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十七章
1980年《亮剑》的热持续了整个上半年。
家教再严的父母,听到自己孩子在玩官兵抓强盗时喊:“老子就是李云龙。”
也只是会心一笑,年纪大点的孩子也许还会接:“楚云飞在此!谁也别动!平田一郎!我那五万大洋在哪里?!”
强盗自然成了平一郎。
当年人民大众中间最流行语言是“三营集合”。篡改了李云龙在文革最后在云南下乡劳动到文革结束,平反以后,没回军区,赖着不走了,还是那个脾气,就到国家极需要他的特战队上战场,给赵刚正了名,老李才挺直腰杆,站在他那间小破屋的门口,背对着雨田。
雨田看着老李的背影,阳光从门外边射进屋,听着李云龙喊了:“三营集合。”
乔装打扮守侯在附近的三营战友都出来站在李云龙面前。
李云龙说:“党需要我们了,娘的都跟我拿出真本事。”
三营的战友问了:“赵刚政委怎么办?”
“他还在!”李云龙拿出平反后军队组织给他发的红旗勋章。
望望天,万里无云。
“封敌必亮剑,血溅七步!”
说实话我认为全剧完得太草率了,原本想加上《回归》的内容,可以讲那个将军遗孤的故事,但觉得没什么意义,这是应该续集或外篇的任务,稍带了点国家正在进行的战争,说得很模糊。
总之欣赏李云龙,就欣赏他的粗鲁不失可爱,果敢不失心细,他成功地把杜丘挤下了当年女性心中最理想对象的神坛。
比起唐国强似的奶油小生,比起高昌健那样冷酷典雅,女同志们还是更喜欢土生土长的中国爷们,印证中国的一句老话。
男同志不坏点,女同志就不喜欢。
亮剑》播映以后,剧中的演员做了几次见面会,就回了各自的单位,照常地生活。
张峰快三十了,单位给安排了几次相亲,可以想象离对方标准尚远,他反映过几次,要党给解决解决。
亮剑》以后,厂里领导“孤注一掷”,没想到合张峰标准地都有主了,这批还剩一个,是铁路文工团的一朵花,眼界太高,错过了几批。
汽水二厂的领导拍了大腿,这小子注定一辈子光棍了。最后,死马当成活骆驼,瞒着他要他上了。
在展览馆见面,姑娘穿蓝中山,张峰也是一样,两人拿着朵花当暗号,极不协调,见面了,说:“同志你好,我是张峰。”
姑娘长得漂亮,张峰心冷了半截。
她看了看张峰,忽然笑着提高声音,说:“你是李云龙吧。”
“李云龙?不,我不是李云龙,我是张峰。”
“知道,你不是演李云龙的吗?”
“哦,那是我。”
“我挺喜欢看《亮剑》,特别是李云龙,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编辑一看我就选上了,没什么好说……………”
于是,他们就这么谈上了,大多数尚未解决或解决遥遥无期的光棍们都来取经,这家伙脑壳子笨,也说不出所以然,或者说中国话指代的艺术精深,他只说,不就是那样了,那样就是那个了。
我们对这种太监贴的行为深恶痛绝,我安慰自己美女配丑男是中国特色,也不要太那个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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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同学这几天在火锅店帮着张先婷同志,志伟、小歪也在,他们被仍分到广东,过几天出差。
下班了,我们五个人又混在一起,把着五瓶啤酒,是国产啤酒,火锅店自家卖,坐在店外,样子很符合混混这个词。
我对大毛说:“三月份我要去趟香港。我们一起走吧。”
“决定了?”志伟说。
“恩,心里有了计较了。”我灌口啤酒,说:“现阶段钱是最主要的,然后是人缘和文化,知行难,铺平道路很重要,并非是资本主义,只是想提前把些东西能抓在手里。”
通过《世界月刊》和《亮剑》的影响,我突然知道了改变一些事情的方法也有许多种,有段时间一直抱着商业这个想法不放,是把一个时代想简单了,也是把改革开放想简单了,邓公的绘出蓝图,也不是一下就能成为现实。
身边有许多社会、人民和舆论的阻力,在这两年虽然有人会说四人帮和林彪是错误思想、是反革命思想,但大部分人的思想的的确确还停在那个年代,人性压抑到最低限度的年代。
“不管怎么样。”大毛肯定地说:“那就跟老子干他一票。”
又是李云龙,我们都乐了,我笑着说:“去香港是因为那边又邀请大陆的文化工作者去交流,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具体呢,你想做什么。”小歪问。
“多的很,时装、电影、杂志。”我说:“可以去起个头,所以我要呆上一段时间再走。”
志伟皱眉头,说:“有点冒险。”
“不会很长时间。”我有得到高僧的派头,说:“阿弥陀佛,基本上你们已经出师了,老衲也可以放的下了。”
“少来吧,法号海灯是吧。”大毛叫,这个会调钢丝海灯在香港刚上映,还没在大陆有什么影响。
