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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3 -- 第十一章 傲世之剑

类别:东方玄幻 作者:龙人 书名:玄武天下 更新时间:2014-03-19 06:04:03 本章字数:16379

龙灵关。

刃使麾下三刃士之一的第一箜侯迎向那年轻的白衣男子的时候,心头竟有莫名的兴奋。

第一箜侯对剑,以及对剑有关的一切,有着无比敏锐的感觉。此刻,他更清晰地感觉到由那年轻男子身上所透发出的绝世剑气!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与其说是一年轻男子,倒不如说是一柄傲世之剑。

而这正是第一箜侯兴奋的原因所在。作为对自己的剑道修为极为自负者,第一箜侯内心深处有着难言的寂寞,一种因为没有合适对手而生的寂寞。战曲与千异一战后,凭空踪影全消,梅一笑又已被千异所杀,环视乐土,能与第一箜侯匹敌的剑客又有几人?法门四使中的刃使可使刀、枪、剑、戟……各种兵器中的任何一种兵器,且无不是已臻惊世之境,也许其剑道修为也可以与第一箜侯一较高下,但既然是刃使麾下一员,又怎能挑战刃使?

这些年来,第一箜侯奉命在驻剑楼守护龙之剑,本以为借此机会能遇到剑道中的绝世好手,但事实上虽然这些年来不时有人觊觎龙之剑,却皆是自不量力之辈,与第一箜侯所期望的值得一战的真正对手相去何止千里?

第一箜侯深深地感到失落,一种剑意难抒的失落。

所以,当他见到年轻的白衣男子出现时,才会如此兴奋。

他甚至担心年轻男子不是为龙之剑而来,那样他也许就将要失去一个遭遇真正对手的机会。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有如此奇怪的念头时,亦不由暗自好笑。

双方越走越近,未等第一箜侯开口,那年轻的白衣男子已先道:“尊驾是否是不二法门中人?”

这时,第一箜侯已看清来者赫然是一个年约二十二的年轻人,一袭白衣将之衬托得气度非凡,不由暗吃一惊,心忖此人如此年轻,何以有如此强的剑气剑势?难道是自己的感觉有误不成?

心头转念间,口中已道:“不错!再往前便是龙之剑所在之地,龙之剑周遭半里之内已为我不二法门划为禁区,不可擅自涉足!”

那年轻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为龙之剑而来的。”

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出口即点明自己的来意,无形之中已显露出一份难得的自信,第一箜侯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缓声道:“为龙之剑而来?莫非也是想一睹龙之剑的风采?”

那年轻的白衣男子摇了摇头,道:“不,是为取回龙之剑而来!”

第一箜侯一怔,脸显惊讶之色。

他不能不惊讶,在此之前,的确也有觊觎龙之剑的人,但无论是什么来头,尚从未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直言不讳。

一怔之余,第一箜侯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年轻人,你可知此剑是法门元尊下令将之留在此地的?”

年轻男子淡淡地道:“我当然早已听说了这一点,不过虽然是元尊将剑留于此处,但我也不能不将龙之剑取走!”

饶是第一箜侯一向严谨矜持,少言寡语,也不由哑然失笑。

在他的心目中,法门元尊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休说是不二法门弟子决不可违逆,就是在整个苍穹武道,也同样具有不可逆违的超然地位,没想到今夜却有一年轻人竟公然要违抗元尊的意志,真是年少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第一箜侯既认定此年轻男子是不可多得的剑道高手,自有惺惺相惜之心,并没发作,而是正色道:“此剑乃四年前战曲胜千异之信物,以此剑为凭证,方能证明法门元尊判决公正英明。若是没有此剑,只怕乐土与千岛盟又将会再起争端。”心中却暗忖道:“其实我大可不必向你解释这么多,而只需告诉你这是元尊之意即可。”

年轻男子淡淡一笑,道:“其实纵然有这龙之剑在此,千岛盟与乐土就能真的平息干戈吗?恐怕连元尊亦知道这也未必吧?以龙之剑为标志,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一箜侯勃然色变,眼中渐渐有了寒意:“如此说来,你是有意与不二法门作对,欲强取龙之剑了?”

年轻男子以平静的语气道:“龙之剑本非不二法门之物,不二法门就不该自作主张将之留于此处。”

第一箜侯强抑心中怒气,又上下打量了年轻男子几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第一箜侯身后的不二法门弟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不知第一箜侯今天怎会有如此好的耐心,面对这般狂妄无知的年轻人,早该出手教训一番。

年轻男子笑了笑,笑意中隐然透着一股傲气,他道:“你我本非同一世界的人,不说也罢。”

饶是第一箜侯性情严谨持重,也不由仰首狂笑,笑罢方沉声道:“小子,你未免太狂妄无知!莫非你根本不屑与我等同处于一苍穹之下?”

年轻男子叹了一口气,像是很无奈地道:“虽然我与尔等不得不同处于一苍穹之下,但我与你们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同。”略略一顿,又道,“龙之剑本为我族所有,如今我奉族王之命前来取剑!”

第一箜侯已因对方的傲气而激起了真怒,他冷笑一声:“这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狂妄意欲染指龙之剑,如今他们都已长眠于此地!”

年轻男子看了看第一箜侯,道:“身负三剑——看来,你就是第一箜侯了。我听说第一箜侯可以同时将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修炼至极高境界,也算是不易了,可惜你根本不懂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已完全违背了剑的本性。剑乃兵器之中最为孤傲者,讲求的是舍我其谁的气度,同时修炼三种剑法,岂非等若儿戏?”

第一箜侯缓缓地撤出半步,沉声道:“小子,拔出你的剑吧!”

虽然后撤了半步,但杀机反而更甚,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了。

对于第一箜侯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称他根本不懂剑更能激怒他了。

年轻男子在第一箜侯强大的气势前依旧从容自若,他淡然一笑,道:“也罢,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不同于世俗凡尘的剑法是怎样的吧!”

