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 -- 第二章 昭灵心剑
出击者正是战传说!
由于尤无几、甲察向殒惊天出手极为突然,而且又故布疑阵,加上战传说与他们之间完全隔绝,仅能闻其声而不能目睹他们神色间的细微变化,连殒惊天都被甲察、尤无几攻得措手不及,身在隔层之上的战传说在尤无几突然大呼“有刺客”时,更是惊愕莫名,不知下方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随后的事情虽然奇变迭出,其实却是在极短的顷刻间发生的,当战传说有所醒悟时,殒惊天已遭受致命一击!殒惊天的痛呼声顿时使战传说完全断定下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不能不出手!他已隐约察觉到殒惊天是为了他才会与甲察、尤无几结怨的,即使没有这一原因,甲察、尤无几的咄咄逼人之举止,也绝难为战传说所容忍!
他深知殒惊天处境极为危险,也许已是在生死悬于一线的紧要关头,故战传说飞速作出判断后,就向尤无几可能存在的方位发出全力一击。
贝总管赠与他的摇光剑果非凡器,使他在破隔层而下时,几乎未受任何影响。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屋内弥漫着滚滚浓烟!
好在在隔层中他就已是处于黑暗中,这样才不会使他双眼产生不适之感,否则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吃尽苦头。
而让尤无几吃惊的倒不是战传说会在这时候出手,事实上他的确早已察觉到战传说的存在,而且也猜测他会在某一时刻出手!让他吃惊的是战传说的剑法高明如斯。
战传说出击的速度太快,从出击到彼此悍然接实,这其中几乎没有时间间隔。
尤无几顿觉这是他生平所遇到的最可怕攻击之一!战传说的剑法具有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穿透力,让他人在战传说的剑前,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无论以何种方式,都难以改变他洞穿一切的剑势!
这种感觉足以摧垮不少人的斗志、心灵。
但尤无几却是个例外!“昭灵心境”使他纵然在面临巨大的精神压力时,心神仍能保持足够的镇定!
而这一点,在高手对决时,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震天动地的爆响中,空前强大的横溢气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向疾射,屋子四周几扇门窗经受不了这覆灭性的摧残,窗棂门板立时断碎!屋内浓烟得以冲出门窗之外,清新空气也随之进入,战传说因此而能隐约视物。
这时,屋外的侍卫终于自几个方向同时攻入屋内,甲察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阻拦数十名侍卫的冲击,何况他的目的本在为尤无几击杀殒惊天做掩护,而此时的殒惊天多半已死,故甲察也不再试图阻拦众侍卫的进入。
心急如焚的众侍卫冲入屋内后,顿时惊呆了!屋内浓烟弥漫,根本难以视物,更难分敌我,若是贸然出手,最后必然陷于一场混战中,这对人数占优的众侍卫而言反倒不利。也许如此一来,伤亡于自己人兵器下反比被敌人击杀的机会更多!
唯有纵横剑气与虚空剧烈摩擦形成的惊人啸声响彻屋内,仅凭此声,足以想象决战双方所进行的是一场凶险无比之战!
但众侍卫只闻剑击虚空之声,却不曾听到他们熟悉的“神虚枪”的傲啸声!
“难道城主出了什么意外?真的被刺客所杀?”
众侍卫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心念所至,几个人同时高呼:“城主——属下护驾来迟!”
如此呼喊,其真正用意当然不是向殒惊天请罪,而是要探清城主安危如何。
没有任何回应!
甲察心中一喜,料定殒惊天已死!这样一来,他已可毫无顾忌地与尤无几联手对付战传说,待将战传说除去之后,一切都死无对证了!当下他再不理会闯入的众乘风宫侍卫,振声道:“尤兄弟,待你我联手将此刺客诛杀,为殒城主报仇!坐忘城的朋友听着,有我们皇影武士在此,决不会让凶手活着离开,你们只需紧守四周,以防凶手借机遁走!”
他这一番话的用意,实是歹毒无比!在不知“刺客”究竟是什么人之时,坐忘城属众无疑会因为尤无几、甲察的皇影武士身份,而对他们多一分信任,一旦众人依言退出,那时甲察、尤无几便可安心对付战传说了。战传说在两大皇影武士的围攻下,绝无生存的机会!
“不可!”一声断喝粉碎了甲察的企图,“城主虽已遇险,但生死未知,若此时我等全部退出,只怕会错失护驾良机!”
是昆吾的声音!
战传说精神为之一振,剑势暴涨,尤无几试图以气剑与之一决高下,终为自己的托大付出代价!
摇光剑倏然穿透重重剑气之网,如一抹不可抗拒的咒念般自尤无几腰部闪过,剑过之处,热血喷洒!
尤无几痛怒交集,骇然暴退的同时,终于祭出他的最高绝学:昭灵心剑!
尤无几双手在腰间一拍倏扬,左右手各有六道夺目红色光弧疾射而出,纵是烟雾腾腾,竟也遮挡不了十二道赤色光弧!
是十二柄宽仅半寸的赤色之剑!
剑长与寻常之剑相若,但剑面奇窄,十二柄剑就如同十二道迎风飞舞的柳丝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原来,因为皇影武士的身份独特,他们常在冥皇身侧,若终日佩带杀气森然的兵器,实是一件不妙之事,故冥皇所选用的皇影武士所用的兵器大多十分隐秘,平时完全可借衣饰加以掩饰,外人难以洞察其兵器所在。这样,即使有皇影武士在身旁,冥皇也不会予人以“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的紧张感。同时,皇影武士除了守护冥皇外,还要办一些十分隐秘的事,这些事多半是冥皇不愿为外人知悉的,故皇影武士的行踪因此而备显神秘,所佩的毫不醒目的兵器则为他们创立了有利的条件。
皇影武士对普通乐土中人而言,非但极少有遇见的机会,即使见了,他们也是来去如风,极少有人能见到他们出手,而能见到他们出手的人,多半是他们要杀的人——皇影武士要杀的人,又有几人能逃脱生天?
