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九十一到九十五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门口通报的人已经不厌其烦的通报了三遍,他这才揉揉惺忪的睡眼,回了一声。
这才睡了几个时辰啊,可能是还没有睡醒的原因吧,全身都酸痛,就想这么一直睡下去,不想起来了。
连日的奔波,疲累不堪,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随手披上了挂在床头边的外套。
撩开门帘,已经有两列士兵整齐的站在门口守候了,仿佛他是什么重要人物,需要如此慎重保护一般。
当然,这也是在萧觉的意料之内的。
于是跟随着他们走到了本就离的不远的将军大帐。
一路沉默,没有人说话。安静的不正常。
帐内的灯光透过牛皮大帐透到外面来,在这黑的不见手指的冬夜显得有些突兀。营边惯点的篝火竟然都灭了。
当然,这并不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从前是没有见过的。
刘将军的主帐有些喧闹,好像是来了很多人的样子,也好像是有两个人在吵架。
护卫队在刘将军的大帐前便都止住了脚步,领头的那名士兵先进去通报了一声之后,随后便将他请了进去。
刘将军见他进来之后,就不再与那人争论了,看装束打扮,那为方才与他争论的男子应该是他的副将。
年纪大约是三十出头,体型魁梧,颇具阳刚之气。穿戴整整齐齐,连边角的衣物都塞进了盔甲之中,看来是个
十分细心的男人。
刘将军十分客气的请他在上席坐下,然后自己也在他的右手边落座。副将则坐在刘将军的旁边。
酒席虽摆的大而丰盛,但整席只有三个人,显得是十分冷清。
刘将军的性子豪迈,这他是看的出来的。只见他击了击掌,门外便有几个士兵,抱了几坛子酒进来,放置在地
上。
其中的一名士兵,开了盖儿,替他们三人都满上。然后站在了一旁。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放置的有些年头了,故而是酒香扑鼻,味道浓郁甘美,回味无穷。
一口抿尽小杯中的酒,刘将军啧啧的叹了一声,直呼不过,然后招呼士兵们换了个大碗,重新为三人满酒。
此时刘将军才开口说话:“专使大人一路辛苦。此地偏远,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专使大人,但酒管饱,望
大人不要介意,今晚尽兴,不醉不归。”
说罢,便举起酒碗,豪气干云的与他碰了碰碗,然后仰头喝尽,一滴不剩。果然是条好汉子,丝毫不打马虎
眼。
他也是不客气,但酒量不佳,便只得是略显文雅的抿了两口,却不知怎么的被酒一呛,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脸都憋的通红的。
刘将军也是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开始说话:“还没问专使大人贵姓呢?”
“鄙姓孙,单名一个锐字。”孙锐放下酒碗,回答道。
“噢,我老刘是个粗人,不习惯什么文邹邹的说法,以后我便叫你孙兄弟吧。”
孙锐自然是求之不得,被他这么左一个专使大人,右一个专使大人是叫的浑身不自在。点头微笑:“如此甚
好。”
说着,刘将军又是灌了几大碗酒下肚。
“不知驸马爷此番的意思是?”趁着酒劲,刘将军终于切进了正题。
孙锐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副将,然后回看了一眼刘将军。
刘将军会意,说道:“无妨的,都是自己人。孙兄弟就说吧。”
“驸马爷是想要让刘将军与他共谋天下。”孙锐郑重其事的说,然后紧紧的看着刘将军面部表情的变化。
只见刘将军脸色先是一僵,然后便恢复如初,仿佛是早就料到一般。
“这可是谋反大罪,要株连九族的。”冷冷的回答,仿佛要将自己的干系都推的干干净净似的,刘将军转过头
去。
“当今皇上昏庸无能,像刘将军您这么有才干的人却留在这等荒凉偏僻的地方,却不留京任职,难道将军您就没
有怨恨过吗?”仿佛早就料到刘将军会如此说,孙锐步步紧逼。
“这未必是皇上的意思,也许是皇上遗忘了,皇上他日理万机,也怎么能期望他能够做到面面俱到呢?”刘将军
不卑不亢的回答。
“那李将军呢?论打仗,他不如您,论用人,他亦不如您,论勇猛,更是万万不及您。而他呢,现在的职位比您
高出多少?不能做到唯贤是用,没有一双发现人才的慧眼,这便是他的错。”如连珠炮一般的一连串问题,孙锐
紧盯着刘将军的眼,说道。
“是人都便都有过错,偶尔埋没了一两个人的才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到这里,刘将军的神色一黯,
虽然还是反驳,但是语气明显是比先前要弱了许多,眉宇之间也颇有落寞与怀才不遇之感。
“好,那么暂不说您。朝中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像是一年前的陈首辅,他一生为人公正严明,在任之时
从未收受一点贿赂,为朝廷作出了多少的贡献,结果被小人冤枉,多少人为他求情,可皇上却执意听信谗言,株
连了九族。再比如两年半前的‘柳州诗案’,根本是子虚乌有,却整整牵连了三个省的多少文人清官?我也就不
再多举例子了,我想刘将军您也一定都知道,心里也都清楚,如今,我家主人想要为天下的苍生做一些身为大陈
子民该做的事情,刘将军您却要为这样一个耳不能听忠言,目不能识贤臣的皇上说话吗?”
