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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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刚到省城的时候，闲暇时间经常泡在省图书馆里，在这里他可以暂时忘却痛苦，进入到书籍的海洋里自由徜徉。一次，他和局里的同事兼帅哥张文深正在阅览室里看书，对面坐过来一位姑娘。这位姑娘容貌、气质出众，着装素雅，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更要命的是她扎了一个陶婧仪也经常扎的马尾辫，让李正卿感到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一旁的张文深看不进书了，思索良久，他用笔在纸上写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给姑娘递了过去。姑娘有些诧异地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后迅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送了回来。张文深欣喜地接过纸条，却没有笑出声来，原来纸条上用写着：“回去再练练你的字吧”，字迹娟秀挺拔。

这时，姑娘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走到外面接电话去了。张文深低声对李正卿道：“你的字比我的好，你再给她写几句，今天我们不能折了这面子。”

李正卿回道：“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张文深道：“这女孩我一眼相中了，绝对的美女加才女，你帮我个忙，追一追她。”

李正卿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姑娘写的字，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普希金的一首小诗：“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眼前出现了您，犹如昙花一现的幻影，犹如纯洁之美的天仙。”张文深拿过来后，满意地笑了笑，道：“看她还怎么嚣张。”

一会儿，姑娘回到座位上，张文深又将纸条递了过去。姑娘停顿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将纸条接了过去。这一下她没有了刚才的轻视，抬眼将目光射向了李正卿。李正卿若无其事地看着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姑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拿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给张文深递了过来。张文深急忙接过展目观看，见上面又加了一行字：“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他不加思索在上面写道：“我愿做一只小鸟，永远在你的窗前歌唱。”写完后，他又洋洋自得给姑娘递了过去。姑娘接过看后，又在纸上写道：“你是谁，谁是我，你我素不相识！情为何，何为感，情感岂可轻抛？”而后又给还了回来。

张文深看完后一时不知所措，便将纸条给李正卿看。恰在这时，手机又响，姑娘又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张文深小声问道：“怎么回才好？”

李正卿笑道：“你平时不是满肚子词吗？随便给她回几句就行。”张文深道：“这女孩不同一般，我那些词恐怕打动不了她，你给

写几句，我参考参考。”

李正卿思考片刻，道：“这有何难？”说着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道：“我是梦，是光，是追逐，我是天上的一颗星；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然后递给张文深道：“一开始别太直接，容易把人家吓着。”

张文深道：“有理，上一句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接？”

李正卿道：“你把后面的一句给它续上不就行了。”

“后面一句是什么？”

“还叫文深呢，我看叫文浅吧，连泰戈尔的诗都没读过。后面一句是：‘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两人正说着，姑娘回来了。张文深打消把李正卿写的这两句重新抄一遍的念头，直接递给了姑娘。她看完后沉默了，没再写什么。时间不长，她起身离去，在离开的一瞬瞥了李正卿一眼，而低头看书的李正卿对这惊鸿一瞥却浑然不觉。

看着姑娘渐渐远去的倩影，张文深起身想要去追。李正卿一把拉住他道：“干吗去？”张文深道：“我去找她要个联系方式。”

“你这么去要人家不会给你的。”

“我试试去，错过这次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说完张文深撒腿而去。

很快，他耷拉着脑袋回来了，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李正卿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道：“我说人家不会给你吧。”

张文深一摆动脑袋说：“比这还糟！我看见一个男的开车把她接走了。”

李正卿道：“很正常，名花有主嘛。”张文深还想说什么，李正卿一合书本道：“走吧，别在这儿影响别人学习了。”

路上，张文深道：“我今天终于感受到什么是一见倾心，只可惜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李正卿望着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兄弟，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说道：“那个男的不一定就是她男朋友。我估计她以后还会去图书馆的，我们也多去几次，说不定还能再碰上她。到那时你和她多接触接触，再下定论吧。即便不能成为那种关系，也可以成为朋友。毕竟爱情这东西要靠缘分，不能强求。”

张文深忽然笑道：“知道我还担心什么吗？我担心姑娘会看上你，把我晾在一边。”

李正卿正色道：“我三十岁前不再谈女朋友。”

张文深一竖大拇指道：“好，事业型男人。”

