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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4 -- 第六章天照武士

类别:东方玄幻 作者:龙人 书名:玄武天下 更新时间:2014-03-19 06:04:03 本章字数:20889

第六章天照武士

盟皇接着道:“惊怖流虽然是乐土门派,但归属千岛盟之后,却出力甚巨,这一次禅都之战,更是倾力而为。看来,依靠乐土内部力量的方式,还是可行之道,只要懂得控制即可,利用勾祸也是如此。”

小野西楼道:“哀邪的三皇咒的确是一惊世绝技,如果没有三皇咒,西楼根本就没有机会脱身。没想到这一次脱险,给我最多掩护的反而是哀邪。”

说到这儿,她取出一物,双手奉上,道:“这是哀邪的紫徽晶,此物可察阴阳五行,是当世奇物,哀邪在以三皇咒全面催发自己的修为之前,将此物交与西楼,让西楼转呈圣皇,说这是他最后为圣皇献上的一份礼。”

当即有求侃上前接过了小野西楼手中的紫徽晶,呈送于盟皇面前。

盟皇接过紫徽晶,默默地端详着,良久方声音低沉地道:“传我之令,追尊哀邪为千岛盟天照武士。”

上殷城有天照神社,与别的天照神庙不同,天照神社中除了有天照神的雕像外,还有历代“天照武士”的雕像,所有的天照武士,都是为千岛盟效忠时战亡的勇士,非战绩彪著者难有此殊荣。自“千岛结盟”始有盟皇以来,已近两千年历史,而天照神社中的“天照武士”也不过只有二百一十七尊,加上哀邪,则为二百一十八尊。“天照武士”堪称十年一见,盟皇竟给哀邪如此殊荣,连小野西楼也暗自一惊,有些意外。

哀邪成了所有“天照武士”中唯一一个来自乐土者。

或许,这是千岛盟盟皇借机向有可能会为千岛盟效命的乐土人发出的一个信号,告诉他们千岛盟是重才爱才的。

如果这样,那这一手的确很可能会有一定的效果。

盟皇轻轻放下紫徽晶,对小野西楼道:“此次乐土之行,你辛苦了。”

小野西楼道:“只是西楼无能,没有找到龙灵。不知皇子圣体如何?”

盟皇道:“你们已尽力了……”

沉默了一阵,方又道:“其实龙灵根本就没有出现,可以说千岛盟这一次是被人利用了。”

“龙灵……没有出现?!”小野西楼失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千岛盟为了并不存在的龙灵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未免太可悲了。

盟皇的脸色渐渐地有些苍白了,他沉声道:“正是。有人知道千岛盟迫切要找到龙灵,所以故意透露出消息,让千岛盟的人冒险进入禅都。”

“是大冥王朝的人设下这一计的?”小野西楼问道。

“不是。如果是大冥王朝设下的计谋,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布下这一疑阵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叫姒伊的剑帛女子。”盟皇道。

“她……她岂非就是传闻要将龙灵献给大冥冥皇的人?”小野西楼这么问时,心中已有所悟。

盟皇脸色阴沉地道:“此女太可怕。大冥冥皇欲嫁胞妹未嫁成,却成全了姒伊!虽说这之中也有取巧的成分,但能够如此善于把握机会,也不由人不对她刮目相看。这一次,剑帛人未费一兵一卒一物,竟然就得到了冥皇允许剑帛人建立剑帛城的承诺,而且还使千岛盟与大冥的关系更为恶化,并且使双方力量各有削弱。此女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顿了顿,盟皇接着道:“剑帛人并没有真的得到龙灵,这也是曾救过你们的将雏打探到的。他现在的身份是天司禄府的管家,而姒伊又住在天司禄府,否则,只怕我们还不知要被蒙骗多久,以为龙灵真的在剑帛人手中。”

如果龙灵真的在姒伊手中,盟皇是决不会放弃的。但姒伊在禅都,千岛盟人要从她身上夺取龙灵,就必须潜入禅都,姒伊再施借刀杀人之计,不知还要有多少千岛盟人因此而被大冥王朝所杀。所以盟皇对打探出的真相是既愤怒,又暗称侥幸。

“此次为了皇子,劳师动众,是本皇之过。但乐土恨不能将所有千岛盟人赶尽杀绝,也着实让人心寒。本皇也希望千岛盟能安宁,但乐土以武立国,雄视苍穹,他们从未停止过试图吞并千岛盟的念头,正因为如此,本皇才针锋相对,声称要光复乐土。这个世道,弱肉强食,千岛盟要想有立足之地,就决不能屈服于乐土。”

小野西楼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小野西楼告退,回到了小野府。

小野西楼走后,盟皇问求侃道:“你是否感到这次小野西楼由乐土返回千岛盟后,有什么变化?”

求侃斟酌着道:“奴才眼拙,并不能看出什么。”这样敏感的问题,求侃一律坚持不答为妙。

盟皇却道:“她似乎比以前健谈了些。”

这算什么改变?就算真的有这样的改变,也是无关紧要的,不值得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及啊!

求侃惑然不解,当然,他绝对不会追问什么。

而盟皇竟也不再说下去……

战传说恨极红衣男子,恨不能一出手就将红衣男子置于死地。

“无咎剑道”在盛怒之下全力施为,声势骇人至极。

“炁兵”本就是区别于一般实物存在的另一种存在方式,炁兵化虚为实时,其形状大小绝非一成不变的。

这一刻,炁兵“长相思”就比尹欢拥有时长出近一倍。

红衣男子身形微微一动,突然有一片银色的光雾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情形竟然十分动人,银色光雾与他一袭火红色的衣裳相映,极为醒目。

炁兵“长相思”一下子没入了那片光雾之中,密集得不可分辨的金铁撞击声刹那间激荡开来。

与撞击声一道激荡开来的还有无坚不摧的剑气,剑气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出,顷刻间树倒岩碎,尘埃漫天。

战传说一剑击出,未有战果,第二剑即刻随之而出,竟仍与第一剑一样,是那式“八卦相荡无穷道”,剑势自有生灭,一剑衍生万千变化,且回复往返,无穷无尽。一剑快似一剑,如不绝怒涛疯狂地卷向红衣男子,刹那间,战传说不知已将一式“八卦相荡无穷道”使出了多少遍。因为始终无法克敌,战传说便不断地将自身内力修为加强催运。他浑然已忘了“无咎剑道”共有六式,也忘了自己可以变招进攻,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将红衣男子击杀!

不惜一切!!!

这样的攻势的确声势骇人,仅仅是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著,就已具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但这样的攻势却注定无法奏效,因为对手的修为同样是深不可测,他怎可能仅凭一式“八卦相荡无穷道”就击败对方?

“砰……”一团血雾乍现,赫然是战传说喷出了一口热血,而喷出的热血又在强横气劲中立时化为血雾。

红衣男子只守未攻,战传说却受伤了!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红衣男子的修为,竟比战传说高明许多?

