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3 -- 第十三章 三劫之气
大劫主决不愿就此罢休,立即向那模样丑怪之人遁走的方向全速追去。
但追了一阵之后,大劫主赫然绝望地发现他与对方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尽管他已将自己的修为催至最高境界。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他已然受了伤,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的“黑暗”刀奇重无比。这份重量大劫主当然能够承受,但在这种时刻却造成了致命的后果。
大劫主视“黑暗”刀为生命的一部分,当然不舍抛弃。何况,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即使忍痛割爱抛弃“黑暗”刀,也已是迟了。
明知已无望追上对方,大劫主却决不肯放弃,他一口气狂追出近十里之距,直至到达了九幽地火蔓延范围的边缘,眼前不远处重新出现林木,而那丑怪之人已不知去向时,大劫主方颓然止步。
大劫主怔怔地站着,无声无息,眼中却闪烁着可怕的如毒焰般的光芒,有如来自地狱的死神。
愤怒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大劫主的灵魂,使他有着不可遏止的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无穷无尽的愤怒不断积蓄,不断膨胀,终于如九幽地火般全面喷发。
大劫主厉喝如泣,高高跃越,凌空高举“黑暗”刀全力劈下。
一团黑暗之气全力直扑大地!
大地顿时出现一道可怕的裂缝,并向前全速延伸,足有二十余丈。
一时间碎石飞扬,尘埃漫天,好不骇人。
不知为何,那箭法神乎其技的中年男子已无声无息地仆倒于巨岩上。
巨岩仍是奇热无比,他的头发已因炽热而卷曲焦黄了,裸露着的皮肤挨着岩石的地方也已被烫伤。
他的身边有着一片暗红色,或许是血迹,但已干涸,难以确定。
难道,他已死了?
就算暂时没死,在这炽热的岩石上,用不了多久,他也将遭遇不测。
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向他这边而来,其速甚快。待距离近了,却见此人身着重甲,头戴掩面战盔,持一金色重剑,赫然就是在七狼江“无言渡”救过战传说一命的金剑重甲者。
金剑重甲者直奔那箭手而来,当他见此箭手仆倒于地时,“咦”了一声,显得颇为关切。
金剑重甲者探了探箭手的鼻息,随后将之抱起,便奔东北方向而去了。
东北方向,正是刑破、梅木脱身的方向。
而大劫主本是由南向北接近玄天武帝庙的,为了追逐那模样古怪的高手,大劫主此刻已在玄天武帝庙的北向,正好与牙夭、乐将等人隔着玄天武帝庙南北遥遥相对。
那倒霉的鬼卒仅仅是为了显示对大劫主的忠诚不渝,此刻正承受着千刀万剐之苦。
因为晏聪有话在先,不许取了此鬼卒的性命,所以众鬼卒只能选不致命的部位下手。但一个人的躯体可以承受刀剑的部位毕竟有限,轮到后来的鬼卒已有无从下手之感。
那鬼卒浑身浴血,晕死后又苏醒,随后复又晕死过去,如此反复几次,其形让人不忍目睹。
晏聪终于开口道:“住手吧。”
众鬼卒如遇大赦,收回兵器,噤声不语。
晏聪一松手,那鬼卒立即如摊烂泥般一下子软倒在地,虽然他还有呼吸,但想必离死亡也已不远了。
这些鬼卒无不是杀人如麻的人物,手中已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对于杀人的场面,他们已见多了,但今日晏聪虽未取这名鬼卒的性命,却反而让这些杀人如麻的鬼卒心惊胆战。
晏聪的目光扫过所有鬼卒,道:“既然你们皆声称要奉我为主人,那么我便要问一句,你们劫域中人要找的天瑞是什么?所谓的天瑞对你们劫域又有什么用处?你们应该会如实地把真相告诉我吧?”
一隆鼻陷目的鬼卒看了看众同伴,干咳一声道:“回禀主人,所谓的天瑞,据说与四瑞兽中的苍龙有关,似乎是一件战甲……至于有什么用场,大概是为了让劫域中的人不再惧怕天劫。”
“天劫?”晏聪皱了皱眉,饶有兴致地道,“天劫是什么?你们又为何会惧怕天劫?”
那鬼卒答道:“方才的九幽地火,就是地劫,而天电则是天劫的一种。小的们倒不惧怕天劫,惧怕天劫的是劫域中另一些与我们大不相同的人。为了躲避天劫,他们只能终年隐于地下,不见天日。”
其实晏聪并非真的不知天劫是什么,灵使传与他的“三劫之气”便有天劫之气、地劫之气、心劫之气。不过,对于劫域中有人惧怕天劫,他倒是第一次听说。听完那鬼卒的话,他又问了一句:“如此说来,你们大劫主深涉乐土,想得到这天瑞甲,就是为了让那些惧怕天劫的劫域人可以重见天日?”
“正是正是。”几个鬼卒异口同声地道,“至于更多的事情,小的们身份低微,却不甚清楚了。”
又有一鬼卒小心提醒道:“我们已心甘情愿追随主人,那……那大劫主自然就不再是我们的主人了。”
话中如此说,毕竟大劫主积威难去,提起大劫主时,他仍是不由降低了声音。
晏聪十分的清醒,他冷冷一笑,道:“今日你们可以背叛大劫主,难道日后就不会背叛我吗?”
众鬼卒脸色皆有些变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晏聪这句话。这些鬼卒的确是迫于形势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叛主的,若要他们保证不再背叛晏聪,说几句话容易,真正做到却决不容易。而晏聪既然提出这一点,显然不是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将之蒙蔽的。
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却听得晏聪哈哈一笑,道:“不用担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你们叛离大劫主不是你们的过错,而是因为大劫主他没有能力保护你们!而我,你们新的主人,却能够做到这一点,你们又岂会再背叛我?”
