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七十四到七十九
一曲山居吟,自此两相忘。
从此以后,你往左,我往右。
我们再也不见。
没有伤过的人,又怎么会知道痛。
皇帝刚是想要击掌,却突然是一阵眩晕。这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和强烈,以至于他还来不及传唤宫人,便是就地跌
倒,不省人事。
此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然而琴妃却是没有任何的慌乱,背立,只是兀自言语,仿佛与那黑衣人是认识的一般:“接下来的,你自己看着
办吧。”
黑衣人转过头,看着琴妃,眼神中有一种很复杂很奇异的光,指尖似乎夹着什么蓝莹莹的东西,蓄势待发,然而
声音还是不动神色:“带你走。”
琴妃轻轻叹息,声音之中满是无奈:“不,我要留在这儿。”
黑衣人有些吃惊,却是平静的问道:“主子说,狗皇帝要是醒过来发现东西不见了,你会有危险。”
“死,多年前我便死了。没有了神若的日子,同死了又有何不同,你拿了东西快走罢,我在这儿,你们至少还是
安全的。再者,我还没这么容易就死了。”轻轻的笑着,又那么一丝讥讽,却更像是自嘲。
黑衣人在琴妃提到“神若”二字时,表情微弱的变了变,一闪而逝,没有看清,手中的蓝莹莹的物什却是徒然的
放下了。
凑到昏迷的皇帝身边,在他的身上掏了掏,摸出了一件有金线绣边的袋子来,揣到怀里。黑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
一眼琴妃,想了想,还是说出来:“自己小心罢,如果不是我……下次未必这么好的运气。”
说完,便从来时的房顶上窜了出去。
琴妃仿佛知道黑衣人的意思,也没有追问。
只是在完全没有了声响,确认黑衣人已经离去之后,才回过身来。
取出防身的匕首,在自己光洁如玉的手臂上狠狠一滑,血,顿时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她咬了咬牙,用手捂住伤口,大声喊叫:“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侍卫听到琴妃的声音,立马如潮般灌了进来,满满的站了一排。
看到昏迷在地的皇帝,当即由侍卫长扶上了床,并差人去叫御医。
只见琴妃花容失色,脸色苍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
众侍卫连忙下跪行礼:“娘娘受惊,臣等万死。”
“刺客刺客,快去追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快追。”指着洞开的窗口方向,琴妃不顾仪容,大声的指挥
道。
一干侍卫向着琴妃所指的方向,冲出去了一部分,另一些则留下来保护受了伤的琴妃和昏迷过去的皇帝。
“娘娘可否向奴才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查探完皇帝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之后,侍卫长问道。
“当时,当时本宫正在为皇上弹琴,弹着弹着,皇上就这样了,本宫本来以为皇上只是因为处理朝政太过劳累而
昏睡了过去,可是,没成想,后来竟有一个黑衣人从房顶上窜了下来,好像还从皇上的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情
况就是这样的了。”
“那么恕奴才斗胆,敢问娘娘在黑衣人在皇上身上拿走东西的时候,娘娘为什么没有大声呼救呢?”侍卫长恭敬
的问。
“大胆!你个奴才是怀疑本宫不成?”琴妃一听侍卫长竟然如此说,顿时变了脸色,怒斥。
“奴才不敢,但是事关皇上的安全,奴才不得不询问清所有的情况,还望娘娘能够将当时的情况全盘托出才
好。”侍卫长坚定的看着琴妃,仿佛是认定其中有所蹊跷了。
“本宫当时慌乱,上前阻拦,却不慎被歹人砍伤,待本宫回过神来时,歹人已经逃跑了。”琴妃压下自己的怒
气,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不屑的回答。
侍卫长正想继续追问下去,此时,奉命赶来的几位御医急匆匆的朝这边来。
侍卫长起身,挪开一个地儿,让御医们通过,自己则在一旁守候,等待御医们的诊断结果。
这位侍卫长是户部尚书张楚的儿子。张楚为官清廉,办事得力,更为可取的是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职位为自己唯
一的儿子徇私情。因为深得皇帝的喜爱。
他的儿子幼年便与皇帝玩耍,武艺也是过人。为人忠孝节义无一不全,可谓是条真正的汉子,琴妃平日里也是十
分欣赏他的才能。
然而今天他竟如此的不识抬举,怀疑到琴妃的头上来,这叫琴妃如何能够不生气。更何况,他的观察力如此敏
锐,一眼便看出了她话语之中的破绽,若是再由得他留在皇帝的身边,日后办起事来自然是十分的不便。
想到这里,琴妃的心里就暗暗的打定了注意,必要趁着事儿给除了他去。可是皇帝现在对他是十分信任,没有理
由也奈不得他。看来也是要从长计议才是。
一时之间,脑子里的念头便是百转千回。
不多会儿,御医们便有了诊断的结果。
琴妃连忙上前询问:“御医,皇上没事儿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回娘娘的话,皇上乃是被熏香给迷晕了,并无大碍。”其中的一位御医上前一步,恭敬的回答道。
“这宫里怎么会有熏香这种下三流的东西。若不是有人串通……”说着,灵机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
道:“来人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本宫带下去。看好了,待皇上醒来,本宫自要与皇上问个清楚。是哪个吃里
扒外的贼东西想要谋害皇上。”
“娘娘明察啊。奴才们哪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当即,便有几个胆子小的侍卫吓的瘫倒在地上,拼命的磕
头。
谁都知道,宫内的管事房是多么恐怖的地方,进去的人出来基本上都不像一个人样了。若是只是受些皮外伤什么