所以,世人对皇影武士武学的了解是少之又少。
而这正是皇影武士的优势所在!
尤无几十二柄特制的软剑皆薄如丝帛,却锋利柔韧!他的腰带也是特制而成,正好可以让十二柄软剑插入其中,而软剑剑柄处与寻常之剑亦截然不同,并不能以手相握,而是十二个半圆环。这十二个半圆环都露在饰带之外,正好组成了一个精美的环扣,美轮美奂,不知情者根本不能猜出尤无几腰间竟有十二柄软剑!软剑与腰带皆是尤无几请能工巧匠费尽心机制成,十二柄软剑插于腰间,竟不会给尤无几带来丝毫不便,而且取剑时亦灵动自如,毫无滞纳感。
战传说一击得手后,本待借机扩大战果,重创尤无几,以免尤无几与甲察形成联手之势,但他此念却未能如愿付诸于行动,尤无几反应极快,受伤即退,随即十二道红芒暴现,即刻以百变莫测的轨迹向战传说席卷而至。十二柄软剑的力度、角度、速度全然不同,所取的目标却各指一点——战传说!
战传说不敢有丝毫怠慢,挥剑即挡,同时心忖幸亏十二柄软剑通体泛着赤红色的光芒,否则在这种环境中将更难应付。
闪念之间,摇光剑已倾洒而出,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道包含天地至理的弧线轨迹,刹那间已闪过惊人的空间,无论袭来的软剑是疾是缓,角度如何,都尽在战传说这一剑式的囊括之中。
铮鸣声犹如银珠落玉盘,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十二柄软剑赫然已被战传说悉数封开。
但赤色软剑极为柔韧,受战传说强横剑道气劲的冲击竟未折断,而是被震得急速反弹!
因剑身承受了极大的冲击力,故反弹而出时,赤色软剑便弯曲至最大限度,犹如十二柄弹向空中的赤弓,蔚为壮观!
此时,尤无几已身在战传说直接攻击的范围之外!
十二柄软剑被震开,尤无几毫不气馁,因为他知道对战传说真正致命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尤无几顷刻间将自身内力提升至最高境界,双掌翻扬遥击虚空,同时身形飘然横掠,掌势与身形相融相通,在莫测变化中,其无形气劲已在战传说身侧一丈之内悄然形成纵横交织的气虚之网,似虚似实,却又不可逾越。
十二柄赤色软剑与气虚之网一撞之下,竟凌空倒折而回,以更快更刁钻莫测之势向战传说反噬而至!其快其疾,犹如十二道拖着曳尾的赤色流星向战传说奔至!
战传说心中一凛,摇光剑吞吐如电,奋力封挡!虽最终再度摧毁了尤无几的一次攻击,却已感到气息微乱,颇为吃力。
但未容他有丝毫喘息之机,刚刚挡出的十二柄赤剑赫然再度如鬼魅附体般挟惊人杀机飞掣而至!
再次反扑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战传说顿生真力难以为继之感。
这一次,十二柄赤色软剑赫然揽剑成簇,所有剑尖聚作一点,而剑身则散如一个锥体,十二柄赤色软剑的强大杀伤力汇作一点,以洞穿天地万物之势向战传说狂袭而至!
十二飞剑此次再无更多繁杂莫测的变幻,但其威力却更大。“剑群”破空而出,竟隐隐挟有风雷之声,让人不由顿生不可抑止之感。
屋内众乘风宫侍卫无法看清尤无几的举止,却目睹了十二柄飞剑惊天地、泣鬼神的完美攻击,不由为之瞠目结舌。
战传说豁然明白十二飞剑之所以有如此可怕的攻击力,其力量一部分来自于尤无几,更有一部分是来自于自己!当飞剑被他震飞时再经尤无几气虚之网反弹而回,每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十二飞剑上的力量便贮积更多!加上尤无几对十二飞剑洞悉入微,出神入化的隔空驾驭,其攻击力实不亚于十二个功力在不断提升的剑道高手,同时向战传说发动攻击!
甚至,其攻击力比此更可怕,因为十二飞剑皆由尤无几一人所控制,其配合之无间,决非其他任何真正的十二剑客联手出击所能相比。
当然,战传说并非毫无胜机。毕竟尤无几功力再高深莫测,也是有限度的,所以气虚之网也并非不可摧毁,只要战传说的反击能摧毁对方气虚之网,那么尤无几的“昭灵心剑”便立即被破!
问题在于气虚之网只是尤无几内家劲力存于外部的一种形式,并非具备实际的“网”!气虚之网收放自如,变幻由心,要想破解,所凭借的决不仅是内家真力。
更兼尤无几洞悉这一点,但他却凭借自身超逾常人的敏锐心灵及极具冷静的心智,在这视线昏暗的环境中,比战传说抢先一步察觉出对方的举措,再利用十二飞剑之灵动,使战传说开始处于绵绵不绝的被攻击状态,再难蓄势全力反击。
此刻,战传说无暇思虑更多,唯有全力应付迫在眉睫的攻击。
尤无几阴险歹毒的计谋以及他的咄咄逼人此时终于完全激发了战传说的战意,他毫不犹豫地以父亲战曲所传的“无咎剑道”中的“止观随缘灭世道”倾力相迎!