但红衣男子却没有趁此机会立即予以反击,相反却如轻羽般倒掠而出。战传说一时真力不继,竟也无法困住红衣男子,只能任由他退后。

战局以这样奇异的方式暂时中止。

双方立足处本是崎岖不平,此刻却已被凌厉气劲扫平,数丈之外,堆积了断枝碎石,数丈之内,却平整得像是清扫过一般。

红衣男子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知道战传说为什么会受伤吐血——战传说并不是被他击伤的,而是因为战传说几如疯狂,以超越人的承受极限的方式不断全力催运真气,这么做或许可以支撑一时,但又怎可能持续太久?更不用说如战传说这样一剑接着一剑疯狂进攻!最终,一口真气无以为继,竟使战传说反伤自身。

换而言之,击伤战传说的,可以说是他自己!

照理,任何武道中人都知道诸法有度,不可过甚。以战传说今日的修为,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这一次,战传说却没能做到这一点。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战传说在听到红衣男子所说的话之后,极度的愤怒已使他不顾一切!

战传说的攻势只是稍稍一缓,便再度席卷而出!

这一次,战传说冷静了些,剑势反而更为严谨。自从隐凤谷一役中意外拥有“涅槃神珠”后,战传说每受一次伤,功力反而增进不少,如今他的功力已极高,配以独步天下的“无咎剑道”,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红衣男子的修为同样高得惊人!战传说先前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因心绪混乱至极,故红衣男子虽已出兵器,却未曾留意对方所用的是什么兵器,直到受了伤之后,才留意到红衣男子所用的是一柄软剑。

凭一柄轻盈的软剑,能与炁兵“长相思”相抗衡,实是不易。

战传说恨红衣男子太卑劣,出手毫不容情,几乎每一出手都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红衣男子对战传说的悍勇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竟一连让战传说逼退了好几步。

虽然被一连逼退了几步,但他的步伐丝毫不乱,非但不乱,反而可以说是每一步踏出都妙至毫巅,且洒脱无比。

他的软剑,几乎已不再是一件兵器,更像是一缕清风,可以变幻出任何的角度与方位,从任何的角度刺出。有好几次,战传说甚至看到对方的剑是从他自己的身体穿过,然后及时而准确地挡住了炁兵“长相思”。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事实,剑若穿透了身躯,怎么会既不伤也不见血?!但战传说视线所捕捉到的,却的确是这样不可思议的情景。

红衣男子的剑法太神出鬼没,以至于连战传说也难免产生错觉。

尖锐慑人的破空声中,战传说一剑遥遥刺出,炁兵过处,竟挟带一道火红色的火焰,似若火龙般疾窜而过,直噬红衣男子。

火龙蓦然惊变,让一直应对从容的红衣男子不由为之一惊,软剑闪电般在第一时间搭上了炁兵。

炁兵骤然消失无踪!

炁兵本就是异于物质正常存在状态之物,它的存在与消失都决不能以常理度之。软剑搭上炁兵的那一刹那,炁兵便凭空消失了,纵然是天下最快的剑法,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它的消失,就像光线骤然消去般,没有任何的过程。

软剑顿时扑空。

红衣男子一惊。

破空之声再起。

一道冷风直取红衣男子的后背!

赫然依旧是炁兵“长相思”!但却是在战传说的左手,就像它的消失一样快至不可思议。

“长相思”在左手突现同样是匪夷所思!

非但红衣男子没有预料,连战传说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他只是在那一刻竭力欲摆脱与红衣男子的纠缠,在炁兵消失后的一瞬间,他发现如果自己的左手还有一件兵器,那么红衣男子就有一处致命的破绽了。

他没有料到自己左手真的会出现炁兵!

战传说取胜的欲望太强烈了,强烈到可以使自己受内伤。在眼见防守得滴水不漏的红衣男子突然出现了唯一的破绽时,战传说对取胜的渴求更是迫不及待。

炁气本就是实与虚的复合体,是介于物质与精神之间的一种存在方式。炁兵可以说是无时不存在于战传说的躯体中,将之化虚为实的本就是强大的意念。所以,炁兵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又重现。

战传说渴求的事成了事实,而他的确曾看出红衣男子的一处破绽——当然,在正常情况下,那样的破绽根本不可能成为破绽,因为没有人能够凭空多出一件兵器来——只是战传说却是一个罕见的例外。

但,这却不能使战传说一举将红衣男子击杀,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所以,在炁兵重现左手时,战传说不由一怔。

这一怔,就给了红衣男子险处求生的机会。

炁兵“长相思”闪电般刺出,快不可言,但战传说一怔之下,仍是耽搁了极短的一刹那,那只是一闪而逝、几可忽略不计的时间,但在此刻却是那般的重要。

“哧……”一声轻响,血光乍现,红衣男子后背已被划出一道口子。伤口拉得很长,足足有一尺,却决不致命,因为伤口不过半寸深。

鲜血涌出,却并不显眼,因为鲜血的颜色与衣衫的颜色是相似的。

战传说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但那是在平时。如今,面对一个污辱了小夭的人,战传说恨不能一剑便将红衣男子劈成粉碎。

小夭是那么得单纯,却为这人面禽兽所玷污!从小夭落入红衣男子到今天已有七天,在这七天中,小夭的心灵与肉体曾受过怎样的折磨?在这七天中,她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助?

战传说一击而中,毫不留情,惊世骇俗的攻势立即又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出,“无咎剑道”挥洒得淋漓尽致。

疯狂剑势赫然在虚空布下了以万道火弧组成的火网,与凌厉剑气一道形成了无坚不摧的攻势。如此诡异的情景,实是骇人听闻。

战传说自己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在乎是怎么回事,只知这样更能有压倒性的气势,这就够了——只要能让红衣男子付出代价,一切都不重要!

战传说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内力竟会如此绵长深厚,简直深不可测。先前虽然受了内伤,但现在已毫无影响,非但没有影响,反而感到内力更为充盈!

这无疑是拜“涅槃神珠”所赐。

“凤凰涅槃,每隔五百年集香木自梵,在火中得以涅槃重生,而重生凤凰的羽翼将会更美丽,它的鸣叫会更清亮……”

生命自消亡到重生,重生的生命力量更为强大——这,就是涅槃的力量!

战传说以左手把持炁兵“长相思”,一番抢攻,终无功而返。这时,他才意识到左手毕竟不比右手运用自如。

战传说只是略略地一缓,一片炫目的寒光已铺天盖地而来,而对方的火红身影在这片寒光中若隐若现。

战传说大吼一声,双手齐出!

竟同时有两道火红色的光芒如奔雷般怒射而出。

战传说竟同时挥出两件炁兵“长相思”!一左一右,而炁兵“长相思”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呈银白色,而变成了赤红色。炁兵过处,就像是燃起一片血红色的晚霞。

战传说不明其中原因,红衣男子却一声惊呼:“火凤神诀——!”

惊呼声中,漫天寒光已消失无踪,红衣男子如纸鸢般倒飞而去,脸色煞白。

“哗……”

红衣男子倒飞着撞断了不知多少树枝,最后飞身跌进了一片林木丛中。

战传说以为红衣男子在受挫之后想借机逃遁,岂肯放过?毫不犹豫地掠身而起,紧追过去,亦没入茂密林中。

甫入丛林,便听得无数利剑破空声充斥了天地间,万道剑影自任何一个可能的角度袭向战传说,气势之盛,无可言喻,仿佛在这丛林中竟隐有千军万马,这一刻千军万马同时向战传说发动了攻击。

这当然不会是真的,以战传说的修为,附近若隐有大批人马,他岂会没有察觉?

