有丝毫疏忽。萧九歌还是追问了一句:“就算能将大劫主引入落日峡谷,但因为峡谷东入口难以掩蔽人马,所以就很难有什么方法切断他的退路,大劫主一旦退回,重新回到危山十九峰,再想将之引出,就更难了。”

晏聪点了点头道:“此事我考虑过了,可以借助于圣水教。”

“圣水教?”这一次,无论是天司杀、地司危,还是萧九歌、蓝倾城,都吃了一惊,蓝倾城道:“圣水教的势力一直是在海上,与乐土武道极少有牵连,劫域对他们也根本难以构成什么威胁——他们能出手相助吗?”

晏聪道:“圣水教与在下有些交情,应该没问题。”

天司杀与地司危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实在有些疑惑晏聪如此年轻,何以能与圣水教也攀上什么交情?

地司危对晏聪有些偏爱,暗忖就算再如何完美的计划,也难以经受住连番追问,于是道:“既然别无他策,不如试一试。”

天司杀看了看蓝倾城,又看了看萧九歌,终于点了点头。萧九歌随后道:“也好,免得时间拖久了,却一直没有举措,会导致人心涣散。蓝宗主你看如何?”

蓝倾城也点了点头。

天司杀心头暗忖:“晏聪此子如此自信,多半很有把握,如果这一次能成功,他的声望定然会超过战传说了。”

危山十九峰一天然洞穴内,大劫主及牙夭、殃去等人正在默默地分享着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黄麂。由于烤肉会有烟冒出,一旦引来追踪者就麻烦了,因此烤这只黄麂之前大劫主已让人将洞穴的出口以树丛遮拦住了,以免大量的烟直接飘出洞外。但这么一堵,却让他们自己被烟呛得又是咳嗽又是流泪,无奈之下,只好在麂肉还未熟透时便将火扑灭了。

隐蔽于危山十九峰的日子,他们就一直在这样的半饥半饱中度过。好在他们都是有一身武道修为的人,除了饥饿的感觉不好受之外,倒没有其他不适。在危山十九峰中偶尔也会见到几户人家,多半是猎户,照理在这些猎户家中可以找到吃的——两天前他们好不容易在危山十九峰中找到一户人家,那户人家虽空无一人,却有炖好的肉、煎好的饼,大劫主让人将屋内所有能吃的全席卷一空后扬长离去,没想到那些食物中早已下了毒,竟让大劫主又折损了三人。

大劫主这才真正意识到“地利人和”之重要,就算他怀有绝世修为,也只能处处被动。现在,除了亲手捕来的猎物之外,其他来历的食物他一律严禁手下的人食用。自从被天机谷与六道门联手伏击了一次之后,大劫主已意识到只要他稍有疏忽,就会引来灾难。危山十九峰周遭这一带,或许的确无一人可以与大劫主相匹敌,但只要大劫主一公开露面,一定很快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乐土武界人物聚集过来,群起攻之。就像天机谷与六道门的那次伏击中,天机谷与六道门的实力,的确不足为惧,但就大劫主对天机谷、六道门弟子大肆杀戮的同时,也发现有大量的乐土各路人马闻风而动,若不是他果断地突围,恐怕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鏖战。乐将之死,就是因为大劫主放弃求援的结果,这舍卒保车的一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牙夭咀嚼着似乎永远也咀嚼不烂的麂肉,只觉双腮一阵阵地发酸发涩,腹中已是空无一物,但口中的食物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他偷偷地瞥了大劫主一眼,只见大劫主面无表情,不知喜怒。

壮了壮胆,牙夭终还是说了他早想说的话:“主公,小的想斗胆问主公一件事。”

大劫主的目光扫向牙夭这边,让他不由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如果乐将还活着,牙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头问大劫主的。大劫主喜怒无常,这种时候问一些敏感的问题,若触怒了大劫主,恐怕小命难保。但乐将一死,剩下的一个殃去最多只能算半个人,倒不是说殃去修为太低,而是殃去对大劫主无限忠诚,一切唯大劫主马首是瞻,他几乎没有自己的灵魂与思想,大劫主的思想就是他的思想。对殃去来说,只有无条件地绝对服从,这样的人,是永远也别指望他对大劫主提出什么异议的。至于其他随大劫主同来的劫域人,因为地位低微,更不可能能说什么。

大劫主收回目光,沉声道:“你是想问本劫主为何要留在乐土而不回劫域吧?”