无咎剑道共分六道,谓之为:
第一道:止观随缘灭世道;
第二道:悟心无际天罗道;
第三道:刚柔相摩少过道;
第四道:八封相荡无穷道;
第五道:乾坤无定大易道;
第六道:天下同归三极道。
其中第一道“灭世道”为攻式,第二道“天罗道”为困敌式,第三道“少过道”为自守式,第四道为群战式。至于第五、第六道,则已是在更高境界,已完全突破剑式取胜的范畴。
战曲将“无咎剑道”传于战传说之时,曾对“大易道”、“三极道”亦有所涉及,但因为战传说对剑道的领悟实是不如人意,进展缓慢,而“无咎剑道”则为天下剑道绝学,仅是前四道中的每一剑道,让剑道中人领悟一生,也未必有多少人能悟透其中的精髓。因此,此后战曲只是一心一意地向战传说传授“无咎剑道”的前四剑道,可惜纵是如此,战传说先前仍是无法真正地领悟“无咎剑道”的通玄无上之境界。
直到经历了隐凤谷的诸多变故,偶遇“涅槃神珠”之后,战传说对武道的领悟力突然突飞猛进,进入一个前所未至的境界。
在离开隐凤谷后的几次出手中,战传说对“无咎剑法”越来越有神灵相通之感,其剑道修为亦不断提升。
今次面对尤无几,战传说祭出擅于攻势的“止观随缘灭世道”,更是酣畅淋漓,心中剑意空前充盈。
他的心中飞速闪过“止观随缘灭世道”的剑诀:“万象无法,法本寂灭,寂定于心,不昏不昧,万变随缘,天地可灭。”对尤无几凌厉攻击已视若未见,只知将自己心中的充盈剑意挥洒而出。
“不昏不昧,万变随缘”正是“灭世道”之精髓所在,唯有如此,方能真正地超脱于寻常意义的攻守进退范畴之外。
尤无几凭借其昭灵心境,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战传说无比平静与自信的心理,仿若自己这势如改天易地的连续攻击,在战传说眼中不过只是过往云烟,竟不能在他的心灵中激溅一点涟漪。
尤无几心中之惊愕难以言喻!他惊愕于战传说何以有如此可怕的心灵修为。
同时,他也即刻意识到战传说的敏锐反应的可怕程度必然超出他原先想象。
但,未待他有任何应对之策,摇光剑已以妙至毫巅的方式与十二飞剑正面相接!轰然爆响声中,十二柄赤红飞剑倏然弹开,并继续以惊人余劲四向疾射,一举冲破尤无几的气虚之网,没入墙体之中!
尤无几纵是已有“昭灵心境”,决不会轻易被惊怒嗔怨等七情六欲所控制心神,但此时亦不由心头为之剧震。
凭着“昭灵心剑”,不知多少高手败于他的手下!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昭灵心剑”独具一格,超出常人想象,故有出奇制胜之效,对手在“昭灵心剑”似乎可以永不歇止地增强的攻势下,难免会心生惊惧之意,而尤无几的心道修为恰恰极为高明,此消彼长,单单在斗志与意志上,对手就已逊于尤无几一筹。
没想到战传说却成了一个例外,竟将他的“昭灵心剑”破去!
尤无几生平第一次内心难以平静!
仅仅是一怔神的刹那间,战传说已以快不可言的速度长驱直进,摇光剑纵横闪掣,交织成网,刹那间已将尤无几完全笼罩其中!
正是“无咎剑道”中的“悟心无际天罗道”!
尤无几大吃一惊,不明白战传说何以如此迅速地判断出自己所在的方位,同时他更为战传说超强的剑道修为所惊!
他却不知因为门窗洞开的时间一久,屋内的烟雾已消淡了不少,而战传说因有涅磐神珠的缘故,他的内家修为甚至还在尤无几之上。以他的目力,此时已将屋内情形看清了一个大概。
在“悟心无际天罗道”之下,尤无几赫然发现自己所有的退路已被完全切断,这种感受实是极不好受。
尤无几只觉两腋发凉,但退无可退,唯有硬着头皮与战传说全力一搏!
没有十二飞剑,尤无几的武学修为本就比战传说略逊一筹,而此刻的他与先前被战传说所伤时更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心态。先前尤无几尚有绝对的自信,而此时却信心大减。
如此一来,尤无几之败更是难免!
摇光剑与尤无几气剑相击的沉闷声响中,尤无几的后背鲜血暴现,赫然已再添一道伤口,深达寸余,他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摇光剑毫无顿滞,如影随形,向受伤疾退的尤无几直迫过去!
一直在旁掠阵的甲察已不能再袖手旁观,只见他如鹰隼般倏然掠起,高擎苦悲剑,向战传说狠狠劈下!
剑势似乎平淡无奇,但却拥有浑厚无比的内劲,迫使战传说不得不暂时舍弃尤无几,采取固若金汤的守势——
“刚柔相摩少过道”!
“刚柔相摩少过道”源自“少过”之卦名。少过卦的卦象下封根山,上封辰雷,构成“山上有雷”的卦象,隐意很少有过错的人的能享通利贞。“无咎剑道”之“少过道”的剑意正好与此卦卦意暗相吻合,剑势所运转的范围极小,且其角度、方位、手势的易变也精练无比,但每一点变化都具有无可替代的惊人效果,电光石火间,战传说已将甲察的雷霆一击挡得滴水不漏。
但由此战传说亦身陷尤无几与甲察的联击之中!
在三人强大气劲的激荡下,烟雾四散,屋内情形越发清晰。
这时,激战双方都已看清了对方。战传说倒也罢了,甲察、尤无几却是震动不小!在此之前,他们的确已得知他们要追杀的人正与殒惊天在一起,所以在战传说未现身之前,他们就猜知隐伏于左近的人就是他。
但当此时这种猜测被完全证实时,他们仍是吃惊不小!在此之前,他们已知哀将就是被眼前的年轻人所杀,但那时甲察二人虽相信即使这是事实,但那杀了哀将的年轻人所凭借的也不可能是实力,而多半是凭借计谋或机缘。
而此时与战传说一战,他们才知自己要追杀的年轻人的武学修为之高,完全在他们想象之上!照此看来,哀将被杀,也许未必不是实力比拼的结果。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战传说之所以能杀哀将,的确是机缘巧合加上他的智谋所致。
战传说独战两大皇影武士,一时竟未露败相!