李正卿听后心里满是苦涩。三十岁时，婧仪的孩子估计也好几岁了，那时自己了无牵挂，开始新的人生吧。

张文深看他脸色不对，一拉他的胳膊道：“走，到我家去，让我妈给我们做好吃的。”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二人天天去图书馆，却始终没有碰到那位姑娘。张文深有些丧气，热情消退不少。李正卿不受影响，还是按自己的规律去图书馆。一次，他从书架上找完书，转身离开。不想迎面走来一位姑娘，目光直盯着他，李正卿一接触到这目光心中一动，马上移开自己的目光，走了开去。他心道：今日倒让我碰上了，回去让张文深后悔死。

在图书管理员那儿登记时，李正卿看见桌子上有几个借书证，便有心地翻了翻，果然发现了姑娘的借书证，甜美照片下的芳名是“孔昭音”。他记在心里，离开了图书馆。

第二天上班，李正卿将遇到姑娘的事告诉了张文深，对方连叫可惜，问道：“你和她说话了没有？”李正卿摇了摇头。

张文深埋怨道：“有了上次的铺垫，这次你主动去和人家说话，不就认识了吗？”

李正卿想想也是，道：“不过我知道她的名字了。”

张文深眼睛中透着光亮，道：“叫什么？”

“孔昭音！孔子的孔，昭雪的昭，音乐的音，名字不错吧。”

张文深叫道：“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我眼光不错，可惜一次大好的机会让你放过了。”

李正卿笑道：“这样的机会还是你自己把握，不然，她看上我怎么办？”

张文深道：“臭美吧你。‘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以后我要坚持去。”

星期六一大早，两人结伴到了图书馆，在三楼、四楼的借阅室逛了一圈后，又到了二楼的阅览室。刚一进门，张文深就发现了孔昭音，兴奋地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姑娘对面。李正卿见他猴急的样子，偷笑着跟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在姑娘抬头看两人时，张文深搭讪道：“你好，这么早就来了。”他还想说什么，孔昭音指了指墙上“保持安静”的牌子，示意不要喧哗，而后低头继续看书。

张文深讨了个没趣并没有灰心，琢磨着如何把和李正卿商量的使出来，以讨得姑娘欢心。过了一个小时，他出去买回几瓶矿泉水，放在孔昭音面前一瓶，同时将一张纸条推到她面前，口里说道：“请教一下。”

孔昭音看看纸条上写着：“‘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出自哪里？”她没有思索便在下面写上：“王勃《滕王阁序》”，给张文深推了回来。张文深看后非常高兴，小声致谢。一会儿，他又写了一个问题，推给孔昭音，上面写着：“‘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后面两句是什么？”孔昭音写上：“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又给还了回来。张文深喜不自禁，装模作样学习着这两句诗。

隔了挺长时间，张文深将第三个问题推了过去，内容是为了答谢孔昭音的帮助，中午请她吃饭。孔昭音看后摇了摇头，一字未写将纸条推了回来。张文深颇为失望，坐在那儿好长时间没再有动作。

十一点多钟，孔昭音起身离去。张文深想要再去追，李正卿拦住他道：“你别死皮赖脸追着人家，这样效果反而不好。”张文深道：“她一走好像带走了我的心，我不追难受啊。”李正卿把书合上，说：“我们也走吧。”

出来后，李正卿道：“瞧你这点出息，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就成这样了？”

张文深道：“我这次动了真感情，若得此女为妻……”

李正卿打断他说：“打住，人家不是告诉你‘情感岂可轻抛’了吗？这事你不能着急，先慢慢和她接触，互相了解之后再做决断吧。”

张文深道：“爱一个人就要勇敢地对她说出来。照你说的办，黄花菜都凉了。”

“那要分对谁，这个姑娘你用这种方法恐怕不行。”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世界上有多少一见钟情完美结合的。”

“那也要分情况。要是你们双方互相一见钟情自然好办，现在是你对人家一见钟情，人家对你的想法还不知道呢？

张文深脸红了，讥笑道：“你就别给我上课了，你不也失恋了吗？”

李正卿脸色阴暗下来，没再说话。张文深意识到说错了话，和解道：“你别往心里去，我是有口无心。走，到我家吃饭去。”李正卿拒绝了。他回到宿舍里，下午没再去图书馆。整个下午他都在拷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给别人上课？你有什么本事给别人出谋划策？

入夜，李正卿做了个梦，梦见陶母逼着自己买房子，他四处借钱却怎么也借不到，急得大哭不止……终于，他从梦中醒来，满脸是泪，心中痛苦万分。他拿毛巾擦了擦泪水，看看表才凌晨三点多钟。

重新躺在床上后，痛苦之余他有了一丝轻松，现在可以暂时不去为了房子犯难。想着心事，直到五点多钟他才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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