何况,这是在祭湖湖心岛,唯一有可能将大批人马带入湖心岛的只有冥皇,但红衣男子显然不应该是大冥王朝的人,所以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发生。

无暇细思,战传说第一时间祭起“无咎剑道”中擅于守势的“刚柔相摩少过道”,将自己守护得水泄不通。

“沙沙沙……”

一阵奇异的响声之后,漫天剑影消失,战传说赫然发现自己身旁竟落了一地残枝败叶,残枝败叶都一无例外地有着整齐的切口,显然是被利器所削断。

“难道,方才自己所挡开的,竟不是剑,而是……这些枝叶?”战传说一下子愣住了。

就在那一刻,战传说忽觉脚下一紧,双足同时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并分别向两侧同时用力拉扯。

战传说大吃一惊,双手倏然低垂,炁兵光芒乍现,两道剑气射出!与此同时,战传说本能地向地面望去,这一望,他几乎魂飞魄散。

因为他赫然发现紧缠着他双足的竟是坚韧的树藤!

如果说本是漫天剑影忽然化为残枝败叶已够让战传说吃惊的话,那么这一次则更甚。

惊愕之中,两道剑气已将树藤切断,战传说双足立得解脱,但事情却并非如此简单,他骇然发现树藤虽被切断,却以绝对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生长,并向他再度逼近。

战传说顿时只觉头皮发麻,想也没想,就已冲天掠起。

他当然知道就算被树藤再一次缠住,也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他却实在不愿再让树藤与自己相接触。无论是谁,如果发现树藤突然可以不可思议地疯狂生长,并且可以如人的手臂一样向人抓扣过来时,他的感觉绝对是毛骨悚然。

战传说冲天掠起时,忍不住还看了一眼地面上的树藤,他惊愕地发现树藤似乎已具有了智慧一般,竟在他掠起后,也突然人立而起,在空中扭曲、延伸,像是魔鬼的手臂,欲将他从空中生生扯下。

战传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跃数丈,已隐入如巨伞般的树冠中。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当他的身子隐入树冠中的那一刹那,无数枝叶就像在同一刻接受了某种神秘信号,突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延伸,就如同半空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横七竖八的手臂,共同架构成了一个樊笼,将战传说困于其中。

就算是真的樊笼,休说是木质的,就算是铁铸的,也无法困住战传说,但战传说此刻的感觉却远比真的被樊笼困住还要紧张得多。

八卦相荡无穷道!

炁兵“长相思”惊人长鸣,化作无数剑影,一下子炸了开去。

战传说只觉眼前一亮,整个树冠已被他削去了几乎大半。

但就在他略感轻松的一刹那,一道寒光已如咒念般直取其前胸!

这是真正的剑——红衣男子的剑!

战传说为剑气破空声所惊醒,有一种刚从梦魇中惊醒过来的感觉!

这的确像是一场噩梦,除了在梦中,现实里岂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

但战传说却知道这并非一场噩梦,梦中决不会有如此快捷、真实、饱含无穷杀机的剑!

战传说一举荡开如鬼魅般的树枝后,即刻封挡当胸刺来的那一剑!他已感到红衣男子剑法之精妙娴熟在他之上,但论内力之雄厚,却有所不及。这实在是不可避免的,试问天下间又有谁能如战传说一般拥有“涅槃神珠”的力量?红衣男子与战传说一样年轻,竟也能与战传说一较高下,已是难能可贵了。

战传说准确及时地在对方寒剑即将穿刺入他的身躯前的一刹那挡住了那一剑!

他本准备在挡下这一剑之后,立即转入反击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必须紧紧缠住红衣男子,以免再受到莫名的不可思议的攻击——来自树木的攻击!

但,当他堪堪挡下对方的剑时,突然感到一股空前强大的真力汹涌压来,力量奇强,战传说根本无法立即予以反击,因为炁兵“长相思”竟被震得向他这边弹了回来。

对方的兵器不过是一柄以轻盈见长的软剑!

那一刻,战传说几乎有心灰意冷的感觉,自己空有“涅槃神珠”相助,竟然在比拼内力上也无法占得上风。

所幸战传说对炁兵的运用已得心应手,他的左手再度幻化出另一柄炁化“长相思”,一挫倏扬,向那团夺目的红色怒射过去。

战传说只觉肩胛一痛,已然中剑,但同时他也迫使红衣男子不得不在未继续扩大战果的情况下就抽身而退,如一团红色的火焰般飘然落下。

战传说相信树木的诡变与红衣男子有关,所以纵然受伤,他也毫未滞留,紧随着红衣男子落下,不再给红衣男子再施“妖法”的机会。

战传说甫一落地,便感到有些异常。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落足的地方本只有半人高的灌木,此时却已发疯般地蹿升至足足有他一人高,不禁又惊又怒,一声厉啸,浩然剑气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激溢而出。

无论是高大的乔木,还是灌木,乃至草茎,都在浩然剑气中齐齐倒下,方圆三丈之内,被战传说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红衣男子却已在五丈开外,他的身形在树林中穿掠时动作优雅从容得无以复加,丛林的树木荆棘似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他就如同一条鱼,而森林就是他的江河。

战传说猛然有一种感觉,感到这红衣男子与树林是融为一体的,而且是血脉相连的那种密切!他就像是树林中的精灵,一呼一吸都与树林是相连相通的。

战传说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深切地感受到森林也是有生命的。

无限的感慨使战传说不由自主地缓下了脚步。

身侧响起一片奇异的“沙沙”声,战传说眼角余光一扫,已看到刚在自己剑气中倒下的树木已开始迅速地抽出新枝,并以让人目眩神迷的速度生长着……

战传说已懒得惊讶了,太多的不可思议让他有些麻木了。

肩胛处有些痛,但伤口却不深,或许可以说他与红衣男子暂时拼了个旗鼓相当。

既然是旗鼓相当,红衣男子当然不会是急于逃脱。他已站定于草木丛中,正面直对战传说,忽然道:“我一直以为你与异域废墟有关系,没想到你却是火凤一脉的人。我既已试出你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再骗你。其实,小夭如今仍安然无恙。”

战传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希望红衣男子所说的是真话,但又凭什么相信红衣男子的话?如果他先前所说是假话,那么又为什么要骗自己?

战传说竭力让自己冷静些,他沉声道:“只有当我见到了小夭时,才能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如果现在你不交出小夭,我们之间,唯有一战!”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道:“就算没有小夭这档事,你我都必然有一战。小夭只是我将你引到这儿的工具,她对我再无其他用处。你是火凤宗的后人,当年若不是栗怒太昏庸愚笨,为光纪所利用,而且还生生拆散了他的女儿爻意与木帝,武林神祇就不会那么快瓦解,光纪也不会谋反得逞。如今火凤宗也落得难见天日的下场,实是报应……”

战传说大吃一惊,道:“你是说……爻意?!”