这时,外面已被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滴水不透,坐忘城四向城门亦严加防守,以防有外敌借城中内乱之机进犯。
石敢当、爻意闻讯立即赶至,他们都知道殒惊天约见战传说的事,所以乍一听说这边出现厮杀,立即想到了战传说。
但他们只能在离战传说尚有一箭之距的地方就被迫止步!因为贝总管已下令众侍卫在此组成了严密防线,除乘风宫侍卫及贝总管、四大尉将这样的人物外,外人不得越雷池一步。
毕竟再往里去,就是坐忘城禁地,若任由他人轻易涉足,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意外。
将石敢当、爻意拦阻下来的侍卫对他们二位无不是恭恭敬敬,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任他们进入,显然贝总管已下了死令。
若是强闯,自是难有人能挡下石敢当、爻意二人,但那肯定会伤了和气。
更重要的是石敢当、爻意与众侍卫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得知殒惊天性命堪忧,据说是被刺客所伤,而两位皇影武士正在与刺客力战。后来又传出讯息,说与两位皇影武士决战的是曾救过小夭一命的陈公子……
听到这儿时,石敢当顿时感到事情的棘手!而此时众侍卫与他相对时的神情已有些复杂不自然,更使石敢当明白此时若强行闯入,非但于战传说无益,反而会使战传说陷入更不利的境地!
也许,一切只能看战传说造化如何,能否在两大皇影武士的夹攻中险里求生!
而石敢当对皇影武士的了解,显然比战传说多得多,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情才显得格外沉重。
他的凝重神色落在爻意眼中,使她也受其感染,心中忐忑不安。
就在石敢当与爻意束手无策之时,小夭却已自另一个方向不受任何拦阻地接近这场惊天变故的核心地带,直到那座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独成一体的楼前,才被贝总管亲自出面拦住。
贝总管耐心地劝道:“小姐,众侍卫已发现了城主所在之处,此刻定已冲入屋内,立刻就可以将城主救出,小姐只需在此稍候,切莫靠得太近,以免再出意外……”
小夭像是失去理智般用力推开贝总管,脸色苍白地高声道:“我要见我爹!”
一名乘风宫侍卫刚要拦阻,小夭已狠狠地飞出一腿,猝不及防之下,那人被踢中腹部,痛得他立时弯下腰来。小夭尖叫道:“你们全是一群废物!若是我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将你们全都杀了!”
小夭尚从未对坐忘城战士及乘风宫侍卫如此蛮横,但众人皆知这只是小夭在得知父亲恐有生命危险,而失去理智的反常举止。当下又有几名侍卫冒着被小夭拳打脚踢的危险上前拦阻,果不出他们所料,又有两名侍卫因为不敢也不忍还手封挡,被小夭重击面门一拳,顿时鼻血长流。
就在此时,忽闻近百名乘风宫侍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齐声呼道:“城主被救出了……”
小夭一呆,像是入定般一动不动。
果见西侧围着的众侍卫一下子如决堤洪水般呈扇形散开,现出几个人来,正快步向外围走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昆吾,此刻他双手横抱着城主殒惊天!
殒惊天手脚无力地垂下,浑身浴血,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小夭脑中“嗡”的一声,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全身每一个毛孔似都在“飕飕”地冒着凉气,手脚一片冰凉,一个字也吐不出,眼泪却已夺眶而出。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苍白得可怕,连嘴唇也是苍白无比。
周围的乘风宫属众见此情形,大为担忧,壮着胆子道:“小姐……”
小夭这才如被从噩梦中惊醒般一愣,随即悲呼一声:“爹……”向昆吾那边跌跌撞撞地奔去。
她的双脚是那么的无力,让她几次几乎就要跌倒在地。她与昆吾之间不过只有四五丈距离,但她却感到遥远无比,她心中有难言的惊惧,惧怕虽只是咫尺之间,却会成为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的天涯之隔!
当屋中烟雾变淡的时候,包括昆吾在内的众侍卫终于见到了倒在地上的殒惊天!
众侍卫一时却颇为顾忌,因为城主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若此时上前抢救城主,也许会促使那将城主击倒之人抢先再补上一剑,到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城主殒惊天了。
可场中正血战方酣的双方中,一个是刚被坐忘城待如座上嘉宾的陈籍;另一方则是皇影武士,如此局势可谓扑朔迷离,即使众侍卫有心上前插手,也不知当以谁为敌,以谁为友。
而昆吾却隐隐感到皇影武士甲察、尤无几更可能是凶手,这一半是源于昆吾的直觉,另一半则是根据甲察、尤无几自出现后的种种举止推断!昆吾能成为殒惊天的心腹,决非仅因他的刀法出众!
他想到若说战传说是凶手,委实有些牵强,因为战传说是受城主殒惊天之邀而来的,城主还让他退出以便与战传说单独交谈,由此看来城主对战传说颇为信任。而甲察、尤无几却是不请自来,而且可以说是仗势长驱直入,大有不把城主放在眼里的味道!综合种种迹象,昆吾作出了这种判断。
但无论真正的凶手是谁,至少此人还是希望能隐瞒事实,应不会当着诸多乘风宫侍卫对城主殒惊天再下毒手。想到这一点,昆吾当机立断,抢身而入,将殒惊天抱起,就在他抱起殒惊天时,横溢剑气瞬息间在他后背添了数道伤口!但昆吾无暇顾及,微躬身躯护住殒惊天,如无比敏捷的猎豹般飞身掠出。
但昆吾却毫无喜悦之情,因为在他将城主殒惊天抱起的那一刹间,他感到殒惊天全身冰凉,根本感觉不到气息的存在!虽未能细看,但昆吾却已知城主凶多吉少。
脱离险境之后,昆吾一探殒惊天脉搏,已是无影无踪!
城主殒惊天已——魂归天国!
昆吾顿时如坠冰窖,悲痛莫名!