“是……是!主公明见万里。”自己的心思被大劫主一下子说中了,牙夭既惊讶又惶恐,笑容也变得很不自然了。

大劫主哼了一声,道:“没有人能困住本劫主,本劫主之所以没有离开乐土,当然是因为天瑞甲还没有到手的缘故。哼哼,纵然乐土人集结了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连大冥的冥皇也在劫域的掌握之中,要脱身离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牙夭心头暗暗叫苦,心道对你来说,要脱身恐怕真的无人能挡,但却苦了我们这些人,长此下去,我们定将一个个都步乐将的后尘了。

心头这么想,口中却是半点也不敢透露出这样的意思。他有些“妩媚”地赔笑道:“主公乃千金之体,不同于我等轻贱之躯,不若主公先回劫域,我们留在乐土,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将天瑞甲找到!主公意下如何?”

顿了顿,他又凑近了一步,低声道:“只要不被地司危、萧九歌这些人所纠缠,返回劫域之后,只要传出‘玄天令’,冥皇还不是要立即乖乖地听令?”

言罢,他有些忐忑地望着大劫主。

大劫主的脸上浮现了笑容,他望着牙夭道:“很好,此计甚妙。”

牙夭眉开眼笑之际,却听大劫主继续道:“乐土人的目标就是本劫主,只要本劫主开始突围,他们对你们自然就不再在意,这样你们便可以借机脱身,不再受这风饮露宿之苦了,是也不是?”

牙夭魂飞魄散,本就削瘦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瘦了。这样的深秋,他的手心却已出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惶然道:“主公明察,小的怎敢存有此心?”

除了殃去之外,其他人也莫不变色。虽然牙夭算是大劫主的亲信,但对大劫主来说,翻脸无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众人见牙夭惊惶至此,也难免有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洞穴内一时鸦雀无声!

大劫主的神色慢慢地和缓了些,他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本劫主怎会不知你一向忠心耿耿?你不必紧张,起来吧。”

牙夭反而更紧张了,他追随大劫主已有多年,知道大劫主动怒之后,极少能够主动控制住的,所以当大劫主忽然变得平和时,牙夭更为惴惴不安。他赶紧站了起来,不安地侧立一旁。

就在牙夭心神不定之时,在洞穴外负责警戒的人快步跑入,向大劫主禀报道:“主公,有两名走散的鬼卒在左近出没,请主公定夺!”

“走散的鬼卒?”大劫主如鹰隼般的双目蓦然闪过异芒:“是在九幽地火喷发时走散的鬼卒?”

那禀报者不敢肯定地道:“或许便是。”

大劫主虽未立即作出决断,心里却知只可能是在九幽地火喷发时走散的鬼卒。当时他为了得到天瑞甲,不得不置鬼将的安危于不顾,结果天瑞甲被人抢先一步得到,而鬼将也被晏聪所杀。

大劫主是在追踪灵族羽老未果之后与牙夭、乐将等人会合的,会合时才得知鬼将已死,并且有部分鬼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很难辨断这些鬼卒究竟是失散了,还是亡于九幽地火之中。不过对孤身深入乐土的劫域人来说,当然宁可是前一种可能,那样毕竟还存有会合的机会。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的确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但几日过去了,大劫主等人对这事已不抱多少希望了,在乐土人的重重包围下,武学修为一般的鬼卒怎能突破重重封锁?

这些日子来,大劫主所带领的这些人马无时无刻不处于危机中,自顾不暇,更无从了解失散的鬼卒的去向。投靠晏聪的鬼卒曾在万圣盆地与九歌城、六道门的人一战,当时大劫主亦在万圣盆地,但他们终是擦身而过,不曾谋面。

如今,有两名鬼卒出现在左近,带给大劫主的反而不是惊喜,而是疑虑重重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鬼卒何以能够穿越乐土人的重重封锁?