他说得无比自信。
众鬼卒松了一口气,细细一想,觉得晏聪的话不无道理。有几个鬼卒本是心中暗自盘算暂时依顺晏聪,以保全性命,日后若有机会再叛离晏聪不迟,此刻听了晏聪这番话,也不由改变了主意,心想与其这样,倒不如静观其变,若此人真的拥有比大劫主更强大的力量,我又何必再叛离他?
论智谋,以及对人的心理的把握,大劫主恐怕是远不如晏聪了。
晏聪之所以降伏这些鬼卒而没有杀他们,只是图个痛快,所以他对众鬼卒是否真心奉他为主其实并不在意。但见众鬼卒纷纷表示忠诚时,觉得既好笑又有趣。
正在这时,晏聪的耳边再度响起灵使的声音:“晏聪,你为何还未赶来见我?方才本使见有五色光芒迸现,恐有变故,你立即赶来见我,不得有任何延误!”
灵使的声音竟隐隐显得有些不安惊惧——
让灵使不安的正是他所见到的五色光芒。
乍见五色光芒在远处蓦然出现的那一刹那,灵使的脑海中立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卜矢子!
他知道唯有这箭中之神才能射出如此可怕的箭!卜矢子的“五行神箭”的威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仅仅只有卜矢子一人,灵使还不至于如此不安。他与卜矢子曾是多年的老对手,无论是他,还是卜矢子,都没有完全胜过对方的把握。
但他知道卜矢子的身份,知道卜矢子的身后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那就是——灵族!
没有人比灵使更了解灵族,因为灵使本是灵族中人,后来因故背叛了灵族,转而投靠不二法门。灵族有着极为特殊的背景,极为特殊的使命,因此对背叛灵族者一向是严惩不贷。自灵使叛离灵族那一日起,灵族便立誓要除去灵使,只是灵使自身武道修为已极高,加上他所投奔的又是俨然有势压苍穹的不二法门,灵族才一直没能成功清除叛逆。
由于灵使投靠了不二法门,本是极为隐秘不为人所知的灵族不得不更为小心谨慎,他们担心灵使向不二法门透露了灵族的真相后,会招来不二法门对灵族的毁灭性打击,不得不忍辱负重,千方百计地隐匿于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所以,灵使与灵族的仇隙可谓是由来已久,最终的结局或是灵族消除了灵使这背叛了灵族的人,或是灵使借不二法门的力量灭了灵族,除此之外,再无和缓的可能,而这两种结局的到来,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而已。
单单一个卜矢子,或许灵使并不惧怕,但此时他根本无法确知这一点。而先前他曾由对晏聪的感应中察知晏聪遭遇了绝强的对手,这对手会不会就是卜矢子?
如果不是,在灵使看来,那就很可能是灵族的其他高手了,而灵使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卜矢子以及灵族其他人怎么会在这儿出现?这些年来,灵族中人一直竭力隐藏行踪,很少公开露面,灵使唯一遭遇的一次,就是与战传说在无言渡一战时,卜矢子以五行神箭救下了战传说。而且,那一次灵使所见到的也只是卜矢子的箭,却没有见到卜矢子本人。
灵使担心晏聪出什么意外,他可不愿刚刚铸就的三劫战体就此消亡,所以立即匆匆赶来。赶过来时灵使也带了一些人马,但那些人如何能赶上灵使的速度?早已远远地落在灵使的后面了,所以才造成灵使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处的局面。
现在,灵使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晏聪了。
只要见到晏聪,一则可以不用再担心“三劫战体”就此损失,二来即使是灵族的人发难,他与晏聪联手应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灵使苦盼晏聪之时,晏聪终于出现了。
当灵使乍见晏聪出现时,大有长出一口气之感。欣喜之余,这才留意到晏聪衣衫破碎,几近赤裸,心头暗吃一惊。
晏聪恭然行礼,道:“晏聪见过主人。”
灵使心头虽然因为见到了晏聪而宽慰不少,但口中仍是冷冷地呵斥道:“本使让你速速赶来,为何姗姗来迟?”
“因为晏聪方才遭遇了武学修为极高的对手的拦阻!”晏聪道,“请主人恕罪。”
晏聪竟然未对灵使说真话!他不是早已沦落为灵使精神、心灵上的奴仆,视灵使为毕生的主人吗?
既然如此,他对灵使应该是一切都无所隐瞒才是,为何此时却如此异常?
而灵使对此居然无所察觉,他竟信以为真,微微颔首道:“看得出那一战必然十分惨烈——对手是什么人?”
灵使太急于知道对方是不是灵族的人了,以至于对其他的事难免有所疏忽。
“对方来历蹊跷,好像在乐土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高手。”晏聪道。
“难道……真的是他们?”灵使低声自语,声音虽低,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晏聪耳中。灵使知道晏聪既已沦为自己精神之奴仆,就将永远追随自己,所以在晏聪面前他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东西。
沉吟了片刻,灵使又道:“他们当中,是否有一人模样十分古怪?”
“正是!”几乎是在灵使话音未落之时,晏聪已立即回答了。
灵使神色倏然一变。
晏聪眼中倏然射出逼人的光芒,大喝一声:“灵使何在?!”
刹那间,方才毕恭毕敬的晏聪已然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顶天立地、气势凌然万物的绝强的晏聪!
灵使全身剧震,眼神竟显得有些茫然。
晏聪凌然万物的目光正视着灵使,一字一字地道:“从此刻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见了主人,为何还不下跪?!”