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他们这些人也都是苦命的人,家里拉拉杂杂的还有许多人等着他们那微薄的饷银过日子,若
是出些什么事儿连累了家人,那可是要内疚一辈子。
琴妃哪里是知道这些,一心里只想要对付那个心思缜密的侍卫长。
当下就发号施令,门外冲进来十来个侍卫奉命要将这些人给带了下去。
侍卫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里也知道这是琴妃股要要针对自己,蓦然说道:“放开他们吧,我是他们的上级,
皇上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也应当都由我担待,与他们无关。”
琴妃也正是此意,与他人倒也是不相干,见他如此说了,也不必再扯上其他人,便点头示意可以。
门外的侍卫将侍卫长带了下去。
时间拖了这么一会儿,琴妃手臂上的伤也不断的在往外流血,脸色都有些苍白。
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御医们这才发现原来这儿还有一个伤病员,立马上前扶住了琴妃。
手忙脚乱的开始为她止血,上药,包扎,幸亏伤口也不是很深,只是恰巧伤到了血脉,因而才流血不止。
御医开了一些安神舒眠的药,吩咐丫鬟们去煎,然后又叮嘱了一些其他的,这才差不多了。
这个晚上,过的也是真的挺混乱的,整个皇宫上下,都是鸡飞狗跳。
终于安歇下来,伤的伤,昏迷的昏迷,众侍卫们安静的守候在门外,深怕再出些什么妖蛾子了。
滇南,平忠王府
书几之前,萧觉正在写着什么。
不多会儿,见他放下了笔。然而拿起桌上的印信在刚才写的东西之上用力的敲了一个印。
仔细的查看内容之后,满意的一笑。然后合上,交给一旁等候已久的一名下属,吩咐:“这个,一路小心,千万
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下属谨慎的接过一份类似奏折的东西,揣进怀里,认真的说道:“属下以身家性命作担保,一定万无一失。”
萧觉点头:“我信任你,去吧。”
接到命令之后,下属立刻跑出了门去,一会儿就不见影了。
望着属下远去的背影,萧觉的眼神有些迷离,看不出其中有些什么。
有些出神。
正此时,一声脆生生的传报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正想发火,一回头看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的下人敢在他沉思的时候打扰。
一看之下,竟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只见那位冒冒失失的侍女满脸都是慌张,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萧觉,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驸马,我……拦不
住,公主她一定要来。”
萧觉正想要询问情况,却是坐在轮椅之上的公主先打断。
“萧觉,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解释。”
“?”
“你是谁?”
萧觉有些不解,他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会问如此的问题,大脑里百转千回的想法一一被否决,终于认为她现在只是
在无理取闹。
“我想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了啊,我,是你的丈夫。”
“是吗?”公主显然是非常不相信这么一个说法,继续逼问道:“那么请问你有什么可以证明?”
萧觉倒是被这么一个问题给问得一愣。他是她的丈夫,这竟然需要证明。他感到不可思议,公主今天究竟是怎么
了。是吃错了什么药吗?还是有人在她旁边说了什么,该死!要是让我知道这个多嘴多舌的是谁,非要让他死得
很难看不可。
然而这一切却是无法表露出来,只得是暂压下怒气,耐心的说道:“公主殿下,难道你没有听到他们都叫我驸马
么?”
事实的确是这样,因为这个,典依也一直没有问这个她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这里是她的家没有错,可是又不太像她的家,她曾一度因为自己这样一个愚蠢的想法,而认为自己的精神失常,
可是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却在否定了前一个想法之后被凸显出来。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她是有一个哥哥和一个父亲的!
可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她提到父亲和哥哥的时候故意回避和叉开话题。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现在她实在是忍不
住了。
因为如果再不问清楚的话,她恐怕会疯掉的。
那么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这里的所有的人都很有可能是在说谎。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在观察了半个多月之后,她终于得出了结论。这里的所有人(除了自己)都很怕这个叫做萧
觉的男人。这个被称为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她自从醒来以后,第一个见到的怪男人。
其实,她根本就不记得他是自己的丈夫。依她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个一个男人,根本不可能啊。按照自
己原来的审美观,自己所喜欢的男人应该是一个温柔并且善解人意的男人才是啊。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脾气怪
异,粗鲁可怕的男人呢。
况且自己是他的妻子这件事情是他告诉自己的,说不定彻头彻尾就是个大骗局。
因此,今天她才拖着胆子最小的贴身侍女要来问个清楚,不管了,再不问的话,难道要被骗一辈子?