“这有什么奇怪的,木帝乃最有力量的神,他有什么地方配不上爻意公主?!”红衣男子道。

战传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爻意,而且是与木帝威仰一并提及。爻意一直都郁郁不欢,因为她深深地怀念真正属于她的时代,怀念她的威郎,那么此次这红衣男子会不会道出什么惊人的秘密,对爻意有所帮助?

战传说很谨慎地道:“你如何断定我是火凤宗的人?”

红衣男子以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道:“你的‘火凤神诀’除了由火凤宗一脉传下外,又怎可能有其他途径可以得到?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已能练成火凤神诀,倒也不简单,难怪火凤宗的神器会落在你的手中。”

战传说在隐凤谷中时曾听爻意提过“长相思”是她父亲栗怒的神器,所以对红衣男子所说的这一番话倒也听得明白。

但他自知自己根本不是火凤宗的后人,也不曾修炼过所谓的火凤神诀,红衣男子为什么会认定自己是修炼了火凤神诀?

战传说回想方才与红衣男子相战时的情形,又想到“涅槃神珠”,终于明白了大概:“涅槃神珠”蕴有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与智慧,自己拥有了“涅槃神珠”,便等若拥有了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火凤宗开宗四老身怀火凤神诀这样的武学毫不为怪,那么自己显露出与火凤神诀相关似的修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思及此处,战传说缓声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木帝威仰的后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问,其实只是凭着对对方之话的推敲猜测而说的。

红衣男子面容一肃,傲然道:“当然是。我既然使出了‘千秋轮回诀’,就不会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份。”

千秋轮回诀?!那疯狂生长的林木,似有灵性的树藤,莫非都是“千秋轮回诀”使然?

战传说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时,便听得那红衣男子道:“你好像识不得千秋轮回诀,却又能使出火凤神诀,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能使出火凤神诀的人,必然是火凤宗所属,火凤宗的人又肯定识得千秋轮回诀。你的身上有种种矛盾的地方,譬如你的容貌酷似木帝,但你却不是异域废墟的人。”

战传说心头一动,红衣男子的话让他想起了西陲荒漠中的古庙,想起了那庙中神秘的人物,想起自己在古庙中的遭遇……

那座古庙,与异域废墟相去不远,而战传说容貌大变,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也是在遇见古庙中的那神秘人物之后。再结合红衣男子方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可以推知那座古庙以及古庙中的神秘人物与异域废墟有某种关系——甚至,那神秘人物就是异域废墟的人?

同时,红衣男子的话还让战传说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异域废墟的来历。由红衣男子的说法看来,异域废墟似乎与木帝威仰有关。

即使只为爻意,战传说也觉得有必要追问清楚。

所以,他道:“为什么你觉得我可能会是异域废墟的人,就要与我决战?”

“照理,异域废墟的人,没有我认不出的,而你却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所以我要查清你的真正身份!”红衣男子道,“挟制小夭,只是我的一种手段而已。在禅都,我是无法试出你的真正身份的。”

“你是异域废墟的人?!”战传说愕然问道。

也难怪他这么吃惊,对乐土武道中人来说,异域废墟是那么得神秘,似乎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异域废墟的人——这么说也不甚确切,晏聪的先祖就曾进入异域废墟,并且活着离开异域废墟,还创下了“大易剑法”。不过,异域废墟的人未在乐土公开露面倒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这红衣男子真的是异域废墟的人,那么也许他是极少潜入乐土的异域废墟中的一人。

当然,所谓的“极少”,也只是包括战传说在内的诸人的猜测而已,其实真正情况如何,谁也不知。

红衣男子毫不思索地点头承认了:“不错,我就是异域废墟的人!”

战传说脑中灵光一闪,道:“异域废墟是由木帝一脉传承下来的?”

红衣男子再一次肯定了战传说的猜测,不过同时他眼中的疑惑之色更甚。

“太好了!”战传说抑止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叫了一声。

“什么?”红衣男子不由为之一怔。

战传说没有解释,他所想到的是,如果异域废墟是木帝一脉传下的,那么要了却爻意的心愿就不会是漫无目标了。

红衣男子也不追问,道:“我之所以骗你说小夭已被我玷污,只是想让你愤怒,迫使你将自己的真正看家本领使出,以最终断定你是不是与异域废墟有关系的人——其实以你的容貌,无论是异域废墟中的哪一个人见到你,都会立即怀疑你与异域废墟有关系,因为你与木帝长得太相像了!”

战传说暗忖道:“关于这一点,爻意早已说过了。”心头转念时,忽然想起一事:如果自己在古庙中所遇到的神秘人物是异域废墟的人,那么自己由本来面目易容成今日模样这件事,异域废墟的人应该知道,当然也就不必再追查他的身份了。

或许,那古庙中的神秘人物并不是异域废墟的人?

虽然事情依然扑朔迷离,但战传说的心情舒展了不少。让他心情变得轻松许多有两个原因:一是终于知道异域废墟与爻意有着重大关联;二是红衣男子已几次强调他并没有加害小夭。虽说是口说无凭,但红衣男子与战传说之战并不落下风,应该不会是迫于压力才改口的。

既然红衣男子没有加害小夭,战传说战意顿消,他更关心的是小夭的安危,当下道:“如今,你已知道我不是异域废墟的人,也与异域废墟没有关系,就请将小夭还与我。大丈夫处世,何必为难一介弱女子?”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大丈夫,要我交出小夭不难,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战传说总觉得这个红衣男子有些邪气,手段狠辣,他的条件决不简单,却只得道:“你说吧。”

红衣男子微微笑道:“木帝乃天地间最强大的神,木帝神威,决不容任何凡人冒犯,你不该长得如此与木帝相像。我要你答应的条件就是自刺一剑,毁去自己这张脸!只要你做到了,我自会将小夭交给你。”

一股怒意腾地升起,战传说为红衣男子的霸道而怒!世间竟有这等人物,连他人长成什么模样也要加以限制!

战传说冷冷地道:“若是我不答应又如何?”

红衣男子道:“你当然可以不答应,但如此一来,你就永远没有机会见到小夭了,就算你能击败我,也是如此!”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正因为平淡,才让人感到他所说不是恫吓,不是威胁,不是假设,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异域废墟在乐土人看来一直很神秘,也很可怕。对付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我们应该有许多的手段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如果你杀了我,那么她所受的折磨将增加十倍、百倍——更何况,你根本没有杀我的把握,一点也没有。”红衣男子信心十足地道。

红衣男子的手段当然卑劣,绝非大丈夫所为。

但他早就说过他根本无意成为“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大丈夫,那便等于说他决不介意做一个小人——这样的人,岂非很可怕?

异域废墟神秘莫测,有如鬼域,误入废墟者,鲜有人能活着离开……这一切,都在佐证着红衣男子的话。

战传说的手心渐渐地渗出汗来,后背却一阵阵发凉。他的眼前闪过了气概豪迈的殒惊天的颜容,也闪过了小夭的颜容。

终于,战传说声音低沉地道:“只要你让我见到小夭的确安然无恙,我就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好,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红衣男子居然这么道,“世间既有我这样的不屑做顶天立地大丈夫的人,也就有一心要做‘言出必行’的人,你既然敢独自一人前来湖心岛,我相信你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话,应该是赞誉战传说之词,但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多的却是嘲弄的意味。

说完这一番话,红衣男子突然反手一抓,手中已多出了一条树藤,再一抖,那树藤便被扯起,笔直射出,射向他身后的茫茫丛林。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自然得就像动一动自己的手指一般轻松惬意。

“他真的像是一个与森林息息相通的幽灵。”

战传说心头升起这样的感慨的同时,也留意到自己身边的草木已停止了疯狂的生长。而红衣男子身边的草木却无风自动,像在翩翩起舞,又像在为红衣男子的出现欢呼雀跃。

树藤延伸出足足有十丈远之外后倏然反卷而回,回卷时已卷裹出一个人来。

是小夭!!