牙夭则总算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变故可以转移大劫主的注意力。

大劫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他对牙夭道:“你去将他们带来——记住,如果你被乐土人发现,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牙夭顿知这是大劫主给他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虽然有些风险,但总算是一次机会。牙夭很识趣地什么也没多说,便随那进来禀报的人悄然出了洞穴。

足足一刻钟后,牙夭才领着两名鬼卒悄然返回。两名鬼卒一见大劫主,便齐齐跪在大劫主面前。

大劫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目光深邃莫测,让人无法弄清他在想着什么,洞中的气氛紧张之至。

大劫主终于开口了,他道:“鬼将战亡,何以你们却还能活着来见本劫主?四周处处都是乐土人,难道你们竟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可以避过乐土各路人马的封锁?若是你们以自己为诱饵,诱使我们劫域人暴露行踪,那可是投靠乐土的一件奇功啊!”

众劫域人都不由为这两名鬼卒捏了一把汗,在目前的情况下,大劫主的确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鬼卒应对的要是稍有什么纰漏,只怕立即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而鬼卒在这种时刻出现,也确实有可疑之处。

那两名鬼卒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声音低哑地道:“鬼将是被一个名叫晏聪的人所杀,晏聪不但杀了鬼将,还生俘了不少鬼卒兄弟——”

听到这儿,大劫主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目光凌厉森寒,让人不敢正视。

两名鬼卒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得苍白,那鬼卒接着往下说道:“后来,被生俘的兄弟的行踪为乐土人发现,遭至围攻,晏聪任凭我们与乐土人厮杀。最后,只有四名鬼卒兄弟在那场厮杀中活了下来,虽然活了下来,却无法逃脱晏聪的控制,此人的武道修为极高,而且诡计多端,极有城府,我们仅有的四人根本无法作任何的反抗。奇怪的是,明明知道对我们擒而不杀会招来其他乐土人的非议,但晏聪却的确坚持不杀我们。起初我们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昨夜,我们才知真相,他之所以留下我们的性命,只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对付主公!”

大劫主一点也不显得惊讶,他以出奇平静的声音道:“他让你们怎么对付本劫主?是在见到本劫主时行刺,还是以你们引我们现身?”

那鬼卒道:“晏聪自然也知道主公神功盖世,刺杀主公绝对是痴心妄想,但此人心计极深,他让我们有意在危山十九峰一带出没,目的就是要引起主公的注意,只要主公将我们带来,他的计谋就成功了一半。”

包括牙夭在内的众劫域人皆微微变色!

大劫主沉声道:“如此说来,我们的行踪已因为你们而暴露了?”

那鬼卒颤声道:“如果晏聪只是采用这样的手段,那也就算不上可怕了。主公乃天纵之才,又岂能没有料到这一点?能追踪牙总管的又有几人?而且我们也不知主公会是在危山十九峰的哪一峰的洞中,晏聪的人若是一直跟随我们,只怕未能发现主公,反而被主公所发现了。”

大劫主淡淡地道:“你们对晏聪倒敬佩得很。”

“属下绝无此意,但此人的确难以对付。他将我们最后四名鬼卒分作两拨,先让我们两人在危山十九峰游走,一旦有机会能见到主公,就必须设法将主公引向落日峡谷。”

“引向落日峡谷?哈哈哈……想将本劫主困死于落日峡谷?”大劫主不屑地道,他实在看不出晏聪这么做有什么高明之处,“但——他又怎么能对你们完全放心?”

一鬼卒惨然一笑,道:“他当然放心,因为他已在我们体内下了毒,如果我们不能照他所说的去做,就会因为得不到解药而毒发身亡。我们四人体内所中的毒各不相同,毒发的时间也不相同。”

大劫主竟不为鬼卒的话所动,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漠:“那么,谁将最先毒发身亡呢?”

“属下就是最先会毒发身亡之人。”那身形略矮点的鬼卒道。

大劫主面无表情地道:“哦,那你将会在何时毒发而亡?”

