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记忆
赵府
这边,萧纵若正在花园中散步。
只见他一边不知道在出神的想些什么事情,一边往亭子的方向走去。
而那边方逃出父母逼婚“魔爪”的赵湮离也正往花园里来。
两个人可真算是心有灵犀了。
同在盘算着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别的什么。
眼看倒是要撞在一起了。
这时,萧纵若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正巧看到心不在焉的湮离。
“怎么,叫你抄的书抄完了没有?”他停住了脚步,随口一问。
“哼,书不都在那儿么,要抄你自己抄去。”湮离心里正盘算着离家出走的事儿,一听萧纵若又要说起叫自己抄书,不免烦的很。
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这个人,以后也可以不用再看见了。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那萧纵若就是为了自己而来的赵家。说不定以后还得跟着他。
萧纵若见他和往常不太一样,竟也没有和自己斗嘴。也没有耍赖。倒是说了这么一句。
也知道这家伙要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便是在打坏主意了。
萧纵若想问,可是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即使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回答。所以只得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他其实是想和他一齐分担痛苦的。然而,他从来不给他机会。
从前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萧纵若知道的,如果不是湮离自己想说的事情是怎么着也问不出来。
秋天,风大。
这时,湮离终于是想通了点什么。
他看着旁边的萧纵若默默的陪在他身边已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心下也有些不忍。其实,他来赵家也有段日子了,然而自己却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过。
真的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萧纵若对他出言不逊吗?
也许不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可是,他对于他却总是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像是一种兽物拒绝危险和伤害的本能。
他对他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来似的。
努力回想却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是,好像是……封印!没错,就是封印。就好像是一段记忆被活生生得封印住了。
这段日子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他虽然不愿意萧纵若总在他面前出现。然而,见面以后,他却很喜欢和萧纵若一起斗嘴,一起吵闹。
这种感觉是微妙的。
要是萧纵若知道湮离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也许心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也许,哦不,是肯定会很开心的。
然而世事弄人啊。老天爷注定了他们就是要绕那么多弯才可以走到对方的身边。
“在回忆中遗忘,是为了那忘却的纪念,
但是,时间的消逝不能带来遗忘的减少,
相反,会加剧回忆的中的痛楚
遗忘还是回忆?我情愿失忆。”
-―――选自wlq253的《缘落缘起》。
“命运”活得太久了,因此和世人开玩笑就是他们的乐趣。
“萧纵若,我想,我们和好吧。”在离别之前,湮离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萧纵若的心里忽然一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茫然的点点头。
“那好,兄弟,看你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湮离拍了拍萧纵若的肩,说道,“我们喝酒去吧。”
萧纵若一脸惊异地看了看一反常态的赵湮离,想了想,怕他出什么事,便跟了上去。
神界
神主站在月神宫的神轮前,凝思。
他是不是也曾站在过这里?是不是也是如我一般的心境?
不,他和自己怎么一样呢……毕竟,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执着而已。没有尽头的执着。
神轮:施用者可在凡间停留三个月,无人可阻。超过期限者,失去一切神力。永堕凡间。
“永堕凡间”。这四个字如利刃般狠狠的滑过神主坠天的心。
他不是害怕永堕凡间,失去神主的身份。
他突然知道了当萧络站在神轮前的心境。他感到痛心,原来,在萧络的心里,他是那么一个地位,他那么急于想要逃开他。甚至要用永堕凡间来躲避他。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他的爱,在他的心里,一文不值。不值一提。
他知道的,他其实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死心而已。只是还想执着一下而已。
他以为,只要是这样,总有一天,他会动心的。总有一天,他会是他的。他是他的惟一。除了他,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是他不明白,一如当初。
坠天不再看了,不再去看那四个字。什么痛彻心肺,什么痛心疾首。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哀伤。
一个耗尽生命去爱的人,一个费心心计去爱的人。
穷尽一生惟一最爱的人,苦觅一世惟一追随的人。
可是在他的心里,自己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痛,无止境地,蔓延开来……
神台。
一个弱小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背影是那么的孤寂。
他,没有朋友,没有玩伴。
轻轻的在空中动了动手指。
雪洁白而轻盈,在风中自舞起来。偶有几片飞旋进空洞而冷清的走廊,落在地上,慢慢染上一片无人问津的白——寂寥而破碎的颜色。
孩子哭了,晶莹的泪珠默默滑过细腻的脸颊。
寂寞的身影颤抖着倒下了。
像坠进一团浓黑色的迷雾,渐渐蜷缩——如同自己的左手温暖自己的右手,挣扎到绝望。
突然,“嘎吱——”一声,久未开启的门,缓缓被推开。
孩子的眼神从空洞慢慢凝聚,转向门口。
入目的是一袭白衣,铺满了一肩的银白色的长发。是个男子。洁白的仿佛不存在。
孩子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大概是太久没有人和他说话了,他忘记了如何与人交谈。
男子渐渐走向了他,他只记得自己被抱起了。
第一次感受拥抱的温暖。内心一阵阵的酸涩涌起。这个温暖,他等了太久。
男子朝他做了一个他不熟悉的表情。后来,他知道,那是微笑。
极尽温柔地对他说:“孩子,别哭了。哥哥陪你玩儿,好不好?”
他将眼神方向了那在月光下泛着丝丝青光的,早已蒙了尘的琴。点点头。
“好,哥哥给你弹琴。”男子抚摩着孩子的头发,将他慢慢的放在了地上,走向面前的古琴。
手指轻拨微弹,在记忆舞动的空间扬起一道闪亮的伤痕。
音色化开,如一股清流缓慢而清脆,天真呢喃源源不断,转而加强,如暴风骤止,翠珠落盘,声声颤抖而悲怆……
琴声止了,孩子也停止了哭泣。
“哥哥,还有事儿,下次再来陪你玩吧。”
一袭长衣被撩起,渐渐走远了。
孩子无力的企图挽留的手臂停在空中,僵硬。
灌满风的房间冷清而凄荒。
他在等待。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只是恍惚中,他听到有人这么问。
“我叫坠天。”
……
这是他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也许,他从来不属于他。有的,只是施舍而已。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他该让他就那样孤寂。一直到老,到死,到灰飞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