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十 半截牡丹大闹冯寡妇
在山上吆喝羊下了地的不是别人,是冯寡妇的儿子锁儿。锁儿的大名叫冯全贵,已经十四五岁了。因为那山顶上有两块小地需要锄草,不值当的来个整劳力,队长就派冯全贵来了。结果他一来就看见满地都是羊,把庄稼啃得乱七八糟。他估计这是吴二哈失的羊,因为外村的羊到不了这里。可是却哪里也没看见吴二哈失。他用眼睛满山遍野的寻找,那里也没有发现吴二哈失的影子。最后他在沟底里发现了两个人,看不清这两个人是在做什么。似乎是抱在一起,有一个露着屁股。当她看清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时,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顿时悟出了他们是在干什么。因为他和他的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议论哪个男人和哪个女人怎么着怎么着。他们都朦朦胧胧的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有一种很诡秘而且很肮脏的行为,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他真切的看到了一对男女赤裸裸的行为。对一个少不更事的男孩子来说,这一发现简直比哥伦布发现美洲,比牛顿发现万有引力还要新奇还要伟大。这一发现肯定能在同伙中引起轰动。因此他一定要看清楚,以便向伙伴们详细的描绘和论证。他忘记了一切,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直到这两个人站起来,他才看清是吴二哈失和半截牡丹。同时也才想起了地里的羊,于是急不可耐的大喊起来。
随后他怀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急急忙忙跑回村里,向他的伙伴们宣布了他的伟大发现。小伙伴们都非常惊异而神秘的议论着。用他们最保密的方式,向他们最信任的人传播着。一时间除了王福会家的孩子以外,全村的小青年们都知道了。随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从小青年到大青年,再到中老年,都悄悄地议论起来。因为事关生产队的财产,干部们也马上知道了。冯守田立刻带领生产队的所有干部,去检查被糟蹋的庄稼。同时找到吴二哈失详细询问了情况。吴二哈失也如实招供了。
王福会也听到了人们的议论。虽然人们都背着他,可是越背着他,他越清楚是议论与他有关的事。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但这一次人们议论的特别厉害,特别神秘。因此他也特别注意听。他装作不理不睬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努力把人们的每一句悄悄话,都收进耳朵里。最后他终于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并觉得事态态有些严重。于是他回到家,破天荒的对半截牡丹发起了火。他先是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力气,把锄头重重的往地下一放。然后兀自拿了一个小板凳坐下,没有像往常那样先站着看一看半截牡丹的脸色。
半截牡丹对王福会这种胆大妄为的行动也感到不符合常态,用诧异的眼光盯了他一眼。若在平时王福会早就一下子站起来了,可这回他没有站起来。而是把两只胳膊往胸前一抱,把头狠狠地一低,嘟囔起来:“你干的些什么事儿,让人家传的那么难听。”
半截牡丹厉声说:“我干什么事儿了?你听人家传的什么?”
王福会用极低的声音,象坦白自己的错误一样,朝着自己的脚尖说:“人家说你和吴二哈失在西沟里胡来。”
半截牡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没有人看见怎么就传开了。她还是装作没事儿一样问道:“是谁编派我,你听谁说的?”
“”
“说呀,你哑巴啦?”
“是,是风寡妇家的锁儿。”
“这个骚x养的,都是那个牢骚x调唆的。我找她算账去。”说着满屋里找东西。
王福会以为她要找打架的家伙,便慌里慌张的说:“反正已经传开了,你还去闹什么?以后别在那样就是了。”
半截牡丹劈脸给了王福会一耳刮子:“我哪样了?你看着我哪样了?你也随着人家咒骂我。”
塔满屋里搜索了一阵子,从门后的拿出一条绳子,气冲冲的出去了。
一走出大门她就拉着长腔哭起来:“俺那娘啊俺活不成了啊人家不叫俺活了啊”一路哭着来到冯寡妇家里,一腚坐到屋门口的过门石上,没命的嚎起来:“恁娘门儿不叫俺活了,我今门儿就死在恁家里,叫恁娘门儿给我收尸呀”
冯寡妇被半截牡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呆了。她不知道这个泼妇又是为什么这样闹。过了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得对半截牡丹说:“他婶子,你这是为什么?”
半截牡丹一边哭一边用两只手啪啪的拍着过门石:“你个骚x甭装糊涂,恁娘俩一块糟残俺,想要俺一死啊我这就死给你看呀”
半截牡丹的哭声把全村的大人小孩都引来了。在冯寡妇的天井里站了好几圈儿,象看大戏一样。来的人越多,半截牡丹哭得越起劲儿。哭了一阵并没有人劝她,便爬起来把手里的绳子往门鼻儿上栓:“我这就在这里里吊煞,叫她娘俩给我收尸。”
冯寡妇吓的脸色煞白泪流满面,两只手使劲夺半截牡丹手里的绳子。可是她没有半截牡丹的力气大,半截牡丹把她推了个趔趄,夺过绳子穿进了门鼻儿。冯寡妇大哭起来:“他婶子,我给你跪下磕头中不中。你千万别”
王福会急了,也跑过去夺绳子,被半截牡丹一脚踹出老远。围观的女人们都吓坏了,推着自己的男人去制止半截牡丹。平时她们最怕自己的男人和半截牡丹接近,都嘱咐男人离他远一点。可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可是男人们都不大相信半截牡丹会真的上吊,她只是吓唬人罢了。再说这种情况下,人们大都怜悯冯寡妇而不怜悯半截牡丹。就算她真的吊上去,让她悠荡一会儿再救也晚不了,让她尝尝上吊的滋味。可女人们不行,看见栓绳子就害怕。这时候最害怕的是冯寡妇,如果真在她家里吊死个人,那可是塌天大祸。她双手合十向周围的人求救了:“大哥哥大兄弟们,快救救我吧。”似乎是她自己的生命有危险了。
冯全贵本来在他的新屋里,正和他的伙伴们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今天的新发现。听到这边有哭声便过来了。一看到半截牡丹在闹,冯全贵和冯全富一起冲上去要抓住她。半截牡丹却一头朝着冯全贵撞了过去,冯全富从背后抓住了半截牡丹的衣领,把她甩了个仰面朝天。半截牡丹在底下打起滚来,并大声哭喊着:“救命啊,打死人啦。”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别管她,都隔远一点儿,谁也别管。”人们楞了一下,接着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冯守田的声音。所有在场的人立刻象听到命令似的,都站住不动了。半截牡丹也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冯守田朝着冯全贵和冯全富挥挥手,让他们退到一边。又把冯寡妇拉到一边安慰道:“嫂子你甭怕,你只管隔她远一点儿。”
冯寡妇象遇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走到一边,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冯守田双手叉腰威严地站在天井中间,他大声的说:“王福会家,你就上吊吧,我在这里看着,谁也不准拉。你今天要是不吊死,你就不是好样的。”有对围观的人说:“大伙儿都看着,就让她上吊,出了事儿我担着。”
半截牡丹立刻象出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