那鬼卒道:“应该……就是在此刻吧……”

“是吗?”大劫主冷冷地道。

却无人回应。

那鬼卒本是跪着的身子忽然一歪,颓然无声无息地倒地。

另一鬼卒脸色越发苍白了。

无须大劫主吩咐,牙夭已抢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查看仆倒在地的鬼卒。当他将倒在地上的鬼卒扳转过来时,可以看到那鬼卒脸色青得骇人,早已失去光彩的双目犹自睁得大大的。

谁都明白就在片刻之前,大劫主对这两名鬼卒仍是存在怀疑的,否则也不会一再盘问,不过片刻的工夫,被怀疑的其中一名鬼卒就已毙命当场,众劫域人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

饶是大劫主心硬如铁,此时也不由有些动容,他对那活着的鬼卒道:“此刻离你体内毒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语气已不再如刚才那般冷酷。

那鬼卒惨然一笑,道:“应该还有一个时辰。”

大劫主点了点头,大概他自信以他的内力,只要有时间,没有逼不出的毒,所以他心情又放松了些,转而问道:“晏聪此计虽然毒辣,但若是本劫主见你们突然毒发身亡,又岂能不起疑心?”

那鬼卒道:“我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封住他的穴道,然后将他带到晏聪指定的地点。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晏聪是会解他所中之毒的,再由另一鬼卒兄弟代替他与我同行,晏聪这么做自是为了既可以牢牢控制我们四人,所以他将我们四人毒发的时辰安排得交错开来,环环相扣。”

大劫主冷笑道:“可惜晏聪忘了以本劫主的内力,没有什么毒是逼不出的!”

那鬼卒惨然一笑,道:“主公神功盖世,但却也无法解开属下所中之毒,因为此毒十分独特,一旦以内力相逼,非但不能将毒驱除,反而会加速毒发身亡。”

大劫主身子微微一震。

虽然他并不会对一名普通鬼卒的性命十分珍惜,但鬼卒在他面前死去而他即使有心相救也无能为力,这才是让他最为震动的。

“晏聪就是料定我们必然会为顾及自己的性命而不得不听从他的摆布,但他又岂知我等对主公一片赤胆忠心,纵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大劫主对那尚跪在地上的鬼卒道:“你起来说话吧,晏聪打算让你们如何骗我前去落日峡谷?”

鬼卒站起身后道:“他知道我们曾为他生俘这件事主公尚不知情,就让我们在见到主公后,声称一直在暗中追踪他,并在追踪的过程中了解到他已杀了乐将。我们离开主公这么多天,当然怕主公怪罪,所以就想帮助主公杀了晏聪为乐将、鬼将报仇,以将功折罪。他是孤身一人,主公一定会因为恨他杀了鬼将、乐将而欲取其性命——这便是晏聪所谓的引主公前去落日峡谷的办法。”

大劫主皱了皱眉,很失望地道:“这就是晏聪的心计?也不过如此而已!如果你们真的照他说的去做,本劫主一定可以看出其中的几处破绽——他的计谋根本无法得逞!”

那鬼卒道:“看出了破绽,主公就一定不会前去落日峡谷对不对?”

大劫主不假思索地道:“这个当然。”

“主公甚至还可能因为我们对主公不忠,而要重罚我们,是也不是?”那鬼卒接着道。

大劫主目光一沉,道:“有什么想说的你直言便是,怎如此啰唆?”大劫主显得有些愠怒了,如果不是想到眼前这鬼卒已身中奇毒,恐怕他将更为严厉。他一向只习惯于追问他人,很不习惯被人反问。

那鬼卒轻叹了一口气,道:“让主公起疑,正是晏聪要达到的目的。”

“什么?”大劫主这回是真正地吃了一惊,试问有谁会希望自己的计谋被他人看出破绽?难道这其中还另有玄奥不成?

“想将主公引往万圣盆地其实只是天司杀他们的意思,晏聪却不如此想,因为他已得到了天瑞甲,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主公与大冥王朝相互牵制,呈相峙不下的状态,那么他就可以从容转移天瑞甲……”

他的话被大劫主打断了。

“你是说,天瑞甲落在了晏聪手中?!”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更让大劫主震动的了,他之所以迟迟不愿折返劫域,就是一直不肯放弃寻找天瑞甲。

“确切地说,是灵族得到了天瑞甲,而晏聪则是灵族重要成员。”那鬼卒道。

“威仰驾前四灵后人组成的灵族?”大劫主不无感慨地长叹一声,“原来是他们,我道为何夺走天瑞甲的人能够与我们一样在天瑞甲灵气重现的时候及时出现,甚至还抢先了一步!灵族是威仰驾前四灵的后人,而威仰与苍龙之间本就有着神秘的联系,灵族能够找到天瑞甲所在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他们的动机,则更是不言而喻!”