一口一个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一番颇具说服力和激情的说辞,听得刘将军是感受颇深,深感当今皇上那是罪孽
深重。
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即使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然而,他说的却全都是事实,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内心有些动摇。他本事个极为保守的人,尽管这些年来,为他抱不平的人不在少数,然而却始终没有打动他,
眼前这为名叫孙锐的人的话把他那自己以为的,早已经没有了的,雄心壮志给瞬间点燃了。
然后,此时却不能如此轻易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给表现出来,他必要先试探他的虚实。
“皇上的功过,自然论不过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去评判。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便好。”此时,一直在旁
边沉默的副将却开口替刘将军解了围。
孙锐见自己本已经要将刘将军说服了,却凭空冒出了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不由得怒火上升。
本想起身甩手就走,撂一句:“既然将军如此不识时务,那在下也不必多费口舌”之类的话,然后想到此时自己
是客,亦是有求于他,便压下了这股气,闷头就将一碗酒给喝尽。
刘将军也是暗暗思纣,虽然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然后也不能如此鲁莽就下了决定,至少还要与军中的其他将
领商量之后再作决定,因而见到孙锐现在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一来觉得他年轻气盛,喜形于色,不善于隐藏心
思,是个好对付的人。二来也就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而现在所要的事情,则就是早早的结束了这场晚宴。于是便顺着副将的话头下台:“驸马爷所说之事,干系重
大,我想我们还需要好好商量一番再做决定。现今天色一晚,就请孙兄弟先回帐休息几天,赶明儿,我再差人与
孙兄弟。”
孙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无奈主人的话儿既然已经下了,那么便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好回一句:“那希望孙将军
能够好好的考虑清楚,作出对百姓,对自己都好的决定来。”
刘将军也是一笑,说道:“那是,明日我将修书一封,派人送与驸马,告知这里的情况。就请孙兄弟在此多留些
日子吧。兄弟我对于孙兄弟的才华很是赏识,而且孙兄弟为人的胆识气度也与我当年那是十分相像,故而是一见
如故啊。我想孙兄弟应该也愿意陪陪我这大哥吧。”
话音刚落,孙锐便是心下一惊,自己这哪是留下来做客啊,说是留下来做人质才是更加贴切。
看来此回想要活着回去也是不易。他这时才明白过来萧觉让他来的目的。
哪里是因为自己的才干,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什么终于得到了主人的赏识,全都是假的。
他这时才体会到萧觉的为人,然而都已经为时已晚,他的家人如今肯定都被萧觉关起来了吧。也没有什么其他的
选择余地了。也只能为他卖命了。
不过,能一下子就想明白这一切,他的能力其实确实也不是一般。
]“那是自然,刘将军是何等的豪迈人物,多少人求都不求不来,也不知小弟是何德何能,能得到大哥的如此赏
识。”
表面的客套了两句,看透了这一切权术的阴谋,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在权术的算计之中无辜的送了命,这
确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孙锐的心中顿时是一阵黯然。
“那兄弟就先回去吧,等我与几位副将商量出了结果之后,自会知会孙兄弟的。”刘将军也是礼貌的笑了笑,向
来是听惯了这种阿谀奉承,便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
话一说完,刘将军一击掌,便从帐外进来了一名士兵长。
刘将军在他的耳边嘱咐了几句,孙锐知道刘将军大概是要说些要好生看管,不要让自己逃了之类的话,自然也没
有兴趣去听。转过头,打量了眼副将。
副将正巧也朝这边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接,有些怪异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孙锐只觉得这位副将是个
不简单的人物,竟让人觉得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赤裸裸的个体,什么秘密都不存在,
什么都被他洞察的一清二楚。
在这位副将面前,他觉得心里没底,甚至觉得有点心慌。
这边,刘将军也嘱咐完了,士兵长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用一种很不客气的语气说道:“请吧,专使大人。”
洛阳,赵府。
这边,三个人刚要出门去。
突然赵湮离意识到了什么。
“坠天哥哥,你的头发。”
说到这个,萧纵若这才反应了过来,坠天的法术失效了。
原先浓墨般的秀发又恢复了银雪色,就这样子出去,一定会吓到人的吧。
于是三个人又只得退回了房间。
“坠天哥哥真的很有意思啊,头发一会儿是黑的,一会儿是白的。”湮离笑着,将坠天搀扶到床边,坐下,继续
说道:“是不是坠天哥哥身体不好的时候头发就是白色的,等身体好了以后又会变成黑色呢?”