灵使怔了怔,竟真的如晏聪所言,恭然跪下,口中道:“见过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晏聪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无限的自信与得意,他的冒险一试终于成功了。
原先灵使曾经说过只要晏聪的心灵力量无法超越他,就永远不可能摆脱其制约,而只能是心甘情愿地供他驱使。在灵使看来,虽然晏聪在他的造就下,已达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结界,其武学修为也许比他更高了,但论心灵之力量的强大,却远不如他。
所以,灵使才无所顾忌。
灵使却不会料到,晏聪于一夜之间功力会在三劫妙法第三结界的不世修为的基础上,再度激进。
空前强大的力量,所向披靡的修为,众鬼卒的臣服——这一切,都让晏聪的自信力平添逾倍!而这种自信,正好壮大了晏聪的心灵力量。不知不觉中,晏聪不但在内力修为上已超越了灵使,连心灵的力量也已超越了灵使。
灵使之所以能够控制晏聪,凭借的就是心灵之力,而不是武道修为,当晏聪的心灵之力已超越他时,他就再也无法对晏聪实行有效的控制了。
只是,因为三劫妙法的独特特征,晏聪的三劫妙法源自灵使,所以灵使仍能感觉到晏聪的喜怒哀乐及他心绪的变化。
当灵使第一次召唤晏聪时,晏聪心头本能地生起了反感,他没有依灵使所言立即赶来。
而这种反感,其实已等于说晏聪已摆脱了灵使的心灵制约,可以独立地思索一切事情。
也许从一开始灵使就低估了晏聪,晏聪自幼经历坎坷,在六道门数年的卧薪尝胆,以及晏聪与生俱来就拥有的过人智谋——这一切都决定了即使是在武学修为还不甚高的时候,晏聪就已拥有了坚强的意志力,其心灵之力之强大,已在灵使估计之上。
所以,灵使最初虽然实现了自己的夙愿,铸就了一个极具战斗力的“三劫战体”,但灵使此举,等若玩火,时刻都处于自焚的边缘。
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玩火自焚”的结局来得就未免太快了一点。
晏聪不再受灵使精神约束之后,便成了与从前一样富有智谋,而武学修为则比先前强大逾倍的晏聪!
此时的晏聪,已没有几人能与之抗衡——无论是在武学范畴,还是在谋略上。
晏聪面对灵使的召唤,决定设下一计,他要反客为主,让灵使沦为其奴仆,即使不能成功,对晏聪也没有损失。
所以,当灵使问他的对手是什么人时,晏聪假称对方是来历不明的高手。他由灵使的不安语气中察言观色,早已推知灵使很可能极为忌惮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些人。
果不出晏聪所料,灵使被自己所臆想出来的情况步步牵引着,不知不觉中落入了晏聪的圈套,偏偏他对晏聪又丝毫没设防。
当灵使问晏聪对方是否是一个模样丑怪的人时,晏聪顿知灵使对此人很是忌惮,于是立即说是,果然让灵使心神大震,心灵之力在那一刻变得虚弱了。
晏聪趁此良机,立时发难,以“三劫妙法”第三结界的修为,反客为主,一举制住了灵使的心神,让灵使心甘情愿地沦为他的奴仆。
晏聪此举,比之因仇恨灵使而与灵使大打出手不知高明多少,那样即便他能将灵使杀了,却一无所获,而若控制了不二法门四使之中的灵使,将为晏聪带来的好处,几乎不可想象。
眼看着万众崇仰、地位尊贵无比的灵使此刻竟然跪在自己的面前,晏聪心头的感觉,已不是“自豪”所能形容。
他忽然明白,许许多多高高在上,看似决不可超越、不可冒犯的东西,其实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可以超越,可以冒犯。
就在一个多月前,在隐凤谷中,晏聪还为能见上灵使一面而欣喜不已。
就在几日之前,晏聪还对灵使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前后短短的时间反差竟是如此之大!这种反差,对晏聪心灵的震撼可想而知。
晏聪渐渐地冷静下来,他对灵使道:“你起来说话吧。”
灵使恭声应是,方才起身。若是此刻有人在一旁目睹这一情景,无论是谁,都将惊愕欲绝,谁能相信身为不二法门四使之一的显赫人物,会向一个在乐土武道还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子恭然下跪?
普天之下,除了不二法门元尊之外,灵使又何尝向他人下跪?
可此时此刻,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却的的确确地真实发生了。
“方才你所说的模样丑怪之人,是什么人?”晏聪问道。
“是灵族的人。”灵使如实回答。
“灵族?”晏聪从未听说过还有灵族的存在,大感兴趣,“为何我从未听说?”
“灵族的先人就是当年武林神祇中的木帝威仰驾前四灵。威仰当年败于玄天武帝光纪之后,虽然肉体已亡,但在肉体粉身碎骨之前,却凭借不世战意,仰视无限苍穹,发出最后的誓言,声称他的战意将永存苍穹,只等千年契机出现,将再战玄天武帝光纪!而威仰的部属就为了这最后的誓言而不屈不挠地活了下来,他们深信威仰的最后誓言必将有实现的一天——这其中,就包括威仰驾前的四灵!”
晏聪与其他乐土人一样,所知道的关于武林神祇的种种逸事虽然不少,但皆是道听途说,不少是虚妄之言。此刻听灵使说来,方知另有玄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关灵族的来历。听到这儿,忽若有所悟地道:“你对灵族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又恰好称为灵使——莫非你与灵族有着某种渊源?”
灵使既然已视晏聪为主人,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这一点上,他对晏聪的忠诚甚至超过了对不二法门元尊的忠诚。虽然对法门元尊灵使也是十分忠诚,但毕竟有时还要保留自己的秘密,包括暗中将晏聪铸成三劫战体这件事,他就一直瞒着法门元尊,而对于晏聪,他的忠诚却是来于精神、心灵的世界,是无条件的。
灵使道:“正是如此。我本是灵族的人,因感到为等待一个或许会出现但不知何时出现、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机会,等待威仰战意再度依附于一强者的躯体重现苍穹,这种可能性实在太渺茫了。也许穷尽我一生的时间,也等不到这一天,那岂非等于说我一生都会在默默无闻中度过?所以,我便离开了灵族。”
晏聪明白了灵使何以对灵族那么忌惮了,所谓做贼心虚,灵使背叛了灵族,当然无法做到理直气壮,所以纵然今日他已是不二法门四使之一,面对灵族的人,仍难免有心虚之感。
“那模样丑怪之人,就是灵族当中地位最高的?”晏聪问道。
“灵族的人称其为‘羽老’,辈分比我还要高一辈,但即使如此,一旦他们寻到了他们的二世之主,就连羽老也将只是二世之主的仆从。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暗中寻找将成为他们二世之主的人,也就是他们平日所说的少帝!”
