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六章 重返故地

第四十六章重返故地

徐飞鸿

不错，秦卫东的父亲秦羽坤之所以会来到潞江坝，这的确是与冯倩倩有直接关系的。在冯倩倩看来，刀雅作为一个乡下姑娘，照理说她应该明白她与秦卫东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她之所以要和秦卫东勾搭上，还不是因为看上他是城市青年比一般乡下人有钱？所以说，只要给她好处给她一定数量的可观的金钱，以此作交换条件，要想让她离开秦卫东那还不简单？然而，使冯倩倩始料未及的是，她的如意算盘彻底打错了。刀雅并不是那种十分看重金钱的女子，在她的观念中金钱和幸福是不能划等号的。她认为真正的幸福应该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生伴侣陪着自己开开心心地走到生命的尽头。所以，冯倩倩用金钱与她作交易，这等于是要用金钱去买她的幸福，让她见了钱就把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让，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的幸福出卖掉，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幸福被毁坏、葬送掉，这样的交易她怎么会同意做？而冯倩倩要与她做这样的交易，那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自从在市人民医院再次跟刀雅和秦卫东闹僵以后，冯倩倩就清楚地意识到，刀雅并不是一个俗气的普通女子，金钱的诱惑根本就不能使她产生动摇。不但如此，刀雅还是一个又漂亮大方，又有些超凡脱俗的魅力十足的女子。尤其是刀雅的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则更是冯倩倩本人所无法比拟的。刀雅身上所有的这些优点，容不得她冯倩倩不承认，事实就是事实，不承认也不行。

冯倩倩终于明白，秦卫东为什么会对刀雅那么着迷和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冯倩倩了。她认为要想使秦卫东“回心转意”，除非是她自己彻头彻尾地改变像换了一个人。变得像刀雅一样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变得像刀雅一样具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可是，人身上的许多特质是与生俱来的，而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再说了，这样一来，冯倩倩还是冯倩倩吗？那不完全变成了刀雅吗？冯倩倩越想越烦闷，越想越对自己没有了信心。最后她什么也懒得去想了，不过她却为自己制定了两条战术原则：一条是以退为进，她认为离秦卫东太近、逼得太紧了是没有多大意义的，这只会增加他对她的反感程度，所以还不如暂时离他远一点儿，伺机而进。一条是扬长避短，尽量改掉自己身上的一些缺点，不能改掉的就隐藏起来，在秦卫东的面前时尽量将自己表现得完美一些，逐渐改变他对她的印象和看法。——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不择手段地耍一些小花招。

根据上述两条原则，那天冯倩倩和伍小风离开市人民医院后就暂时没有回潞江去了。他们两个在城里好吃好住好玩地待了几天，把城里好吃好玩的吃遍玩遍了，把城郊的风景点也全都游遍玩遍了，后来又去腾冲火山热海玩了好几天。从火山热海回潞江后，她觉得老在云南这边和秦卫东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与其毫无意义地与他耗下去，还不如早日回上海去参他一本，好让他家里人迫使他离开潞江回到上海。

冯倩倩一回到上海就去对秦卫东的父亲秦羽坤说，秦卫东已经在潞江好了一个女朋友，并且还亲口对她说他暂时不会回上海，甚至于什么时候能回上海也是个未知数，很有可能他这一辈子都要在潞江安家了。冯倩倩为了证明她所说的话并不是无中生有，还将她偷拍到的有关秦卫东与刀雅亲密地在一起的照片亮出来给秦羽坤看。当秦羽坤看到刀雅的照片后，感到非常的吃惊，他赶紧向冯倩倩打听有关的情况，但冯倩倩除了知道照片上的女子叫刀雅和歌唱得比较好以外，别的情况都一概不知了。

事实上对秦羽坤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刀雅不但长相跟他的初恋情人王丽娟一模一样，而且也像王丽娟一样具有一种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所以秦羽坤就初步断定，这个叫刀雅的女孩，很可能就是王丽娟的亲生女儿。在那一刻秦羽坤的心里非常担忧，他急得额头上都几乎要渗出汗水了。当年下放到潞江农场当知青的时候是他草率行事，考虑不周详，所以认识王丽娟后很快就和她确立了恋爱关系，可是后来还是不可避免地分手了。