言罢,解下腰间佩剑,持于左手,横握胸前,右手握剑把,将剑缓缓拔出。

第一箜侯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不二法门弟子低声下令:“点火把!我要痛快一战!”

“嘭嘭嘭……”几声轻响,几支硕大的火把已然燃起,虽然夜风甚疾,却也吹之不灭,周遭二三十丈之内皆被照亮了。

石墟镇的人早已被接连不断的天电霹雳所惊醒,此刻更有人发现龙灵关这边有了异常。不过龙灵关前的驻剑楼也不是第一次被袭,但结局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袭击者的败亡。

在火光的映照下,更衬得那年轻的白衣剑客卓尔不群。

第一箜侯反手将怒魄拔出,剑尖斜指地面。

“怒魄”极宽极厚,握在高瘦的第一箜侯手中,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协调。

痛快淋漓的决战对第一箜侯来说已是久违了,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与这年轻的白衣剑客的一战!怒魄在手,第一箜侯心头剑意大炽,冲击着他的灵魂,竟有迫不及待之感。

身为不二法门刃使麾下的三刃士之一,第一箜侯在武道中的地位已是极高了,但这一刻,他急于一战,竟不顾身份,率先向那年轻剑客出手。

怒魄一横倏纵,在虚空中幻现出一纵一横两道虚影后,已然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年轻剑客席卷过去!怒魄横空击出,剑破虚空,发出如龙虎怒吼之声,其声势之盛,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第一箜侯似乎要将自己这些年来心中郁积难抒的剑意战意,全凭借这一击痛痛快快地宣泄而出。

“铮……”年轻剑客手中之剑及时脱鞘而出,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后,向怒魄迎去。

“当……”的一声,两剑接实。

双剑相交时年轻剑客的姿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双脚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已一连踏出九步,每一步掠过的距离都极小,而且方位、角度变幻不定,却让观者感到心惊肉跳。

年轻剑客借着这神奇莫测的步伐,以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一击,已化解了第一箜侯声势惊人的一击,他的剑竟不可思议地切入了第一箜侯的剑网之中,并大有长驱直入、一发不可收拾之感。

第一箜侯只需后撤,就可以化险为夷,但以第一箜侯对自身剑道修为的自诩,又怎可能在甫一交手之际便后撤?

第一箜侯一声低吼,一改剑客多以腕部使力的做法,右臂疾抡,几乎是连人带剑一同撞向年轻剑客。

这一击的力道无疑比方才更激增不少!

更可怕的是因为第一箜侯不退反进,他与年轻剑客几乎就等于是贴身肉搏!而年轻剑客仅有一剑,第一箜侯却还有惊鸿、风骚。

若是第一箜侯的怒魄牵扯了年轻剑客唯一的一柄剑,借机再出以快捷见长的“惊鸿”,如此近的距离,年轻剑客能避过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

当然,有得必有失,第一箜侯只进不退,其结果在给对方构成巨大的威胁的同时,也等若将自己推向生死立判之境。

年轻剑客一出手就已将第一箜侯逼至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境地!

双剑再度倏然接实!惊人的金铁交鸣声中,年轻剑客已然如柳絮般飘然掠起,升至一个惊人的高度之后,手中之剑蓦然颤鸣,幻化出漫天剑影,剑影纵横掣掠,自各个角度倾洒而下,如同一张自上而下撒向第一箜侯的剑网。

漫天剑影、刃光与白衣胜雪、举止飘逸的年轻剑客的身影相互辉映,竟予人以极为洒脱之感,让人恍惚间忘却了这是一场生死悬于一线的决战,而是一种美的享受。

第一箜侯长啸一声,对漫天剑影根本不理不睬,而是疾抡怒魄,怒魄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后,自下而上暴射出去,如同怒龙一飞冲天,势不可当。

漫天剑影与怒魄昂首冲天、一往无回的身影迅速纠缠在一起,空前强大的剑意让周遭不二法门众弟子只感到呼吸困难。

无数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中,年轻剑客的剑倏而凝形,并准确无比地迎向怒魄,两柄利剑的剑尖不可思议地正面撞击在一处。

一撞之余,年轻剑客的剑尖一错,正好压在怒魄的剑身上,并以极快的速度下滑,剑尖与剑身剧烈摩擦,一道火星在怒魄剑身上飞速游窜。

第一箜侯忽然冷冷一笑,左手一挥,惊鸿已然在手,并以不可言喻的速度自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尚在空中,再无可能轻易改变位置、身形的年轻剑客。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一剑之快!

对不二法门弟子来说,第一箜侯所习练的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中,一种以刚猛无俦见长,一种则是以快见长,而对于第一箜侯以那唯一一柄有鞘的剑所使出的剑法,众人都有所不知。不过,无论如何,当第一箜侯以“惊鸿”出手时,其剑法之快据说苍穹武道中,最多只有五个人有与之相若的速度。

对于这一点,不二法门弟子——包括这些追随第一箜侯多年的法门弟子——却极少有人见过第一箜侯以惊鸿出击,因为一直以来,第一箜侯都是以怒魄就可以将他的任何对手击败,所以惊鸿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出鞘了。

极少有人见识过惊鸿之快!

更极少有人知道第一箜侯是以左手挥出惊鸿!

事实上,为了能同时习练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第一箜侯可以说已是殚思竭虑,想尽了一切可以想出的办法,尝试了一切可能的方式,所以当他真的能同时将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习练至极高境界时,其剑法已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异常之处。

其实,一个一心要将三种剑法同时修炼至极高境界的剑客,本就有些非比寻常,那么,他使出的剑法有非比寻常的地方,也是在情理之中。

第一箜侯似乎只是迎空一抓,惊鸿已在他手中,拔剑速度之快,无可言喻,似乎他已可以自由地操纵时间,将时间随心所欲地延伸,随后以左手挥出的那一剑,更是快不可言!