他的脸顿时扭曲得近乎狰狞,眼中闪着骇人的光芒,似若一头要撕噬一切的猛兽!
但,城主殒惊天已死,他竟不知是谁杀了城主!在这一瞬间,城主待他的种种知遇之恩飞速闪过心头,使他的心痛至抽搐,痛得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就在这时,小夭跌跌撞撞地向他这边奔来,跑到昆吾身前,只看了其父一眼,悲呼一声:“爹……”立时晕厥。
小夭的出现使昆吾本已失去理智的心突然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冷静!
甚至比以往更为冷静!
一种极为可怕的冷静!
昆吾将城主殒惊天小心翼翼地放下,随后找来几个与他私交甚厚的侍卫,对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后,随即弹身向东向独成一体的楼阁掠去。
这座殒惊天用以处理坐忘城大小事宜的楼阁名为“华藏楼”,殒惊天以“华藏”谓之,隐喻极乐之意,亦暗含殒惊天要将坐忘城营建成一座真正的安宁的城池,一片乐土。
但他的心意未能实现,就已不幸被杀。
而此时这座失去了主人的“华藏楼”中,仍在继续上演着一场空前残酷的血战。
战传说以一敌二,虽未落败,但也应付的颇为吃力!让他百感交集的是虽然此时“华藏楼”外必是坐忘城各路好手环伺,但却无一人挺身而出与他并肩作战。
但战传说亦知这并不能怨坐忘城的人太无情,而是因为尤无几、甲察的手段太阴毒,使坐忘城的人竟难以分清敌友。
殒惊天被昆吾救出的情形战传说与甲察、尤无几皆看在眼里,正如昆吾所预料的,甲察二人虽然担心殒惊天是否真的已气绝身亡,但却不敢借机再对殒惊天补上一剑!若是他们胆敢这么做,立时便一切暴露无遗,到时两人将落得碎尸万段的悲苦下场!
所以,昆吾带着殒惊天离去之后,甲察、尤无几与战传说一样紧张万分,只是甲察、尤无几所期盼的与战传说所期盼的正好相反。
偏偏外面却迟迟没有反应,甲察、尤无几心弦绷得极紧,几至极限!
蓦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雀跃声:“城主醒过来了!”
至少有八九个人同时振声高呼!
其声清晰无比地传入甲察、尤无几的耳中,两人的神经一直绷得极紧,乍闻呼声,不啻于在他们耳边突然炸响惊天霹雳,对他们心神之震撼难以言喻。
两人心中同时想到:最担心的事竟真的发生了!殒惊天既已醒来,那他们的阴谋毒计就立即暴露无遗。
纵是心灵强大如尤无几者,亦不由神色大变,剑势为之一缓!
与之相反,战传说听得外面的呼声,却是精神大振,对方神色、心态的变化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空前强烈的求胜欲望迅速充盈了他的整个灵魂!
一声由内心深处迸发的大喝过后,摇光剑以让人叹为观止的方式倏然穿透尤无几的严密防守,如一抹咒念般飞速吻过尤无几的颈部!
血光抛洒!
连哼都未哼出一声,尤无几的头颅已应剑飞出!而他失去头颅的身躯尚显得十分笨拙地向前迈出两步,随即如一只布袋般轰然倒下。
热血喷射了甲察一脸,温热而黏稠,甲察淡绿色的眼中不由闪过惊骇与狂怒交织的光芒!
战传说一剑劈倒尤无几后,摇光剑未作任何停滞,顺势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自下而上暴撩甲察前胸!
甲察挥动苦悲剑急挡!
骇人听闻的金铁交鸣声中,甲察竟被震得一连倒退三步,心生极度不适之感。
更使他不安的是他隐隐察觉自己难以把握手中的邪兵苦悲剑,若再强战,恐怕最终会为苦悲剑反噬!
正思忖着是该抽身而退,还是另谋他策取胜时,蓦闻一声饱含着无穷悲愤的暴喝:
“去死——吧!!!”
凌厉无匹的劲气自甲察身后狂卷而至!
来势之狂猛,竟使甲察不及转身,便仓促横剑回扫。
“当……”短促而惊人的兵刃交击声未落,一股冷风竟立即扑面而至,让甲察遍体生寒!自他身后袭击的人其修为显然不及战传说,甚至也不及甲察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却感到此人给他的压力竟不在战传说之下。
所幸甲察一身修为绝对不俗,加上皇影武士直接为冥皇效忠,这要求他们必须能在任何不利的环境中做出最快捷最有效的反应。甲察一惊之余,邪兵苦悲剑芒一闪,如浮云掠影般与扑面而至的刀轻轻一触。
虽只是轻轻一触,但因力道把握得妙至毫巅,恰到好处地将迅猛刀势引至一侧,而甲察手中的苦悲剑则以莫可逆违之势,向前暴进一尺。
虽只是一尺之距,但一尺之外便是对手的心脏!
甲察坚信这一剑即使不能立毙袭击者,亦可迫得此人不得不退。
但,仅在极短的刹那间之后,甲察骇然发现自己决不会有偏差的估计竟落空了——
对方似乎根本不在乎苦悲剑即将洞穿他的心脏!他的刀非但没有撤回,反而利用翻腕沉肘的力量,自甲察右肩向左下方劈下!
这一刀,即使被砍中,也绝难取甲察性命。
而这一点,正是让甲察惊骇欲绝之处,难道对方不知道此时若要伤他,就必须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
“他不是疯子就是白痴!”甲察心中闪过此念,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略一闪身。
“哧……”
兵刃入体的声音清晰入耳,由苦悲剑传递给甲察的感觉也同样是如此。
同一时刻,他的右臂一痛,肌肤被切割开的锥痛与骨骼被重重砍击的钝痛同时向他袭来!