晏聪不以为然地一笑,道:“难道这世间真的还有投胎转世一说?”
灵使正色道:“强如威仰、玄天武帝这样的人物,早已至神魔之境,他们的肉体纵然可以灭亡,但其战意与精神却几乎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之消亡,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有可能!”
“一切都有可能?”晏聪在心中默默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若有所触动。
想了想,他道:“虽然那人模样的确丑怪,但却未必是你所说的羽老。”
“一定是他。”灵使毫不犹豫地道,“堪称苍穹第一神箭手的卜矢子是灵族之人,他正好在这一带出现了,而主人所见到的模样丑怪但武功高奇之人,除了是羽老之外,还会有谁?”
晏聪点了点头,默默地将“卜矢子”此名念了一遍后道:“依你看,灵族的人是为何而来?”
“这……我却一时猜之不透了。以羽老在灵族的地位,若非是极为重要的事,是决不会在这儿出现的。”
晏聪索性点破:“会不会是为天瑞而来?”
“天瑞?!”灵使猛吃一惊。
“据我所知,这一带将有天瑞重现。”晏聪道。
灵使恍然大悟道:“若是如此,那么他们一定是为天瑞而来了。四瑞兽苍龙、凤凰、玄武、麒麟乃应劫而生的瑞灵之物,时隐时现,不可捉摸,凡人肉胎根本无法捕捉到它们的行踪。但灵族中人却知道远在神祇时代,光纪就已屠杀了苍龙,以龙鳞制成一副战甲,以龙之筋骨炼成一件兵器,即为龙之剑。但苍龙被屠,其瑞灵之气也随之消亡于九天玄空,等待着再一次应劫而生的机会,故这副战甲以及龙之剑的威力并不如光纪所想象的那么强大,所以屠龙之后,光纪与威仰相战时,一直都没有利用龙之剑以及天瑞甲。后来龙之剑及天瑞甲都不知所踪了,直到四年前龙之剑在战曲与千异决战龙灵关时再现乐土,而天瑞甲则一直不知其下落。苍龙之气为木气,而威仰为木帝,两者之间,本就有某种神秘的联系,正因为如此,当年光纪秘密屠龙的事,最早是被威仰察觉的。威仰同时还知道屠龙一事对他最为不利,所以才对光纪格外仇视。只是天照信了光纪所谓的只是伤了苍龙却未将之杀死的谎言,而使威仰没能借助于天照的力量击杀光纪。
“当年的四灵深知苍龙与木帝威仰有着某种联系,所以一直希望能找到龙之剑与天瑞甲,待到少帝出现时,将龙之剑、天瑞甲献与少帝。为此,灵族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没想到四年前龙之剑突然出现,想必灵族中人一定欣喜万分,只是战曲与千异一战之后,龙之剑就被不二法门留在了龙灵关,灵族人想要染指,也是十分困难。虽然对灵族来说,或许击败守剑的第一箜侯能够做到,但要瞒过法门元尊却是难以做到。而灵族在少帝未出现之前,又是绝对不愿意暴露的,所以龙之剑才能一直存在于龙灵关而没有被灵族中人夺走。”
“既然龙之剑已无法得到,灵族的人就把所有希望都集中在了天瑞甲上,是也不是?”晏聪问道。
“应是如此。”灵使道,“天瑞甲源自苍龙之身,对与木帝威仰一脉相承的少帝来说,一定大有裨益,所以这一次连羽老也出动了。”
晏聪心道:“原来如此,无怪乎连大劫主也兴师动众,不远千里而来。看来,这天瑞甲还真的很有吸引力,却不知灵族是否已找到了他们苦盼的少帝?”
正想着,忽见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向这边飞奔而来,晏聪目力已是非凡,立时认出是灵使手下的法门弟子。
飞速转念之余,晏聪已做了决定,他对灵使道:“如今,在你属下面前,我仍以我的主人自居;在外人面前,你我形同陌路。”
“这……”灵使有些为难。
“这是命令!”晏聪厉声道,“再说我只是让你在表面上如此做,只要你心中永远忠于我便可!”
灵使忙道:“是。”
除了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晏聪外,灵使的智谋、记忆并没受任何改变。晏聪虽然只是短短说了几句,他已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禅都铜雀馆。
暮己刚刚跃出铜雀馆主楼的屋顶,立即引来了如飞蝗般的乱箭。暮己左格右挡,将有威胁的飞箭一一挡下,人也重新坠落回铜雀馆主楼内。
姜还是老的辣,就在下落的时候,他并未自主楼一二层之间的隔板中穿过,一抄手,正好搭在了二楼的一根横梁上,身子借一搭之力荡出,稳稳地落在了二楼。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由掠起处原路返回,是担心那红衣男子正好在那儿候个正着。眼下暮己已决不敢小觑红衣男子了。
他也不明白这一次何以如此不顺利,几乎是处处碰壁。让惊怖流的人潜入天司禄府却被杀得败归,现在则又不知为何让天司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偏偏在这铜雀馆中又有一个十分棘手的红衣男子,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只听下面几声惨呼之后便是一片怒喝声,暮己顿知不妙,骈掌如刀,照木制的楼板划去,锐利气劲摧枯拉朽般将楼板划开,暮己立时由此跃下。
只见自己带来的人已倒毙三个,死状与被卧小流毒杀的人一模一样。看来,暮己虽然及时逃过了一劫,但其属下却没有他这么幸运。
剩下的七人团团将红衣男子围住了,一时都没有动手,显然对红衣男子有所忌畏。
暮己暗叫苦也,照这样下去,就算与红衣男子一战的结果是胜,也要大耗实力,残剩的力量对外面的天司危来说,恐怕就可以手到擒来了。
暮己的人都拿目光望着暮己,自是在等他作出最后的决定。而此时那些铜雀馆的女子与寻欢客则显得轻松了不少,大概是红衣男子给了他们脱险的希望。
暮己压下心中万丈怒焰,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些。他对红衣男子道:“若阁下不是天司危的人,我愿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红衣男子不屑地一笑,“我想杀人便杀了,谁能奈我何?我知道你急于想脱身,人我也已杀够了,这种不够斤两的人物,取他们性命也无趣得很,你不想与我交手,我也乐得轻松。不过,你得答应一件事,只要答应了,我非但不再与你们为难,甚至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助你们自这铜雀馆脱身!”