萧纵若对赵湮离这种古怪的想法觉得颇有些好笑,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就说道:“也差不多吧。但
是,现在坠天的身体很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好。”
“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坠天忽的开口道。
神的预感通常都是很准的,然而萧纵若此时只是个不平凡的凡人,并没有。
“什么?”
“月,你知道,我是依靠神轮的力量才下来的。照理来说,是不应该现在有什么问题。可是……”
话没说完,萧纵若便是有所领悟的打断他的话:“难道你是说,是神轮……?”
坠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一般来说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本来我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可
是,现在你看,我的法术失效了……”
]“可是神轮是存在了上万年的古物了,应该不会……”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这几日昏迷的日子里,我迷蒙之中却强烈的反反复复的出现一个画面。”
坠天缓缓的叙述道。
“什么?”
“我没办法看得很清楚,梦中的地方是月神宫,我看见那里有一个人影在静静打坐,四周都是花瓣在飞旋。”闭
起双眼,坠天开始回想。
“人影,是谁?”萧纵若急切地问。
“他穿的衣服似乎是黑色,因为是背对而坐,所以没有办法看到。看装束的话,应该绝对不会是神界的人,至
少,不会是长期在神界的人。”坠天淡淡回答。
“可是,除了神界的人以外,又有谁会拥有有这样的力量呢?”萧纵若不以为然,反问。
睁开双眼,坠天笑了,说:“六合之间存在的力量有很多,并非只有我们用的那种才是正统。这句话,可是你曾
经说过的呢。你忘记了么?”
萧纵若顿时沉默,然后想了想,说:“那么也就是说,那个在月神宫打坐的人便是……”
“嗯。也许吧。”坠天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放向远方,蓦然之间,竟然觉得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喂,你们在说什么啊。乱糟糟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呢。”看见萧纵若和坠天两人又要沉默下来,赵湮离这才插
了一句话,问道。
“呃?”竟然无视了他的存在,萧纵若这才想起身边竟然还有个赵湮离,“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我哪里是小孩了啦!”赵湮离不依,撒娇般的说道,“我不管,你们要把刚才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告诉
我。”
萧纵若实在是拿赵湮离没有办法,但是这些事情即使是告诉他,他也不会明白啊,只好想办法扯开话题,最好是
能把他支走:“对了,湮离啊,我刚才好像听丫头说,许家的大小姐就要来了呢。”
“什么?那个疯丫头要来,我的天哪,我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着,立马冲去门去,也顾不得别的什么
了。
果然上当,小孩子就是好骗。
这下子,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萧纵若和坠天了。
“月,你司守月宫也多年了,对于神轮应该有所了解吧。”
“嗯。”萧纵若看着赵湮离俏皮的背影,不由得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心不在焉的回答。
“月……”看到萧纵若随着那身影远去的目光,坠天唤了一声。
萧纵若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呃……是的,不过都是上一任月神告诉我的一些,因为在平日里基本上是用不上
神轮的,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了解。”
“噢,那你先说说吧。”醒来以后的坠天似乎有些什么地方悄悄改变了,没有对于萧纵若的出神在意,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