快如惊鸿一瞥!

以至于众不二法门弟子虽然一直是在眼睁睁地看着双方的一举一动,但这一次他们所看到的却只有结局而没有过程。

结局却在不二法门众弟子意料之外,惊鸿奇快无比的一击,其结果竟然不是年轻剑客的败亡,只听得“铿锵……”一声如同还剑入鞘的声音响过,随即便听到第一箜侯低哼一声,“噔噔噔……”一连退出三步。

双方倏然分开!

第一箜侯左手持惊鸿,右手持怒魄,神色凝重至极。

而那年轻剑客却神色如常,在从容之中隐有淡淡的傲然之气。

他非但没有如不二法门众弟子所想象的那样亡于惊鸿之下,相反,在他那洁白如雪的衣衫上,仍是一尘不染,连一点受伤的迹象也没有。

谁也不明白他是如何避过第一箜侯那一剑之击的!

唯有第一箜侯自己以及年轻剑客心中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惊鸿快逾惊电的一击,并未刺中年轻剑客的身躯,而是让人难以置信地刺入了年轻剑客左手所持的剑鞘之中。

对于这一结局,第一箜侯委实难以置信,也许对方换了其他任何一种方式瓦解了他的攻势,他都不会如现在这般惊讶。

但同时第一箜侯也知道除了这种方式之外,以其他任何方式恐怕都决不可能挡下他这一击!

正因为如此,第一箜侯才会更为对方的剑道修为以及胆识所惊愕!

年轻剑客自信地一笑,道:“你果然是以左手使惊鸿剑,这的确很容易有攻敌所不备的奇效,只可惜这一点早已在我族王的意料之中!”

第一箜侯大吃一惊,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愕然道:“怎吗?竟然有人可以预料到这一点?”

“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族王早已洞悉武道的真谛。世人皆知第一箜侯身负三剑,一为怒魄,一为惊鸿,但唯有我族王能够推断出你既然是同时习练三种剑法,就必然是左手使惊鸿!”

不二法门众弟子见第一箜侯似乎有些相信了,不由有些着急,忙大声提醒道:“第一刃士切莫上了他的当,他只是侥幸逃过这一劫而已。”

第一箜侯却轻叹一声,道:“不错,唯有以左手使惊鸿剑我才能一偿夙愿。我本以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看透这一点,没想到居然还有另一个人也早已料知了这一点。”

年轻剑客道:“这有何奇?我族王非但料知这一点,而且还知道你从未出过鞘的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第一箜侯闻言再度吃了一惊!世人皆知第一箜侯当年苦心追求同练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但对于其中的详情却是罕有人知,而第一箜侯三次挑战同一个绝世剑客,其战况如何从来只有不二法门的刃使目睹。当时第一箜侯还未入不二法门,刃使之所以在场,是作为那一战的见证人。有刃使为证,世人自然不会怀疑真相。

所以,普天之下,知道“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的人可以说只有三个,其一是刃使,另一个便是曾两次击败第一箜侯的绝世剑客,最后便是为第一箜侯指点迷津的不二法门元尊。

与第一箜侯三次决战的那名剑客正是当年与第一箜侯、顾浪子同列四大神奇少年的正乙道!

正乙道是当年四大神奇少年中成名最迟的,当第一箜侯、顾浪子等三人在年未满二十便已名声雀起,广为世人所知时,乐土武道尚从未听说过正乙道之名。

但正乙道的成名却比四大神奇少年中的另外三人更快,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已名震乐土。

正乙道的做法是挑战当时就已声望如日中天的九灵皇真门的乙弗弘礼。

当时就已是九灵皇真门门主的乙弗弘礼在乐土武界的地位何等尊崇,正乙道年未届二十,默默无名,本来根本没有挑战乙弗弘礼的资格,但不知为何,最后乙弗弘礼还是应战了。

那一战的结果,乙弗弘礼胜了。

但正乙道却在乙弗弘礼的手下走过了整整二十招!

环视乐土武界已孚声望的剑客,能在乙弗弘礼手下走过二十招而不亡者又有几人?

何况正乙道还如此年轻?

乙弗弘礼胸襟宽广,并未将此事刻意隐瞒,而是让真相如实传开。

如此一来,正乙道想要默默无闻也不可能了!乐土武界好事者当即将他与顾浪子、第一箜侯几人并称为“四大神奇少年”!

不过,正如顾浪子出身于颇有势力的“天阙山庄”一般,除正乙道之外,其他三人皆是出身于望族豪门,唯正乙道的来历却有些神秘,谁也猜之不透。而正乙道也多是独来独往,鲜有人能与之交好。

第一箜侯、正乙道是四大神奇少年中以剑为兵器的两人,虽然同列四大神奇少年之列,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从来没有相遇。

而第一箜侯与正乙道第一次决战时,也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无论是他,还是正乙道都已不再是什么少年。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之间的决战仍然十分吸引乐土武界的关注,谁不想知道四大神奇少年中的两位使剑者谁更为高明?

第一箜侯虽然曾两次败于正乙道,但这两战却让第一箜侯知道正乙道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两人一生之中决战三场,却并没有使他们成为仇家,相反他们彼此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也许,绝世剑客之间唯有以剑方能交流。

第一箜侯的“风骚”曾为正乙道出过鞘,正乙道自然知道“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兵器,但第一箜侯坚信正乙道决不会把这一点向外人透露,对于这一点,第一箜侯有十足的把握。

而剩下的两人,法门元尊、刃使则更不可能向外人透露这一点!

照此推知,眼前这年轻的剑客口中所说的“族王”如果真能知道“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的话,就不会是由元尊、刃使、正乙道透露,而的确是推测出来的。

看年轻剑客对此似乎有十足的把握,第一箜侯难免惊讶。

他沉吟片刻,道:“你族王猜测‘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是一柄软剑。”年轻剑客不假思索地道。

第一箜侯目光倏闪!