仅只看到第一眼,战传说就已断定那个被卷飞而起的人是小夭。

战传说只觉心头一热,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小夭的情形如何,马上就可以知晓了!

红衣男子反手一抓,已将那扯飞过来的身影扣住,随即轻轻放下。

果然是小夭!

那树藤将小夭缠了一圈又一圈,束缚了她的双手双足,让她动弹不得。而且战传说也知道就算没有这树藤的束缚,小夭也是无法动弹的,否则方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岂能无动于衷?

小夭不但不能动弹,而且不能开口。她那美丽的双眼望向战传说这边时,立时热泪滚滚,几多惊喜,几多感动,甚至还有几分羞赧。

她本是一个大大方方、敢作敢为的女孩,却在这时候显得有些羞赧不安,这本有些不正常,可战传说却根本无暇去仔细分辨这一点了。他见小夭只是流泪却不开口,便想到小夭既不能动弹又不能开口说话,这等屈辱,也许她已忍受了整整七天。战传说只觉心头一紧,恨不能一下子将她救出。

虽有此念,战传说却一动也不敢动。他早已听说了红衣男子在铜雀馆杀人时的心狠手辣,小夭既然落在他手中,若是轻举妄动,恐怕随时都有可能为小夭带来灭顶之灾。

却听得红衣男子道:“她虽然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但却可以点头,你可以问她话了。”

战传说望着小夭,沉吟片刻,道:“你是否受了他人的侮辱?若是有,你就点头。”

说这番话,战传说看似平静,心中却紧张得要命,只要小夭一点头,那么就算最终杀了红衣男子,也无法解除他心中对殒惊天的内疚,也无法缓解他的自责。

小夭没有点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是那么望着战传说,似乎欲将战传说望入眼中,印入心里。

战传说终于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又追问了一句:“你能点头吗?”

如果小夭其实根本连点头这样最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那么方才所问的话就根本毫无意义,那只是红衣男子的一个圈套。战传说总算有些心细——这次小夭点了点头。

战传说是真正地放心了,他觉得有些侥幸。这红衣男子性情古怪,喜怒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夭能在他手下保持清白,实是万幸。

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现在该是你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了。”顿了一顿,又道:“当然,你也可以食言,但其后果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战传说毫不犹豫地道:“好,我答应你!”

银芒一闪,炁兵“长相思”已在手中。

小夭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她拼命地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战传说笑了笑,对小夭道:“你知道这本来就不是我原本的容貌,将它毁去也没什么。”

炁兵“长相思”真的扬起来了!

小夭一下子怔住了,她眼神中满是惊愕、担忧、自责、悔恨……

也许,她知道战传说真的会这么做,所以她才如此担忧。

“难道你不怕在你自毁了容颜后我却食言吗?”红衣男子悠然道。

战传说的目光沉稳如千年磐石,像是根本就不为对方的话所动:“你可以食言,或许我的确未必能胜过你,但有一点我却一定能做到,那就是与你两败俱伤乃至同归于尽!”

红衣男子神色一肃,竟不再有玩世不恭之色,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你的女人吗?就算是你的女人,天下美貌女子多得是,你又何必冒这样的险?”

小夭默默地望着战传说。

战传说道:“她是我的朋友。”很简单的理由,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很充足的理由。为了这样的理由,他们可以做任何事,冒险、流血、乃至——赴死!

红衣男子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他本就是一个俊朗得近于完美的男子,这样的神情更让他充满了异样的魅力。战传说心中暗叹一声,心忖如此人物何以如此心狠手辣……?

而小夭却垂下了眼睑。

战传说可以为她独自一人冒险赴湖心岛之约,可以为她自毁容貌,因为他视她为友。战传说为她做出了这一切,当然让她感动。

但却又不仅仅是感动,还有怅然若失。因为战传说视她为友,就等于否认了她是他的女人。

她本就不是战传说的女人,可是——她希望是。就算不能真的成为战传说的女人,只要战传说承认一次,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了——即使让她此刻死去,她也是幸福的。

可战传说却没有这么说。

“仅仅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就可以为她这么做?”红衣男子问道。

“她的父亲在没有见到我之前,就可以为了我而不惜得罪势力大得惊人的力量,只是因为他觉得我没有错,而是想追杀我的人错了。”战传说缓缓地道。

红衣男子还要再说什么,战传说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道:“何需多问!”

竟已挥动炁兵“长相思”向自己的右颊划去!

血溅!

战传说俊朗的容貌赫然已被毁坏!

炁兵“长相思”在他的右颊划出一道口子。

红衣男子却在这时有了惊人之举——他突然出剑,闪电般向小夭刺去!

他竟果真食言了!

“混账!”战传说一声暴吼,地动山摇,双目尽赤!身形在刹那间暴起疾掠,炁兵“长相思”骤然间由银色转变为火红色,火红色的炁兵急剧膨胀,化为一道赤色惊虹,破空贯射向红衣男子!

赤色惊虹所过之处,噼啪暴响,虚空一片嚣乱,似已被这赤色的惊虹所吸扯、撕裂、卷裹,气势骇人至极。

连战传说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一击,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他只知道,在出击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愤怒已攀升至无以复加之境!不仅愤怒,而且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已根本救不了小夭。他与小夭、红衣男子之间相距近十丈的距离,而红衣男子与小夭近在咫尺,以红衣男子的剑法之精妙卓绝,完全可以在杀了小夭之后再对付他的攻击。

战传说恨不能一下子便将自己的所有力量乃至生命都借这一剑挥出!

事实上,他似乎也真的做到了这一点。若非包含了强大无比的生命力,又岂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剑?

但,战传说忽然发现自己错了:红衣男子的剑只向小夭刺出了一半,就突然回撤了,而这时自己的惊世一击已挟灭绝一切的杀机破空而至!

战传说很是吃惊,他不明白为何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样。

但他却来不及作更多的思索,这一剑威力之甚,绝对前所未有——他虽然攻出了这可怕的一击,却连他自己也驾驭不了这惊世一击!