“不至于吧,知道诸葛同学是怎么死的吗?”我说:“其实我这人操作一项具体工作的能力很差,说到是说的头头是道,方向看清了,其他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又是建筑行业的经验,站着说话的施工员往往都不会做。
“要当甩手掌柜咯。”志伟往我胸口来一拳,说:“大毛他是有主人了,我们可还是光棍,香港女人哭着喊着要跟我们约会,被你耽误了,以后哪有时间。”
我笑着说:“没关系,我看过一本美国人写女人心理学的著作,号称百战百胜的找对象战略。大家可以研究研究。”其实是自己泡N年酒吧,号称无敌电眼周伯通的小小心得。
我传授经验给志伟和小歪,大毛这个准恋爱分子被排除在外,他只有喊不公平外别无他法,真是纯洁的年代,要是放在以后,他会说,经验也可以交流嘛,结婚后,谈女人也不犯法,你们不还在边看小兰边什么吧。
*****
长辈还是心要细,余伯伯就电影酬劳问题和我交换过意见,中央没下文件前,我做了公开声明,宣布在香港得到的报酬九成上交。
即便这样还是有人要在我头上加上资本主义,因为大陆和香港合拍片的时候,工人只是拿工资,从来没有报酬这么一说。
当年李连杰也只敢收每天一元的补助,但是,王喜叛逆的行事已经全国闻名了,都知道是《本位男女》和《亮剑》的编剧。
邓公总是最开明,他又笑着帮我开解,王喜同志是有本事,替人家赚到金箔满盆,我们不紧他拿报酬是不近人情的,看看情况再下定论也不迟。
所以三月份,香港那边的人邀请了武汉电影厂的厂长苏加仁,携《亮剑》携我到港交流,这也是武汉电影厂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在去香港之前,找《世界月刊》借了赛可当翻译,反正我懂粤语的事大家都不知道。
我给家里留了钱,我爸爸问我:“不回来了?”
其实心里还有些怕,我说:“留着急用。”
“别扯淡了,你拿着吧。”他又把钱塞还给我。
也给特意去大表姐的学校,给她钱。
站在她的宿舍下,望着彩旗飘飘的女生宿舍,脑海里召集了无数偷进女生宿舍的BT方案,喊我大表姐的名字。
还是那个山西的女孩同志俯看到我,往房子里喊:“小余,你的小喜同学来找你了。”
下来的是我表姐和余清佩,大表姐在工地呆了一阵子,皮肤有些黑了,我却觉得这个肤色更适合她,黑甜美人笑得很开,说:“来找余清佩姐姐了。”
我放自然表情,递给她一盒香港产的护肤品,说:“当然啦,还有慰劳我可爱的表姐同志了。”
她果然说:“太贵重了。”
“假客气。”
她笑嘻嘻地收下了,
也把去香港的消息告诉她们,要留一段时间,女同志们预定了礼物。
私下给钱我的大表姐,这次她没收,还有钱。我问她是不是要在中建三局上班?她说是在中建三局二公司。
也就是要去深圳了,她的历史还没变。
和家人告别以后,坐火车先去了上海,三月份新加坡有个国际华文文艺营,艾青和他的夫人以及几个作家去参加,我们要和他们汇合。
到了上海,我和艾青去巴金的家里看望他。他老是轻度中风,动作稍微有点迟缓。
我到了巴老的家,他老坐在厅的沙发上,我过去问好:“巴老,我来看你了。”
“你是谁。”他老心头还有些气。
“我是你忠实的读者王喜,想拜访巴金先生。”我拿出买的水果和《我的太阳》的稿子,说:“带了点礼物,不成敬意。”
他老忍不住乐了,说:“你这嘴巴真是该整整了。”
巴老拿起了《我的太阳》的完本,说:“你们的〈世界月刊〉都没有放完,把整个故事给了我们,王谨英同志她就舍得,不怕我们抢生意了?”说完,和艾青笑了。
我辩解说:“〈我的太阳〉还没完本,我怕给你个半头稿子不妥当,所以就没给了。”其实,王阿姨算了算《收获》的篇幅,刊登进度还是赶不上《世界月刊》,况且她看重地是单行本的出版,背后出这点子的狗头军师就是我。
巴老愉快地收下了稿子,留我们吃了晚饭,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登上去香港的船,我和艾老站在船舷前,看着海,海上的海鸥,海的远处初生的太阳,自然背起了巴老的《海上日出》。
“…………………有时候天边有黑云,云还很厚。太阳升起来。人看不见它。它的光芒给黑云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后来,太阳慢慢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一片片云染成紫色或者红色。这时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这不是伟大的奇观么?”
手里捧着刚出版的《香港诗选》,扉页的那首诗已经改过了。
一个在南方
一个在北方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遥岸对望
我们相互挥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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