当年是他秦羽坤深深地伤害了王丽娟，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秦卫东再去伤害到王丽娟的女儿，如果要真是那样，那他父子俩就真是罪孽深重，永远对不起王丽娟家母女俩，永远成为欠下她们母女俩感情债务的罪人了——他认为在他这一代已经欠了对方太多的情债，岂能让下一代也去欠上这样的“债务”？所以秦羽坤刚从冯倩倩口里得知这一情况后就立刻打电话给秦卫东发出了最后通牒，限期让他赶回上海，后来见规定的期限已过而秦卫东却未如期赶回，他就十万火急的亲自出马“杀”到潞江坝来了。

秦羽坤来到潞江通过向秦卫东进一步核实后，他就更进一步坚信儿子秦卫东认识的那个叫刀雅的女孩一定就是王丽娟的女儿无疑了。这属于秦羽坤个人的秘密，虽然当年他在潞江与王丽娟谈情说爱的事陶政杰也是略知一二的，但陶政杰却并不知道秦卫东所认识的那个女孩也正好是王丽娟的女儿。往事早已成过眼云烟，对于那段往事那段感情，事隔这么多年秦羽坤根本就不愿再有只言片语提及，所以他这次急急忙忙赶来潞江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而他心里的担忧，当然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

这次来到潞江后，秦羽坤心潮激荡起伏，二十几年前那个年轻漂亮、端庄大方的可爱的傣族姑娘王丽娟的形象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眼前，使他不时处于神思恍惚之中。来到潞江的当晚，陶政杰说秦羽坤路途劳累老早就劝他去休息了，可是他躺到床上去以后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月光溶溶，在晚风的轻轻吹抚下，竹叶沙沙作响。而在远处，不知是谁吹起了优美动听的葫芦丝，声音低沉而抒情，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对于葫芦丝这种乐器，在秦羽坤当知青的那个年代，潞江坝这地方无论男女老幼没有谁不会吹奏的。尤其是对于年轻小伙子，如果要想得到年轻女子的青睐，首先就必须要学会一手娴熟吹奏葫芦丝的本领，否则“猎哨”时就难以打动小仆哨的芳心。

秦羽坤和儿子秦卫东睡在同一间屋里，他像做贼似地悄悄披衣起床，迎着葫芦丝吹来的方向缓缓寻去。可是走着走着葫芦丝的声音就不再响起了，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前进的步伐，仍然朝着先前葫芦丝发出响声的地方缓步向前。

秦羽坤走进了一片密不透风的甘蔗林间的一条小路，再往前走，他突然间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醉人的幽香味，他寻着幽香味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棵一人合围的桂花树前面了。桂花树就长在小路边上，在小路的一侧是密不透风的甘蔗林，而另一侧则是美得如同一幅画卷的一大片凤尾竹。突然之间，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一阵剧烈的震颤，心想：天啦，这里不是二十几年前的那个“老地方”吗？这里不是“嫦娥仙子”最爱光临的地方吗？而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踏着朦胧的月光来到了这里？忽然间他又在心中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弹指之间二十几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一切都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生命却已逐渐衰老，而今的她是不是已人老株黄即将变成老太婆，再也没有昔日光彩照人的风采了？秦羽坤带着这样的想法，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从前的王丽娟那年轻貌美的形象。

想当年，这棵桂花树下面正是他们俩人经常约会的“老地方”，而桂花树则成了他们俩人相爱的见证。不仅如此，由于相传月宫里面也有一棵桂花树，而一想起月宫又不免会让人联想到月老为主管男女姻缘之神的传说，所以他们两个就把桂花树当作心目中的月老，免不了在树下跪拜叩首、海誓山盟。秦羽坤同时还将王丽娟比作嫦娥仙子，说她像嫦娥仙子一样美丽迷人、一样气质超群和冰清玉洁，而把自己则比作那个每天用桂花煮酒打发时光的吴刚。

尽管潞江的生态自然保护得比较好，但相隔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发生在这里的变化还是挺大的，道路交通、电力设施、民宅建筑等等，早已是今非昔比、面目全非了——很多地方秦羽坤都认不出来了。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之后，这棵老桂花树仍然能完好如初默默地挺立在“老地方”，历经风风雨雨，阅尽世间沧桑，秦羽坤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奇事。而在事隔这么多年后的今天，秦羽坤认为就算让他在白天来寻找这棵桂花树恐怕也难以找到，可是想不到他却在夜晚迎着葫芦丝的声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这就更是使他称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