这一击,是如此迅猛,以至于几乎是当它挥出之时,便是它一击奏效之时,中间几乎没有过程。

红衣男子的身躯突然飘了起来,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但这一次,却并非因为他卓绝的身法使然,而是被战传说一击击伤了。

他火红色的身影与漫天血雾卷裹在一起,好不惨烈凄厉。

战传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可以一招便击败红衣男子,心中惊愕不已,但他已无暇多想了,急忙以剑气划断捆缚小夭的树藤,再飞速解开小夭的哑穴。

“战大哥……”小夭哑穴被解,立即唤了一声,千万心绪,已然包含于一声“战大哥”之中。

战传说刚欲说什么,突然听到“轰……”的一声,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就像陷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中,在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

事实上,那一声轰鸣,只是他的一种错觉,错觉源自于他的体内。他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迸发开了,迸发开的东西太强大,似乎将他的七魂六魄、精气元神也一下子挤出了身体。

所以,战传说有一种灵魂即将与身躯驳离的感觉。

他竭力想睁开眼睛,竭力想让自己不往下坠落,可他的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当然,事实上他的双目一直就未闭上,身躯也没有下坠,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他的最后意识就是想到了自己如果就这样失去知觉,那么小夭一定很危险!而红衣男子虽然被击伤,但肯定没有死——此人本就心狠手辣,在被他击伤之后会做出什么,可想而知。

可惜,战传说想到这一点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无法阻止、无法改变了……

禅都。

禅都分内城、外城。虽然内城、外城都属于禅都,但在内城与在外城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走在内城的街上,无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端正走姿,收敛笑容,即使笑了,也只会是很节制的笑。

但走在外城的街巷却不同,你可以挺胸凸腹地走,也可以畏畏缩缩地走;可以狂笑,可以挤眉弄眼……总之,在内城时,就会有一张无形的枷锁套在你的身上,而到了外城,则将之轻松卸下了。

或许这就是外城一直比内城热闹喧哗许多的原因所在。

但今天的外城却丝毫不显喧哗,非但不喧哗嘈杂,反而肃静异常。

还是午后,小摊小贩就已早早地收拾东西回到家中了,各家店铺也早早地关了门,街上很少有行人,就是有,也是行色匆匆,好像多耽搁片刻,就将有人大祸临头。

只有一列列一排排的无妄战士、禅战士在外城主要的街巷穿梭着,人人神色肃穆,如临大敌。

自从千岛盟人惨败于禅都后,禅都已恢复了平静,没想到才安静数日,便又再度变得剑拔弩张。

难道,这一次又有什么强敌潜入禅都?

一家棺材店里,几个伙计和他们的掌柜团聚一起,将声音压得极低地交谈着。店门关得严严实实,屋内的光线有点暗,屋后通向后院的门开着,可以看见院子里排放着几具棺木,都未上漆。

掌柜的矮胖,圆脸,头发稀落,眼角有一颗大痣。他紧紧地盯着对面那黑而瘦的伙计道:“你真的看清了吗?”

“看清了。”那伙计将声音压得比掌柜还低,目光闪烁不定,刻意地制造出神神秘秘的气氛,只想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他道:“那儿张贴了一幅画,就是这画引来了五百无妄战士、二千禅战士。”

“哇……”众人低呼一声,都为这伙计所说的低声惊呼,却也不去想那伙计所说的是否确切,众人七嘴八舌地道,“是什么画如此不寻常,竟能引来这么多无妄战士、禅战士?”“就算画了金山银山也不至于如此啊?”“金山银山若是画在纸上就没有什么了,倒不如说是美女……”

掌柜伸出他那又厚又短的手掌,在每个伙计的头上都敲了一记,道:“让阿旺说下去。”

众伙计便都噤声了。

那又黑又瘦的阿旺这才接着道:“你们全都没有猜到那画上画的是什么。”

“是什么?”

这一次插话的却是掌柜。

掌柜催问,阿旺自然不敢再卖关子,他道:“画中所画的是一个人……”

先前猜是画了个美女的伙计不由得意地笑道:“果然是画了一个人。”

阿旺“哧……”的一声,道:“画中画的可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非比寻常的男人,可以说整个乐土没有谁不知此人。”

被阿旺“哧”了一声的伙计很不服气地道:“除了冥皇,又有谁能让整个乐土都知晓?”

阿旺叹了一口气,道:“画上画的人就是当今冥皇。”

屋里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大伙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说不出话来,连阿旺也被这样的气氛所震住了,到嘴边的话也给生生咽了回去。

半晌,掌柜才低声道:“你看清了画中画着的冥皇在做什么吗?”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阿旺。

阿旺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远远地看见那画中的冥皇像是在对着一座山躬身施礼,但那座山却很不像山,山没了山头,也过于规则。那时,已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在观看那幅贴在墙上的画,我想挤进一点也挤不进……也幸好挤不进,正当我想寻入缝隙走进时,忽听得一阵‘噼噼啪啪’乱响,就见有无数的鞭子在人群上空飞舞着,每一鞭挥出,就有人受伤——其实挥鞭的也就不过五个人,但当时看起来却真像是有无数人在挥舞着鞭子向人群抽扫。那么多的人挤作一处,一时哪能逃散得开?被鞭击伤了不少人,更有被挤伤压伤踩伤的,我幸好没有挤进去,加上人又黑又瘦,那些挥鞭的人大概不容易看到我,所以让我有惊无险地逃回来了。”

他想调侃自己几句以缓和屋内压抑的气氛,说完之后就笑了,却发现自己笑得很僵硬,而且除他之外,谁也没有笑。

现在,众人心中都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冥皇乃乐土至尊,地位何等之高,除了天与地,有什么值得冥皇下拜?那模样独特的山峰,必定是另有讽意,这幅画的矛头显然是直指冥皇。既然如此,无妄战士、禅战士大量出动也就不足为奇了。有辱冥皇尊严的画,自然不能再让他人看见,而且此事是谁人所为,也必须彻底查清。这事无论是落在谁的头上,都吃罪不起!

掌柜把粗短的手指压得“啪啪”直响,他几乎是恶狠狠地道:“从现在起,谁也不得迈出店门一步!”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对任何人都说我已病了,自昨天开始就病了,一直病卧在床。”

他未免太胆小怕事,但他的确坚信此事会为禅都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而事实上他却预料错了。

此事是发生在西城一带,西城一带是西禅将卿弄影统辖的范围,所以向冥皇禀报此事的也是卿弄影。

卿弄影神采文秀,不像是一员禅将。此时,他跪伏于冥皇身前,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但他总算能将禀报的事说清楚:“西城一带已加派人手巡守查看,一有可疑人物即刻加以收押,东城、北城、南城也有所举措。那幅画,已用百尺绸布覆盖,但未揭下,因为这或许还有线索可查。”

“画上画的除了本皇之外,还有些什么?”冥皇缓缓问道,由他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怒意。

但卿弄影仍是惴惴不安,却不敢抬头看冥皇神色,只能回禀:“除了圣皇外,还有一座山,好像是……好像是……”

“说!”冥皇沉声道。

“好像是劫域伽叶山。”说完这句话,卿弄影觉得自己连血液也在渐渐地变冷,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本皇听说那幅画将本皇画成正向劫域伽叶山躬身行礼之状,是也不是?”冥皇道。

卿弄影全身汗湿,几将虚脱。他一得知此事,立即亲自奔赴紫晶宫,没有耽搁片刻,但最终冥皇还是在他禀报之前就知道了有关情况,这如何不让卿弄影心惊?更何况冥皇所问的,卿弄影实在难以回答,说“是”,有轻慢冥皇的嫌疑;说“不是”,则又是欺君。最后他总算急中生智,道:“绘作此画者,真正是罪该万死!”