年轻剑客所说的一点不假,“风骚”的确是一柄软剑,难怪第一箜侯会耸然动容。

他忍不住道:“他如何能猜知这一点?”

年轻剑客道:“我已说过,我族王早已悟透了武道的真谛,没有他看不透、猜不透的事!”

第一箜侯哈哈一笑,道:“你不必故弄玄虚,就算你所猜测的不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我一战才刚刚开始,但愿你能说出‘风骚’是什么剑,也能接下‘风骚’的一击,否则未免让我第一箜侯失望了!”

年轻剑客傲然一笑,道:“你应该看得出我是有备而来的了。”

无限自信自负尽在一言中显露无遗!

禅都天司禄的府第。

战传说依旧有如入梦般盘膝静坐不言不语,爻意虽然告诉小夭,战传说很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进入了大通之境间,但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没有一点底。

就在爻意、小夭都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外面忽然传来叩门声,两人皆是一惊,花犯已不在天司禄府,那么前来的人必是外人!如果让此人知道战传说此刻的状态,会不会有所不妥?毕竟在天司禄的府中,除了他们自己四人之外,其他人没有一人是绝对可靠的。

两人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小夭开口道:“谁人叩门?”

“是物某,我家小姐让物某告诉三位,潜入禅都的千岛盟中人的隐身之地已找到,冥皇已加派人手,将他们包围……”

话未说完,门猛地一下子被拉开了,小夭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儿,直视着物行,咬牙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千岛盟杀害了殒惊天,小夭对他们已是恨之入骨,此刻一听已查到千岛盟所在之地,如何能沉得住气?

物行见战传说盘膝坐在地上,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很快地便收回了目光,神色也迅速恢复如常,他道:“千岛盟逆贼此刻正被围于铜雀馆。”

想必铜雀馆在禅都也是人尽皆知,所以物行提及铜雀馆时,没有就铜雀馆作过多的解释。

而小夭其实并不知铜雀馆所在位置,但这时她已顾不得太多,回首对爻意道:“爻意姐姐,你照顾好战大哥。”

说话间,她已冲出了屋外。

爻意顿知小夭报仇心切,定是前去铜雀馆了!且不论坐忘城与冥皇已有间隙,小夭不宜抛头露面,仅凭千岛盟的人敢深入禅都这一点来看,来者必然是千岛盟的精锐好手,小夭有多少修为爻意心知肚明,若是小夭过于冲动,那恐怕将大事不妙。

可惜她根本来不及劝阻,就已不见了小夭的人影。

物行看出了爻意的担心,安慰道:“小姐放心,铜雀馆既然已在冥皇派出的人马的包围下,局势就已十分明朗,不会出什么偏差的。此处毕竟是禅都,冥皇也不容禅都出什么乱子。”

爻意微微点头,表示认可物行的话,其实她心中的担忧并未因为物行的劝慰而减分毫。

禅都铜雀馆。

铜雀馆其实是一娼馆花寮,在禅都外城的城南。外城城南有一带商贾云集,娼馆林立,诸多花寮娼馆中,又以铜雀馆最负盛名。

铜雀馆内绮窗绣帘,牙鉴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列左右,香烟缭绕,檐马叮当,馆内的陈设布置是其他花寮娼馆远不能相比的。

当然,这儿之所以能让人趋之若鹜,成为禅都首屈一指的纸醉金迷,声色奢靡的销金窟,馆内的布置陈列高他人一等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铜雀馆中有丽色媚颜。

铜雀馆有容颜身材俱为上佳的美艳女子逾百,其中列于“铜雀花榜”的四名绝色女子更冶艳迷人至极。

“铜雀花榜”不知是何人戏作,列于花榜的共有十名女子,其中有四人是在铜雀馆内。从这一点看,作此“铜雀花榜”的人恐怕是与铜雀馆有干系,或是铜雀馆的常客,否则泱泱乐土,有女子万千,何以偏偏让一花寮尽揽人间春色?

不过,对于“铜雀花榜”的排名,以及“铜雀花榜”所收录的绝色丽人,至今尚无人反对。这或许因为众人皆知“铜雀花榜”不过是好事者戏作,不必认真计较,但同时也不乏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铜雀馆内被列入铜雀花榜的女子的确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尤物。

而铜雀馆的主人更扬言要在五年之内,将另外六个虽列于铜雀花榜中,却不在铜雀馆中的女子也一并纳入铜雀馆中。

此言传出,无论将来会不会真的实现,对习惯了风流之事的人来说,都是极具吸引力的,铜雀馆也因此而更受瞩目,以图个热闹的心态等候结果,看铜雀馆是否真的能在五年之内将铜雀花榜中的十大美女收齐。

如此一来,即使五年后铜雀馆不能将十大美女收齐,却也已是造够了声势。

也许,铜雀馆主人传出的话本就是一个高明的噱头,只要能吸引世人的注意,能否兑现其实已不十分重要了。

铜雀馆的主人,无疑是一个十分高明的人物。

所以,若有人第一次知道铜雀馆的主人是一个年未满三十的女子时,难免会大吃一惊。

若是此人再见到铜雀馆主人,只怕他将更加吃惊。

因为铜雀馆的主人眉小楼竟也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若说铜雀馆中四大花榜美女各有风韵,难分轩轾的话,那么眉小楼除了有着决不比四美女逊色的笑颜外,还有着更在四女之上的脱俗才华,堪称集纯真、精明、妖冶、雍容于一身。她身在禅都,又是操持着风月花寮,不知要面对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不乏在乐土权倾一方的人物,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灭门之祸,但眉小楼却能在各种男子之间游刃有余,铜雀馆的生意日渐红火,已然是禅都首屈一指的花寮。