暮己由对方口气听出此人定与天司危没有什么联系,无论怎么说,这不算坏事。不过,以红衣男子言行之乖戾不可捉摸来看,他所提出的条件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权衡了一下利弊,暮己硬着头皮道:“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要求。”心中却已将对方的十八代先人大骂了一遍,被对方一下子杀了四人,却还要问对方有什么要求,堂堂千岛盟盟皇驾前圣武士何尝受过这等鸟气?
“很简单,就是将你们从天司禄府取来的东西交与我。”红衣男子道。
暮己一怔,随即道:“阁下果然神通广大,连这件事也知道了。可惜暮己派出的人手段不济,没能取到想要之物,否则,暮某或许会考虑是否将它交与阁下。”
这话已说得够忍气吞声了。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红衣男子会不相信。
不料红衣男子哈哈一笑,道:“若你们真的能得手,那才是咄咄怪事。休说是你派出的人,就是你自己亲自出手,也定是会一样空手而回。”
暮己不知该如何应对,一生之中,他还从未如今日这般狼狈。
红衣男子轻轻一笑,道:“也罢,既然东西不在你们手中,我就不与你们为难了,但因为你们未将东西交给我,我也不会助你们脱身。我知道你会对我怀恨在心,但愿日后你还有机会找我报今日之仇。我便先行一步了。”
朗声一笑,红衣男子已然掠起,如一抹轻烟般飘向后窗,身未至,后窗已被其身形所挟裹起的劲风撞开,正好容他穿掠而出。
他的身后,鱼蝶儿大声呼唤:“公子……”声音轻颤,情难自抑。眉小楼淡淡地看了鱼蝶儿一眼。
万箭破空之声立时响起——显然红衣男子所遭遇的与暮己没什么不同,由此也可以进一步证实暮己的猜测,此人的确不是天司危的人,甚至与大冥王朝都没什么瓜葛。
……
里三层外三层的禅战士早已将铜雀馆一带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就是一只鸟飞过,也会立即被发现,何况一个身着明艳无比的红色衣衫的人?
红衣男子甫一出现,早已搭箭在弦的禅战士立即齐齐放箭,乱箭自四面八方直指红衣男子一人。刹那间满眼都是飞舞的箭影,虚空中回荡着利箭破空之声,显得嚣乱至极。
红衣男子手若穿花乱蝶般在虚空中穿掠,脚下踏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步伐,长驱而进之际,双臂疾扬,被抓在手中的二十余支快箭被全力贯回,去速之快,比来时逾倍。
十几名禅战士只觉眼前一花,已然中箭。
中箭者未必都是被射中要害,但却无一例外地很快仆身倒地,竟然毒发身亡了。
一下子折损了十余人,众禅战士不由得为之一惊,箭雨顿时稀疏不少。
红衣男子借机掠过了铜雀馆的后院,一下子蹿上了外围的院墙。
“嗖嗖嗖……”惊人的破空声中,十余杆长枪自几个方向同时向他刺来,眼前只见一片明晃晃的枪尖。
一片轻哼,红衣男子右手闪电般自枪林中突入,劈手抓住了一杆长枪,一带一扫,看似一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已在举手投足间将对方这一轮攻击完全瓦解。
红衣男子将手中长枪一抖,幻出万点寒星,单臂一送,长枪“嗡嗡……”地怪叫着急速飞出,正好迎向一持盾禅战士。
那人神色立变,根本不敢以所持的短刀格挡,立时将身子一缩,以手中之盾挡向那杆如毒蛇般怒射而至的长枪。
“砰……”的一声可怕暴响,长枪一下子穿透了坚盾,并随即贯穿了那持盾禅战士的躯体。
去势尚未了,那持盾禅战士狂跌出一丈开外,又撞倒了三名同伴,方才倒下。
红衣男子信手挥就,便是必杀之击,众禅战士只看得心惊胆战,“轰……”的一声,本是密如铜墙铁壁的防线,竟退出了一个弧形的空缺。
守在铜雀馆后门外的是南禅将离天阙的副手玄霜及东禅将端木萧萧的副手雄飞扬。与离天阙与端木萧萧的不合不同,他们两人私交甚是不错,只是因为怕两位禅将不悦,才不敢过于亲密。这一次他们被天司危安排在了一起,正好可以共进同退。
玄霜身材虽然高大,但脸色蜡黄,总让人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但就这样一个看起来一脸病容的人,性情却出了名的火暴,眼见自己的人马被红衣男子一冲击,竟然开始倒退,不由大怒,暴喝一声:“千岛盟狂徒竟想独自一人由此脱身,且要先问问我玄霜的刀!”
暴响声中,一柄长得惊人的刀凌空向红衣男子当头劈下,凛冽刀气破空,发出如裂帛般的声音,让人胆寒。
与玄霜的性格一样,他的刀法也暴烈无比,没有丝毫的花巧,每一刀砍出都是实实在在的有足够分量的一刀。
红衣男子忽然凝住身形,化极动为极静,从容地望着玄霜那劈头盖脸砍来的一刀,目光镇定得让人胆战心惊。
饶是玄霜这样悍不畏死的猛将,在红衣男子这份不可思议的镇定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脆弱而毫无底气,竟然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无论如何,眼前这红衣男子都是不可击败的!