冥皇忽然哈哈一笑,道:“错了!”

这一声“错了”,顿时让卿弄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冥皇还能笑出声来。

“请圣皇指点迷津。”卿弄影道。

“伽叶山乃玄天武帝降生之地,可谓是大冥先祖福地,却为劫域群魔所占据,实是本皇之过。本皇自问有愧于先祖,方面对伽叶山向先祖谢罪!本皇已决定一旦‘灭劫’之役大获全胜之后,立即挥师直入劫域,铲除伽叶山群魔!绘作此图者,可谓是本皇知音,竟知本皇有问鼎伽叶山,告慰先祖之意。”

卿弄影直如醍醐灌顶,眼前霍然一亮,对冥皇之举重若轻佩服得五体投地。

本来,绘作此画者的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贬抑嘲讽冥皇。如果大冥王朝各路人马全力追查此事,就算最终查出了真相,也必弄得乐土纷纷扬扬,人尽皆知,由此绘作此画者的目的也已达到了。不料冥皇却棋高一着,竟巧解此画用意,化腐朽为神奇,将一幅原本旨意在于嘲讽冥皇的画,解释成对一个卧薪尝胆、进取不息的冥皇的呕歌,这比借助强制力量打压敌对力量不知高明多少。

虽然冥皇是为了维护自身,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未被愤怒冲昏头脑,反而不失明智地出此奇招,不能不让卿弄影叹服。

“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卿弄影恭恭敬敬地道。

这一次,他对冥皇是真正地敬服之至。

卿弄影一步步地退后,直至退到门口,方转身离去。

冥皇平和从容的神情慢慢地变了,慢慢地阴沉下来。

他终伸手按着皇座扶手,慢慢地站起身来。

“咔嚓……”一声轻响,以上等木料制成的皇椅扶手竟从他手掌所着力处齐整地断开,而冥皇却兀自未知。

他的目光,森寒无比!

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很快在禅都乃至乐土传开。一种说法就是禅都惊现一幅揭示冥皇暗中屈服于劫域的画,画中的冥皇正对劫域恭然施礼。而正在紧罗密鼓的“灭劫”之役其实不过只是一出戏,最终冥皇必然会暗中放过大劫主;另一种说法则是禅都的确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但画的寓意却是指冥皇雄才大略,已有鞭指劫域伽叶山之意,以便使玄天武帝降生之地也归于乐土。

无论是前一种说法,还是后一种说法,都可以说颇令人吃惊,所以两种说法都流传得极快、极广。由于两种说法截然相反,故不少人竟为此而争执不休,以至于对此关注的人更增添不少。一时间,此事已在整个乐土闹得沸沸扬扬。

卿弄影曾佩服冥皇智高一筹,但照现状看来,局势的发展,却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乐观。

他不会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剑帛人。

天司禄府中的姒伊平日虽足不出户,但她的消息之灵通却决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幅画,是剑帛人的杰作,称冥皇暗中屈服于劫域,极可能暗中放过大劫主,这也是剑帛人有意散布的说法,其目的自然是欲促使冥皇不得不假戏真做,将“灭劫”之役进行到底,直至挑起乐土与劫域的全面冲突。

姒伊倒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流言传开的同时,还会有另一种流言传开。另一种传言显然是为冥皇作掩饰,自然是大冥王朝的人传出的,当然是经过冥皇同意的。甚至,姒伊能推知这应是冥皇本人的意思,因为这样的事太敏感,冥皇得知此事时必是在盛怒中,谁敢冒险为冥皇出谋划策?

如果这样,那么冥皇的应变能力倒颇佳,甚有谋略。但冥皇与姒伊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冥皇高高在上,在他身边的人全是王朝中人,对他毕恭毕敬。他可能很了解王朝中人,却无法真正地了解人数更多的再平凡不过的人,不会料到当这些平凡的人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时,会发生浓厚的兴趣,也不会想到当一个人自身很平凡很窘迫时,他就会忍不住希望那些鲜衣怒马、高高在上的人物也窘迫一回。

冥皇不了解这一切,姒伊却深深地了解这一点。

所以,冥皇虽然出手不凡,但终是败了一阵。

甚至,或许他连自己是败给了谁,也未为可知。

如此一来,就算冥皇原本真的有心要放过大劫主,现在却不能不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后果了。若说先前冥皇如果这么做了,让大劫主顺利返回劫域,那么谁也不会怀疑到冥皇的身上,只会想到是部署不周实力不济;那么现在却恰恰相反,只要大劫主一脱险,世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会不会是冥皇暗中助了大劫主一臂之力!

大劫主生死如何,也许姒伊比任何人都关心。

与此同时,她还暗暗牵挂着一个人,那便是战传说。战传说前去祭湖应约是两天前的事,无论是胜是败,都应该有了结果。由于受红衣男子的约束,姒伊无法让人相助,但却还是暗中派人随战传说前往祭湖了。如今,不但战传说未回禅都,连她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禅都。因祭湖由无妄战士驻守,于是姒伊便又让天司禄寻机向无妄军团打听祭湖方面的消息,孰料天司禄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看来,冥皇似乎也有所举措,红衣男子与战传说约战祭湖湖心岛,不可能不惊动无妄战士,就算将守在祭湖的无妄战士全杀了,也同样会有所波动,但偏偏无妄军团就是波澜不惊,就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这决不正常!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红衣男子与战传说决战祭湖的事,冥皇已知晓。在冥皇的旨意下,无妄军团才以沉默掩盖了一切真相。

“冥皇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这么做?”

姒伊无法猜透。

物行已回天司禄府,他曾向姒伊建议派得力人手前往祭湖探个究竟,却立即被姒伊否决了这一提议。并非她不想尽早知道战传说的情况如何,而是她不想进入大冥王朝布下的圈套。无妄军团越是平静,祭湖就越可能设有圈套。

剩下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等待了。等待“灭劫”一役的结局,等待战传说的消息。

战传说临去祭湖前曾将爻意托付给姒伊,让她多加关照。战传说已知这天司禄府的真正主人可以说不是天司禄反而是姒伊,而相较之下,姒伊也比天司禄更可靠些。姒伊答应战传说他不在天司禄府的时候,她会多陪陪爻意。

姒伊很巧妙地以“陪”代替了“关照”这样的字眼,如此,就不会让人明显感到她在天司禄府喧宾夺主,同时又答应了战传说的请求。

此刻,姒伊便与爻意在一起。

她们都有特殊的身份,都是高贵的公主。只是,爻意不知姒伊是剑帛人的公主,姒伊却已听说爻意曾自称是火帝的女儿。只是这一点太不可思议,姒伊也不知该不该相信。

爻意望着眼前白衫白裙、飘然如蟾宫仙子的姒伊,心头竟不由浮起一丝伤感与遗憾。她遗憾的是为何苍天总是如此冷酷,一个几近完美无缺的女子,却偏偏要让她成为盲人。

姒伊却在想:“如果爻意知道天司杀有意要将他的女儿许配给战传说,不知她会作何想法?听说爻意的容貌绝世无双,连天司禄都这么说,却不知究竟美到了何种程度?”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寒暄之后,一时竟都无话了。房中静了下来,可以听到一只蜜蜂在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由窗子飞出,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将白窗纸撞得“哧哧……”轻响。

两人都不愿如此尴尬地沉默下去。

“战公子……”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的竟是同样的话。

姒伊毕竟更为老练,她已接着往下说了:“战公子武学修为奇高,又富有智谋,一定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爻意点了点头,道:“的确,他还活着。”

姒伊一怔,愕然道:“你已有他的消息?”这一次,她是真的吃惊不小。

爻意道:“没有,但我能感觉到这一点。”

感觉?!