不过眉小楼虽久居风尘,但她至多只是陪客敬酒,唱曲献艺,据说尚无一人能亲其芳泽。谁也不知道面对那么多千方百计想得到她的寻芳客,她是如何一一应付过去的。

今夜,本应是灯火笙歌的铜雀馆却是杀气腾空。

铜雀馆早已被禅战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的灯笼火把将夜空照得彻亮,可以通往铜雀馆的几条道路早已被封锁,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通行。

在禅战士包围了铜雀馆的同时,又有五十名无妄战士在外围巡守。五十名无妄战士骑着高头大马,在接近铜雀馆的各街巷如风般穿梭奔驰,此举一来可在被围的千岛盟中人意外突围后,立即在第一时间予以围截。他们的修为皆在一般禅战士之上,机动性也比禅战士更强;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有人从外面接应铜雀馆内的千岛盟中人。

统领众多禅战士的是南禅将离天阙、东禅将端木萧萧。离天阙已将他的双矛持于手中,看样子随时准备冲入铜雀馆中;端木萧萧与离天阙年岁相仿,不过看起来却比离天阙显得年轻些。与离天阙的跃跃欲试不同,端木萧萧却是稳稳坐在马背上,目光从容地扫过铜雀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奉命来此围杀千岛盟即将面临生死一战,倒像是来此处欣赏铜雀馆的美景。

铜雀馆的景致的确很美,与其他花寮的恶俗全然不同,而东禅将端木萧萧沉溺于花草鸟鱼这一点早已是广为人知的事了。据说端木萧萧也是铜雀馆的常客,不过他来铜雀馆却不是为了寻芳,而是为了欣赏铜雀馆内的美景。

对于这一点,离天阙很是不屑。

在他看来,既然是到铜雀馆来,自然就要择一美女好好地快活一阵,到铜雀馆这样的地方赏景,非但无趣,而且近乎虚伪。

更何况端木萧萧身为禅将,也是武道中人,却偏偏要去伺弄花草,这在离天阙看来也是极不顺眼。关于这一点,离天阙已对端木萧萧冷嘲热讽,但端木萧萧皆一笑置之,并不与离天阙争辩,这反而让离天阙更为不快,以为端木萧萧是目中无人,不屑与他争辩。

此刻,离天阙发现端木萧萧对迫在眉睫的一战似乎毫不在意,相反,对铜雀馆中的花草倒颇有兴致,顿觉一股怨气自心头升腾而起,当下大声道:“端木兄是否在怜惜这些花草即将毁于铁蹄之下?”

他的手下心领神会,知道离天阙是在挖苦端木萧萧,便“哄……”地大笑,引来端木萧萧手下的禅战士怒目相向。

端木萧萧也不与离天阙争辩,道:“我只知道,今天我等都应唯天司危大人之命令是从,至于其他,并不重要。”

离天阙吃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无光,若与端木萧萧争辩,又有冒犯天司危的嫌疑,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论口才,离天阙不知比端木萧萧差多少,只是端木萧萧大多数情况下不与离天阙争辩罢了。

端木萧萧及其亲信所处的位置正是铜雀馆的正门处所对着的宽阔大街。

在铜雀馆的门前,已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天司危的人查找到千岛盟的下落之后,立即悄然禀报天司危,天司危迅速调动人马,突然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铜雀馆。正在馆中寻欢作乐的男子难免惊慌失措,本能地向馆外奔逃,这其中不乏有人自认为在禅都识得一些权贵,或是自以为腰缠万贯,可以以钱财买通一切,所以才敢向外跑。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他们失算了,平时可以持仗的一切今日全然失效,天司危亲临铜雀馆,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由铜雀馆离开,直到铜雀馆内的千岛盟中人一一被杀被擒,擅自逃离铜雀馆者,一律格杀当场。

那几个刚从温柔乡中脱身的男子,刚慌慌张张地出铜雀馆的正门,立即引来乱箭如雨,将他们毙杀当场。

还没来得及冲出门外的人这才知道这一次他们的处境将是何其危险,赶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将前门后门一起紧紧关闭!此时天司危正在与铜雀馆隔街相对的一座酒楼内,他端坐在酒楼二楼的回廊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地望入铜雀馆内。

酒楼中的店家、伙计、食客也被驱赶得干干净净,全是天司危府的人。

天司危五短身材,肤色黝黑,留有钢针般虬须,因为身材较矮,所以平日出行时他很少骑马,更不用说步行,而是由四名手下抬一软轿借以代步。

此刻,他正坐在软轿中,以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的铜雀馆。

他知道在铜雀馆被困的人中,肯定有与他有交情的人,若在平时,他会为他们网开一面,助其脱身,但这一次,天司危却不能不狠下心来,他知道冥皇这次是势在必得,若是让千岛盟的人在禅都逃脱,那乐土万民对大冥的信心将大受打击。

无论如何,这一次要不惜任何代价将千岛盟进入禅都的人困杀于此!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天司危才连与千岛盟毫无关系的人也一并困在铜雀馆中,他不愿让千岛盟的人混在这些人当中一并逃脱。

不过,他的这一做法如果传出去,肯定会让世人觉得他心狠手辣。

立于他身侧的一个长手长脚、须发微黄的中年男子垂首恭声问道:“大人,是不是该发动攻击了?”

天司危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方道:“不,你告诉铜雀馆中的人,就说在铜雀馆中藏有千岛盟的人。千岛盟是我乐土的夙敌,希望馆中的人能顾全大义,将千岛盟的人交出,或是将千岛盟的人除去!能杀千岛盟一人者,赏金百两!”