在眼看可以得到天瑞甲的时候功亏一篑,大劫主一直耿耿于怀,更难以接受的是他竟一直无法弄清对方的身份来历!

“原来是老对头。”大劫主道,他所说的倒也不假,这是传承了千年的怨仇。

此刻大劫主的心情是既愤怒又兴奋,愤怒的是灵族为何还没有断绝希望,依旧为早已战亡的威仰的遗志奔波效命;兴奋的是总算有了天瑞甲的线索,既然晏聪是灵族的人,只要找到晏聪,就可以一路追查下去,再也不会如先前那般纵然有一身改天易地的修为,也没有发挥的空间。

现在,无须鬼卒再多说什么,大劫主也已知道晏聪的真正计谋了。晏聪先设下了一个有破绽的圈套,假意要引大劫主前去落日峡谷,大劫主多半能识破这是一个圈套,那么他自然就不会穿越落日峡谷,而是继续留在危山十九峰。只要大劫主留在危山十九峰,包括天司杀、地司危、萧九歌、蓝倾城在内的乐土各路人马就不会撤去,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为大劫主所吸引时,晏聪以及灵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灵族是威仰驾前四灵的传人,而大冥王朝的开创者则是玄天武帝光纪,威仰与光纪之间向来是生死仇敌,灵族在将大劫主视为对手的同时,对大冥王朝的势力同样是充满戒备的。

那鬼卒道:“晏聪多疑且极富心计,很快他就能察觉到异常,请主公早作定夺。属下已是将死之人,愿最后一次为主公尽一份力,请主公现在杀了我,将我的尸体抛置于显眼处,晏聪见了我的尸体,就会相信我已见了主公,主公因为怪罪我欲把主公引向落日峡谷而杀了我。如此一来,他便会自以为计谋得逞,那么主公便可以攻他个出其不意!”

大劫主虽然无情,但此鬼卒如此忠心耿耿,他也难免有些感动,道:“本劫主又岂能杀你?”

那鬼卒复又跪下,恭恭敬敬地向大劫主叩拜道:“有主公这句话,属下为主公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属下已中了晏聪的毒,迟早都是死,既然主公不忍下手,那属下就自行了断。”

话刚说完,他忽然抽出一把短刀,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大劫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那如石雕般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感伤的神色。

他望着那尚未死去的鬼卒,低声道:“我会让晏聪付出代价的!”

那鬼卒张了张口,却不能再说出什么,身子一软,终于仆身倒地。

大劫主慢慢地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让人难以正视。

此时,每个人都猜知大劫主穿越落日峡谷的心意已决!

战传说没有想到自己会与一个本打算殊死一战的对手对饮,更没有想到与此人对饮时还颇为投机。最初他与自称“血影”的红衣男子还不时有所争执,针芒相对,但到后来,却是谈笑风生,彼此间似乎都愿意暂时把一切的矛盾都压下。

到后来,似乎双方都有了醉意——至少战传说有了醉意。当战传说猛然清醒过来时,已是天亮时分了,昨夜的一幕幕情形像是很清晰,又像是很模糊,但有一点战传说是记得的,那就是他曾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想到这一点,战传说不由得为之一惊。

屋子里已不见血影的身影,小夭却在,正坐在战传说的身边打盹。这样陌生的环境,又是与血影这样神秘而冷酷的人共处,小夭竟然能够入睡,恐怕是因为与战传说在一起时,她的心神就格外放松的缘故吧。

战传说清醒过来时,小夭也很快醒来。战传说苦笑道:“没想到我们竟都睡着了。”

小夭道:“昨晚那两个无妄战士又为你们送来三次酒,再后来你就醉了。血影让我别叫醒你,他说他要先离去了,我们留在这儿决不会有危险。”

战传说用力地搔了搔头,不解地道:“奇怪,为何我这么容易醉,他却一点事也没有?”

对于血影,无论是战传说还是小夭,都觉得很是神秘。他的举止本就出人意表,加上又有异域废墟的背景,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祭湖之行,倒让战传说再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惊人潜力——这种潜能几乎有无穷无尽的感觉。对于这一点,战传说也不知是喜是忧,每一次有所突破之前都会昏死过去,虽然一直没有出事,但谁人能保证永远都这么幸运呢?