旁人的生死又岂能感觉出来?姒伊不信。但听爻意的语气,却是很有信心,更决不会是虚假之言,正因为如此,才让姒伊更吃惊。

“但愿如此吧。”姒伊终于道。

冥皇派出地司危对付大劫主之后,“灭劫”之役就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关注。武界各股力量有的已直接参与“灭劫”之役,如六道门这等门派。而这样的门派在冥皇再加派天司杀之后,更增添了不少。

但也有门派一直对此役持观望的态度,并不打算介入其中。

乱红山庄就是其中之一。乱红山庄地处万圣盆地之东,偏居一隅,两面临水,一面靠山,是易守难攻的地势。而乱红山庄也的确一贯以“守”为本,锋芒内敛,毫不张扬。事实上乐土四大山庄中,除了地处西部、传闻其庄主有不二法门背景的七喜山庄外,其余三大山庄都是锋芒内敛的。

但锋芒内敛却并不等于软弱无能,四大山庄无一不是雄霸一方的角色。就连被公认为实力最弱的稷下山庄,也能在乐土风云诡变中岿然不动,坐拥武界一席之地,更不用说被视为是四大山庄中实力最强的“乱红山庄”了。

这些年来,乐土但凡有什么族派崛起太快,无须多久,就会遭受莫名打击,然后迅速没落。十九年前望水族势力方盛,其族长王布一衣落落大度,极具雄襟,一时间各路豪杰纷纷投奔望水族,连阿耳诸国也与望水族暗中结盟,互有来往。正当世人以为望水族将日进千里,成就不世伟业时,望水族忽起内讧,实力削弱,后又与阿耳诸国反目成仇,刚成气候的望水族很快便一蹶不振。

十六年前的十日盟比望水族崛起得更快,但衰败得也更快!十日盟之所以称为十日盟,是因为它从结盟到实力可跻身乐土十大族帮,不过只有短短的十日。如此惊人的速度,可以说是惊世骇俗,让人耸然动容!而他们的衰退则更快。十日盟副盟主东独的情侣——艳绝乐土的“小罗夫人”突然亡于盟主邪客的床上,全身赤裸,下身一片血污,全身却无其他任何伤痕。东独乃当年乐土最年轻的绝顶剑客,心高气傲,一笑倾城的小罗夫人最后投怀送抱使这个骄傲的人更为骄傲了!

对于东独这样的人来说,面对死亡,他可以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能接受,但面对“情妇被践踏”的耻辱,就是让他去死,也不会接受!

十日盟的风光成为昙花一现已成必然!

继望水族、十日盟之后,还有十年前的异门,六年前的神道……

似乎这些年来,那些锋芒太盛的族派都如中魔咒,皆因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而没落。

谁也不知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有神秘的力量在牵导着这样的结局。

谁也不知乱红山庄的内敛,是与世无争,还是因为不想重蹈望水族、十日盟之覆辙。

乱红山庄庄主为释乱红。以自己的名字作为山庄的名称,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释乱红自恋,另一种可能就是释乱红太霸道。

但释乱红对这种说法都予以坚决否认,他解释说之所以将“乱红”作为山庄的名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太懒,懒得再费心思为山庄另取一个名称,就将自己的名字信手拈之而来。

“何况,以‘乱红’作为山庄名称有何不好?”释乱红还反问道。

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名字,乱红飞过秋千去。听起来,就让人有一种缥缈的感觉。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释乱红还让人在山庄内遍种红枫。如今,已是深秋,枫叶已红透了,满眼的缤乱炫目,与“乱红”二字的确相得益彰。

也许释乱红真的是一个很懒的人,同样是四大山庄庄主的东门怒,在乐土人眼中已经是一个很懒散的人,但东门怒至少还有四位美夫人。一个男人如果有四个年轻貌美的夫人,就决不可能太懒,除非他不是真正的男人。而释乱红则是一个夫人也没有,好像他真的已懒到连女人也不想碰一碰了。

释乱红的人与他的名字很相符。他的名字予人以柔柔的感觉,见到他的人,也是如此。如今他已年逾四旬,却没有多出一丝的赘肉,衣衫总是裁剪得极为合体。与他交谈时,这种柔柔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他几乎从来都不动怒,也不太笑,就那么和风细雨。

他很少离开乱红山庄,甚至在乱红山庄内也很少走动。他虽然生存于这个世间,但予人的感觉却是他自有他的另一个世界——否则,他又岂能数十年如一日这样孤独地活着?

释乱红很懒散,那么他手下的人就必须很勤快了。否则,乱红山庄凭什么立足?“灭劫”之役一开始,就有各种各样的消息源源不绝地传到释乱红耳中。

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洪流,把越来越多的族派卷入了“灭劫”一役中。

也许,是因为不少人见冥皇既然已先后派出地司危、天司杀,那么铲除大劫主就只是时间迟早的事。既然是稳操胜券的事,为什么不借机插上一手,也好扩大本族派的影响?

乱红山庄却置身事外。

就在一天前,地司危亲自登门拜访释乱红。地司危自是为“灭劫”一役而来的,他希望释乱红能为“灭劫”之役出一份力,但却被释乱红以“乱红山庄势单力薄,爱莫能助”为由客气而又坚决地婉拒了。送走了地司危之后,乱红山庄便四门紧闭,并召回各路弟子,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在这“灭劫”一役中明哲保身了。

乱红山庄两面临水,一面倚山,可以通往山庄最便捷的路就是水路。本来通往乱红山庄有一座木桥一座石桥,但自送走了地司危之后,释乱红竟让人索性将石桥、木桥全拆了,只在两条河上各留一艘小船。

释乱红是铁了心决不插手“灭劫”之战了,谁也不知他为何宁可得罪地司危,也不愿与大劫主对抗,难道是因为慑于大劫主的实力?

天司杀的增援对“灭劫”一役的影响是非同小可的,不仅仅因为天司杀本身的惊世修为,更因为众人由此看出冥皇的决心。不少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人自天司杀到万圣盆地后,便坚定了态度。

天司杀领命之后即一路直奔万圣盆地而来,与地司危相见时,已是一身风尘,双眼却仍光芒迫人,炯然有神。天司杀与地司危虽然私交不深,却也彼此敬佩。两人相见之后,地司危还待天司杀休整后再与之商议,天司杀却一刻也等不得了,地司危只好当即将各方面的情况向他述说了一遍,天司杀这才知道就在他离开禅都赶往万圣盆地的途中,大劫主身边的乐将已亡于一次伏击中,与乐将一同被杀的还有其他十数名劫域人。大劫主、牙夭、殃去却脱险而去。杀了乐将的是一个名为晏聪的年轻人,而伏击的主力人马却是天机谷及六道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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