剧痛使甲察再难把持手中的苦悲剑,他急忙撒手,极为狼狈地侧身翻滚而出,险险避过战传说的一剑,风度尽失。
刀伤甲察右臂者是昆吾!昆吾显然是舍命相搏,虽伤了甲察,但他却也中了对方一剑,而且是胸前要害部位!剑插入他的胸口后,赫然已由后背透出。
苦悲剑插在他的体内未曾拔出,其情形甚为可怖。
但在昆吾的脸上却不见有丝毫的惧意与痛苦,相反,他的神情此刻更显平静,让人感到即使他的躯体瞬间倒下,其灵魂也将巍然屹立不倒。
昆吾乃乘风宫众侍卫统领,他的出手就等于一种信号。甲察立足未稳,只觉身侧人影闪动,顷刻间他已身处十余名乘风宫侍卫的包围圈中。
甲察忽然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极为独特,充满了异乎寻常的诱惑性的魔力,仿若他的笑声是来自一个虚幻的梦境中。
甲察突然毫无来由地大笑使众侍卫为之一怔神!
这时,甲察的目光出奇平静地扫视众人,声音低缓地道:“我——是不可战胜的,而且永远也不应该成为你们的敌人,快快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吧。”
他的目光与战传说的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战传说心中竟感到一阵迷茫!甲察平静之极的目光仿若一口无底的深井,一下子将他的战意吸入其中!战传说感到自己的身心忽然松懈下来,一种懒洋洋的疲惫感席卷了他的整个身躯,有种微微的晕眩感。
冥冥之中,忽然一股力量使战传说由这种晕眩中挣脱出来!双目倏睁的时候,他听到了“当啷”不绝的兵器坠地声。
包围着甲察的十余名乘风宫侍卫相继抛弃了手中的兵器。
同一时刻,两道红影自甲察双袖间蓦然标射而出!
战传说心知不妙,大呼一声:“小心……”
却已迟了!
那两道红影如幽灵般飞卷而出,红影所及之处,尚未回过神来的乘风宫侍卫只觉喉头一甜,喉管已被切断,鲜血立时如泉喷洒!
血光抛洒,与两道红影相辉相映,战传说只觉眼前突然变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暗含无穷杀机的红色似乎已占据了整个世界,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两道红影以快捷绝伦的速度在穿射飞掠!
战传说挥剑遥遥扑出!
甲察曾是密象国上师级的巫师,方才显然是在形势不妙的情况下,对内家修为相对稍弱的乘风宫侍卫施以某种巫幻术。战传说虽不知甲察底细,却也能猜出十之八九,他被甲察如此邪恶的杀人手段所激怒了,出手便是“无咎剑道”中最具攻击性的“止观随缘灭世道”,且因为他大炽的杀意而威力倍增!
“砰……”
红影翻扬,发出惊人的声响,一团如火焰般的红色倏然间似怒涛般卷至战传说身前,其速之快,竟使人心生立即会被这扑天盖地的红色完全淹没的错觉。
战传说一眼看到甲察如一只蝙蝠般依附在扑天盖地而至的一片红色之上,面目可憎,他毫不犹豫地一声厉喝,摇光剑毫无阻挡地疾刺向甲察的胸膛!
鲜血一下子喷测在战传说的脸上!
热血使战传说心头一震,忽感异常。
定神一看,他的剑所刺中的根本不是甲察,而是一具已被甲察所杀的乘风宫侍卫的尸体!而甲察早已无影无踪,十余名侍卫除因为中了自己一剑而未倒下者之外,余者已全部仆身倒地,气绝身亡。
战传说猛然醒悟,自己最终竟还是中了对方邪道巫幻之术。
这时,外面杀声四起。
显然,外围的侍卫已知道昆吾等人出手围杀甲察之情形,甲察虽然在战传说剑下逃脱性命,但此时仍是陷入了坐忘城属众的重重包围之中。
战传说正待追出,忽听身后“咕咚”一声,是人体倒地的声音,回首一看,却是昆吾,此时苦悲剑仍深深地插在他的胸口。
先前若是甲察在最后的那一剑没有略略倾身,那么结果就会有所不同,也许甲察会伤得更重,但相应地昆吾也将立毙当场。
只是,甲察决不可能不避,因为他没有如昆吾一般的必死之心!
昆吾一直坚持着不肯倒下,他要亲眼看到甲察的死亡,可惜,他的这一愿望却没能实现。
战传说急忙将昆吾扶起,伸手一探,尚有微弱的脉搏,心中稍安。
“城主醒过来了”的呼声也传到了被挡在外面的爻意、石敢当耳中,两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城主殒惊天活着,一切自可水落石出。他们坚信所谓的刺客决不会是战传说。
这振奋人心的呼声让挡在外面的乘风宫侍卫也不由显露惊喜之色,但仅过了少顷,里面便突然一阵骚乱,杀声四起,很快有人传出话来,说是两个皇影武士一死一伤,受伤者在杀了十余名乘风宫侍卫后,正试图冲出包围,要众人誓死截杀。
石敢当、爻意相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皆知对方都已想到此刻的局势对战传说已十分有利了。既然传话者未提到战传说,说明他多半没有生命之危。而皇影武士已一死一伤,那伤者若想再逃出坐忘城,实比登天还难。
果不出他们所料,过了一阵子,忽然有震天动地般的怒喝声响起,犹如半空炸响的惊雷:“杀了他!为城主报仇!杀了他!!!”声如排山倒海,气势骇人。
石敢当心头一震:看来受了伤的皇影武士已经遭擒。
坐忘城外的江名为八狼江。
八狼江江水咆哮,涛声汹涌,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恶狠狠地砸在江岸的岩石上,随即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溅起丈余高的浪花,向虚空抛洒。
低垂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天地之间忽然变得格外压抑、沉郁,没有风,连乌云的变幻也是那般滞缓,丝毫没有风卷云涌的感觉,只是黑沉沉地向坐忘城步步进逼,缓慢却无法回避,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天地间的亮色。
乘风宫的城徽——那只振翅欲飞的雄鹰的上空也已为乌云所笼罩。
此时,距战传说与甲察、尤无几血战的清晨不过半日,但清晨的曦日却早已无影无踪,让人不由想到世事的无常……
殒惊天已死了,坐忘城顶天立地的脊梁轰然折断!