那中年男子名为庄鹊,为天司危的心腹,听了天司危的话,他立刻明白了其用意,心头暗暗佩服。

千岛盟的人深入腹地,既无地利,又无人和,难免心神紧张,对每个人都存有戒心,天司危让庄鹊对铜雀馆中所有人说的话,千岛盟的人当然也听得到,本就心怀戒备的他们在天司危的“提醒”下,会意识到与其他人共处馆内的危险,也许就会抢先出手,杀害馆内所有的人。而对于馆内不是千岛盟的人来说,当他们意识到除了杀尽千岛盟的人之外别无其他脱身的机会时,他们也许会孤注一掷,对千岛盟的人出手。而在铜雀馆中寻欢作乐的人当中,也未必就没有武道中人。

当然,天司危知道就算馆内有一两名乐土武界中人,也不会有多大的用处,在铜雀馆中的千岛盟之人当中,必有修为已臻化境的人物。

天司危只不过是想借千岛盟的手杀馆内其他人而已,既然这些人必然难免一死,倒不如设法让千岛盟的人来背负这个罪名,天司危并不希望被人视作心狠手辣的人。

铜雀馆的主楼内。

这儿本是一片莺声燕语,声色靡乱的地方,此刻却与平日大相径庭。

铜雀馆的百余名女妓早已惊得花容失色,不少在嘤嘤而泣,而众寻芳男子中,除了少数人还能强作镇定外,大部分人也已是战战兢兢,方寸大乱,有如受困之兽。主楼底层大堂内十几张圆桌上所摆放的点心佳肴早已被打翻于地,这其中既有被人在慌乱中撞倒的,也有被担惊受怕、惶然不安的人掀翻,以解心头之恨的,汤汤水水,碗碗碟碟铺满一地,一片狼藉。

而眉小楼此刻却不知所踪了,连那四个跻身“花榜”的绝色女子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不过在这生死关头,平日自命风流的人也顾不了这些了。若连性命都难保,纵然有国色天香在面前,又有何用?

在一片慌乱之中,大堂内的人渐渐地区分开来,只见大堂的正中央两张桌边,静静地坐着十余人,周围的喧闹混乱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刚开始众人对这些人倒没怎么在意,直到他们由各个角落里聚拢过来,围坐在一起之后,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不少人心头已意识到了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静坐于此的,必有蹊跷!

也就在这时,庄鹊的喊话声由外面传了进来:“铜雀馆内所有人听真!此次天司危大人之所以兵困铜雀馆,只因馆内隐有千岛盟逆贼!千岛盟一向觊觎我乐土,乃大冥不共戴天之敌,凡我乐土子民,皆应一致对敌,顾全大义!天司危大人有令,凡能杀一千岛盟逆贼者,赏金百两!”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那静坐于大堂中央的十余人原来是千岛盟的人!但见他们服饰不一,而且其衣饰与乐土人并无不同,显然是假作嫖妓寻欢之人,混迹于铜雀馆中。

对于千岛盟,乐土人与之的确有着难解夙怨,而眼下又是因为这十几个千岛盟的人而连累众人被困于铜雀馆中,其中有几个也曾修炼武学的人气恼之下,只觉热血上涌,怒火中烧,一时再也忍耐不住,骂骂咧咧地冲出人群,向这十余人冲去。

他们浑然忘了如果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千岛盟所属,天司危怎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冲在最前面的人膀阔腰粗,有如铁塔,脸膛微红,他“腾腾腾……”抢前几步,已至那些人跟前,挥起硕大的拳头便向其中一人重重击去。

眼看就要重重击实的那一刹那,忽然他眼前一花,凭空有一只手将他的拳头抓住了,给他的感觉就如同被铁钳钳住了。

那人正要奋力向回夺,却听得“咯咯……”一阵让人毛骨耸然的响声,一阵可怕的剧痛突然由他的右手传遍全身——对方赫然已将他的右手指骨、掌骨捏得粉碎!

那人一张微红的脸膛刹那间红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

惨叫痛呼声刚起,一团森寒的银芒已然在他的面前弥漫开来。

尚未意识到怎么回事,他的喉管已被切断,鲜血若箭标射,连同肺内的空气一同涌出。

右手的剧痛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向前踉跄了两步,如铁塔般的身体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已然断气。

另外几个本待出手的人见此情形,骇然凝住身形,非但未敢再向前踏出一步,反而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却。

那大汉的死让他们一下子变得清醒、聪明了,猛地醒悟到值得天司危亲自出手的人又岂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

忽然有一女妓冷笑一声:“平日里自称如何英雄了得,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却软了?”

那几个正在步步后退的人乍闻此言,就如同被狠狠地抽了一鞭,本就难看的脸色更为难看了!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犹豫也只是暂时的,最终,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战胜了一切,他们宁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却,也不愿立毙当场。

毕竟,这是风月场所,走进这种场所的铮铮男儿的确不会太多。

忽然有一柔美如天籁般的声音道:“他们几位以前所说的话,只是哄你们开心的,若真要让他们临阵对敌,恐怕有些为难他们了。”

对于此刻铜雀馆中的每个人来说,无须回头看,也已听出这是铜雀馆的主人眉小楼的声音。

她是此间的主人,最不可能一躲了之的人就是她了。

自大堂的一侧处走来一风姿卓绝的年轻女子,在这美女如云的大堂中,眉小楼的出现依旧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几乎已美得毫无瑕疵,但她无可抵御的魅力并不在于此,而是在她的身上,竟同时糅合了天真、纯情、妩媚、放荡与高贵以及神秘!

