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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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李正卿刚刷完牙便听到有人敲门，他有些诧异地开了门，见是陶婧仪站在门外。此时陶婧仪眼皮发肿，面色憔悴，显然昨天晚上大哭了一场。李正卿心情沉重，把她让进屋内。

陶婧仪刚一进屋便道：“我妈找你的事我全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今天中午你跟我去找我妈，和她摊牌，我非你不嫁！”

一听去见吴碧君，李正卿胸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排斥之情。他摇头道：“没有必要，我不想去见你妈。”

陶婧仪道：“为了我，你不要和我妈计较。我这一次一定能说服她，请你相信我！”

李正卿苦笑道：“婧仪，说句心里话吧！自从我们分手后，我心里虽然非常痛苦，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和你相爱，我背负着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既有你妈给我的，又有现实困难给我的。它就像一副枷锁一样牢牢束缚着我，让我呼吸困难，步履维艰。我好不容易才打碎、扔掉你妈戴给我的枷锁，现在你想再让我戴上已经不可能了。我们还是在、重新开始各自的生活吧。”

陶婧仪问道：“你还爱我吗？”她毫不犹豫，从未动摇的看法是李正卿还爱着她，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所以，将这个问题抛出来时她没想过会有其他答案。

然而，李正卿却狠了狠心，嘴唇哆嗦了两哆嗦，答道：“我已经不爱你了。”

这句回答犹如晴天霹雳把陶婧仪炸蒙了，她死都不相信李正卿会有这样的回答。他已经不爱自己了，不爱自己了……那自己还在这儿忙活什么？她想哭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觉得手脚冰凉，继而全身发凉，最后心也凉透了。她木然转身，悄然而去，带走了爱情，却带不走记忆。

就在陶婧仪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李正卿眼泪流了出来。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冲进卧室，趴在床上哭了起来。他用哭声埋葬自己的初恋，他用哭声渲泄着对现实的不满和无奈，他用哭声迎接新的开始。

直到九点，他才止住悲声，洗了把脸，匆忙往单位赶去。等他赶到单位时，急着找他的领导将他数落了一顿。然而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陶婧仪也能重新开始，过上幸福的日子。

陶婧仪回到单位后向领导请了事假，又把手头上的工作做了一下交待，并且把抽屉、橱子上的钥匙也留了下来。同事们有些惊讶却没有多想什么。

之后，她去找了小姨一趟，询问小姨和母亲去找李正卿谈话的经过。吴碧华刚解释了几句就被制止住，陶婧仪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我不想听您解释什么，只想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吴碧华从未见过陶婧仪用这样语气态度和自己说过话，不禁有些心虚。她还想申辩什么，又被陶婧仪挡了回来。无奈之下，她只得将事实一一进行了确认，包括拿银行卡给李正卿的事。陶婧仪在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情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了句：“这就是我最亲的母亲和小姨干得好事。”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吴碧华连忙给大姐去了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又嘀咕了好长时间。

下午，陶婧仪到药店逛了一趟，又到超市里买了许多父母爱吃的东西就回家了。到家后，她并没有向母亲质问什么，这令吴碧君感到非常奇怪。本来她在心理上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风平浪静。吃饭时，陶婧仪只和父亲聊了几句，对母亲找李正卿的事只字未提。甚至没拿正眼看过母亲。吴碧君见女儿没提这事，自己也乐得不提，心安理得嚼着美味，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饭后，陶婧仪便回到自己屋里，很少出来。吴碧君见女儿有些反常，以为这是她知道真相后的正常反应，估计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想到此，她放松下来，和丈夫看起了平常喜欢看的电视剧。

直到晚上十点多钟，吴碧君才带着倦意回自己房间睡觉。临进门前，她注意到女儿房间还有灯光，于是喊了声：“婧婧，早点睡吧。”接着进屋睡觉去了。

夜，渐渐地深了；人，慢慢地睡熟了；大地也重新归于平静，没有白天的喧嚣。只有时钟还在一秒一秒的走着，履行着它的职责。夜空中，月亮在云朵里穿行，时隐时现，楼影和树影也随着月光时有时无。终于，黑云完全遮住了月亮，大地一片漆黑。何时才能见到光明？要经历一个黑夜。那怎么能行？一个黑夜太漫长了。有多少政变在一个黑夜里发生，改变了历史；有多少阴谋在一个黑夜里出炉，背叛了正义；又有多少悲剧在一个黑夜里上演，伤害了人们。亲爱的人啊，快醒来吧！不要被这无情的黑夜吞噬。然而，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人们在各自的梦乡里徜徉着，幸福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在幽静的黑夜里显得那么刺耳。吴碧君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谁啊？这么晚了！”她嘟囔着。

刚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二妹吴碧茹的声音：“大姐，婧婧呢？你让她和我通电话。”