玄霜为自己这不可思议的感觉而愤怒。
而愤怒又使他的刀法中平添一份狂野——可惜同时也添了一份躁乱!
眼看长刀就要将红衣男子连头带肩一刀砍下时,红衣男子忽然向前移进了少许,玄霜顿时一刀劈空。
玄霜顿感不妙,双臂顺势后缩,却已迟了,红衣男子右掌若鬼魅般当胸拍至,掌势骇人。
“吾命休矣!”玄霜惊骇欲绝。
红衣男子几乎没有施展什么招式,就已然将玄霜逼至绝境,足以显示红衣男子的修为不知比玄霜高明多少。
玄霜自以为已是必死无疑的那一刹,忽然间腰际一紧,身子有如腾云驾雾般被一股力量扯得倒飞而出。
玄霜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是雄飞扬救了他一命。
稳稳落下时,正好落在了雄飞扬的身边。方才正是雄飞扬及时以其成名兵器——一件长近两丈的软鞭将玄霜在生死悬于一线时救下了。若不是雄飞扬所用的兵器正好可以在这种时间发挥独特作用,雄飞扬就是有心相救,恐怕也无能为力,玄霜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此刻,这边的禅战士早已发出警讯,向其他禅战士求救,而无妄战士也已闻声而动,风驰电掣般向这边赶来。
雄飞扬面目清秀,他的性格比玄霜冷静多了。他早已看出若单打独斗,休说他与玄霜,就是离天阙、端木萧萧在此,也不是这红衣男子的对手,所以唯一可行的途径就是倚多为胜,利用自己人数众多的优势。
雄飞扬及时地大喝一声:“天司危大人有令,临阵退却者,杀无赦!”
这一声很有效,一下子让那些心存怯意的禅战士清醒过来。其实他们早就察觉到这一次天司危大人是势在必得的,在这种时候谁若怯阵,必将受到严惩。只是红衣男子太过霸道,怯意本能而生。此刻经雄飞扬提醒,立知退却也是死路一条,顿时眼布血丝,不顾一切地向红衣男子蜂拥而进。
刹那间,红衣男子陷入了人山人海之中。红衣男子在人群中穿梭进退,身形所过之处,禅战士纷纷倒下,血光暴现,情形惨烈至极。
但杀红了眼的禅战士似乎永远也杀之不绝般前仆后继,大有要将红衣男子困死于此之势。
机动的无妄战士的铁蹄声如风一般席卷而至。
众禅战士精神复又为之一振!
……
铜雀馆主楼内,暮己环视了自己带来的还幸存的七人一眼,沉声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最好脱身机会了!”
他的话很简短,但那七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唯有趁红衣男子给天司危的人造成混乱的时机向外冲杀,或许还有机会脱身,否则时间久了,无论红衣男子是突出了重围,还是被擒遭杀,对千岛盟的人都十分不利,因为那时天司危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他们了。
那几个千岛盟弟子相互看了看,都点了点头,只听一人道:“是不是再等等,也许小野公子会来相救……”
暮己摇了摇头,道:“以眼下的局面,还望他不要来救为好。”
显然,他对形势的估计很不乐观。
又有一人努嘴指了指那些男女,低声道:“方才与那红衣男子的交谈,这些人都听去了,是不是……”
话虽未说完,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要让暮己杀人灭口。
暮己沉吟了良久,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这时,忽闻有人轻笑一声道:“其实要从这里脱身并不难,大可不必打打杀杀。”
众千岛盟人见说话者是铜雀馆的主人眉小楼,皆是一怔。
暮己目光一寒,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眉小楼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兵不血刃地离开铜雀馆。”
暮己沉声道:“你这么说,是担心我要将你们全都杀了灭口?”
眉小楼一脸不解地道:“杀我们灭口?为什么要杀我们灭口?你与那位公子所说之事,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几乎大半禅都之人都知道有一个女杀手潜入了天司禄府,却被杀退了,而此女杀手与千岛盟有着某种关系。禅都的人还传言这女杀手是为了一件对千岛盟的命运有莫大关系的东西而潜入天司禄府的,好像是为了……为了一幅图……这些事早已传遍了禅都的大街小巷了,如果这也算秘密,而我眉小楼又要因为这个原因而死,那实在是死得有些冤枉了。”
暮己等人暗吃一惊,这才知他们自以为做的秘密的事,其实毫无隐秘可言。照这看来,他们暴露于铜雀馆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了。
暮己本就有些不忍杀这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听了眉小楼的这番话,更是打消了此念。
他道:“我倒想听听你如何能让我们兵不血刃地由此脱身!”
眉小楼道:“那天司危大人也曾光顾过铜雀馆,对我铜雀馆的一位姐妹十分喜爱,你们只要不杀我们,我就可以向天司危大人……”
暮己见她说得天真,不由哭笑不得,立即打断她的话道:“真是妇人之见!”
“我……”眉小楼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一定尽力的。”
暮己再也不理会她,心忖这些女子虽然八面玲珑,但终究不是武道中人,不了解武道的残酷。
他手一挥,对那七人道:“杀出去吧!”
言毕,已抢先冲出正门。
其他七人立即紧随其后,冲出门外。
眉小楼望着他们闪失在门外的身影,忽然笑了,很得意地笑了。
看她的笑颜,就像一个刚刚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战传说冲出天司禄府后,立即向路人打听铜雀馆所在。好在铜雀馆在禅都实在是有名气,几乎人人皆知,所以要打听并不困难。
他已顾不得什么了,问明了铜雀馆所在之后,立即全速奔掠。
好在这是在夜里,加上天司危兵围铜雀馆,出动了不少好手,不少人以为战传说也是奉命赶向铜雀馆的,倒也不以为意。
但接近铜雀馆后,却很难再往里边去了,因为禅战士、无妄战士早已肃清了一切不相干的人——事实上就是他们不肃清,谁也不愿留在这里,以免遭受飞来横祸。如此一来,一身便服的战传说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离铜雀馆还有一段距离,就有无妄战士对他虎视眈眈了。
无妄战士担心的是有千岛盟的人前来接应。
战传说一时间束手无策了。强闯当然能闯进去,但那样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战传说担心自己所取的方向并不是与小夭同一个方向,那样他被纠缠住了,小夭岂不是很危险?