一个容颜美艳绝伦的女子,只要真正地拥有这些特征中的任何一种,就已有惊人的魅力,而眉小楼竟不可思议地同时糅合了这几种魅力。

她的话音未落,那几个进退两难的人就如被火烫着般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千岛盟的人冲杀过去!他们虽然也算是武道中人,但进入铜雀馆这种地方,却多半是不可能携带兵器的,只能赤手空拳发动攻击。

这一刻,他们竟全无惧色,与方才的畏怯截然相反。

“不知死活!”千岛盟十余人当中有一人低哼一声,单掌在桌面上一按,人已飘然掠起,进退倏忽,旁人根本无法分辨其身形,身法之快,就如同一道旋风在穿掠。

“砰砰砰……”几声闷响,那几个冲向千岛盟中人的人几乎难分先后地飞身跌出。

颓然坠地时,竟已无声无息!但自始至终他们无一人发出痛呼惨叫声,亦未见有任何血腥。

众人骇然色变!不知这几人如何会蹊跷死去,但心中已明白再做反抗已是徒劳无益,对千岛盟的人来说,取他们性命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般那么容易。

转眼间,已仆身而亡的几个人的躯体有了惊人的变化,但见所有死者的肤色在时间内忽然变成了惨绿色,其状可怖。

众人这才明白,这些人皆是中毒而亡,而且所中之毒极为霸道,可以在极短的刹那间取人性命。

大堂内出现了短暂的静寂!

众嫖客及女妓皆有了绝望之色,唯有眉小楼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初,让人感到即使发生再大的变故,也无法让她有多大的震撼。

千岛盟的人当中有一年约五旬的男子将目光投向了眉小楼,目光深邃,精芒内蕴,一望可知此人修为必然非比寻常。

他的神情冷漠得近乎呆板,语气也是冰冷无比:“这些人都是因为你的话而死的,如果不是你以言语相激,也许他们会知难而退。”

众人认出此人是在两天前进入铜雀馆的,当时他自称是一贩卖马匹的商贾,名为穆宝卷,出手很是阔绰,头一夜便要了四个女子,只是因为过于贪杯,还没能与四个美艳尤物行云雨之欢,就先酩酊大醉了。

现在看来,所谓的贪杯大醉显然全是假象!

眉小楼笑了笑,道:“知难而退又有何用?最终仍是难免一死,即使不被你们所杀,也难以逃脱,现在的局势是再明了不过了,天司危大人是决不会放过你们的,如此一来,我们也必然会受牵连。与其让他们落个贪生怕死的名声,倒不如留个舍生取义之名。”

那自称“穆宝卷”的人也许是在场所有男人当中唯一一个不被眉小楼独特魅力所吸引的人,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冷漠呆板,让人感到他的面目似乎不是血肉构成,而是由坚木雕刻而成。

他冷冷地道:“就凭天司危,未必能困住我们!”

“既然如此,为何你们还迟迟不动手突围?难道还要等到有更多人来增援天司危大人时,你们才动手不成?”眉小楼笑意盈盈,仿若与对方所说的话题不是事关生死,而是轻松惬意之事。

在这种情形下,她竟能笑得如此从容,实在让人不能不佩服其定力。

“你问得太多了!”那自称“穆宝卷”的人缓缓地道。

眉小楼神色一肃,正色道:“你们迟迟不动手脱围,无非是希望外面的人顾及我们的性命,从而不会轻易动手,哼!我眉小楼曾听说千岛盟的人以天照神的子民自居,自称无上英勇,今日一见,原来不过如此!”

“冒犯天照神神威,你死定了!”那曾自称“穆宝卷”的人一字一字地道,其声森寒之至!

众人不由为眉小楼捏了一把冷汗,方才千岛盟的杀人手段他们已见识过了,要取眉小楼的性命可谓是易如反掌,不少人心中暗自叹息,眉小楼乃国色天香的人间尤物,却要就此香消玉殒了。

“天照神又如何?被你们敬若神明的天照神不过一介愚夫罢了!”

忽然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就像是漫不经心所说出的话。

千岛盟的人神色大变,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说话者正拥着“铜雀花榜”排名第四的鱼蝶儿,自一侧门中走出。此人是一年轻男子,面如冠玉,俊美得毫无瑕疵。他竟身着寻常男子根本不敢问津的一袭火红色华服的话,却显得极为出众,让人感到若这世间只有一个男子配穿红色华服,那就一定非他莫属。也许是因为过于完美了,竟让人感到隐隐有一股邪气,而这若有若无的邪气却又恰好成了他最具魅力之所在。

尤其是对铜雀馆风尘女子而言,这种男子最具吸引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自这年轻男子进入铜雀馆后,几乎所有的女子都为他所吸引了,他一进入铜雀馆,便享尽了众女的殷勤与媚眼,只可惜他只选中了鱼蝶儿。进入鱼蝶儿的蝶苑之后,他似乎整日沉溺于鱼蝶儿的温柔之乡中,一连三日几乎不出蝶苑半步,日日在蝶苑中与鱼蝶儿纵情欢娱,害得众女对鱼蝶儿既是羡慕又是嫉妒,不知鱼蝶儿使了什么好手段,竟能够将这男子牢牢束住。

鱼蝶儿在“铜雀花榜”中排列第四,花榜称她是“含英娇灼灼,真性自如如”,其性情也正如此句所言,率真中略显娇憨,颇为讨人喜爱。

此刻鱼蝶儿任那红衣男子拥着她的纤纤细腰,整个人几乎完全偎在了那男子的怀中,美丽的眸子湿濡濡的像是笼上了一层水雾,一望可知这三日她过得极为开心。

那红衣男子一手拥着鱼蝶儿,一手握着一只精致的酒杯,杯中美酒如玉。

看着自己欣赏仰慕的男子敢对杀人有如探囊取物的千岛盟中人这么说话,众铜雀馆女子兴奋激动不已,若不是遍地的尸体让她们过于骇怕,只怕已有人为那红衣男子拍掌叫好了。

“穆宝卷”缓缓站起身来,其他人也相继站起,看得出此人在这些人当中应是地位最高者。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一定会为方才自己所说的话后悔!”“穆宝卷”直视那红衣男子,眼中杀机如炽。

红衣男子竟不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酒杯上,把酒缓缓倾斜,然后以极为优雅的动作摇荡着杯中之酒,微微一笑道:“你应该是千岛盟盟皇座前三大圣武士之一的暮己吧?”