吴碧君道：“这么晚了，她早睡了。你找她有什么急事？”对这位常年不和自己通话来往的二妹她还有些意见。

吴碧茹道：“十点多钟时候婧婧给我打了电话，我听她情绪不大对头，当时也没太在意。现在我越想越不对劲，睡不着觉。你把婧婧喊起来，我和她说几句话。”

吴碧君心想肯定是关于李正卿的事，不耐烦道：“有什么好谈的，还不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大姐！你现在就把婧婧喊起来，我有要紧话和她说。”吴碧茹语气坚决道。

吴碧君见状也不好再坚持，说：“你等等，我去喊她。”说完放下话筒，走向陶婧仪的房间。她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动静，又使劲敲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她有些奇怪，拧了拧把手，没有拧动，知道从里面锁了。她加重了敲门声，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不由得着急起来。她一边让闻声出来的丈夫想办法打开门，一边走到客厅拿起了话筒，道：“不知为什么，婧婧不开门。”吴碧茹吼道：“什么不开门？婧婧可能出事了！你马上砸开房门，看婧婧到底怎么了。我今晚上就坐飞机回去。”

吴碧君闻言如五雷轰顶，扔下电话朝丈夫喊道：“老陶，快撞开门！婧婧出事了！”

陶舒平一听急了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门上撞去。只听“哐、哐”两声，门被撞开了，陶舒平跌了进去。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忙爬起身打开灯查看屋里的情况。只见陶婧仪穿着很整齐的衣服躺在床上，头上戴者一个白发卡，胸口上放着一张白纸。陶舒平在妻子呼喊女儿的时候，拿起白纸看了看。一看开头，他就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他来不及再看，一把将白纸塞进睡衣口袋，急忙去照看女儿。此时，吴碧君声泪俱下地呼喊着女儿，可女儿一点反应都没有。陶舒平扫视一眼，看见床头柜上的药瓶子，他拿起一看，见是安眠药瓶子，知道女儿是服了安眠药自杀。他用力将瓶子摔在地上，大吼道：“还哭什么？快送婧婧去医院！”说完抱起女儿往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陶舒平感到穿着拖鞋不得劲，忙将女儿放在地上，赤着脚穿上皮鞋，又将上衣穿在身上，回头对妻子说：“快打电话给你大弟妹，让她安排抢救。”说完抱起女儿朝楼下走去。吴碧君听罢一边流泪一边去打电话。

当陶舒平风驰电掣般开车到市中心医院急诊大楼时，早有几名医生、护士在大门前等着。车刚一停下，他们就把陶婧仪抬下车，送入了急救室。一会儿，陶婧仪当副院长的大舅妈赶到，晚上值班的她急切地询问了姐夫几句后，又急忙去安排过问抢救的事。

陶舒平站在急救室门口，看着急匆匆出出进进的护士，心里万分焦急痛苦，只觉得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晃来荡去，无法安宁下来。他想到了什么，从睡衣口袋里掏出女儿的遗书看了起来。上面写道：

“爸爸、妈妈！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女儿已身在另一个世界，只是那个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女儿就不知道了。请原谅女儿，我走上这一步也是迫不得已。我最慈爱的母亲背着我毁灭了我的爱情，让我感受到亲情的背叛；我最亲爱的李正卿在你们的阻挠下已经不爱我了，让我感受到爱情的抛弃。亲情和爱情都没有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我能理解妈妈强烈反对我和李正卿交往的理由，但我却不能理解您拆散我们的卑劣做法。您在口口声声说我跟李正卿会过苦日子的同时，宁肯拿出十万元钱买走我们的爱情，也不舍得对我们进行资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您首先在乎的不是女儿的幸福，而是您的地位和脸面。您怕我找了李正卿这个农村穷孩子后会让您颜面扫地，会让您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在这种心理作用下，什么女儿的幸福，什么女儿的爱情，都被您抛在脑后，任意践踏。我这么说您可能接受不了，可事实就是这样，您狡辩不了。

对于李正卿，我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向他倾诉。然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他已经不爱我了，不爱我了！！！谁让我迷失在爱的十字路口？谁让我伤害了他？谁让我在他的面前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啊？对于这样的分手我有着太多的不甘心，李正卿不是负心的人，他在拒绝那十万元钱的时候散发着人性的光芒。对此，我很欣慰，我没有爱错人。亲情在埋葬爱情的同时把它自己也给埋葬了。我变得一无所有，精神世界坍塌了，只好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

妈妈，天堂的路好远，女儿要赶紧起程，不能陪您度过晚年。

爸爸，自由的门向您敞开，女儿已不能再成为您的羁绊。

李正卿，爱情真的好甜蜜，感谢你曾经带给我的快乐和幸福。

爸爸，妈妈，再说一次我爱你们！

请原谅女儿的不孝！请原谅女儿的无奈！

婧仪绝笔

陶舒平看到最后眼泪哗哗直流，心中又悲又怒，充满着对妻子的怨恨。许久，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遗书放进口袋，祈祷着医生能把女儿救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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