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2章 邂逅
(辛毅)
1995年3月11日晚上,花园酒店12楼,一家美国电子公司销售部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销售的几位主管们终于在8点前,把四月份的业绩报表和汇总表赶制了出来。
这是我上任广州分公司经理后,第一份业绩报表,我签上我的名后,传真给美国总部和香港的亚太区域分部,他们等着这份报表的数据汇总。
同事们陆续地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伸展了一下身体,感觉有一丝的疲惫。我点燃了一支烟,透过办公室宽大的玻璃窗,望着环市路上闪烁的霓虹灯发呆。马路上,那一串串的车灯,带着各种各样的激情奔来,眨眼间,呼啸着游向各自的归属。
我没有归属,没有激情,单身一人,人们说24岁的人生,一如绚丽的霓虹。我却是纵有万般风情,今夕与谁同?
今夜,我不想回家。
离开公司,我开着公司配的丰田,茫然地遁入黑夜,漫无目的地前行,有一种寂寞属于惆怅,在惆怅中,我想起了敏,那位离我远去的前女朋友。
敏和我是在北京念大学时的同学,和我同届,我们相约:毕业后,都到广州来,头顶同一块蓝天,脚踏同一片土地,用自己辛勤的汗水,谱写属于自己的乐章。
热恋,往往能让理想把现实美化成七彩斑斓,但现实又往往把理想雕蚀得体无完肤。
到广州后,我们同居了2年,激情日渐被无情而残酷的生活地磨去,虽然彼此仍然相爱着,却总觉得缺少点什么,生活的压力,使我们连做爱都觉得没劲。
我们的意见开始有了分歧,开始了吵架,开始了冷战。终于有一天,我们吵了个天翻地覆,她专门挑出我的缺点和弱点,对我进行大肆的攻击。
而我只有拂袖而去。
骄傲的性格,使我们都不愿低头,1个多月之后,我们分手了,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
我们彼此再没联系过,这1年来,我变化了很多,对于她,有些话,一直都没能说出来,也许,有一种缘,叫pass-by,今晚,我要是碰不着她,就算是缘尽了!
车开到广源路,那是我们曾经租住的落脚点——xx号大院。
这个大院内,我是熟悉的,进了大门,有一条向西北的路,路的两边,种满了有好些年头的榕树,树的枝叶遮蔽着天空,路的尽头,有一间三层的红砖古楼。
我敲着三楼的门,里面没人答应,她不在家。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命中注定的吧。
下楼来到廊道时,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
廊道上没有灯,雨,滴滴答答地砸在屋檐上,然后顺着屋檐的瓦槽跌落下来。我点燃一支烟,迷茫地听着雨声,目光呆滞地望向公路,我还没有习惯,广州那淅沥缠绵的雨,和无情无义的橘黄路灯之间的反差。显然,二者,都不是我喜欢的。
远处有一个黑影,蹦跳着向这边跑来,是个女孩,但肯定不是敏。
她低着头往前冲,雨已经淋湿了她的衣裳,她在快进入廊道的时候发现了我,心里一紧张,嘴唇微微张开,那“啊”的一声惊叫,显然我已能听到,她犹豫着站在雨中。
雨,越下越大。
我木然地站着,没反应。女孩一下冲进了楼道,头也不回地奔上了楼梯。
该离开了!我扔掉了香烟,冒着雨,钻进了丰田,肚子有点饿了,我想该找个地方吃饭了,但这时,车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看来今晚的雨,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运,这烦人的雨,彻底地扫去了我的心情,我只好呆在车里吸着闷烟。万宝路那很重的烟味,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神经,也平复了我稍微浮躁的情绪。我喜欢这种粗旷的烟,能在袅绕的烟雾中,幻影出敏的微笑,也幻影出当时和她最后的决然,就在这座古楼里。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古楼的那间房间,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我看见那间曾经很熟悉的房间竟然亮着灯!