“穆宝卷”目光蓦然一跳,有如火星般在夜空中闪掣!

“没想到在这铜雀馆中还有如此高明的人物,看来,是我暮己看走眼了!”

“穆宝卷”果然就是千岛盟盟皇座前三大圣武士之一的暮己。

红衣男子道:“你看走眼的时候太多了,也许天照神的后人都是如此愚不可及的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一定被某个你们很信任的人出卖了,才让大冥王朝的人发现了你们隐身于此!”

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被人出卖的人,总是不会太聪明的。”

众千岛盟的人既惊且怒,同时又有无奈之色。

莫非红衣男子所说没错,这些千岛盟的人的确是被人出卖了?

如果是,那么出卖他们的又会是什么人?

红衣男子再三提及天照神,言辞甚有不恭之处,这对奉天照神为至高无上的神明的千岛盟人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前举手投足间毒杀数人者是千岛盟人皆尽知的用毒高手卧小流,不过千岛盟尚武,以武道为万道之尊,但对用毒者却予以贬抑,卧小流毒术奇高,即使是绝强高手,也极可能被他毒杀于无形之中,纵然如此,他在千岛盟的地位却不高,远远在暮己、负终、小野西楼三大圣武士之后。

因为这个原因,卧小流深感世道不公,故性情变得阴郁多疑,而且心狠手辣,似乎唯有如此,方能让他心中的不平稍得平复。

此刻,他见红衣男子神情倨傲,出言不逊,早已怒焰暗生,只觉这红衣男子说不出的讨厌!

当下他缓缓走向红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总是会很短命的,我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就这样死了,的确有些可惜!”

说话间,他已走近了红衣男子的身前,左手蓦然毫无征兆地向红衣男子右肩闪电般拍去。

红衣男子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一顾的浅浅笑意。

同一时刻,他手上杯中的酒突然跃起,如箭般怒射而出,直取卧小流咽喉。

卧小流本能地举起右掌便挡,只听得“嗡……”的一声轻响,那道酒箭已轻易地穿透了他的右掌,迅即如利剑般切入了其咽喉。

而这时,卧小流的左掌已拍在了红衣男子的右肩上!

卧小流发出一声奇怪的低吼,整个身躯已然向后飞跌而出。

砰然落地时,卧小流以鲜血淋漓的右掌痛苦地捂住鲜血汩流的咽喉处,左手指向红衣男子,喉底发出古怪的声响,似乎在嘶喊着什么,只是因为喉管已被切断,没有人能够听出他在说什么。

但由他那怨毒至极的眼神,以及那扭曲而可怕的魔鬼般的狞笑,不难猜测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说的是什么。

千岛盟的人更是心知肚明!

他们太了解卧小流的毒术之可怕了,一般的对手,只要卧小流与之在三丈之内,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其性命,而当他的身体已与对方的身体接触时,那么此人即已是接受了死神之吻,死亡的到来也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而已。

谁也没有料到红衣男子会如此轻易地被卧小流击中,以他所显示的武道修为来看,本应能够避过卧小流的一掌之击,虽然这并不等于就可能躲过卧小流可怕的毒术,但反之一旦被卧小流击中,那其结局定然唯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红衣男子是过于自负,还是根本不知卧小流是用毒高手?因为在卧小流毒杀数人时,红衣男子还没有自蝶苑来到大堂。

无论个中原因何在,千岛盟的人皆知一切都出人意料地在顷刻间有了结果。他们已看出了红衣男子修为惊人,本以为他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劲敌,没想到一大障碍竟如此轻易地被除去了。

眉小楼以及其他铜雀馆女子、寻欢嫖客皆暗自叹息,他们本见红衣男子可借杯中之酒轻易取卧小流性命,足见其修为甚是不俗,为何偏偏如此托大?他们先前已亲眼目睹了卧小流杀人于无形的毒术,知道红衣男子已是凶多吉少!唯一一个可能为他们化去这场劫难的人即将死于非命,众人难免有些惋惜,尤其是那些对红衣男子青睐有加的女子更是如此。

而鱼蝶儿早已是脸色苍白,几将不能站立。

她凄然地望着红衣男子,无限关切之情显露无遗。身为风尘烟花女子,本都是早已看透了虚情假义,再难真的动情,一切的欢笑都不过是假象而已,但看此刻的鱼蝶儿,却显然是真情流露。

只是不知为何,她虽有无限的担忧与伤悲,却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以那绝望凄美的眼神看着红衣男子,楚楚可怜。

红衣男子再也不多看倒仆地上的卧小流一眼,他把玩着已空的酒杯,笑了笑道:“好霸道的毒术!天照自诩为神,视他人为魔,而奉他为神的人却甘于堕落,以毒术杀人,哈哈哈……真是可笑之至!如此手段,与魔又有何异?”

他赫然早已看出卧小流是用毒高手,那么,他自然也知道不可轻易让卧小流接触!

莫非,他根本无惧于卧小流的毒?!

暮己默然无言,心头却在飞速转念,他自忖虽然卧小流未必能毒杀他,但要应付卧小流也颇为吃力,更断然不敢如红衣男子这般对卧小流丝毫不加防范。

红衣男子神情自若,丝毫没有中毒毒发的迹象,他松开揽着鱼蝶儿纤腰的手,捏弄了一下她可爱的耳垂后,轻声道:“这些人坏了我们的酒兴,我教训教训他们好不好?”

声音很是温柔。

众千岛盟中人却已神色大变!

鱼蝶儿见红衣男子还能好端端地说话,担忧之情顿去,喜笑颜开,红衣男子如何说,她就如何听,当下柔顺地道:“好啊!”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忽然骈指如剑,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千岛盟弟子眉心处遥遥点去,几乎未见他有任何动作,身形亦未如何变化,却已在刹那间掠过了近两丈的距离,其身法之快,已然使之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驭时间、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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