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训练营 -- 三 突变
明府饭厅,灯火通明。三幅碗筷已经按照平时的习惯摆好,饭还冒着热气,菜香四溢。但此时的饭厅,却另有一种怪异的气氛。
静,太静了,死一般的寂静。平时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的下人全不见了踪影,因为此时,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浓重的血腥味,血已经凝固了,凝固了的还有他们临死前脸上那骇然的表情。
饭厅中还有人!两个,身着玄色夜行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这夜行衣与普通的夜行衣微微有所不同,并不全是深暗的黑色,在行动时衣服上有若隐若现的银光闪动,仿佛是溅到衣服上的一泓月色。
其中一人正用一块黑布细心地擦试着手中的剑,地上那些人的尸体,应该就是这柄剑的杰作。一剑封喉,快而准,以至于没有人能发出临死前的那最后一声惊呼。
剑身并没有沾多少血迹,此刻又已经是寒光闪闪迫人眉睫了,但那人并没有停止擦剑的动作。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他的眼神痴迷而涣散,一下又一下,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思想,只是在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另一人却对右面墙上挂的一幅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倒背着手在那里入迷地看着。
那是明义天自己写的一幅字。是孟子的:“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笔锋遒劲凝练,字体飞动洒脱。那黑衣人看着,竟微微点头。
风更大了,吹得庭院里的树呜呜作响,屋里烛火飘摇,映得屋内的一切阴暗不定,地上怪模怪样的尸体,还有这两个如鬼影一般的人,使得这屋里充满了一种森然之气。
饭厅的左面有个屏风,屏风后是个小走廊,走廊后就是书房前的那个小花园。
此刻,还毫不知情的明义天夫妻手挽着手走了进来。
二人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对屋里浓重的杀气竟浑然不知,进屋时居然没发现异样,直至转过了那个屏风,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飘文文吓得倒吸了口凉气,尖叫一声:“啊,义天!”手顺势抓紧了丈夫的手。
明义天心中一凛,大吃一惊,但还算沉得住气,冷声喝道:“你们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可知这里是翰林学士府!”
看字的人根本就无视他们的存在,兴趣从那幅字转到了旁边的那幅画上。
擦剑那人目光从剑把上移开,抬起头,懒懒地扫了他们一眼,飘文文觉得他那目光就像刀一样从她身上刮过去,被他看一眼竟感觉到了疼。
他又低下头去看那剑,从鼻子里嘲笑般哼出一声,自言自语咕哝了一句:“杀鸡用牛刀!”
明义天猛然想到了一个人,刚才还强作镇定的他瞬间面无血色,下意识地拉着妻子倒退到墙边,警觉地地望着二人:“你们……你们是……是严嵩派来的人?”
擦剑人有些不耐烦,不让他话音落地,身形微动。
明义天只觉得眼前黑影晃动,寒光一闪,还未看清,那人已如同鬼魅一般欺进身来,明义天就觉得胸口一凉,待他低头去看时,胸前一个剑洞,创处血如泉涌,这一切来得那么快,明义天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他居然没感到疼痛。
在他意识尚未失去之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文文往后一推,大喝一声道:“走!”便重重栽倒在地。
其实,他这已经是多此一举了,飘文文的颈间已经多出了一条红线,并且那红线在慢慢扩大。在他倒地之后,飘文文也支持不住,倒在了他身边。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划破夜空:“爹!”“娘!”
明若心和王妈转过屏风,正看见爹娘訇然倒地的样子。
王妈大叫一声往外就跑,只见银光一闪,像黑暗中的闪电,她仰面倒下了!
而不知天高地厚的明若心竟然足下用力,红着眼,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揉身而上,反向那黑衣人直扑上去。
那人从鼻子哼出一声,根本不屑看她,随手抖出一朵剑花,眼看连这小女孩也不能幸免,此时,一直专心于字画的黑衣人出手了,他向明若心挥了一下,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推到一边。
而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折扇,拦住的却是同伴的剑锋,冷冷道:“够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走了!”声音闷闷的,却不容置疑。
持剑人大为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说什么,转身隐入黑暗之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持扇人走到门边,又回头望了明若心一眼,眼中竟满是悲悯之色。随后,他也消隐在浓厚的夜色之中。
明若心痴了,眼前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血从明义天和飘文文的身上涌出,在地上蜿蜒着,汇合着,一片血红。
飘文文支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心儿,你要活好好的活下去……”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手伸向女儿:“去开封,找你凌云伯父……你要活着……走,快走,烧了这儿,烧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出最后一口气。
桌上三副碗筷依旧,但饭菜早已冰凉。
小姑娘痴痴地看着爹娘倒在血泊中的身体,失声痛哭……
不一会,翰林学士府烈焰腾空,火光冲天。熊熊的红光,映入了那白衣少年和严嵩的眼中,二人相视一笑,在这里,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黑沉沉的天空终于飘起了蕴酿已久的雪粒,今年的冬天,过早地降临了……