战传说只好在无妄战士的目光下退出了一段距离,心头急躁得很。
就在他心神不定、无计可施的时候,忽闻另一个方向杀声大起。
那正是铜雀馆的后方,只是战传说不知道而已。
战传说一听杀声大作,心跳顿时加快了,只恐小夭也在那边,他再也沉不住气,立即向那边赶去。
战传说赶向那边,由一条横向的胡同穿过,没想到跑出一阵才知是一个死胡同,正待掠身而上,却听得头顶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
抬头一看,胡同上方两侧屋顶上早已站了数名禅战士,刀出鞘,箭在弦,看样子战传说只要应答得稍不如他们之意,就会立即引来刀剑加身。
战传说一怔之下,忽然哈哈一笑,弹身而起,自一侧的窗户撞了进去。
那几名禅战士见战传说举止异常,顿起警惕之心,一声招呼,几人同时跃入胡同里,见那窗户已破开一个大洞,立即从那破开处向里面胡乱放了几箭。
屋内毫无动静。
几个禅战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禅战士道:“待我去看看。”
跑到此屋门前,狠狠地一脚踢出,一下子将门踢开了。
他的脚还未落地,忽然被一只手扣住了,随即他的整个身躯就被倒提了起来,没等他喊出声来,后颈部已中一脚,一下子晕迷过去了。
将他击晕的正是战传说。
战传说将这人倒提着扔了出去,“砰……”的一声,似乎是撞在了一个柜子上,“咣当……”一阵乱响,盆盆罐罐倒了一地。
战传说却痛呼一声“啊哟……”随后又叫道,“谅你也奈不了我何!”双脚四向乱踢,踢得一阵乱响,好像两人正在屋内打得激烈。
屋外的几名禅战士见状,立即冲了进来,要助同伴一臂之力。几人刚一进,便听得“啪啪……”几声脆响,几名禅战士几乎同时感到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一下子仆倒在地。
战传说就近将脚边一倒下的禅战士的衣衫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待穿好时,才发现自己选的这名禅战士比较瘦小,其衣衫穿在他身上又窄又小,很不自在。
不过此刻已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了,战传说拾起一把剑,一步踏出门外,掠上屋顶。隔街那边的屋顶上也有禅战士守着,只看了他这边一眼,就没有更多反应了,看来战传说的这一招还是有些用处的。
战传说急忙向厮杀传来的地方赶去,这一次顺利多了。
远远地只见足足有三百名禅战士正将一身着红衣的男子团团围住,刀枪如林,寒光四射,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向那身着红衣的男子,而周围有更多的人正在向这边聚集,以那红衣男子为中心,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禅战士的尸体,由此足见这红衣男子修为何等可怕。
战传说看在眼里,心道:“难道此人就是千岛盟的人?千岛盟有此等高手,那么杀入黑狱也并非不可能了。”
想到殒惊天就是死在千岛盟手中,战传说双目尽赤,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杀个痛快!
但当务之急却是寻找小夭,如果小夭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更是对不起殒惊天了。
举目四望,所见之人除了禅战士,就是无妄战士,哪里有什么小夭的身影?
战传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闻一声呼哨响过,那些正围着红衣男子奋力厮杀的禅战士忽然一下子闪开了几条通道,随即便见几队无妄战士由闪开的通道中闪电般直插而入。
仅凭这气势,就足可看出无妄战士的战斗力远在禅战士之上。
红衣男子纵然有天大的本事,经过这一番血战,也已损耗了不少功力,再面对更加强大的无妄战士,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就在无妄战士长驱而入,但还没有与红衣男子接实的那一刻,红衣男子突然冲天掠起,直入数丈高空。
随即便听得一阵“嗖嗖……”乱响,突然有无数银色的光点自红衣男子身上向四面八方迸射开去。
红色与银色相映,又有无数的火把照映,显得既壮观又绚丽。
一时间众禅战士及无妄战士都看得有些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数的银色光点向四面八方落下。
当那银色的光芒落下时,突然间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火焰虽小,却如附体之蛆,无论是落在什么地方,都立即燃起,而且根本挥之不去。
一时间,地上、禅战士及无妄战士的兵器上、身上、脸上皆有一簇簇的火焰燃起。
落在肌肤上的银点燃起的火焰不但挥之不去,而且即使以手掌扑打,也无法扑灭,霸道至极。
人群顿时乱如沸粥!
战传说忽见红衣男子有如一团红云般飘然掠起,向自己这边而来,借众人混乱之际,已在顷刻间掠过了惊人的空间距离,一下子将包围圈突破了。
“来得好!”战传说暗叫一声,他决定在此等候着红衣男子。
那红衣男子如入无人之境,疯狂杀戮,战传说心头不忿,眼见对方已突出重围,心忖:“我便在他自以为得逞的时候给其当头一击!让他知道休想在乐土进出自如!”
心头不由浮现四年前父亲决战千异的情景,顿时热血沸腾。
眼见红衣男子越来越近,战传说悄然握紧了拾来的那柄剑。
孰料就在这时,忽闻有人尖声叫道:“千岛盟狗贼,偿还我爹命来!”
赫然是小夭的声音!
但见小夭竟自街侧的一间店铺里掠出,手持一柄利剑,自斜刺里杀向红衣男子。想必她潜行至此后,就再也无法更接近铜雀馆了,只好在此守候,红衣男子的出现,正好被她候了个正着。
战传说心头倏沉,暗叫一声:“不好!”大急之下,赫然已将自身修为在极短的刹那间提升至极限,如一只巨鸟般凌空掠起,惊天动地般大喝一声:“千岛盟狗贼受死!”