哪怕眼前的人会怎么样也没有办法了。
“这又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联手来骗我?”公主不依不饶。
萧觉苦笑,无奈,她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竟然会这样想,实在是太神奇了。
“我想如果我有这样的本事,那我现在不会在这里,而是上京城,告诉皇帝我是他爹。”
“你……”被这样无赖的说法给说得哑口无言,但公主仍是不满意:“那,先不问这个。这里是哪里?”
天,一个问题比一个离谱,她竟然严重到连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都不认识了吗,那么她不记得自己也是在正
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竟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笑。
“这里是你家。”
“胡说,这里怎么会是我家?就算这里是和我家一样,可还是不是我家。”公主着急,说话有些混乱了。
“那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如果这里是我家,那我爹呢?我哥呢?他们都在哪里?”
问到此时,萧觉终于是心里感到不安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得不要发生啊。
以为可以瞒过去,以为她失忆,便可以重新开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了,尽
管自己与她的过往,她都忘得一干二净,有一父一兄的事实还是无法忘记。还真是血浓于水啊。什么都斩不断那
个呢。
“他们都死了。”如今也只能把事情都告诉她,哪怕她承受不住也罢了:“在你失去记忆之前就死了。”
“什……什么?”突地苍白了脸色,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这样的一个直接的回答还是让她无法接受,她本
来天真的以为,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丈夫,只是因为贪图王府的金银财宝,所以把她的家人给绑架了,还来冒充
自己的丈夫。
可是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像她一厢情愿想的那样发展。其实也应该早就想到的啊,就算是贪图王府的金银财
宝,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胆识又怎么会不怕招来今后的麻烦呢。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将自己的家人都给杀掉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一起杀了自己呢。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爹,哥哥,真的都没有了吗?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来问我,却还不信任我,那又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经过这样子的一个问题,萧觉终于确定典依的脑袋不是一点点的坏掉。看来真的不止是失去了记忆,连智商都降
低了很多。
心仿佛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所有的信念瞬间崩塌,轰然,灰飞烟灭。
爹,哥哥。
在她失去记忆之前的那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醒过来,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怎,怎么可能,爹是王爷,爹是皇上亲封的王爷。怎么会,怎么可能。”喃喃自语,典依不断的自我安慰,只
是希望面前的人能够突然笑出来,告诉她,刚才和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面前人的严肃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可是她不想放弃,于是,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早已经被吓的有些呆滞的侍女:“告诉我,都是假的,他在骗我对
不对,快点告诉我啊,你们都在玩游戏。都是假的。”
拼命的摇晃着侍女的身体,仿佛想要从她的嘴里听到自己最想要听到的回答,可是……
“对不起,公主。这……都是……真的。”
有些结结巴巴,但还是勉强说完了整句话。
“轰——”仿佛是天塌下来一般,典依觉得绝望。
想要昏厥,可是却也做不到。这个,真的是事实吗?
如果,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可是,心怎么会那么坚决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呢?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典依。”萧觉轻轻的唤了一声,仔细的看着她,只是怕她再一次支撑不住。
早知道还是不要把事实真相告诉她的,应该瞒住她的。
抬了眼,正对上了萧觉关切的目光:“告诉我,是谁?”
已经相信了吗?该和她说什么?自己杀了她的父母?不,绝不可能。
干脆扯个谎,反正她什么都不记得。
“父王是死于病榻,而哥哥则是被刺客暗杀的。”
“暗杀?怎么可能?哥哥的品行虽然不好,可是也不至于会被人暗杀啊。况且这里是王府,又有什么人敢如此大
胆,敢在戒备森严的王府刺杀?”
只这时,典依的智商仿佛都回来了,分析的头头是道。
萧觉还真想把她当傻子处理,看来是不行。
“这件事情已经移交大理寺处理了,相信不多久就会有结果。”
为了预防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萧觉还是做好了二手准备,上报了朝廷,当然其中的手脚自然也是做的滴水不
漏,定是查不出什么,只是为了要一张所谓“查无证据,不了了之”的证明而已。
“难道王府的守卫都是吃干饭的吗?他们,他们怎么会。我不相信,我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别过头去,
说着说着,变成了呢喃,眼泪却是滑落下来。
无力的重复,只是想要说服自己不要相信,谎话说了一千遍会不会变成现实?试过才知道。
“典依,接受事实吧,你的亲人虽然都已经不在了,可是还有我啊。”说着,走向了典依将她从轮椅之上抱
起,认真的看着她。
然而典依也竟是不挣扎,眼神有些呆滞和空洞,默默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