事实上,在昆吾将他自华藏楼中抱出时,殒惊天就已气绝。后来的高呼声只是昆吾所设下的一个计谋,是他吩咐与他私交不错的侍卫这么做的,而此举的目的就是要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杀害殒惊天的凶手!对于想掩饰事实的凶手来说,再也没有比殒惊天伤而未亡更让他惊惧的了。
昆吾的方法果然奏效,殒惊天被尤无几刺中一剑时,屋内一片昏暗,甲察也没能看到具体情形如何。在不知真正的情况时,外面的呼声使尤无几与甲察一下子慌了神。
而此时昆吾早已悄然伏在附近,尤无几与甲察的神色变化清楚地落入了他的眼中!昆吾立即断定尤无几高呼“刺客”只是故布疑阵,他与甲察才是真正的杀害城主殒惊天的凶手!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昆吾的猜测,也正是昆吾的计谋,才使本是扑朔迷离的局面一下子变得明朗了。
甲察虽杀了不少乘风宫侍卫,但终受了伤且寡不敌众,最后贝总管出手将之击成重伤,将他擒下!
当时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即将甲察杀了,但却被贝总管阻止了。
众人以为贝总管这么做是因为皇影武士身份特殊,也许贝总管会将此事奏明冥皇后,再由冥皇发落。虽然大多数人内心深处不愿接受这一点,但想到贝总管如此选择也有其不得已之处,故最终大伙儿都默默地接受了。
没想到事实上贝总管根本没有准备将此事奏明冥皇,再等冥皇发落的意思。
贝总管一掌击得甲察狂喷鲜血、颓然坠地后,立即出手如电,拍向甲察的琵琶骨,“咔嚓”一声,甲察的琵琶骨应掌而碎!
甲察如垂死之兽般惨叫一声,声如鬼哭神泣!他的痛苦不仅在于肉体,更因为从此他的一身武功已荡然无存。对于武道中人而言,失去武学已同废人无异,这对甲察的打击才是最为致命的。
贝总管废了甲察的武功之后,立即连传数道命令,先是让坐忘城的医道高手全力救治昆吾、小夭及其他几位受了伤的侍卫;接着又邀请四大尉将共商如何处置甲察,最后才吩咐坐忘城所有人不得走漏两大皇影武士在坐忘城被杀的消息,一旦谁人走漏风声,立即格杀勿论!
对于最后一道命令,众人虽感难以接受,但也明白贝总管的用心是尽量避免冥皇的怪罪。
同时也有不少人想到此事恐怕最终仍是掩饰不住的,冥皇不可能不知皇影武士的去向。既然冥皇知道甲察、尤无几是前来坐忘城,当他们失去踪影后,冥皇焉能不追查?
除非,甲察、尤无几的举动是擅自之举,并非冥皇授意。
众人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因为城主殒惊天对冥皇忠心耿耿,冥皇怎可能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忠心爱将?
坐忘城众民都在翘首等待贝总管与四大尉将商议的结果。
而这时战传说、石敢当、爻意也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落,这一院落虽也同属乘风宫,但却处于边沿地带,华藏楼一战对这儿的影响也略小一些。
虽然殒惊天是被甲察、尤无几所杀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毕竟战传说是除甲察外,唯一一个亲历殒惊天被杀过程的人,所以表面上坐忘城的人对他更为尊敬,但战传说却察觉到在他周围其实一直有坐忘城的人暗中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来,在贝总管与四大尉将商讨的结果公诸于众之前,战传说恐怕难有真正的自由。
不过战传说对此并不太在意,他已深切体会到坐忘城战士对殒惊天的拥戴与崇尊,尤其是昆吾的奋不顾身对他触动极大,所以,殒惊天不幸遇害后坐忘城的谨慎并非不可理解。
但当他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时,却还是被一件让他意外的事吓了一跳。
就在他与石敢当、爻意一同返回时,远远便见有一侍从装束的人在门庭外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不安。也许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当战传说三人走近时,那人停下踱着的步子,抬眼向他们看来。
战传说三人正暗感此人举止蹊跷时,那人已快步小跑过来,向三人施礼后,不安地道:“石老宗主、陈公子、爻意姑娘,歌舒谷主已……已不知去向……”
战传说三人心头齐齐一震。
回过神来之后,石敢当沉声道:“待我等去看看!”几人迅速向歌舒长空所居的房中走去。
歌舒长空果然已不知去向,屋内一切都安好无损,没有丝毫打斗过的迹象——当然,这一点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因为歌舒长空双臂尽废,与尹欢一战又耗力过甚,以至于功力尽失,就算今日有所恢复,那也是微乎其微。只要是有一定修为的高手,完全可以在歌舒长空未能做出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将他制住。
问题是怎会有人对歌舒长空这样已近乎废人的人感兴趣?
似乎不太可能。
至少,在坐忘城中似乎不应存在这样的人。虽然南尉将伯颂之子伯贡子一定对歌舒长空仍怀有怨恨之气,但歌舒长空已伤至如此,伯贡子多半也应已感到十分“解恨”,不会再多费周折对付歌舒长空。而若是歌舒长空的仇家所为,此人既然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接近歌舒长空,那么就完全可以就地取了歌舒长空的性命,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他带走?
除此之外,难道会是歌舒长空自己悄然离开这儿的?