这一刻,战传说身法之快,已是匪夷所思,那一声霹雳般的暴喝,更显其超越一切、凌压一切的绝强声势,众禅战士、无妄战士忽见有一禅战士凌空扑至,有如天神,无不惊得目瞪口呆,一时怎么也不明白在禅战士当中,竟会有如此人物。
战传说掠进之速快捷无匹,那红衣男子也不慢,当小夭甫一出现时,他已然动了,面对小夭当胸刺至的利剑,他根本不闪不避,劈手轻易破入小夭的剑势笼罩范围内,掌势吞吐之间,小夭只觉手中之剑突然产生了一股极大的不可驾驭的力量,小夭“啊……”的一声低呼,手中之剑已被红衣男子夺了过去。
红衣男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先夺小夭兵器,旋即骈掌如刀,疾斩向小夭前胸。
小夭根本避无可避。
这就是越级挑战的残酷之处!
就在这时,战传说惊天动地的暴喝声与极强剑气同时逼进,空前强大的杀机全速席卷向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顿知自己已遇上了一个绝强的对手,此人修为比他方才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要高明。
更让他不能不正视的是战传说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他又岂知对战传说来说,如果这一刻不能自其手下救出小夭,战传说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红衣男子骨子里亦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杀不杀小夭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他既然本已出手要杀小夭了,就决不希望有人能迫使他改变主意!
若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可以立即放过小夭,但若是有人试图将小夭救起,反而更会激起他非杀小夭不可的决心!
可惜,战传说并不知道这一点。战传说只希望自己倾力一击,可以迫使红衣男子不得不先求自保。
红衣男子一声冷笑,由小夭手中夺来的剑乍起倏落,起落之间顿时予人以风云变幻、诡异莫测之感,剑芒有如匹练一般,因为它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在虚空留下了大片短暂的光幕。
而他击杀小夭的左掌忽然化阳为阴,翻腕内撤,由此凭空产生一股强大的内吸之力,气旋赫然将小夭吸扯得向他这边跌撞过来。
在同一时刻,他在应付战传说这等级别的惊世高手时,还要分神对付小夭,若不是太过狂妄,就是有过人之处了。
红衣男子决不肯放过小夭的举措,使战传说极惊极怒!他恨不能立即将那红衣男子一剑洞穿,救下小夭!
惊怒之中,战意空前高涨,空前高涨的战意立时激发了隐于他体内的炁兵“长相思”的强大剑意!
“长相思”的剑意一直就存于他的内心深处,只是在这一刻被突然唤醒了。
每一柄不凡的剑,都有着它与众不同的气势与精蕴,而不同的气势与精蕴便形成了不同的剑意。
正如每一个真正懂剑的人,都深信剑是有灵魂、有情感的一般。剑的灵魂与精神,就是剑意!
“长相思”乃武界四大奇兵之一,它的剑意既有唯我独尊的王者霸气,更有锋锐的杀机!
能拥有炁兵者,无不是内力修为已臻神魔之境。
也许,战传说是唯一的一个例外。他之所以能够拥有炁兵,拥有同时以阴阳五行的“实”与“虚”两种方式存在的炁兵,是因为他拥有涅槃神珠的力量。
隐凤谷的那场机缘使他不但拥有了涅槃神珠,也拥有了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而且还在涅槃神珠的作用下,化“长相思”为炁兵。
在与千岛盟大盟司一役中,炁兵“长相思”第一次显示了它的威力,正是凭着炁兵“长相思”,战传说才挫败了大盟司。
而在苦木集一役中,战传说再度凭借炁兵,重创了劫域恨将。
炁兵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只可惜因为战传说能拥有炁兵是源于机缘,而不是循序渐进修炼而成,所以他并不能对炁兵运用自如,甚至不知该如何才能催发炁兵。
同时,战传说由以前的两次经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还不宜轻易催发炁兵,因为两次催发炁兵之后,他都几乎处于经脉逆乱的边缘,十分危险。
那是因为他的内力修为还不足以与其体内炁兵的绝强剑意相抗衡,一旦失去了外在的敌人之后,强大的炁兵剑意就失去了对抗的对象,极可能反伤自身。
但此时此刻,战传说又怎会再顾虑是否会有危险?
甚至对于这一点,他根本未加思索,此时他的心中唯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下小夭!
不惜一切代价救下小夭!
“长相思”的剑意被催发,战传说周身银芒乍现,就像在刹那间为战传说披上了一件银光皑皑的战甲,倍添无限威武,情形壮观而惊人。
众禅战士、无妄战士目睹这一情景,无不目瞪口呆。
周身银芒甫一出现,立即向战传说的右臂涌去,有如银潮急退。
“嗡……”的一声,犹如凤鸣般悦耳清越的颤鸣声,战传说随手拾来的一柄剑迸现夺目豪光,赫然已化为一柄薄至似可透视而过,通体泛着不凡光彩的奇剑!正是炁化的“长相思”!
自负得近乎目空一切的红衣男子在那一刹那间,竟也不由闪过惊愕之色。
惊天动地的暴响声中,以两剑相接为中心迸射出万丈光芒,将夜空照得更亮,一股空前绝后的强大气场迅速席卷了全场,其巨大的吸扯力令禅战士难以立足,纷纷如败革般仆身跌倒,场面一片混乱。
一般的禅战士、无妄战士此时眼前已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唯有战传说能够看见那红衣男子左肩倏然血箭标射,并立即在无俦剑气中化为血雾——他赫然已为炁化“长相思”所伤!
但与此同时小夭亦已被他吸扯得身不由己地跌撞进他的怀中,被他拦腰抱住,两人一起顺势倒飘而出。
红衣男子终为他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也许他根本没有料到战传说已至拥有炁兵之境,所以难免有些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