难道敏回来了么?我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冲入雨中,奔向楼道。这时Call机响了,是死党大军的传呼。
我一口气冲上三楼,再次敲着那扇门。
开门的是刚才在雨中碰见的女孩,一时间,我们都有点诧异。
我赶紧说:“我是来找原来租住这里的朋友,她叫敏,不知道现在她是否还住这里。”
她说:“我搬进来已经有半年了。”
我失望地“哦”了一声。手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被雨水打湿了头发,原地站着,在她把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我说道:请问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我被雨困着了。
她的个子不高,换了一件黄色的恤衫,比敏丰满,样子佼好,灯光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眉宇间透出一丝的忧郁。也许是她看到我的处境尴尬以及一笑的真诚吧,她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门,让我进去。
屋里收拾得的确有点乱,现在的女孩,都这样!
我拨通了大军的电话,要他到广源路接我,大军提议晚上一起去Disco玩,泡妞,我说好。
打完电话,我一转身,不小心把桌上的一碗面打翻在地上。
她看了一下地上的面,说道:“完了。”
窗外突响的雷声掩盖了我的道歉,几道闪电让人感到一阵的眩晕。她居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而是走向阳台,打开门,让室内的空气变得清新些。
“我也还没吃饭,等雨小了,我请你去吃饭!”我边说,边熟悉地走向厨房,拿来扫帚,清洁着地面,俨然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她背对着灯,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等一下,我的朋友开车来接我们。”
她犹豫着说:“我还是吃我的碗面吧。”
“我叫李毅,原来我的女朋友曾经租住这间房子,今天是过路来找她的。”他强调着后面这句话。“怎么称呼你?”
“我叫文瑶,我帮不了你的。”
她的口音不是本地的,语调起伏的有点特色,我笑着不出声。
对于我的反应,我的微笑,文瑶有点好奇,“笑什么呐?”
“你的口音挺特别的”我笑着说。
“我是广西的,口音不准。”
我学着她的音调说:“我帮不了你的。”
她笑了,这一刻,让我们彼此的距离拉近了。
大军回Call:他到了,让我下来。
我看了看阳台外面,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我替她关上了阳台的门,温和而坚定地对她说:“周末的夜晚,女孩子,不吃碗面!走吧。”
她说:“那,你们在楼下等我吧!”
大军的摩托车停在古楼的楼下,在我和敏好的时候,他来过。
我们对古楼四周很熟悉,很快就把丰田挪到附近的一家修车档。修车档门口,停了辆红色的“刀仔”。
我对档主说:“借给我”。
车的主人说:“那不行”。
我说:“租车费,你说了算,打入修车单里”。没有人,对钱不感兴趣。
文瑶默默地看着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她挺美的。
我发动了“刀仔”,“刀仔”的车身很抖,她用手扶着我的肩背,避免自己的身体和我紧贴。我的车开得很娴熟,在广州拥挤的时区里,左穿右插,自然而流畅,并“没有”半点坏心肠。
吃饭的时候,她对我说:“你的车开的很好啊。”
我没回答她,望着她,只是一个劲地笑。
她问:“又笑什么?”
大军说:“他是有名的飚车手。”
“真的?”
“想试一下?”大军激她。
“我才不去呢,那么危险。”她的好奇,写在了调皮的脸上。
“我喜欢风带给我的压力感,Feel很好。”我道。
大军接着说:“你还喜欢胜出时的喝彩,还喜欢……”
我打断了大军的话,说道:“别提了,都一年多了。”
大军说:“这一年来,你没赢过啊。”
她微笑着,抿了一下嘴角,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通过这顿饭,我们算是认识了,大军毅提议,等一下不如落的(去Disco)吧,去广州最好的“的场”,反正是周末,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做。
文瑶摇了摇头,说:“下次吧。”也许她认为大家还是才刚刚认识的缘故吧,女孩要矜持点。
她给我的印象是:灵气,和她那淡淡的忧郁,她是我想象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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