如果仅仅从可能性来看,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歌舒长空在清晨已醒转过来,而且他的神志也已恢复,不再因哀邪的“三皇咒”的缘故神志混乱,虽然歌舒长空伤得极重,但因为他在地下冰殿经过了如炼狱般的二十年磨砺,其生命力变得出奇的顽强,恢复的速度也远比常人快捷,所以当他从晕迷中清醒过来后,若要下床行走,也并非不可能。
正是因为歌舒长空的情形看起来应该不会再因伤重而亡,石敢当才敢在华藏楼发生变故时,离开歌舒长空。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歌舒长空身上所发生的竟不是重伤发难再度晕厥,而竟是失踪。
可是歌舒长空虽有出走的能力,但他似乎并没有理由这么做!何况即使乘风宫侍卫被华藏楼那边抽调太多,但以歌舒长空行动之迟缓,总会被人发现的!退一万步设想,即使他能出乘风宫,甚至出坐忘城,以他残废之躯,身边再无他人,岂非唯有一死?
百思不得其解之余,石敢当只好对那内侍道:“请小兄弟让乘风宫的朋友再多加打探,有消息立即告之我一声。”
那内侍恭声道:“石老宗主放心便是,我等会全力寻找的。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告退了。”
石敢当拱手道:“有劳了。”
那内侍忙道:“不敢。”言罢退了出去。
当那内侍离去之后,爻意才轻声道:“歌舒长空一定不是自行离开的。”
石敢当“哦”了一声,战传说也有些意外地看着爻意。
石敢当道:“不知爻意姑娘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的靴子尚在。”爻意指了指床榻下道。
石敢当、战传说一看,果然如此!不由哑然失笑,心道:“其实只是她比我们心细一些而已,我们还以为她有何惊人的发现!”
世间许多事莫不是如此,看似好像十分复杂的事,其实常常可以一语点破。
但笑容很快自他们脸上消失,他们想到既然歌舒长空不是自己离开此地的,而且是在未及穿上靴子的情况下,那足以说明歌舒长空多半处境危险。
想到这一点时,他们也明白爻意为何要在那内侍离开之后才说出这一点,显然爻意对此事是否会是坐忘城的某个人所为还有所猜测。而据现实情况来看,爻意的这种怀疑不无道理。
若真的是坐忘城的某一人所为,那此人为何要这么做?此刻歌舒长空是生是死?
谁也不得而知!
而且,此刻战传说三人根本没有任何可查此事的线索。
战传说忽道:“尹欢与歌舒长空相继不知所踪,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石敢当与爻意相视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谁也无法确知这一点。
沉默了片刻,石敢当道:“既然一时无从着手查清此事,只好暂且搁下。传说,皇影武士何以会对殒城主下毒手?”
战传说沉吟道:“其中细节我亦不知。大致应是皇影武士让殒城主追杀一个人,殒城主口头答应,但却因为觉得此人本不该死,所以暗中护着此人,而且此事背后也许还隐有一个秘密,一个皇影武士不愿让外人知晓的秘密。殒城主的不合作使他们意识到潜在的危险,所以他们要对殒城主施以毒手。”
石敢当皱眉道:“换句话说,皇影武士是为了杀人灭口?”
“不错,如果殒城主依他们所传的命令去做,他们自然不会有这种担忧,但事实上却不是如他们所愿。殒城主既然已不能为他们所用,便反而成了他们的心头之患。”战传说道
爻意微微点头,道:“却不知他们要殒城主追杀的人又是谁?”
“十有八九就是我。”战传说缓缓地道。
“你?!”爻意、石敢当大吃一惊。
“不错,他们让城主追杀的人正是陈公子。”
声音是自门外传来的。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赫然是贝总管!
贝总管步入屋内,他的身后没有任何随从。他一边走入屋内一边施礼道:“方才贝某听宫内侍卫禀报说歌舒谷主不知去向,贝某放心不下,亦感未能对歌舒谷主照顾周全,特来赔罪,碰巧听到了三位言谈,忍不住插了一句,实是冒昧。”
寥寥数语,既能使自己的突然插话不显得失礼,也解释了来意,足见贝总管心思之缜密。
石敢当忙道:“城中屡遭变故,防不胜防,歌舒长空失踪之事实是意外,总管不必自责。对了,方才你也说甲察二人要追杀的是……陈籍,不知总管是如何得知这一点的?”
贝总管神色哀然道:“城主是伤重而亡的,受伤之后,或许城主自感有性命之危,便在地上写了五个血字:‘杀我者甲、尤’,故皇影武士杀了城主已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们擒住甲察之后,在他身上搜出两件物什,其中一件是一幅帛画,帛画上画着的是个人像,人像所绘正是陈公子。”
说到此处,他自怀中取出一物,正是一张帛画,当着战传说三人的面将帛画徐徐展开,帛画所绘人像果真是战传说的人像!虽然细节上略有偏差,但却颇为神似,一望可知就是战传说。
战传说乍见帛画,惊愕之余,脱口道:“甲察与尤无几果然与劫域有染!他们定是奉劫域大劫主之命,要为哀将报仇!”
不料贝总管摇头道:“皇影武士身份特殊,犹如冥皇影子,若不是冥皇之令,他们决不会远离冥皇。换而言之,皇影武士的行踪一定在冥皇的绝对掌握中。而且,即使冥皇在特殊情况下让皇影武士离开京师,也会将‘十方圣令’赐予皇影武士,使他们可以在大冥乐土畅行无阻。”
“莫非贝总管所说的在甲察身上搜到的两件物什中除了这幅帛画外,另一件就是‘十方圣令’?”战传说若有所悟地道。
“不错,贝某在他身上的确找到了‘十方圣令’!”贝总管道,“有这两件东西,其实就暗示了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事——甲察、尤无几确是奉冥皇之命前来追杀陈公子的!”
说着,贝总管已自怀中取出另一件泛着金黄色光泽的物什,此物不知如何铸成,色泽幽亮,光华内蕴,约有半掌大小,中央如满月状,“满月”四周共有十个如刃尖的棱角,除了呈“十”字对称分布的四个棱角显得格外长一些外,其余六个棱角略短,每一个棱角上,皆刻有细如游丝的花纹,纹案肉眼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