两人略作商议,最后决定还是回禅都。战传说祭湖之行,就是为了救小夭,现在小夭救出来了,却又有了新的问题:原先认定杀殒惊天的凶手是千岛盟人,现在被彻底地否定了,如果连凶手的身份都不能确知,那为殒惊天报仇又从何谈起?

当然,血影的话未必就一定可信,但不知为何,战传说对血影这一说法几乎没有任何的怀疑,也许是因为血影在有机会杀他的情况下却没有出手的缘故吧。何况血影曾杀了不少千岛盟的人,他与千岛盟是敌非友,也没有理由为千岛盟开脱罪责。

当他们返回禅都时,都不由地想到了那两个已不知所踪的无妄战士,觉得以血影之狠辣,那两个无妄战士多半是难以幸免了,却不知血影是以什么手段牢牢地控制这些无妄战士的。

战传说与小夭不紧不慢地赶路,毕竟只有五十余里,到了午后,禅都已遥遥在望了。禅都周围一带都极少有民舍,这是为了防止一旦有敌军围攻禅都时会以禅都周围的民舍为依托屏障。

没想到在禅都还有三四里的地方,竟已有人在等候着战传说、小夭。这些人多作仆从家将装束,只有一个与战传说年岁相仿的人衣饰光鲜华贵,一望可知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人物。路中停着两辆马车,他们便在马车旁站着,不时向战传说、小夭这边张望。

当战传说、小夭接近他们后,便见有一人越众而出,向战传说这边迎来,远远地便施礼道:“战公子,我们等候你多时了。”显得很是欢喜。

战传说隐隐觉得眼前这人的确有些面熟,却一时难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那人倒很善于察言观色,便接着道:“在下是天司杀大人手下,与战公子在天司杀府曾见过的。”

战传说经他提醒,果真记起自己第一次前去天司杀府的时候,此人也在席间。不过这黑而笃厚的中年人在席间很沉默少言,不像那身形高颀的温劳燕那般擅言。战传说第一次进天司杀府的时候,因不知天司杀用意,难免紧张,以至于此刻除了记起此人姓“师”外,竟记不清此人的名号了。

战传说有些不敢肯定地道:“是……师先生啊?”

那人笑了笑,道:“正是师某,我是奉天司杀大人之命在此等候战公子的。”说到这儿,他开始为战传说引见那位衣饰华贵的年轻人:“这位是天司杀大人的侄子,禅都皆称‘天乐公子’。”

天乐公子向战传说微微一笑,道:“伯父天司杀大人曾几次向我提到战公子,对战公子可是推崇有加。今日一见,果然是神采不凡。”

天乐公子与战传说年岁相近,却显得比战传说老练多了,也许因为他出身高贵,在禅都多半结交甚广的缘故吧。

对方是天司杀的侄子,加上战传说觉得这天乐公子虽然是名门望族中人,却并不盛气凌人,倒很是谦和,心中不由就有了几分亲近,当下忙道:“天乐公子过誉了。”

天乐公子道:“伯父知道战公子祭湖之行是为了救小夭姑娘,他很牵挂此事。三天前伯父奉冥皇之命参与‘灭劫’之役,在与大劫主一战中受了伤。他吩咐我们在这儿等候战公子,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你,而且他还吩咐必须在你未回天司禄府前就将你接到天司杀府。”

战传说大惊失色道:“天司杀大人受了伤?伤势如何?”

天乐公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吧……”

战传说不由心头一沉,想必天司杀纵然没有性命之忧,也一定伤得很重。

“天司杀大人要对我说的又是什么事呢?他让这些人在我未入城之前找到我,而不是在回到天司禄府之后,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与灵使有关的事?”战传说联想到灵使也是情理中事,与灵使有关的一些事,是他与天司杀共有的秘密,天司杀也曾说过要暗中查探灵使。如果天司杀要说的是与灵使有关的事,那天司杀要在自己回到天司禄府之前见到自己,也就不难理解其原因了——事实上就算此事与灵使无关,天司杀受了伤,却还在关注着自己,仅凭这一点,战传说也不会拒绝去与天司杀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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